“恭喜皇上!”

“恭喜父皇!”

众人也围拢上去,一边道贺,一边瞧着那个刚刚出生的小婴孩。

画楼和祁渊明显是松了口气,不为别的,只为书颜没有因为此事而受到牵连,毕竟祁含烟能顺利诞下麟儿,皇帝一定会实现诺言加封赏赐。

祁渊忍不住,也顾不得去看那婴儿,赶紧跑到花亭下首,大声喊道:“书颜!三姑奶奶怎么样了?”乍一听他这是在关心祁含烟,可大家都明白,他不过是紧张还在里面没出来的未婚妻罢了。

“对,朕要去看看爱妃。”将孩儿护在怀中,皇帝也被祁渊的一声喊回神过来,赶紧步上了花亭。

只因祁渊是外戚,始终不得入内,只好干瞪眼地隔着半透明的纱幔敲着里面那一抹熟悉的身影从宫女的围裙屏风里绕了出来。

画楼见许书颜终于步下了花亭,也松了口气,见她面色苍白,步子也有些不稳,正想上去扶住,却被祁渊抢了先,将她小心地揽着从阶梯上下来了。

章二百三十五 赐封

没有错过画楼眼底闪过的一丝担忧和关心,书颜轻轻倚在祁渊的臂弯之中,缓缓坐下后,朝他婉然一笑,示意不用担心。

庸王看着祁渊如此小心,几乎把许书颜当做宝贝给捧在了手心里,忍不住调笑道:“真没想到,郡主竟是个如此胆大心细,不拘泥于俗礼的女子。难怪让祁渊被迷得昏头转向,非卿不娶呢。”

“郡主,辛苦了,喝杯莲子羹吧,还是热乎的。”余素芊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也知道自己和她相争只是无意,便主动找燕官拿了一碗热羹过来端给她,也算是示好吧。

“谢谢。”书颜有些无力地笑笑,接过来就要喝,此时才觉得双臂竟没了一丝的力气,几乎都捉不稳这小小的一只瓷碗了。

“让我来吧。”祁渊顺势接过手中,拿起小勺竟想要喂许书颜。

现下御花园里人来人往,许书颜哪里敢让祁渊喂自己,红着脸别开,用手挡住了递送到口边的热羹。

“还是让我来吧。”余素芊倒会看脸色,过去接过了祁渊手中的碗和小勺,半侧在许书颜的身边,面无异色地喂起来。

许书颜也懒得客气,让余素芊这个未来的庸王妃喂自己,至少比祁渊这个未婚夫要好得多,至少没人看在眼里说闲话,没得几下就喝光了莲子羹,恢复了些精神。

因为祁含烟顺利生产,御花园里气氛倒是轻松了不少,连带着宫女内侍们来来去去面上都挂着笑,知道今日在场帮忙的一定会得了不少的封赏。

纱幔一动,皇帝也步出了亭,唤了陈良德过来,嘱咐他赶紧准备御撵,直接和太医护送祁含烟以及小皇子回紫云殿休养。如此可是偌大的面子燕官听得一喜,赶紧打发了宫女回鸾安殿去准备祁贵妃的衣物用度。

踱步而下,皇帝走到许书颜的身边,见她起身要福礼,伸手轻轻按住她地肩头:“刚刚朕已经听爱妃说了,全靠你帮忙才能喜获麟儿,朕先前也给皇儿和祁渊说了,若是爱妃平安诞下麟儿,朕一定会大大封赏罢,你想要什么?”

“娘娘是书颜的长辈亲人,这些都是分内之事,担不起皇上的封赏。”书颜起身来首先拒绝了。

皇帝挑眉,笑问:“金银财帛,珍宝首饰,一样也不要?”

“等将来出嫁,皇上能送些丰厚的嫁妆就行了。”书颜一笑,似羞似娇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来,惹得祁渊在一旁听的动容。

“嫁妆是肯定要送的。”皇帝爽然一笑瞧了瞧祁渊,再瞧了瞧面红欲羞的许书颜朗声道:“朕就赐封宜德郡主为宜德公主,赐封大典择日举行可好!”

“谢皇上恩典!”许书颜应声一福,没想到皇帝竟如此安排,自是又惊又喜。

“父皇英明!”庸王和画楼也互相看了一眼,一起抱拳福礼,顺带恭喜许书颜。

皇帝看着祁渊站在一旁也是惊喜万分的样子,不由打趣儿:“等你出嫁,朕赐一座公主府邸,免得将来被祁渊欺负,也好有个娘家可以回回。”

书颜掩口一笑,没想来今日进宫竟得了个公主的封号,想来祁家也不会再掀起什么波浪,心情顺畅,起身来靠在皇帝身边:“有皇上撑腰,他敢!”

“还是父皇厉害啊,知道书颜心里想的是什么。娶了公主可就是驸马了,祁二爷,以后可也别想纳妾了啊!”庸王才是真正看的清楚明白的人,见许书颜不爱财帛,得了个公主赐封竟如此高兴,就知道她定是因为这样才安然地接受赐封。

“这可是皇上的注意,和我没半点关系呢。”书颜咯咯直笑,眉眼弯弯,看情形就知道早想如此了。

皇帝有心捉弄这一对儿璧人,眨眨眼:“祁渊,以后书颜便是本朝公主,你娶了她以后自然是不得纳妾的。你若是想悔婚,现下就可以说出来,朕替你做主啊!”

“微臣甘心情愿只取书颜一个,绝不反悔!”祁渊像是起誓一般,表情严肃,全然没有当做玩笑来回答。

书颜见周围的宫女内侍们都围拢了过来,隐有笑意,赶紧上前扯住祁渊,让他起来:“好了,皇上捉弄你罢了,说这些做什么,让人笑话。”

祁渊顺势捉住了许书颜的小手,柔声在她耳边道:“书颜,我心可昭日月,不怕别人笑话。”

“这个祁渊,朕还以为他是个纨绔浪子,没想到竟是个痴情种子,是朕看走眼了啊,哈哈哈”皇帝一笑,周围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听到皇帝还有庸王他们一起哄笑,书颜这下脸更红了,娇羞地埋着头,暗暗伸出另一只手在祁渊的腰际一捏,狠狠的将怨气撒在了他的身上。

可祁渊就像没事儿人一般,咧嘴直笑,反而把书颜怪责自己的动作当成了亲密之举,回头给了她深深的一眼。

皇帝抬手示意众人噤声:“今日好事成双,朕龙心大悦,摆宴于紫云殿,朕要与大家畅饮一番,不醉不归!”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画楼只是笑而不语,过去拍了拍祁渊的后肩:“以后你要好生照顾书颜,若是本王从边塞回来看到义妹受了欺负,可不会轻易饶了你。”

“殿下放心,等你回来,就能抱上侄子了。”祁渊看着画楼一脸轻松的样子,心下也明白他的离开不过是放下了一切,舒了口气,又认真地道:“画楼,你我兄弟一场,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等你回来,我再请你吃酒。”

书颜回头望着祁渊和画楼,明白两人终于还是恢复了如初的关系,也是心下安慰,面上释然一笑。

“书颜,我真的有些羡慕你了。”余素芊踱步过去立在书颜的身边,语气沉缓,有些无奈:“大概谁都能看出越王殿下对你有情,但你却舍弃了做王妃的机会,甘愿下嫁祁家。若没有两分真感情,恐怕也不会如此选择了。”

“这就是我和你的不同。”书颜知道余素芊说的是真心话,也不妨透露两句心事给她听:“祁渊那样的男子,难道不会知晓身边女人的心思?我若没有真心喜欢上他,他也不会这样真心对我。虽然我的目标也是祁家少奶奶的位置,但总是因为我们互相之间有着真实的感情,才敢放手去争取,否则,又如何能如愿呢?以后你嫁给庸王,也多带上两分真心吧,这样,对你,对他,都是好的。”

终卷

章二百三十六 客来

初冬的皎月甚为明亮,虽然只有弯弯一勾,却射破了浓黑的乌云,露出冉冉光华,不容忽视。

皇宫大宴之后,各人回到家中已是深夜。踱步走在王府之中,书颜借着微凉的冷风醒了醒神,回想起先前在御花园发生的一切,总觉得不像是真实。

先是助祁含烟产子,后又被皇帝一时高兴给封了公主,再来便是借着喜宴给画楼送行…

想到此,书颜忍不住略叹了叹,神色若有愁思不解。

画楼要离开了,要去边塞历练,或多或少,也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虽然不想让他去边关受苦,可挽留的话却始终说不出口,更何况好男儿志在四方,他能出去看看走走,说不定能早些抛开儿女情长,将眼光放长远些,将来做一个治世明君也好。

如今,祁含烟生的是皇子,看皇帝的身子,至少还有二十年好活,到时候,皇位恐怕根本就落不到庸王或者画楼的身上。毕竟,老迈的皇帝,最顾及的应该还是正值壮年的儿子们吧,反而会对十来岁的小儿子最为喜爱的。

不过,对于皇位的归属,许书颜并未太放在心上。毕竟国事并非她一个女子可以操心过问的,但若是画楼能坐上皇位,比起祁含烟的儿子来说,应该对祁家并无太大的助益。相反,这个小皇子却是祁家的亲亲血脉,祁含烟那样顾家的性子来祁家一定能占得少的好处。只是那样锋芒太露,也不会是件多好的事儿。

思虑至此,许书颜不禁自嘲地笑了笑,捂住略有些烧烫的脸颊。

还没嫁过去祁家做少奶奶,自己就如此关心祁家的未来,要是被祁渊知道了,还不乐开了花么!

亏得皇帝封了这个公主郡主,可是助益良多。俸禄和即将开建的公主府暂且不说,单是不允许驸马纳妾这一条,就足够让自己毫无顾忌舒舒服服地嫁入祁家,再也不怕柳如烟在背后搞什么小动作。就算祁渊对自己再无二心,也架不住今日送两个表姑娘日送两个美丫鬟,若过日子像防贼那样,岂不累得慌!

抿笑着书颜心情放松,不禁步子也轻快了不少,很快就回到了濯清院。让两个跟在后面的丫鬟颇有些不解闹不清为何自家主子先前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才一转眼就变得一脸笑意非常了。

濯清院。

“郡主哦,应该是公主才对。”挽歌守着夜,打着瞌睡好不容易挨到了许书颜回来,赶紧上前去。“今儿个儿咱们王府来了客人呢。”

“是谁?”书颜卸下披风了挽歌一起回到房间,见连枝正忙着带领宫女们铺床烧水,就没有进去,在屏风外间的八仙茶桌前坐下说话。

挽歌眨眨眼边泛起一抹红晕:“是李家二郎呢。”

“李家二郎?”许书颜倒是不明白挽歌说地是谁。

“他说他是云月庵的小道士,可奴婢看着他生得如此模样不像呢。”挽歌春心萌芽,情窦初开,许是想起那男子俊朗模样,忍不住半首,羞红了脸。

“你说的是初凌吧。”看着挽歌的模样,许书颜又好气又好笑,轻轻捏了捏她的小鼻头儿,打趣儿道:“还什么李家二郎,让人听见岂不笑死。你在下面守夜等我回来,就是为了这事儿?”

挽歌拽着许书颜的衣袖,撒娇道:“连枝姐姐已经安排了初凌哥哥去修齐院住着,来者是客,咱们一齐过去问候一声吧。”

“深更半夜的,要去你自个儿去。”书颜憋着笑斥了小丫头一句。

“让丫鬟过去问候,这是什么待客之道呢。”看来挽歌不是不想去,而是不好意思。

“都这么晚了,初凌一定早就睡下了,过去打扰人家,又算是什么待客之道呢?”懒得理会挽歌春心荡漾,书颜无奈地笑笑:“明儿个一早,你去请初凌过来用早膳吧,如何?”

“那样,也好。”挽歌点点头,玉牙咬着嘴唇,这才作罢。

连枝从屏风绕出来,福礼道:“主子,请入内梳洗。”原本连枝她们来自宫里,只用称呼画楼为主子就行了,眼下许书颜从郡主一跃成为了公主,也算正儿八经的主子,称呼自然要跟着变。

书颜看着里面有四个宫女准备伺候自己梳洗上床,还是不太习惯,吩咐道:“你们下去吧,有挽歌陪我就行了。”

“主子如今身份不同了,等赐封典礼过后,宫里会派两个嬷嬷来专门负责您日后的生活起居。现在奴婢们退下倒没什么,就怕到时候嬷嬷不许呢。”能伺候公主,连枝也是一脸笑意,过去扶了许书颜一并入内。

“竟要派宫里的嬷嬷吗?”许书颜心一沉,知道身为公主和郡主可不一样,若是不接受宫里派人来,恐怕会被人说不懂规矩。但宫里的嬷嬷们都是有些难相处的,以后日子怕是没这么逍遥无度了。

“主子怎么说也是公主,嬷嬷们虽然严厉些,但好歹不会太过分。只是这些伺候人的场面规矩,怕是不能免了。”连枝说着,给里面四个宫女使了眼色,让她们过来,又道:“管四季衣裳的、管头面首饰的、管文房四宝和各类书籍的,管您用膳的,以及专门负责给主子梳头、更衣的贴身伺候宫女,加起来六个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呢。”

书颜坐过去,对这铜镜自个儿就取下了头上的拆换,接过挽歌递上的热帕子,叹了叹:“无妨,还能再逍遥几日,你们还是先退下吧。”

“那奴婢们就不打扰主子休息了。”连枝也只好福礼,带着四个宫女准备退下。

“对了,明儿一早我要宴请修齐院的客人用膳,他是道士,吃食备些清淡可口的,忌油荤就好。”书颜又吩咐道。

“那就上四色素点,四色素粥配小菜,主子看行么?”一个微胖的宫女上前回话,看样子是管吃食的那一个。

“你们都给连枝回话吧,不用问我。”

书颜点点头,觉得有人专门管各样事宜倒也方便。以后嫁到祁家也要管家,眼下画楼就要离开,自己就拿王府连连手也不错。宫里的嬷嬷都是老人精,从她们那儿也一定能学到不少的东西。

章二百三十七 叙故

一碟干炒豆荚,一碟玉酿豆腐,一碟三丝碎菇,一碟蜜烧萝卜,再加上四样不同口味的素米清粥和几样糕点,连枝安排的这一桌早膳让许书颜甚为满意。

仔细问了那掌管吃食的宫女,原来竟是御膳房调派过来的,名叫月融。她在宫里呆了好些年,极为熟悉那些个招待客人的礼仪。许书颜琢磨着将来得做祁家的管家娘子,这样的人得好生放在身边培养着,一定会有用。

于是吩咐了连枝把月融叫过来问了一会儿话,才知道宫里的等级礼仪相当严厉,各种品级的宫妃能吃到的菜色菜式都不大相同。像那些宝林御女一类的小主,相较起来,比之普通的富贵人家恐怕还要不如。早膳不过两样小菜两样糕点并两样素粥,要喝羊奶或者牛奶的话还得头一天报到御膳房,让内膳司的管事内侍调配,多一碗都是没有的。

再看看这满桌样式各异,散发着诱人香味儿的早膳,许书颜觉着单是自己和初凌两个人用还真显得有些奢侈了。

连枝却说这不算什么。

许书颜眼下被封了公主,就是宫里正儿八经的主子,吃穿用度可以说能比着祁含烟来安排都不为过。但毕竟这是宫外,她又是外姓公主,也没那些讲究了。同样的四色糕点四色小菜四色粥品,要原封不动的摆上鸾安殿的桌子,那可就要复杂了许多。

听在耳里,记在心里,许书颜盘算着等会儿再让管了其他事务的宫女过来回话,也好多了解些管家的相关事宜,免得自己嫁进了祁家还不知道从哪儿下手去管那偌大一个家。其他女孩子怕是要出嫁前家里专门会教的,自己没有了父母,这些事情还得自己多操心一些。也亏得有宫里匀给自己的这些人手,现下开始学该也不算晚了。

打发走了连枝和月融,许书颜只留着挽歌一人在旁边伺候。说是初凌已经从修齐院过来了,挽歌就先斟了杯热乎的莲子清心茶给主子先用着慢慢等。

话说初凌得了水清送来的信,上说许书颜迁到越王府暂住,平日里清闲无事他们姐弟俩可以过去陪她说说话。

正好姐姐有事在外,两月不得空回来庵里,加上祁家二爷又是亲口吩咐了的,初凌只好备了青葡果茶和一些素斋糕点,连夜从山里下来,先是去了一趟锦上园拜候祁家家主和二爷,第二日才动身来了越王府。

此地和初凌想像的颇有些不同,以往不过偶尔一两个宫女内侍,一路走来也没有碰见个王爷的内眷什么的,不禁觉得太过清冷,和外间传言极为受宠的二皇子有些不相符合。

在宫女带领下,初凌走着走着,远远就看到一个男子立在不远的地方,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却也认出了那正是曾经在之砚书坊有过几面之缘的画楼公子,如今的二皇子越王殿下。

让宫女稍微等一下,初凌转而向画楼而去,毕竟此处乃是王府自己是客人,见了主人怎么也要过去打声招呼才对。

初凌提起衣袍了一步,福礼道:“拜见越王殿下。”

听见身后动静,画楼转身,看到竟是云月庵的小道士李初凌,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你姐姐呢?”

“小道前来探望公主。”初凌想起这越王以前和自己姐姐常常切磋画技,点头道:“家姐有事远游,并不在庵寺之中,所以小道独自来的。”

“原来如此。”画楼有些失望,毕竟李浅吟和自己倒是能说上一些话,相互切磋画技,算得是良友。

顿了顿,画楼转念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道:“你去陪陪书颜也好,她很喜欢你的青果茶,想来定会高兴你的到来。”

“公主在濯清院摆下早膳,小道这就去了。”初凌福礼,又退下了,总觉得这个越王殿下看起来和以前记忆中画楼公子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了。特别是他提起书颜二字的时候,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奈,语气黯然,犹有销魂噬骨的一丝情愫在里面。

“莫非,越王竟喜欢那许书颜不成?”

心底暗暗这样想,初凌不禁蹙起了朗眉。他自然是知道如今许书颜贵为公主,又是祁渊的未婚妻,是不可能和这个越王殿下有什么可能的。但她毕竟住在王府,日夜相对,若越王真有心抢夺,也说不定将来会发生什么变故。

想到此,初凌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祁渊要送信让自己过来探望许书颜,步子也加快了不少,跟着那宫女急急而去。

濯清院。

端坐在院中凉亭,许书颜一身水色薄缎裙衫,外罩竹青色绣挑丝银花儿的小斗篷。素颜之上也不施粉黛,只在发间别了两支鲜摘的茶花,只淡淡的鹅黄花瓣儿上撒了几点极不易察觉的粉,也算不得违了守孝的服饰规矩,反倒给一身素衣添了丝鲜活。

等宫女上前禀报,初凌这才踱步而上,福礼道:“小道拜见公主。”

“初凌,你并非俗人,自然不必拘泥那些俗礼,你还是唤我一声许姑娘罢了。”书颜起身,虚扶了他过来落座。

“既然公主都这样说了,那小道恭敬不如从命。”初凌抬眼,看着多日不见的许书颜,发现她好像消瘦了些,双眸却比以前更加有神了,不禁点点头:“看来许姑娘近日颇为得意,眉眼间尽是掩不住的熠熠之辉。”

示意挽歌过来布菜,许书颜瞧着初凌一副老成样,笑道:“初凌,你年纪虽小,可是却真会说话。”

“我比姑娘可还大了几岁,怎么算小。”初凌脸一红,摆上手里提着的两个油纸包:“这是给您带来的青葡果茶,上次您惦记着,我都按月送到锦上园子里。如今您搬走了,以后就往这儿送吧。”

“多谢。”收了油纸包递给挽歌,许书颜提起筷子:“快些动筷子吧,菜都凉了。等咱们用过了早膳,一起去静安观上炷香,我想求个签问问将来,你正好来了,就陪我一起去。”

章二百三十八 静安

用过早膳,许书颜换上连枝送来的福字撒花儿披袄,手里抱了个小小的暖炉,与初凌一并乘着车撵往城外的静安观而去。

看着对面的人儿,一脸笑意平常,神情薄淡,初凌话到嘴边却又按住没有开口。毕竟她和越王之间若真有什么纠结,也并非自己这个外人能插嘴过问的。虽这样想,但毕竟祁渊遣了他过来这一趟,初凌舒了口气,轻声道:“许姑娘常常到道观上香祈福,如此虔诚,一定会受天君庇佑的。”

“初凌,我去上香不过求个心安罢了,也并非常去。”然然笑了笑,书颜将手中暖炉递给同在撵子中的挽歌,让她换个炭心。

“只要心存善念,便能求仁得仁。”初凌看着她玉质纤纤,接过暖炉捧在掌中,更显得肌肤胜雪。虽然她守孝期间并未像寻常女子那般涂染蔻丹,可淡淡胭脂色的指甲却莹莹如润,光洁若鉴。忍不住道:“姑娘此去,可是为了越王殿下出巡边塞之事?”

书颜将炭炉纳袖口,抬眼看着初凌:“你怎么知道?”

“外人或许不知,但小道好王府里小住了一日,下人们也有谈及此事。”初凌简单解释了,仔细看着许书颜的眼底是否有流露出的一丝不舍,却发现只有清透彻然的目光正看着自己,反倒让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了眼。

书颜凝神半晌,才动容地问:“初凌,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摇头,初凌也没有回答什么,只看了一眼端坐在许书颜身旁的小丫头中默默地叹了叹,没有再说话。

“主子,静安观到了,请下撵。”

连枝先是带挽歌下撵,又扶了许书颜小心落地,最后初凌则是纵身轻轻一跃自己下来了。

道观有些清静,想来今日并非初一十五前来进香的人也不多。只门前寥寥来去有几个女客,看模样是官家小姐一类的,身边还围了两个丫鬟婢子呼后拥的做派像是很有来头似的。

仔细一看,许书颜总觉得当中那个女子的身形颇有些熟悉,等她偶然间转过脸来,才发觉此女正是屡次有过照面的秦家二小姐,秦如月!

秦如月好像也发现了许书颜,原本浅吟含笑的双眸突然间就犀利了起来,唇角勾起一抹弧度转身往这边走了过来。

一袭月牙挑红银丝的裙衫,外罩雪地点梅五瓣花朵儿的大毛斗篷配上秦如月鬓旁微微颤着的三翅金凤钗,通身都是满眼的气派。许书颜心想,那日在宫里的素宴上她被皇帝赶出去倒还没学着收敛一些,如今反而招摇过市,脸色越是愈发显得骄纵傲慢了几分,不知她可是又搭上了皇帝的龙床。

含笑迎了上去书颜淡淡地颔首道:“秦二小姐,别来无恙。”

上下打量着许书颜,秦如月傲慢之色竟渐渐隐去了两分,捏着裙角福了福:“给公主殿下请安。”

疑惑这秦如月莫非改了性子,许书颜虚扶了她一下,笑道:“二小姐何须如此客气,唤我一声书颜就行了。”

“以前是如月不懂事,多有得罪,想来妹妹你不会介意吧。”故作亲昵的过去挽住许书颜的臂弯,秦如月还真蹬鼻子上脸了,竟以姐妹相称起来。

明白她不过是个势利眼罢了,书颜并未放在心上,只是不着痕迹地轻轻卸开了秦如月的手,略侧开一步:“二小姐,我还要进去上香求签,就不耽误你了,再会。”

“真是巧了,我也是来求签的,咱们一齐,也好有个伴儿。”秦如月哪里肯放人,赶紧又上前一步揽住许书颜:“这儿的素斋特别有名,但得提前两天来定了才有的吃。想来妹妹只是打巧过来上香,并未定桌子,咱们姐妹正好一齐将午膳也用了,多说说话,好有个伴儿。”

看着秦如月一张娇颜笑的好似一朵儿春花,许书颜想着她和皇帝的关系,也不好不理会,只得浅笑着点头:“那咱们就一齐进去吧。连枝,你陪着初凌四处转转,我上香后再去求签处咱们汇合。”

“是,主子。”连枝扫了那秦如月一眼,总觉得眼熟,心下一想,才记得以前在宫里好像见过这女子,似乎常常出入紫云殿侍奉皇帝,再看她腰肢纤细,走路时丰臀摇摆,便暗暗点了点头,知道她和皇帝的关系并非一般,也难怪许书颜那样清冷性子的人愿意和她一起进去上香。

“初凌师父,那咱们随意逛逛,等会儿再去后殿求签的地方。”连枝回首来,招呼了初凌,只遣了两个跟来的宫女去陪着许书颜,便带着他逛这道观去了。

“妹妹,那日在素斋宴上匆匆一别,没想来您如今竟贵为公主,当初真是姐姐眼拙,没能发现你是颗蒙尘的明珠呢。”掩口咯咯直笑,秦如月说起恭维的话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许书颜倒是有不好意思,淡淡道:“不过是皇上恩典,将来好有个娘家倚靠罢了,算不得其他。”

“有皇宫当做娘家,皇上看来还真是看重祁二爷呢。”秦如月似乎话中有话,眼珠一转:“姐姐我听说,是越王殿下去求的恩典?”

“殿下与祁二爷情谊深厚,堪比兄弟,自然会尽力相帮的。”书颜侧眼看了她,觉得明晃晃的四翅金凤有些刺眼,不由得扭开。

“可笑,当初咱们还以为你是楼公子哦,不对,应该是越王殿下的相好呢,没想来,倒头却成了祁二爷的未婚妻。

如此手段,妹妹真是深藏露呢。”笑得有些深意,秦如月凑在许书颜耳边,又道:“如今殿下又请缨要去边塞历练,妹妹果真舍得么?”

早就知道这月没安好心,许书颜却并未动怒,只轻轻拂开她放在自己手臂上的柔荑:“殿下离开京城,身为义妹,我也觉得有些担心。但殿下乃是人中之龙,能到边关历练绝非坏事,将来再辅佐皇上,定能更加助益。”

许书颜一字一句都触及其他,回答时也微微含笑面色清朗。见秦如月一脸未能得逞的样子,不由得更加轻松,又道:“只可惜与二小姐缘分浅薄,怕是不能携手共游此观,先告退了。”说着转身,给跟着的宫女使了个眼色,背着那秦如月又道:“月融,你去给观主说一声,就说我不习惯上香时有人在身边,劳烦他寻一处清净的地方。”

“是,主子!”月融也大声地答了。

这话明显就是说给秦如月听的,让她脸色刷的一白,奈何对方如今是公主金躯,岂容自己再随意斥骂,只好暗暗记在了心头,一挥袖,咬牙自行离开了。

章二百三十九 求签

秦如月被许书颜变相地赶出来之后,脸上一直挂着阴翳的表情,一口玉牙紧紧咬着不放,脑中飞快地盘算着到底如何把气出回许书颜的身上,又不会伤及自身。

毕竟上次御前失仪,父亲花了不少功夫才让自己又得了皇上的青眼,恢复明年秀女的身份,如今要是再出些变故,那许书颜如今可是公主身份,到时候遭殃的也只会是自己罢了。

“咦,那不是秦二小姐么!”

说话间,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秦如月抬眼一看,正是平日和自己有些交情的舒文嫣和吴桂芝。她们的父亲一个是正二品的副都统,一个是从二品的内阁大学士,在京城的闺秀圈可是说得上话的。于是计上心来,秦如月捏着一张如花般的笑脸迎了上去:“两位妹妹别来无恙,好久不见了呢!”

“秦姐姐如今常去宫里走动,当然不怎么见我们这些小姐妹了。”舒文嫣生得极为普通,但眉梢一颗胭脂小痣倒也添了两分风情,说起话来凤目流转,也不知是褒还是在贬。

“秦姐姐,听说你年要选秀呢,可是来求签保佑中选的?”吴桂芝要单纯许多,眨了眨眼,笑得有些憨直。

分明是嫉妒的表情一划过,舒文嫣拉了吴桂芝到身旁:“恐怕秦姐姐早有庇佑,不需要请神仙来帮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