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嫁妆一抬抬地进门,祁玉容看的眼睛都睁大了,才知道娶了许书颜这个媳妇儿,就等于娶了个小金库,心想将来管家钥匙必然是要交出来的。一开始还想若她没这个本事,自己便继续管家,反正她公主的身份,嫁过来也得由祁家好生供着,不敢得罪一二,倒不一定非要让她来掌管内府钱财。但眼看着如此大手笔的嫁妆抬进来,祁玉容的气势也小了不止一点儿半点儿,不禁伸出手来摸了摸腰际放账房钥匙的锦缎荷包,脸上有些不舍。

好不容易从失势的柳如烟手里拿全了钥匙,还没捂热就要系数交出去,也难怪祁玉容不舍得。祁家内眷一百多口,每个月的用度不少,她管家,不但可以让自己日子过得逍遥些,还能从里面抽出不少作为私房。因为自己寡居,虽然可以赖着娘家一辈子,但年纪大了,免不了要讨子侄们的嫌弃,因而手上有些银钱要方便的多。

可少奶奶进府,自己按理必须叫出管家的权利。暂时周旋一阵倒没什么,但眼看祁老爷已经卧床不起,早晚祁渊会继承家主之位,少奶奶成了祁夫人,祁玉容这个大姑子可就没什么理由再占着账房钥匙了。

想到此,祁玉容咬了咬唇,也开始为自己将来筹谋打算了。因为当年嫁给那个早死鬼还没有三天时间,实际上她还是个黄花闺女,因为心高气傲又看不上眼那些风流纨绔的公子哥们,就这样耽搁下来了。叹了口气,难道,自己正要在三十岁之前嫁出去不成?

头疼的厉害,祁玉容也不愿太多想了,只招呼朱嬷嬷把赏钱供给了陈管事以及莹玉和常玉,这才带着她们把嫁妆都抬入了碧湖边的拢烟阁里。

祁渊的水阁已经命人改建成了一个大的书房,后院冲做书库,放了些典籍。反而将两人的婚房设在了拢烟阁。

知道许书颜喜欢拢烟阁,那儿她又住习惯了,祁渊向着她,命工匠悉心改造前院连接湖边的花园,又翻新了三层小楼的前两层,只留下三层的寝屋一点儿没变,保持家具摆设的完好,只换了个大些的拔步床和一面大的雕花衣柜存放衣裳等物,也好让许书颜回来之后有熟悉的感觉。

莹玉和常玉看了婚房,都很满意,但觉得似乎小了些。毕竟许书颜出嫁带过来的宫女就有十来人,管事嬷嬷也有六人,加上这自己两个管事姑姑,三层的小楼必定不够住了。

好在祁玉容机灵,说祁玉悠就要入宫备选,到时候晓静苑空出来正好安置这些宫女,只留六个贴身跟着许书颜住在拢烟阁便好。毕竟管事的嬷嬷和姑姑都是有体面的,单独住一个院子也显得足够尊重,又离得拢烟阁不远,方便照顾和说事儿。

章二百六十二 成婚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儿女婚事在普通人家都算是顶天的大事,放在皇帝的女儿身上,自然出嫁的礼仪隆重程度,就远远超过人们的想象。不过许书颜只是个外姓公主,很多繁俗礼仪可免则免,简化了不少。

比如公主一般经过指婚、初定、成婚、回门等步骤。指婚已经是早就有了,初定却是直接简化为将嫁妆抬入祁家即可,不用男女双方的长辈来交换信物订礼。毕竟许书颜的长辈可就是皇帝和皇后了,祁家也没那么大的资格接待。

另外,按律礼部通知内务府为公主下嫁备好一切妆奁物品,其中包括了冠顶,朝服,首饰,仪仗,车轿及公主府邸的建造等事宜。这个环节倒是没少,就是公主府半年之内还没能建成,如今只是把外殿弄好,嫁妆上取了一块琉璃五色砖作为凭证罢了。在陪送的妆奁内,据皇朝规定,公主下嫁时还要陪送人口十二户,宫女十二名,庄头三名。就连这些陪送女子的四季服装、金银饰物等也要由内务府预备齐全。但许书颜只有十二个宫女并四位管事嬷嬷,庄子倒是皇后祁含烟特意赐的,当然也带了四个庄头一并作为嫁妆。另外,给公主指婚后,朝廷按例应给赏银一万两整作为聘礼,除此之外还要再恩赏银一万两,用以置办铺面,以滋生利息,维持公主日常用度开销。

许书颜没能享受到这个优厚,但本身就有了两个不大的铺面早已置好,金也已经收了好几个月了,所以并没有太大的遗憾。

完成了之前的指婚、下定、接下来就是成婚之礼了。因为关系到皇家的气派威严,却是在不能再简化省略了。

五月十五,吉也,祁渊和许书颜的婚礼也选在了这一日的正当午时举行。

身为外姓公主,许书颜也是出嫁的女儿,必须在紫云殿先觐见皇帝皇后,并一齐用过早宴再梳妆打扮。

薄粉敷面,唇指肚大小的一点胭脂,将许书颜原本的薄唇画作了樱桃小口。脸颊边缘淡扫鹅黄勾勒出一张巴掌大的瓜子小脸,越发将其显得俏丽纤弱。额间花钿是一朵盛开的五瓣红梅,当中点点银蕊,使其明目更加的顾盼生辉。

梳头嬷嬷将许书颜一头秀丽长发挽起一个妇人髻在脑后,这才接过宫女递上的头冠,仔细的套在了她的头上几枚大钗固定好,这才满意地取了面较小的菱花镜在许书颜后面着道:“公主看看,可满意。”

虽重些,但许书颜也知道不带不行,笑着点点头,让身边的连枝取出一个金裸子赏给了那嬷嬷。

嬷嬷一喜,赶紧捧着就谢了恩后,才上来几个宫女,手中捧了嫁衣给许书颜换上。

大红的吉服上用五色锦线绣了鸳鸯交颈和连枝荷花等图样,都是成双成对,寓意公主出嫁后和夫君双宿双栖情深。腰间一抹由红甸子穿成的系带以及坠在腰间的一双龙凤呈祥荷包也是同样的寓意非常。喜庆之气浓郁,就连许书颜脚上穿的绣鞋,都是樱桃金的底色绣了两条交尾的鲤鱼儿,加上滚在绣鞋内口边的碧蓝色水波纹,霎时灵动好看。

伺候了许书颜穿好嫁衣,宫女们才退下。由另一位宫女执了托盘上前,拿起筷子将里面的几块指腹大小的糕点送入其口中吞下。

因为成婚之礼有些冗长,按理新娘连滴水都不能进食,但毕竟公主和普通人家的女儿不一样,悄悄吃点儿东西免得饿着了也是默许的。

不一会儿,前头的管事姑姑常玉进来禀报,说驸马爷在莹玉的引领下将九九大礼从午门恭迎进宫了,乃是马二九十八匹、玲珑鞍辔二九十八匹,盔甲二九十八套,闲马二十一匹,骆驼六只,并进宴九十席,羊八十一只,酒四十五坛。许书颜心中暗喜,知道“九九大礼”进了宫,接下来就是该自己出宫了,转身对着半人高的铜镜看了看自己的仪容,这才乖乖地让连枝放下喜帕,端坐在红登上等待。吉时到,身穿吉服的许书颜由朝中一位一品的命妇带着坐入了喜轿,由太监和执事校尉抬轿出宫。

喜轿前的仪仗队由校尉执大红双喜灯笼八对,火把十对和下轿铺路所用红毡四十条随后,陪送的管事姑姑、管事嬷嬷、宫女等则乘宫轿随行。

待送亲队伍到达锦上园后,许书颜在那位一品命妇的搀扶下出了喜轿,身后的一干陪嫁宫女一并随行入内,而仪仗停在仪门外。

低头看着自己的双鲤绣鞋,许书颜明显感到有些紧张。

不只是因为头上礼冠太重还是身上吉服太厚,额间隐隐有些细汗渗出来,连带自己出气都有些急促了。

“公主,莫要紧张。”身边的命妇感到许书颜手腕上有些颤抖,低声在她耳边安慰道:“这里是锦上园布置好的前殿,周围已经坐了九九八十一桌客人,此时都看着您呢,千万别露怯了。驸马爷正从陈公公手里接过了旨意,整理衣冠就要过来借您进殿行礼了。”

“多谢。”许书颜知道自己不能太紧张,免得让客人小瞧自己这个外姓公主,只好深深地吸了两口气,调整心跳趋于缓和。

果然,不过片刻,许书颜鼻端明显嗅到一股再熟悉不过的味道,正是祁渊身上的淡淡香樟味道。

手上的红绣球缎带一沉,许书颜知道祁渊已经拿住了另一头,也知道自己即将被他牵引着进入喜堂,原本恢复了些许平静的心又噗通噗通地跳了起来。

“公主,走吧。”命妇挽住许书颜,朝过来接引的祁渊笑着点了点头,这才扶着她一并往喜堂内走去。

本章公主出嫁的礼仪等都是参考的清朝律典哈,虽然稍微修改了一下,却不是全部YY的,嘿嘿。

章二百六十三 拜堂

眼看着新郎官牵着新娘子进入喜堂,原本有些喧闹的大殿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已经卧床多时的祁冠天端坐在了上方首座,浑浊的双目中透出股股喜气和激动,原本久病难医的身子也变得利索了许多,至少精神与一般老人无异。

猩红毯子两边的宾客芸芸竟有数百人之多,纷纷用各色的目光看着徐徐入内的两人。

“天呢,先前就听说祁家二爷生得风流如玉,倜傥潇洒,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呢。”也不知谁家的小姐悄声嘟囔了这一句,引来一桌女眷都默默不语,似乎面上挂了一丝可惜之色。

“不是说这祁二爷是个风流种子么,如今一看,对旁边的公主一副惜如金玉的样子,实在难以信服。”身旁一个娇滴滴的女子也低声附和着。

不止这一桌,有明白祁渊和许书颜两人成事过程的人都暗自感叹,没有早些发现祁渊是个万中无一的痴情种子,让一个高阳而来的孤女白白捡了便宜。

虽然许书颜是公主身份不错,但许多人还以为乃是宫中的那位祁家三姑奶奶的保荐,好让祁渊所爱的女子能堂而皇之嫁入祁家所使的手段罢了。这样一来,更是让原先没能和祁家结亲的京城权贵们红了眼,盘算着祁家还有那几个未出嫁的适龄男女,得早日登门提亲早作打算才是。

如此,倒让黄杏儿这个表姑娘成了个香馍馍,被众多贵妇们围拢在一桌,旁敲侧击地问她有没有许了人家。

姚文绣因为早就定了人家,自然中有些忿忿不甘,面上虽然堆笑,但看着许书颜的身影,低声凑到黄杏儿耳畔道:“这许书颜本事不小,来的最晚,却占尽了祁家的好处。如今以公主之姿嫁入祁家做少奶奶,二爷还不能纳妾,真不知道是不是祖坟埋得好的缘故。”

没有搭理姚文绣话中浓浓的酸意,黄杏儿此时见到祁渊和许书颜进入大殿,眼底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有嫉妒羡慕,甚至有一丝恨意,但最多的还是浓浓的默然失落。

想当初,祁渊一句“痴心妄想”就把自持美貌的黄杏儿给打发了。不但惹得众多表姑娘和表少爷们幸灾乐祸了一阵,让祁家婢女们暗地里嘲笑她不自量力,竟敢打了自家二爷的主意。毕竟黄杏儿的姿色又怎么敌得过潇湘馆的头牌姑娘呢?

谁都没想到,笑到最后的竟是当初那个相貌姿色并不出众的许书颜。

当初她进入锦上园虽然凭借与二姑奶奶的关系一举成为了四姑娘,但观其容貌清灵娇弱,性子柔顺谦和,没有一丝一毫出众的地方。但她运气极好,得以一手得意画技与画楼公子相交颇深,这才能被收为皇子的义妹,从郡主成为了公主。

但众人都想不通的是,就算许书颜有越王殿下撑腰,也不至于让祁渊也拜倒在其石榴裙之下,甘愿以公主至尊迎娶入祁家此断了纳妾的念头啊?

曾有好事之人因为与祁渊熟识,而询问其到底看上了许书颜哪里?祁渊则笑而不答,被逼无奈才缓缓吐出“缘分”二字作神秘,让这些公子哥们以为许书颜难不成身后有着无比丰厚的嫁妆不成?否则祁家娶回来这样一个少奶奶,不过是顶这个公主头衔的空壳罢了,明显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的。而凭着祁家两百年世家大族的厚重根基,与其联姻的要么是朝中权贵,要么是国内大商大贾,怎么也不会是一个高阳的遗孤。

这众多宾客中,却还有一人脸色有些阴晴不定却强颜欢笑地看着一对璧人款款而入。

这人自然就是心有不甘的柳如烟了。

她被迫交出了所掌管的三把账房钥匙,又被祁冠天冷落,如今名副其实只是个姨奶奶罢了,二太太之名也无一人再提起。不过好歹有祁玉雍在身边,祁玉容对其倒也算客气,除了不让其插手管家之事,也好吃好喝供着。

侧眼看了端坐高位的祁冠天,柳如烟的眼里同样没有一丝好颜色。对于这个大了自己快三十岁的夫君,要说感情,却犹如薄烟轻雾罢了,只消得一口气就能吹得干干净净。但当眼神落在了首席当中一位髯须大汉的面上时,眼神却一沉,柔柔间有些无法挪开了。

席间众人各色表情许书颜自然无暇顾及,但也明显觉得手心润湿,步子也有些虚浮了起来。亏得早晨吃了些糕点,不然就此一身瘫软下去也说不定。

不过许书颜也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小家碧玉,稍一深呼吸就稳住了心神,迈着款款莲步,随着祁渊的牵力来到了最前面,要准备开始拜堂了。

因为是公主大婚,执礼的乃是一位礼部官员,白面长须,四五十岁的年纪,容貌相当和蔼。见一对新人立在面前,他跨出一步来到当中,高声喊道:“新郎新娘进香——”

话音一落,莹玉姑姑和常玉姑姑就手执三株清香分别递到了祁渊和许书颜的面前。

“跪,献香,跪,叩首,再叩首,三叩首——。”礼官又是高声一喊,两人按照其吩咐做完这些后齐齐跪在蒲团之上,再由莹玉二人取了香替他们插到贡炉当中。

虽然喜帕盖在头上,许书颜根本看不到祁渊此时的模样,但对方一双青红皂靴却看的分明。上头绣着一对火红颜色的麒麟,脚踏的蓝云也是一双一对的绣了十二朵,融融相衔,模糊间,心中似有万般感受,千般滋味都涌上了心头。

此人将是自己一生一世的牵绊,不离不弃,相携白头的终生伴侣啊~想到此,许书颜也忍不住双颊绯红,拽着红绳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最后夫妻对拜时,许书颜屏住呼吸不想让祁渊发现自己的紧张,却听得耳边响起了粗重的喘息之声,一愣之下才明白,这个未来的夫君恐怕也是比之自己好不了多少,忐忑之间连呼吸都气促了起来。

如此,许书颜反倒又静下了神来,红唇边扬起了一抹无比娇媚的笑意。

章二百六十四 洞房(一)

“送入洞房——”

随着礼官的这声高喊,祁渊已经牵着红锦另一端的许书颜从喜殿的另一个侧门屏风处绕了出去。

虽不能看清路,但脚下的青石路面却多了一丝熟悉感,许书颜薄唇微抿,莲步轻移,知道自己这是要去往两人的喜房之内。

鼻端嗅到一股湿气混杂的香樟味儿,许书颜也从莹玉口中知道祁渊将拢烟阁作为了两人的婚房,并重修了拢烟阁前面的小花园,移植了不少的香樟树过来作为屏障。

说实话,这是她未曾料到的。

原本以为两人房会设在水阁,毕竟那里是祁渊的居所,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对于能保住拢烟阁,许书颜还真没有两分把握。那儿自己居住了近一年,不但喜欢紧邻碧湖的清爽之气,更是因为住的习惯了,有些舍不得。

但自己离开后就通过翠袖知道了余素芊和两个柳如烟的表侄女暂居此地,加上自己虽然是公主至尊嫁进来却也不好主动提及在那里设婚房,便熄了这份心思。

却没想,莹玉来禀告,说祁家问过柳如烟的意思,不动声色的就赶走了暂居此地的余素芊和另外两位表侄女,说是暂时迁到了梅子林和黄杏儿她们挤挤,连一个单独的小院儿也没给。祁玉容只说一连要筹办两宗婚事,祁家宗族许多老辈要来暂居,实在是没有了单独的院子给余素芊等人。

柳如烟失势不指望可以求祁冠天帮忙,只好让余素芊暂时委屈,等嫁入庸王府也就不至于如此了。

余素芊心高气傲,却也知道这是祁家对柳家的一种不满罢了,根本不会顾及到她这个姓余之人的身份。而和她一起来的舅舅也先行回到了老家去筹办自己出嫁的事宜,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自然无法离开祁家去什么客栈居住,只好按住心头略微的不快,安静地呆着等宫里的消息等着出嫁。

说来也是郁闷之极,一个月前,余素芊在梅子林还没住热乎,就接到礼部的通知,让她做好准备,三日后直接搬入庸王府,至于出嫁礼仪,因为三皇子的早夭,宫里免了皇子们的婚礼仪式,只有委屈一二了。

这下余素芊气得七窍生烟,原本想着风光出嫁让别人好生羡慕的情形就此破灭,只好托祁家和宫里的关系问问缘由,为何许书颜那个公主出嫁都能大摆筵席,自己嫁给庸王就要如此窝囊憋气。最后得到的答案却是庸王授意礼部如此的,因为许书颜毕竟是外姓,就算小皇子早夭与其也没有多大关系。倒是他身为大皇子,血脉相连,自然要做出表率给皇帝看,这才自己免了迎娶王妃的诸般礼仪。

没法,余素芊只好收拾细软带着六十四抬的嫁妆憋憋屈屈地就进了庸王府的门,别人只道庸王又纳了一门娘家颇为富贵的妾室罢了,根本不清楚实际余素芊是进去做王妃的。

余家人本不愿就此得不到一点儿好处,当下放风说余素芊是嫁给庸王做王妃的,但京城的人谁不知道庸王的喜好,又觉得皇子纳妃也应该是举国同庆的喜事儿,不可能宫里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故而明着不信余家的消息,暗地里还嗤笑他们土包子妄图和皇家攀亲。让余家落得个人财两失,半点好处都没捞到。

端坐在崭新的拔步床上,许书颜均匀地呼吸着,等听到耳边一点儿声响也没有了,才暗自松了一口气,悄悄伸手掀起了喜帕的一角,打量着昔日的寝屋。

除了身下的这个大床之外,月洞隔屏外还有一个偌大的雕花衣橱是新的,其他却无一不和自己离开时一般无二。在这样熟悉的环境下,许书颜自然心境愈发地放松,干脆取下喜帕,自顾过去斟了一杯暖茶来喝。

反正按习俗,莹玉和常玉带着连枝还有翠袖一众侍婢都乖乖守在拢烟阁的花厅里,不敢进来打扰这位新嫁娘,许书颜乐得干脆又取下头冠,来到一旁的贵妃榻上,倒头休息了起来。

屋中几个炭盆泛出丝丝热气,里面的干橘香味儿氤氲而起,过不了多久,书颜就双目紧闭,睡着了。

许书颜再次醒来,窗外已是半黑,面前的窗几上,正燃着一对儿臂粗细的龙凤合欢红烛,扑朔的烛光印在贴了双喜剪纸的窗之上,一闪一闪,仿若活物。

竖起耳朵仔细听,还是能听到前院的人声鼎沸。这可是百年世家大族祁家少主的婚礼,自然前来贺喜的人诸多,觥筹交错间隐隐还有半缕酒气飘散过来,许书颜这才发现,自己腹中空空,竟是饿的不行了。

估摸着祁渊最多一个时辰之内就会过来,许书颜也顾不得其他,在喜房内翻找起来。可除了一壶温着的热茶外,就只有洒在床上的一些红枣桂圆可以下肚。无奈,没得挑了,书颜只好剥了几颗桂圆和花生凑数吃下,再将外壳等残渣一股脑都丢在炭盆里烧了,免得被人发现自己这个新娘子竟吃了喜物。

勉强填了腹,许书颜坐回床榻,盯着一对跳耀的红烛有些发神起来,知道不多时就要和祁渊圆房,双颊突地就红了起来,抿唇埋头,心中“噗通”直跳。

虽然之前曾有数次和祁渊肌肤相亲,但许书颜一想到即将到来的洞房花烛,就止不住面颊红晕,一路烧到了粉颈之上,娇羞之色溢于言表。

因为没有娘亲给自己讲述男女合欢之礼,宫里倒是派了一位年老的嬷嬷前来告诉许书颜身为人妻应尽之责,还给了她一个木匣子,里面装了本春宫图册,以便她自行学习揣摩。

当时因为面皮太薄,又有些害羞,许书颜得了木匣便丢在了一旁,未曾翻看过一页。后来因为忙着准备出嫁,竟把此事忘记了。

想着等会儿就要圆房,自己却两眼一黑怎么伺候夫君都不知道,许书颜不由得有些急了,双手叫着膝上的一截红裙,忐忑地瞅了瞅门边。

“吱嘎”一声,打破了屋内的平静,许书颜一抬头,已经来不及带上头冠披上喜帕,直接面色惊惶地对上了门边那双清澈深邃的黑眸。

章二百六十五 洞房(二)

为了早些和佳人相会,祁渊装醉好不容易从前院的酒席中脱身,好在大家都知道今日乃是洞房花烛夜的小登科之喜,均不好再拖着新郎官吃酒,只逼得他饮下三杯醇酒就将其放了回来。

想着即将要和心上人共赴云雨,祁渊心中顿时烧得火烫,也顾不得一层中守夜的莹玉姑姑等人,匆匆直上了三楼的喜屋。

在门口稍微踌躇了一番,祁渊还是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把将屋门给推开,结果一抬眼就看到没有喜帕和凤冠的许书颜坐在床头那儿,一双水眸有些惊惶地望着自己。

如此尴尬的气氛将三楼安静的寝屋变得愈发莫名静谧起来,祁渊缓缓迈步而进,许书颜则羞红了脸颊,侧颈别开眼,生怕再和祁渊对上眼神。

轻轻端起两倍合卺酒,祁渊一句话也没说地走到了许书颜面前,复又将其中一杯递到她手边:“娘子,饮下这杯酒,你我才算正真的夫妻,现在还不是害羞的时候。”

被祁渊此举惹得心头又是一热,许书颜娇嗔地侧颈瞥了祁渊一眼,一把接过酒盏,就准备灌入檀口之中。

“这合卺酒可不是这样饮。”祁渊阻止住许书颜的动作,眼底闪过一丝深深的笑意,一手将其扶了起来。

许书颜被祁渊带起身,脸已经红到了耳根,烧呼呼的有种异样之感:“那是怎么饮的。”

听着佳人如细蚊般的声量,祁渊反倒没有先前的忐忑,将举起杯盏的手和许书颜一交握:“得以交杯的形式喝下去才做准。”

两人手臂相缠,身子自然也靠近了几分。嗅着祁渊身上熟悉的香樟味儿,又萦绕着淡淡的酒香,许书颜脸更加羞红欲滴,微张粉唇紧将半盏酒液饮尽了。

祁渊见其此,也没耽搁,一抬手饮尽杯中合卺暖酒,黑眸却愈发地深沉了起来,仿佛有一股浓浓的吸力,深不可测。

丢开酒盏,许书颜又坐回榻的边缘,半颔首露出一截烧红的粉颈,隐隐粉光映着灯烛闪了出来仿佛在诱人采撷一般,让祁渊脑子一热这样将其拥在了怀中。

被祁渊紧紧一抱,许书颜先还有些羞怯的推搡,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离开他的钳制,也只好束手就擒,轻轻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前,感受着心跳。

随着耳边的心跳声越来越快,许书颜明显感到额前祁渊所喷出来的湿热气息愈发粗重起来。忽然间一抬首,就对上了祁渊那双含着浓浓情欲的眸子,瞬间就被吸住了神,无法挪开眼。

埋头俘获了那双薄唇香瓣,却也没有浇醒祁渊已经迷失的理智,先是辗转试探而后长驱直入缠住了许书颜的香舌。

虽然以前也和祁渊曾有两次亲吻,但都没有此番来得热烈如炙,书颜脑中最后的一丝清明也被祁渊狂暴的男子气息给彻底征服,两人唇齿纠缠舌相依,竟好像要将对方腹中的气息都吸尽似的,越来越觉得呼吸沉重,难以喘息。

“唔——”

一声娇喘溢出唇边,许书颜随后一惊,才发现觉祁渊不知何事已经离开了自己的粉唇,用舌尖轻轻吮吸起了自己的耳垂。

一股异样的感觉从小腹升起,很快许书颜就感到一个异物抵在自己腿间,面上一羞,又是一声娇喘。

祁渊此时的呼吸也越来越粗重了,身上也渗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就算隔着衣衫也能让许书颜感到他身体的火烫。

两人环抱纠缠间,衣衫尽褪,许书颜侥幸护住关键之外,也只得仍由祁渊点点亲吻落在粉颈香肩,最后印上了胸前的饱满之处。

“嘤咛”一声,许书颜已经彻底丧失了抵抗之意,在祁渊的带动下渐渐迎合了起来,只随着身体的本意去感受此种从未有过的异样,和那丝近乎于窒息的欲望感…

而此时,印在窗上一对儿臂粗红烛也“噗”地一声双双跳出两个灯花,室内猛地一亮,借着便扑闪了几下,彻底暗了起来,只剩一轮皎月半含羞地躲在了乌云之后,点点银光从窗棂出渗透而进,模糊间照亮了喜房内炙热纠缠的一对鸢侣。

天刚蒙蒙亮,许书颜就缓缓睁开了眼。

正想起身来,却发现全身尽软,酸意入骨,连翻个身都没法子动弹,只好蹙眉看向了自己身侧还在酣睡的祁渊。

睡梦中的祁渊仍旧两手紧紧拥住许书颜,结实的胸膛在有规律地上下律动着,仿佛是疲倦之极,眉眼间略微蹙着。但唇角却含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似是好梦在枕,不愿醒来。

被眼中浑身赤裸的祁渊一惊,许书颜埋头一瞧,自己细白的肌肤也是未着寸缕,只有鲜红的鸳鸯合红被半盖在两人的关键之处,更加显得白肉刺眼,羞得她浑身突然烧了起来,肌肤从脸颊开始到胸前都漾起一抹粉红。

而胸口处点点红莓印痕,更是让许书颜想起了昨夜的一幕幕激情,双腮红的几乎要滴出水来,干脆闭上了眼睛,使劲喘了几口粗气,借此平复心境。

不断告诉自己,祁渊如今已是她许书颜的夫君,男欢女爱本是人间常事,不用太过羞怯和难以接受。但初为人妇初尝云雨的她怎么也难割断心头的那一抹羞怯,心中挣扎了好半天才又极缓慢地睁开了眼。

谁知刚睁眼,就看到眼前原本熟睡着的祁渊正含着笑意看着自己,许书颜才惊悟过来,这厮竟是装睡,恐怕比自己还要早醒来许多,只得娇嗔地瞪了他一眼,赶紧埋头,不敢再与其对视。

祁渊眼含深意地看着怀中赤身的小娘子,想着自己昨夜要了她数次,一定是酸软未退,刚醒来的时候是在不忍打搅。而且听着她细微的鼾声在耳边有一下没一下的响起,心里竟有种从未感受过的幸福滋味,更加让他舍不得离开这满怀的娇软了。

章二百六十六 管家

嫁入祁家,许书颜已是锦上园正儿八经的女主人。

早上给祁冠天请安之后,许书颜便应了祁玉容的邀请,到祁家账房所在地宝月楼一叙。走到半途就和柳如烟遇见了,原来今天是各院支帐的日子。

因得和柳如烟有些过节,许书颜今儿个心情又好,示意身边跟着的莹玉和常玉一起暂时逼到旁边花庭的凉亭之上,懒得和柳如烟打照面。

一个嬷嬷紧跟在柳如烟的身边,估摸着就是那个奶娘了。此时她正斜着眼,好气没好话地念叨着:“大姑娘真是叩门,二太太您好脸色地和她说合,都没能多要点儿银子。咱们柳宜院的用度开销她又不是不知道,如今收回去了两个庄子的帐,咱们自己还能支撑着吗?这不是存心要咱们去求老爷么!”

“算了,人在屋檐下。”柳如烟眼神也有些黯淡,知道自己如今地位不比从前,能一个月支一百两银子的嚼用已经是祁家念在玉雍的份上给的,不然像三姨太四姨太她们,一个月也只有四十两银子的用度,加上两个庶出女儿,一个院子不过才分上五十两罢了。

“咱们玉雍少爷是老爷的幺儿,怎么也该和二爷的月例持平才是,怎么才五十两。分明是祁玉容存心相欺。”这嬷嬷嘴快又刻薄,连临时管家的大姑娘都敢如此腹诽,看来柳如烟得势之时没狐假虎威。

也难怪祁玉容一把账收去就翻脸不认人。

因为祁渊的缘故,柳如烟把祁冠天气得不轻,虽然碍着小儿子的面不好怎样,从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理会她在面前的哭诉。久而久之柳如烟也自知失宠,那老头子一心只顾着养病,自然对如此娇妻懒得再宠到天上去,免得得罪了儿子和许书颜这个公主儿媳,两头不讨好。

祁玉容知道家里给柳如烟每月的用度是个天数,以前也在祁冠天面前抱怨过这帐很难填平,如今大权在握,更加不会给其面子,一个月一百两已是看在玉雍的面子上划拨给她,容不得再多分毫了。而且身为少奶奶的许书颜即将接管账房,自己怎么说也得把账面做好看些,也不枉自己多年来帮着父亲管家,没有辱没使命。

看着唠叨不断的主仆二人远去,许书颜她们也把柳如烟和那奶娘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知道如今柳如烟日子不好过,心里反倒觉得祁玉容先帮了自己一个大忙,也免了让她一管账就要得罪人的下场,顿时唇边含笑快了步子往宝月楼而去。

宝月楼因为在前院,所以一路上走动的仆役家丁也多了起来,看到许书颜款款而来,气质卓然,就知道是新少奶奶,个个见了都极为恭敬地福礼打千儿。

许书颜虽然有些不太习惯,也含笑一一让莹玉给了红包做第一次的赏钱,倒让这些个下人乐坏了,直道新奶奶是个大方的,生得又端庄,果然咱们的二爷没看走眼。

等到了宝月楼,才发现水漪已经等候多时了,将许书颜迎了进去。

此处是祁家的账房所在,门口的守卫家丁要多些,里三层外三曾足足有六个人。进屋的钥匙也是由祁玉容亲自掌管,除了她之外就只有祁冠天和祁渊还有备用钥匙,其他人是万万进不去的。

此时倒是大门敝开。祁玉容捧了一杯清茶在一楼的花厅里候着,手里捏了本账册在翻看,身边跟了个账房先生在讲解着什么。

一见许书颜到了,祁玉容挥手让那人下退下,起身就迎了过去:“少奶奶昨儿个可睡得好?”

被祁玉容如此一招呼,许书颜隐隐又泛起了红晕在耳边,点点头:“大姐叫我书颜就好了。”

“快来坐。水漪,奉茶。”祁玉容亲热地拉了许书颜坐下,上下仔细一打量,眼波如媚地笑道:“怎么,做了新媳妇儿还不好意思。也罢,以前你就是咱们家的四妹子,如今虽然成了老二的媳妇儿,但大家都是熟眉熟眼的,叫着那些也生份,以后还是唤你一声书颜好了。”

看着祁玉容仍旧和自己进园子时那般性子,但眼神里明显已经有了不同的态度,许书颜颇有些感慨,柔声道:“不知大姐今儿个急急召了妹子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你看,我这人年纪大了就老记不住要紧事儿。喏,给你。”说着祁玉容将一直放在当中横几上的一个檀木匣子推倒了许书颜的面前:“这里面是账房钥匙,这个宝月楼啊,从今儿个起就全交给你了。毕竟你才是这个家里的少奶奶,我这个嫁出去的大姑总不能一直插手管娘家的事儿。”

许书颜接过木匣打开,里面是十来把铜钥匙,因为常年都在用已经变得油亮油亮的了。另外还有几个令牌一样的东西,和一打地契房契之类的东西,厚厚地堆满了一尺多高的盒子。

见许书颜看得仔细,祁玉容也就一一大概讲述了一下盒子里的东西:“祁家的书院属于外产,都是老爷子和二爷在管着,每年除了给祁家族里进贡些款项,大部分都收归了这宝月楼。另外咱们散布在京城周围的十多家庄子田产,每年的收成换成银子也要收归此处,统一再划拨出去。还有三十四个铺面以及十来个院子的租金也在这儿,满打满算,每年大概有三十多万两的进项。”

“三十多万。”许书颜听着倒是在意料之内,身后的莹玉和常玉却暗暗咋舌,直道这祁家果然是两百多年的世家大族,每年的进项竟有数十万之巨,也难怪宫里每年都有个姓祁的娘娘坐镇了。

看到许书颜没什么意外的神色,祁玉容摇了摇头,叹道:“别人都说祁家财大势大,但用度嚼用却也同样惊人的。光是锦上园每房的月例就有上千两,一年下来就是好几万。十来个庄子里也要养活近两百多口人,这一块又是上万两的数目。书院倒还好,朝廷要拨些款项,不用花费太多,但每家书院每年也要支个好几千两的零花来应酬地方官府,加在一起起码就十万两的用度。再加上每年总要给主子们做寿添喜,几千两总要花费的,年节里宫里的进贡也免不了的。七七八八下来,能存下来几万两就不错了。所以,偌大的家业只能算是勉强支撑下去罢了。”

听着祁玉容的话,许书颜眉头微蹙,知道想祁家这样的大家族,旁系分支也众多。族里有什么事儿也要一并担待。虽然不是常例支出,祁玉容并未提及这一块儿,但想来三五年总免不了要出一次血。算下来,能使的银子还真要一块一块的算着用,万万不能疏忽了。否则,祁家这上千号人的生存,可就会成个大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