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百六十七 分权

知道自己一人之力真无法掌管偌大的祁家家业,陪嫁而来的除了莹玉和常玉两个姑姑,其他四个管事嬷嬷根本就不甚熟悉,就算用起来也不是知根知底的那种人,不甚放心。而祁家虽然有许多管事,但要一一熟悉定要花费不少的时日,如此一来,这段时间恐怕还是只有借助祁玉容之力一齐管家才是。

祁玉容身为祁家的长女,虽然是寡妇身份,比起柳如烟那种心怀不轨之人,好歹不会对祁家不利。祁渊又要日日打理书院事务,根本无暇分身管理这个锦上园的内宅,祁玉悠也即将入宫待选,祁玉冷虽然可以用上,但她对外事都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日日在锦上园新分给她和连鹤的院子里过着小夫妻的安逸生活,却也不像是会帮忙的样子。而祁玉晴年纪小不说,也是等着出嫁的,没得说。至于剩下的表姑娘一流,就更加不会入了许书颜的法眼了。

其他的表少爷倒是能挑出几个来用,但许书颜一来和他们并不熟悉,不知道品性如何,岂敢胡乱纳为己用。二来,毕竟是一众男子,自己新嫁娘的身份不太方便与他们相交。

想到此,许书颜将木匣又盖上,反推到横几的正中,脸色严肃地朝祁玉容开口道:“这个家,恐怕还得让大姐再费费心,帮弟妹一齐管理。”

祁玉容露出一个大大的讶异之色,眼波流转之下倒也没有太大的意外,仿佛还在她意料之中似的:“书颜真肯让大姐帮忙管家?”

许书颜诚恳地点头:“且不说我娘家无人,本没有仔细学过管家之道,就算帮着越王管理了几个月的王府,也大感头疼,还是有好几个王府管家帮忙的情况下才能安稳渡过。否则,等越王回京,恐怕看到的会是个混乱无比的王府呢。”

自嘲般地掩口一笑,许书颜神色轻松地又道:“祁家这么大,想来当初以大姐一人之力要管得如此周全真是天大的本事了。难怪平常难得见到您一次,肯定大部分精力都悉数投入了这宝月楼之中。以前我们不懂事,未曾帮过手,真是惭愧。”

被许书颜这一说,祁玉容心里更要舒坦了些,原本还想推却一二,便懒得再矫情枉作,爽朗一笑道:“也罢,妹妹既然信得过大姐,这家里的事物自然可以分担一些。但这木匣还是书颜你自个儿收着好了,免得父亲和二弟都以为大姐我霸着娘家的事物不放,说出去也不好听。”

知道祁玉容的意思,许颜先前也听到过一些风声。说这祁玉容是个泼辣户,手段也高。明明寡居娘家,还一手掌握着祁家内苑的财力大权。更有好些个听了此传闻的大家族想要主动攀亲送个上门女婿,好直接瓜分一些祁家的好处。

但传闻毕竟是传闻,书颜甚至觉得有可能是柳如烟的娘家人故意放出这些风来,好让祁老爷子面上挂不住把管家的权力放回给柳如烟。但祁玉容可是祁冠天心尖儿的肉一般,宠爱不是一点儿半点儿的,哪里会听信外间谣言,倒是对上门提亲之事颇感兴趣,起了为祁玉容招纳上门女婿的心思。奈何当时祁渊这位正主儿还未娶亲,倒也不好张罗给大女儿再婚之事,也就淡下来了。

说起这,祁冠天曾无意中给许书颜提及过,此时正好和祁玉容饮茶叙话,自然就随口问道:“大姐,听老爷说,有个京中大户文家曾派人过来提亲,想要将其家住的亲侄子入赘到咱们家,可有此事?”

听到这话,祁玉容泼辣的性子一敛,俏脸竟略带红晕地道:“那文公子倒也是个好相貌的,听说人也不错,年轻有为,已是五品的官员,当年曾有一发妻,却带着腹中胎儿难产而死。他倒是个痴情的,硬是替妻儿守孝了三年,这才由他的伯父帮忙张罗续弦之事。他身世有些凄惨,父母双亡,妻儿又没了,只剩个大伯父撑腰,所以才愿意入赘为婿罢了。不过我祁玉容是何等身份,倒也不会轻易答应的。”

没想到她连对方这些都打听到了,许书颜自然不会相信她对这个文公子没有兴趣,当即笑道:“大姐若相信妹子的眼光,可让二爷请了这位文公子过府一叙,到时候看看他人品如何,若满意,当即定下这门婚事也可。”

祁玉容寡居多年,当然对这等送上门做女婿的文公子颇感兴趣,许书颜既然主动愿意帮忙,她也懒得再故作矜持,笑着点点头:“书颜,大姐相信你和二弟的眼光。若此人真是外界传言那般,答应这门婚事也不是不可以的。”

书颜见祁玉容毫不造作,心下也是一喜:“大姐果然是个爽快之人,那书颜今晚就同二爷商量一下,再问过老爷子的意思,双方若相看满意,直接定下婚事。那我们祁家又可以好生热闹一番了。”

“话别说那么满,他人品如何,还要你们替大姐好生把把关再说其他的事儿呢。”祁玉容眼珠子一转,娇容愈发地明媚起来,看来是打了主意要悄悄相看一番才会自己拿主意的。许书颜答应替她请人过来,不过是帮忙搭个桥罢了。

两人说了此事又随意聊了一下其他事情,待许书颜走之前,祁玉容又招呼了几个祁家的老管事过来一一和许书颜见过面。

其中的大管事就是朱嬷嬷的男人,一副精明的目光,据说两百多年前他的先祖也是祁家的下人,一直传承,算是骨灰级的家生子了,对祁家是忠心不二的。两外几个是专门掌管十三个庄子的管事,一共四人,都是五六旬的老者,俱是祁家忠仆。而许书颜也将四个管事嬷嬷叫来,让她们跟着几个管事熟悉一下祁家各庄的收成,生意等等,为将来接手做准备。

这些管事虽然对少奶奶派来新人有些不太高兴,但并未表露。毕竟未来的家主是祁渊,眼前这位又顶着公主的名头,她派出的人也是宫里的嬷嬷出身,他们不敢轻易得罪敷衍,只好一一点头称是。

章二百六十八 连喜

把管家的事儿理了理,许书颜召来翠袖,也是时候该仔细问问她离开的这半年祁家的事儿了。

翠袖因为伺候过许书颜,虽然在府里只是二等丫头,但有祁渊照顾着,下人们也多加礼遇,并未刁难一二。她平素守着拢烟阁和芜菁一块儿耍着,倒也不觉得闷。身为大丫头的水月也是相处和气愉快。另外芜兰和芜梅两姐妹分别调到了其他院子里当差,走动着就把整个祁家内苑的事情知道的七七八八。再加上芜雪呆在水阁伺候祁渊,水清又爱慕着芜菁,这个二爷连动动脚指头都瞒不过翠袖,自然把知道的情况一股脑捡着重要的和许书颜回禀了。

知道祁渊在自己离开的时候借机让柳如烟那两个表侄女提前搬离了拢烟阁,说是为将来的婚房腾位置,实则故意给了柳如烟一个下马威。因为水莪的事情暴露,她耐不住寂寞终于把事情捅开了,倒也免了许书颜亲自动手和柳如烟碰上,这也叫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而祁渊能借着此机会直接在祁冠天耳边吹吹风就让柳如烟交出了账房钥匙,这点怕是专门为了自己将来嫁入祁家着想的,书颜心里甜的似蜜一般,也是舒坦无比的。

只是可怜那水莪,虽然当初铤而走险犯下事儿,却被祁渊毫不留情地打了一顿给远嫁一个庄头做填房,如今守寡了,又没有孩子,许书颜暗暗记在了心里,准备让朱嬷嬷给她老子娘说一声,实在不行就接回京城来。虽然锦上园她是入不得了,好歹能在周围置办个小院子落户,最多做点儿小生意度日。实在不行就把卖身契让她赎回去,再嫁个老实人过一辈子罢了。

两人聊到此,翠袖干脆提起了芜菁和水清之间到那点儿小儿女的心思。

许书颜未曾想水清竟看了芜菁这丫头,细细一想也就明白了。他时常跟着祁渊,对外面的花花世界恐怕也了解的不少,找媳妇儿还得找能过日子的,这点应该看得清楚明白。芜菁虽不是丫鬟里顶漂亮的,但文静大气贤惠恭顺却好过那些个面皮儿占强之流,取了此等女子做老婆也能安心。

没有耽搁,即就找来了水清和芜菁,许书颜亲自分开问了话,看看他们到底有没有结为连理的意思。

水清是大喜过望,连连称是。芜菁是娇娇羞羞磨蹭了半晌终于点了头。

许书颜看在眼里,心里也欢喜。这芜菁是家生的丫头,水清却是祁渊当初从点墨书院收来的长随。如今两人一结合,倒是能把芜菁这丫头培养成一个管事嬷嬷,水清则可以独当一面做个管事。如此一来,自己又多了一双臂膀。

虽然是下人的事,但芜菁却是自己拢烟阁里的人,许书颜对她出嫁相当用心,存了六口箱子的嫁妆送给她,有金银首饰和一干衣料摆件等等。看得府里其他房的丫鬟们心痒痒说新少奶奶好大方,陪嫁足够水清不做事来吃喝半辈子了。

因为水清一直打理水阁,许书颜问过祁渊的意思,也做主让他们小夫妻就在水阁里住着,打理书房的同时帮着莹玉和常玉两位姑姑接手一些府里的杂事儿。

至于水月,书颜也召过来问了话。她始终是拢烟阁的大丫头自己不在的这半年也相当照顾翠袖。

看过水莪的下场,水月心中更加坚定,只怕是配给府里的下人,也绝不会给富贵人家做妾。许书颜知道她的心思儿也高了府里婢子们一筹,瞧在眼里也愈发的喜欢了,并未多说什么,只让她安心呆在拢烟阁伺候,等寻觅到合适的人,就像芜菁那样将她风光地嫁出去。

水月心中感激,做起事儿来也是更加卖力,里里外外和翠袖联手,把拢烟阁打理的顺顺当当,还能抽出时间帮着(莹玉和)常玉两位姑姑管管小账。

等安排好这些零七八碎的琐事儿,许书颜拿出自己那份嫁妆又重新理了理,亏得有宫里新派给自己的四个姑姑,不然离开了越王府还真不方便。连枝和月融等宫女按理没嫁人就不能在外面露脸的,要嫁人后成为姑姑才行。但宫女嫁人不像丫鬟那样简单,必须要通过内务府审定才算数。

想到此,正好连枝进来禀报,说是冷姑娘请少奶奶过去一叙,有些体己话要和她说说。

许书颜心中正想到了连鹤呢,他可是帮着自己在外面卖了不少的画作,要说两人的关系也比其他人要熟悉两分,有些事儿直接交到他手上比莹玉和常玉还要方便许多。

如此,许书颜换上了绿萼梅枝点缀的水色裙衫,又重新绾了发髻,这便去了她们两夫妻所在的双溪院。

双溪院正好紧着三姨太的院子,虽然小些,但正好一条人工修葺的小溪蜿蜒而过,颇有两分情趣。一个三进的院子若是他们再添两口人都还是能住下,也算不错。为了让她们方便照顾三姨太,祁玉容还命人专门修了一条抄手游廊联通两个院子,这样一来便更加热闹。

许书颜刚到门口就看见个小丫头在候着,正是祁玉冷的贴身丫头水秀。

“少奶奶,可把您给盼到了。”水秀很是乖巧,赶紧上来扶了许书颜进院子到花厅落座。

已是人妇的玉冷早就端坐等候会儿,见许书颜款款而入,面上浮起一抹笑意,迎了上去:“少奶奶这些日子怕是忙的头昏,我不敢打扰,过了这几日才想着你或许得空了。才请了您过来。”

“妹子不必客气,唤我一声二嫂行了。”许书颜如今身份不一样,两人之间也不能以姑娘姐妹相称,已是姑嫂关系。

“二嫂这样说,妹子就不拘礼了。”玉冷浅浅笑了,原先的冰冷性子倒是被连鹤磨得差不多,梳着妇人头也显得稳重贤淑了许多,看起来整个人如同焕然新生了一般。

许书颜道她请了自己过来必定有话要说,随意寒暄了几句便道:“今日请我来,不知妹妹可是有什么体己话要说?”

玉冷给水秀使了个眼色,又支开了左右伺候茶水打扇的婢子,看了看许书颜身后的连枝:“这位宫女姐姐也请回避一二吧。”

许书颜却笑笑,“无妨,连枝是我的贴身婢女。”

“那妹子就直说了。”祁玉冷点点头,看得出连枝在许书颜身边的份量不轻,并非普通伺候宫女,顿了顿,便道:“外子说,曾替二嫂打理过越王府时的一些事物。如今二嫂嫁入祁家,不知道还需不需要继续帮忙?”

许书颜放下茶盏,看着玉冷的样子,嫣然一笑:“说实话,当初没法子,只有找连鹤帮帮忙。如今我也是祁家的媳妇儿了,和连鹤也是姻亲,和妹妹更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如果你们夫妻愿意,越王府时候就交办连鹤的事务自然需要他继续帮忙照看一二。身为嫂嫂的也不会让你们白忙活,定会和父亲商量,划拨几个庄子出来单独交给你们看管打理的。”

祁玉冷一听许书颜答应的爽快,喜得朗然一笑:“二嫂如此说,我和外子自会进行尽力的。”

章二百六十九 回眸

已经是入夏时节了,亏得拢烟阁临湖,倒也不燥不热。莹玉姑姑做主把每日的议事儿改到了黄昏晚膳过后,就在湖边的露台里,许书颜就更加不会被暑气染到。

这一日书颜从宝月楼出来,缓步走在园子里,看着左右的繁花美景,听着耳边不断有人用恭敬的态度福礼,唤自己一声“少奶奶”,不觉有了些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感觉。

夏风拂过脸庞,吹起耳旁青丝,冉冉在肩头扬起,似有点点感慨随之萦绕心头。

祁玉冷那样的性子,冰冷孤傲,毫不认输。最后却选择了连鹤一个毫无身家背景的画师为婿,甘于一辈子都不再离开锦上园,梳着妇人头与夫君两两相守。感情对于一个人来说,可能真的能够改变一些曾经固有的东西也说不定。

而祁玉悠,仙子一般的人物,却要入宫成为皇帝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她也曾抗争过,反叛过,终究却难敌家族赋予她的责任,难敌身为祁家女儿的命运,不得不放弃。

还有祁玉容,火的性子里仍旧有着一丝小女人的柔情未泯,若能再嫁,想来也会更加珍惜来之不易的姻缘,不会再只凭意气行事了吧。

至于祁含烟柳如烟之类,心中大概从未存过真正的感情。她们所选择的男人都只是有着自己所需要和幻想的一切条件罢了,并不见得有几分真心。所以现在即便失去中的痛也不会太过深刻。

水之流,却只能让许书颜一想起,只略感到遗憾罢了。女人若是不懂得怜惜自己,也就不配让别人怜惜。反倒是普普通通的一如芜菁能找到一个心疼她爱护她一生的男子,平淡中何尝不是最幸福的呢?

书颜这样想着,脑中又浮起了祁渊的影子。

那个总是半抬着下巴看着周围一切的男子,谁又能想到他一旦用情,会如此不顾一切,如此深情如一呢?自己能与之共度白首其有幸!

想到此,沉沉的水眸中泛起了点点涟漪,书颜不着痕迹地长舒了口气,眉眼间聚起了宛然的笑意,步子也愈发轻快了。只想早些回到拢烟阁看看晚膳准备的如何,好等着自己的夫君回来个人两只碗四只筷子,相对而坐,薄酒煮茶地吃第一顿夫妻团圆饭。

一路,连枝走在许书颜身边,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也没开口说话那样离了小半步紧随着,等要到了拢烟阁,才小声道:“主子一直莫名地含着笑意,可是有什么好事情?”

书颜回眸看着被祁渊精心打造过的碧湖花庭,摆摆手:“没什么,只是回想起来到京城所遇见的各色容颜,心中感慨罢了。”

连枝看了看花庭中的景色,带着一弯浅浅的斜阳,碧湖也被染成了鎏金的颜色,提议道:“不如干脆把晚膳也摆在花园子里,您好多和少爷待一会儿。”

想想也觉得甚好,书颜就吩咐了连枝赶快去准备,自己先行步上露台,挽起薄纱垂帘,任凭傍晚的风夹着一丝淡淡的凉意吹在面上。

不多时,晚膳就已经备好了,许书颜让她们拿了上次婚宴上存下的女儿红,足足十八年的陈酿一并上桌,用沁凉的湖水先冰镇着,等会儿捞起来直接饮用,可消解不少的暑气,也是祁渊最喜欢的。

待一切就绪,祁渊正好回来了,一身绛色薄衫,额上微微有些细汗沁出来,看样子是急着赶回来的。一见许书颜绰约的身姿倚在露台的红漆梁柱边,步下也愈发地快了,只想早些过去揽住自己的娇妻,好生亲热一番以解白日未曾相见的相思之苦。

羞红着脸推开祁渊,许书颜让翠袖和连枝不用在身边伺候,又放下了对着拢烟阁的那一面纱帘,夫妻两相对而坐,赏着湖景开始用膳,无人打扰,一顿饭也能吃得安逸自得。

“娘子,可曾想念为夫?”祁渊看着对面佳人,如今两人成婚已有数月,每日回来看着梳着妇人绾髻的她,白玉似的肌肤下隐隐透着一层红晕,总是心下痒痒。于是干脆起身来和许书颜挨着坐下,一手轻揽住香肩,将鼻息凑了过去,嗅着一抹熟悉的幽香。

被祁渊弄得酥痒难耐,书颜轻声笑了出来又赶紧捂住嘴,娇嗔道:“二爷,外面站了一堆丫鬟,您可别让她们暗地里笑话我呢。”

“谁敢笑话我祁渊的媳妇儿,笑话咱们祁家的少奶奶!”祁渊可不顾那些,侧眼瞧了纱帘外站了老远的几个丫鬟,回头又把臂膀收紧了一些,更是娇躯满怀,馥郁氤氲。

书颜倒也真是想了一整日,总算能和夫君亲热一番,只是稍微推却了一些便不管不顾了,仍由祁渊在颈间流连,薄唇落下一路的印痕。

“娘子,如今为夫的只盼着能有两个孩儿,一生也就足矣了。”祁渊在书颜的耳畔重重印下了一吻,这才收起热情,知道此处并非两人可以亲热的地方,看着湖面远景,有些感慨地道。

“听说宫中规矩,公主三年无出,就可以给驸马纳妾。”许书颜回眸一笑,逗他道:“难不成您现在就扳着指算计了?”

“咱们成亲这才三个月,别说三年,就是三十年也别想。”祁渊知道书颜打趣儿自己,也不计较:“为夫如此勇猛,不用等三年,一定让你一年抱一,两年抱双,三年嘛,就三个小子围着咱们打转了!”

书颜听得耳根一热,素手推开他的胸膛:“你也不臊,如此混话都说得出口。要是让腹中孩儿听见了,你这个当爹的不羞死才怪!”

祁渊一听,刚想顺势接话,却心中一凛,仿佛突然就明白了书颜的意思,黑眸中闪过一丝狂喜:“娘子,你的意思是?”

看着祁渊犯呆的表情,书颜“扑哧”一笑:“怎么,就要当爹了,还不信么?”说罢歪着头,故作可怜的睁大水眸看着他,等着他知道自己已有身孕的反应。

强忍着心头的欣喜若狂,祁渊一手揽过书颜在怀,一手轻柔地用手抚上了她的小腹:“天哪,我说今日左眼跳的厉害,原是有喜报。大夫可把过脉了!”

书颜点点头:“嗯,今日在宝月楼和大姐对仗,却突然胸中憋气发酸吐了出来。大姐当即让莹玉姑姑去太医院请了瑾沛过来帮忙诊脉,却没想竟是喜脉。”

章二百七十 闲趣

因为有了两个月的身孕,祁渊说什么也不让许书颜费心搭理锦上园的杂事儿,亲自安排了莹玉和常玉之后又和祁玉容好生商量了一番,将这几个月的事宜都理顺了一下。

毕竟是祁家少奶奶有孕,整个锦上园都显得喜气洋洋,知道小少爷或者小小姐即将出生,赏钱定是不少,下人们个个脸上也带着笑。

原本祁玉容还想给拢烟阁加派人手,许书颜却拒绝了,只要来水月芜菁和芜雪,加上芜兰芜梅两姐妹来专门照料外院事宜。吃食却只经过月融和翠袖的手,不让外厨房沾染半分。安胎药的熬制等等俱交给了来连枝和挽歌来亲自弄,一个外人也没用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锦上园里的人并非个个都希望许书颜好,所以能不用不熟悉的人就万万不会轻易动用,免得让人钻了空子,搞出什么事儿来。

祁玉悠知道许书颜有孕,也专程抽了空过来,日日陪她说说话,免得她闲的发慌。顺带着抱怨宫里来的两个教习嬷嬷太过严格,每日学规矩累的腰酸背痛,还必须不苟言笑,一言一行皆要按照她们的要求来,稍微不如意还要罚,只准吃青菜豆腐,不准吃荤腥大肉。

因为三皇子的早夭,宫里的选秀也随即推迟到了明年,祁玉悠巴不得,整日都躲在拢烟阁以照顾嫂嫂的名义躲开两个教习嬷嬷。奈何祁渊下令拢烟阁要保持安静,闲杂人等不得随意进出,两个嬷嬷也没法子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看着祁玉悠日渐苗条,容颜却丝毫不减的娇美如花,许书颜倒是觉得那两个嬷嬷真有本事,难怪是祁含烟亲自挑选过来的,等到了选秀的时候,一定能打造出一个合格的后宫妃嫔出来。

这一日,祁玉悠用过午膳就逃来拢烟阁湖边的露台,与许书颜一起歇凉。

“书颜,你知道吗,越王殿不日便要回京。听说这次选秀,皇上一定要给他选个侧妃放在身边。”托着香腮眼神漫漫,瞧着湖边晕开的点点金霞,眼里有些难以察觉的落寞。

着她好像还没死心,书颜放下手中的女红活计,用针尖在发髻里磨了磨:“怎么,若是想嫁给他,你不如进宫去求求三姑奶奶。若是她能帮你做主,指给画楼为妃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祁玉悠面上一热,目光流转,兴奋之色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却是满面的遗憾:“三姑奶奶说了我入宫为妃,好帮着祁家诞下一个皇儿。”

书颜沉默了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扯开了话题,打探道:“宫里有什么消息没有,三姑奶奶还是和皇上有嫌隙么?”

“也不是。”玉悠摇摇头:“燕官儿眼看着要生了,皇上去鸾安殿的次数也多了。上次我去陪三姑奶奶的时候就常见到他过来探望燕官儿,顺带也会和三姑奶奶说会儿话,虽然不至于恢复到以前的关系,却要比之刚出事儿那会儿好多了。”

“这样也好,免得你进宫后被带累了。”书颜心中蓦然,又问:“对了,燕官身子怎样,上次我托你带给她一些小孩子的衣服,她可喜欢?”

祁玉悠蹙蹙眉,话音有些淡漠:“她被皇上封了婕妤,屋里堆了好些个小孩儿的东西,不过书颜你亲手缝制的小衣服,她却是连连道谢的。”

看祁玉悠提起燕官有些不悦,书颜不由得问:“看你样子,对燕官儿颇有微词么?”

祁玉悠也毫不掩饰,抿抿唇:“我哪里是对燕官儿有微词,只是觉得她有些可怜,一辈子被三姑奶奶握在手里当棋子,最后如果生个儿子,还不是被皇后收养去了,她没了利用价值,皇上也不见得会多喜欢他,不是宫女又不能满龄出宫,真是何苦来呢。”

书颜笑笑,喝了口半冷不热的果子茶:“你以为人人都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过活么?她在宫里头有三姑奶奶庇佑已是大幸,若真生个皇儿,将来也是个保障。”

摇摇头,祁玉悠收回飘散在湖面的目光,看着许书颜的眼神充满了羡慕:“别说其他人,就你,我倒觉得你一直在坚持着,争取着,从未放弃。如今和二哥共结连理,蜜里调油似的,又这么快怀上了。如此日子难道不是按着你的意愿来的么?”

书颜吐气如兰,眉宇间浮起一抹自然而然的笑意:“要说人这一辈子,付出却不一定能得到回报。我当初和你二哥所经历的,哪一件不是悬而又悬的事情,稍微一错过,这一辈子也就错过了。一半是我和他的坚持努力,一半也是全靠老天爷的眷顾罢了。”

“书颜,我真的羡慕你呢。”祁玉悠看着眼前的许书颜,忆起脑海中那个刚到锦上园的柔弱女子,却没想来她一步步坚持,终于还是得了一段如此美满的姻缘。世间女子,若人人都如她一般,那又该多好啊!

“人贵知足。”书颜却是微微一叹,感慨道:“都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一心人纵然难得,却也不是女人生命中的全部,若你能看得开,将来入宫,也会过得自在逍遥的。”

“一朝入宫,命运便不会任由自己掌握了,这点,我还是能看得开的。”玉悠扬起唇角,勉强浮起了一抹笑意:“要说一年前,或许我还抱着一丝希望,期待着命中的那个男子能出现,让我免于入宫选秀。可事实却谁也无法料到,在我看到皇上之后,觉得嫁给那样的男人为妻也并非是难以接受的事儿。”

“你能这样想,固然是最好的。”书颜怜惜地看着祁玉悠,又道:“还好我有着公主的身份,将来可以常进宫走动,你也不用害怕无人陪你耍乐。”

“就是,宫里有个姑姑,还有你这个嫂嫂可以常来陪我,我还有什么好寂寞的。”祁玉悠自我安慰般地一笑,美得仿若如春花初绽。如此样貌姿色,想来皇帝也不会薄带她。若能诞下皇儿,这一辈子也只有富贵滔天,根本没有必要杞人忧天自怨自怜什么。

许书颜有祁玉悠常陪着说话聊天,日子也过得悠闲自得,只安心养胎,数着日子待产罢了。

章二百七十一 七夕

七月初七,女儿节。

宫里早早下了帖子,让许书颜务必出席后宫的鹊桥宴。原本拖着几个月的身子有些不习惯,能推的应酬祁渊都推尽了。但书颜身为公主,虽然只是个挂名的,却不得不参加这一类的宫中宴会。

再说,许书颜出嫁这几个月,除了头三日回宫去给皇上皇后请安,便一直没能进宫。祁含烟知道她有了身孕,赏赐了不少的物件下来,也显出对祁家少奶奶的重视。即便是祁渊也不得不顾着皇后的面子,知道这次的饮宴怕是逃不过了。

总算有祁玉悠作陪一并进宫,祁渊又让莹玉和常玉两位姑姑一并跟着,再叫了连枝月融等宫女也呆在御膳房和专供公主休息的侧殿里候着,万一许书颜需要人使唤,也能用的顺手些。另外他还专程拜托了瑾沛,若书颜不舒服则赶紧过去照看。如此万全的准备,祁渊这才放放心心地送了许书颜和祁玉悠一并上了撵子,入宫而去。

因为是夏季,原本厚厚的毡帽帘子换做了半透的两层薄纱,许书颜和祁玉悠坐在里面,两个丫鬟帮忙打扇,倒也不觉得闷。

看着自家二哥此上心,祁玉悠忍不住又调笑起来:“二嫂,哥哥待你如此小心,我这个做妹妹的看着都觉得羡慕死了。”

“可不是,姑爷早年名声在外,当初奴婢还觉着主子挑错了人呢。”同车的连枝也随声附和着,换了只手继续帮着许书颜打扇。

懒懒倚在细篾编织的靠垫上,书颜自嘲地一笑:“要不是他名声在外,别家小姐都躲着,还轮得到我么。”

“这才叫火眼金睛呢。”祁玉悠身边水潋也是看的透彻,想着向许书颜取经:“少奶奶不如教教奴婢们,怎么才能看出男人的本性是好还是坏,免得将来错嫁。”

书颜捋了捋耳旁垂落的一缕发丝,笑意嫣然:“只记住,观人要观心,切不可只看表面。”

水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也要少奶奶这般,常常和二爷见着面的才能看透为人吧。”

连枝笑道:“怕什么,三姑娘会帮你好生物色个夫婿,你就安安稳稳闭着眼嫁过去就行了。”

“这也是,三姑娘看得上眼的,必定会是好人。”水潋也不想了,冲着祁玉悠甜甜一笑,手上的湘妃扇打得也愈发勤快了。

三人随意聊着,不一会儿便入了宫门。因为许书颜公主身份不必下撵换乘,可以直接行到御花园的外围,再下撵步行,这样可以节约大段路程,也算是祁含烟因为她有了身孕之后的特殊照顾。

御花园中百花盛放,犹以各色木槿甚为显眼,倒是比那些个牡丹芍药清丽多姿一些。诸位妃嫔也各自挑了鲜切的花枝别在发中,远远望去人比花娇,花映人美,一副浓墨重彩的夏日群芳谱。

许书颜和祁玉悠也应景儿,分别穿了以花为题的薄衫襦裙。一个是绿荷点缀藕粉的团花,一个是柔翠晕染点点落樱,携手款款而来,当即就吸引住了园中众人的瞩目。

已为人妇的许书颜面色红润,加上有了身孕身量稍比以前丰腴了不少,更显得肤如凝脂,婀娜娉婷。而祁玉悠则是一副我见犹怜的娇弱模样,略蹙的双眉下是一双含着淡淡凉意的双眸,唇瓣略抿,清丽如然。

满意地看着祁家女儿入场,祁含烟略抬了抬下巴,招呼她俩落座。宫女随即上了冰镇的桂花绿豆汤和几样小点,又单独给许书颜奉上半温的花果茶,吃食与其他人都分开来。

因为才头三月,书颜只是身量丰腴了些许,倒没怎么显出小腹,宫里人虽然知道她已经有喜,倒怕犯忌讳不敢上前恭贺。祁含烟也不主动说,只吩咐身边的大宫女多照顾着她们那一桌。

一群人吃茶说笑,时间过得倒也极快。用过晚膳,在皇后的带领下去了御花园的溪流边上,做七夕节的几样传统活动,每人都发了一套用具穿针乞巧,又挨个上前礼拜七姐,祈祷福禄寿。

许书颜看着前面的香案有些不同寻常,陈列着花果、女红,各式微型的手雕家具、样样皆是精美小巧、惹人喜爱,准备下来找莹玉去内务府领一些回锦上园去,将来生了孩子还能拿给它做玩具耍乐。

一番热闹之后,大家又回到了御花园的大花亭里乘凉,一边看着日落,一边听宫里养着的两个小戏子唱曲儿。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两个戏子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生得一模一样,是双胞胎姐妹。两人身段儿样貌皆好,一开口连声音唱腔都是相同的,看在眼里倒是觉得有些稀奇。许书颜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觉着比潇湘馆里的那些个姐儿还要妙了许多。

其他人都吃着桂花酒,看戏说话,许书颜闻着香却又不能下口,久了便觉得有些乏了,和祁含烟要了小半个时辰的假,告退去偏殿想小憩一会儿,顺便换身衣裳爽爽精神。

连枝刚扶着许书颜走出去不远,经过一弯抄手游廊,远远就看到一袭青袍的迎面而来,身材修长挺拔,黑发微拢垂肩,正是刚刚回宫,快一年未曾见面的画楼。

“越王殿下。”

连枝赶紧埋头福礼,许书颜却有些意外地呆住了,看到他面色微黑,比之一年前瘦了不止一圈儿,心下一酸,却也回神过来,颔首莞尔道:“王爷辛苦了。”

许是早就知道许书颜有孕的消息,画楼沉黑的双眸扫过了她的小腹,一抹笑意浅浅的挂在唇边,上前一步:“不过一年不见,你已是人妻人母,真是不得不感叹时光荏。”

依着游廊的美人靠坐下,书颜和画楼对视一番,终究释然一笑:“这次从边塞回来,王爷还会再去么?”

画楼摇摇头:“父皇已经下旨,过了中秋就要封我为太子,已是不能再离开京城了。”

书颜颇为感慨,瞧着画楼成熟了许多的表情神态,不由得有些动容:“你若继位,一定会是个好皇帝。”

画楼摆摆手,似乎不想提这些:“对了,三姑娘是否也来了?她托陈良德给我捎信,说是想见一面,我才匆匆来打扰你们的七夕宴。”

捂嘴一笑,书颜心想玉悠怪不得愿意一同前来,原是打了主意要再亲口问一次画楼才甘心,忙点头:“她说等会儿就来侧殿暖阁陪我,想是你来的早了些,就在此稍等一会儿吧。”

说着起身,连枝福了福,向书颜告辞,提步往前走了。

章二百七十二 情诉

面无表情的看着许书颜消失在游廊的转角处,画楼的眼底略微闪过了一丝淡淡的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