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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殇然也瞪大眼睛看着她:“我有说过苏彦看上管家?要真那样就不用发愁了!”
“…”
“唉唉,”莫殇然捶着自己的大腿叹息:“苏彦那是和,和…”
“和谁?”
“…白管家有一个远房表弟,叫做陈芸的,现在在苏彦身边伺候,原本管家是有意过了年就娶了这表弟进门的,可结果…”
“等等,你不会是说…”绿殷惊恐了。
莫殇然叹息:“那日还和梅花儿说,苏彦需要也值得有个好女人来疼,结果勾来的却是个男人,什么事儿呦,传出去可比和管家还要难听。”
“…主子知道?”
“唉,还有将来俩孩子早晚也要知道的,可真真是…管家是愧疚,偏生是她带进来的男人出了事,唉…”
…
苏彦感觉头疼欲裂,紧接着感觉浑身的每一个关节每一块肌肉都在疼,试图睁眼,却无力。
隐约听见白梅的声音:“宝贝乖哈,去睡午觉去,等宝贝睡醒了爹爹就也该醒了。”
他有点儿想笑,这肯定是白梅又在哄那对粉雕玉琢的小孩子。
孩子的声音总是奶声奶气,很难分出究竟是哪一个在指责白梅:“娘,你昨晚就说等早上爹爹就会醒,结果没有。你骗人!你和爹爹学,爹爹也骗人,总说娘会回来陪着一起吃晚饭,结果娘总是不回来…”
白梅的语气中多了一点儿愧疚:“乖,是娘不对,但…”
另一个很温润,略带了低沉的声音加入了对话:“主子,把小世子交给奴来哄吧,您不在都是奴哄小世子们午休的。”
这声音…苏彦心里一急,感觉到胃里一阵恶心。
他依旧无力动弹,只是紧张地侧耳去听,却只听到一阵安静。
小孩子们开口了:“芸叔叔抱!芸叔叔是好人,从来不骗人…”
“我以为你会更喜欢守在这里。”又过了很久,或者只是瞬间,却足以让苏彦的心砰砰乱跳了似乎有半辈子那么长,白梅拖长了声音说:“不过既然你愿意,我也没有意见。”
“谢主子成全。”那个声音说。
苏彦心里松了松,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
白梅坐在苏彦的床边,发呆。
她比较能接受苏彦跟管家爬了墙,却实在不太能接受苏彦是起了同性相恋的心思,真的是因为太寂寞了么?
她无法去苛责别人,自己在外人眼中又何尝不是有着违背伦理的爱情。伦理有时不是那么重要,当违背并不会给别人带来困扰的时候。
或者不是不能接受,其实同性间或许反而好处理些。只是白梅实在太过吃惊,她总还是记得苏彦窝在她怀里委屈地落泪,那可是为了个混蛋女人而非男人。
陈芸和苏彦有了争吵,当两个人都动了心思,苏彦却退缩的时候。
白管家也和陈芸有了争执,在她的确是一心担心这白府安宁的情况下。
陈芸气得跳脚,脚下一滑,差点儿掉进了水里——白府的鱼池虽然不很深,但淹死一个不会水的还是很有可能的。
苏彦去拉他,自己却不小心滑落进去,多亏了管家水性不错。
一池子冰凉的水,害的两人都染了风寒,闹得三人都备受折磨。
这一层窗户纸,终于被戳破。
好多时候,感情这东西说不清道不明,或者并不是男女问题,而仅仅是,靠得太近,习惯了彼此的抚慰,离不开了。
白梅撑腮,可是苏彦一个男人和另一个男人搞到了一起去,对于她而言依旧是一个劲爆消息。
这俩人究竟是柏拉图了一把,还是有了更亲密的接触?
谁上谁下?
按照女尊的理论,女性角色占上风。
于是貌似还应该是受在上主动来把后面献给在下的攻,受才应该是强势的那一个?
于是攻应该眼泪汪汪,极其委屈的献上自己,满足受的需求,然后请求受的怜惜和宠爱?
噗…原谅白梅,她不是故意如此八卦的,实在是,忍不住,忍不住。
她望天,究竟是谁如此恶搞,硬生生把苏彦一个如此完美的男子,给掰成了Gay啊,该死,该死,简直是天雷。
虽然,她其实也觉得陈芸这人挺稳妥,若真能让苏彦开心,也不错。无论如何,她只是一直希望苏彦找到自己的幸福,至于这幸福来自谁,都好。
喜欢一个做下人但还算诚恳的男人,总比喜欢看似鲜亮却满肚子坏水的女人强。
白梅安慰自己,决定等苏彦醒来,就告诉苏彦,完全没必要因为这个闹得自己半死不活。
执念(上)
她其实早就应该死了。所有人都这么说,她也这么觉得,可是她不肯死。后来没有人再来指着她骂,她被遗忘在这里,每日不过一碗冷饭。
她慢慢记不清她究竟做过什么,记不清她自己是谁,却还是记得自己是一个该死的人,也是一个不肯死的人。
很难说执念这东西就竟是什么,但是谁也不能否认它的存在。比如说,她的执念,是活下去,是等着他来看她最后一眼。
眨眨干涩的眼,她努力把自己缩得更小,冬天,天气变冷,但她穿的还是秋季的夹衣,她很小心地穿,没有换洗,衣服很脏,但她却只能忍耐。她不过是一个囚犯,被囚禁在这个曾经的柴房,被主人彻底遗忘的囚犯。
她很冷很饿。
她是自作自受,她这么想的时候,有些疑惑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一年没有和人说过话,没有出去过,没有见到阳光,这让她变得越来越迟钝,过去变得很模糊,只是记得,自己做了不能被原谅的事情。
这么活着,不如死去。
可她只是想最后看他一眼,知道他好,她就可以死了,她这么想的时候,忽然记不得他的名字他的相貌,只隐约记得那该是个很俊朗的男人,微笑的时候仿佛瞬间就能把寒冰融化成春水。
柴房的门下有一个洞,她盯着那个洞,又爱又恨。
夏天,无数蚊蝇从那里钻进,冬天,刺骨的寒冷也从那里侵入,但是,维持她生命的清水和冷饭,也是从那里被人送来。
她隐约记得,那个男人也是如此,让她又爱又恨。
是了,她想起来了。
她曾经,疯狂地迷恋过他,那时她还不知道他是谁。他涩涩地笑,把自己交给她。第二日一早,她却得知他和另一个女人的暧昧。那另一个女人,却恰是她要讨好拉拢的目标。她恐慌,她愤怒,她夺路而逃。
她不是没有后悔,她伤害了一个或许无辜的男人。
直到得知,这个男人嫁给了那另一个权势滔天的女人,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担心,不是担心自己,却是担心那失身于自己的男人会被嫌弃,会被…
她闭眼,眼睛干干涩涩,没有泪,她不是爱他,只是愧疚。她不爱他,否则当年怎会那么怯懦。
那个男人,后来又见过一次。
是了,她记起来了。
她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却依旧想在死前见他一面,最后一面,却被那个女人的手下撞见,她试图诡辩溜走,最终却只能束手就擒,被糊里糊涂地关起来。
再见时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冷冷地盯着她,而她只敢比当年更加怯懦地缩在角落里。他站得笔直,身后没有下人侍候,只有每日来送饭的管家站在他身后等待,一脸漠然。他的衣服式样颜色都很朴素,但是依旧华贵,是最柔软舒适的织锦。
她不是不想开口,她想道歉,却觉得自己无比虚伪。
她的确是无比虚伪,她甚至现在已经记不得他的名字,却还打着他的旗号,坚持活着。
也许,她的执念从来不是他,只是想要活下去,活下去而已。
她也不大记得自己的名了,只隐约记得她的姓氏是极其尊贵的,是安平,曾经她的名字说出口也是会让半个京城都震一震的。
可是现在,她苦笑,也许那个姓氏依旧尊贵,她却已经卑贱到无法再卑贱。
她不配得到更多。
她不配去想念曾经的恋人,曾经的温暖,甚至曾经可以恣意享受的阳光和月色。
忽然有金属撞击的声音传来。
她颤抖着向角落里缩得更紧,听着柴房外的门锁被打开,看着那柴房的门被推开。
门口,一个身穿白衣的女人,逆光站着,对她说:“安平炎炽,你还活着…”
她已经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认得这个女人,就是这人,娶了曾经属于她的男人,就是这人,如今权倾天下。
逆光中的白梅,笑得很假:“你还活着,所以我特地来送你上路。”
安平炎炽闭上了眼,她应该认命。
但是…她无声地开口,呢喃着什么,她不死心,她还想见他,虽然她知道不可能。
白梅手中的匕首,依旧雪亮雪亮。
平日里白梅常用它来削苹果,莫殇然常为它鸣冤——这明明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兵器。
今日之后,只怕白梅要连着皮一起啃苹果了,除非白梅准备要换一把匕首。
又或者…
“白梅,你不能杀她。”莫殇然不知何时站在的白梅身后。
白梅回头看她,嘴角依旧弯弯,眼底却冰冷。
莫殇然再次重复,一字一顿格外坚定:“白梅,你、不、能、杀、她。”
白梅歪头,匕首在她的手里很快地转了一个圈儿,她的眼神又暗了一些,敛去了微笑,唇紧紧抿起。
安平炎炽依旧在呢喃着那些无声的字句。
白梅回神,像她走近了两步,却被莫殇然再一次拦住。
莫殇然攥着白梅握着匕首的手,依旧坚定:“你要杀她,我来,你不能动手。”
“白梅,你想清楚,若是有一日长安长生知道了…”
“…”
“白梅,你不能动手,不能杀她。”
“有资格杀她的人…”
白梅看着莫殇然,忽然露出一个笑。
莫殇然一恍神,白梅已经把匕首换手,直直丢向了角落里的女人。
…
安平炎轩很有几分担忧地看着瘫软在塌上,满脸疲惫的白梅:“你怎么了?”
白梅苦笑:“我感觉自己很没用。”
“啊?”
白梅闭了闭眼:“轩轩,我爱你。”
“…白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安平炎轩问。
“轩轩,你要记得,我爱你。”白梅黑幽幽地眼睛盯着她的情人:“你要记得,我爱你。”
“所以?”可怜的皇帝悚然了,他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执念(下)
安平炎炽死了。
安平炎炽死前的执念是苏彦。
苏彦病一日日好起来了,近日已经可以陪着两个小小白讲上一个时辰的故事也不觉得倦了。
陈芸悄声告诉他,柴房里的那个女人死了。
苏彦愣愣,推开他,声音冷冰冰地似乎带着冰渣一样地沙哑,问:“管家呢?”
白管家吆喝着两人抬着一筐冻柿子从院子里走过,恰看到苏彦在陈芸的搀扶下走出,急急低头一礼:“正君。”
“哪儿来的这么多柿子?”苏彦诧异。
“是主子点名要的。”
“她不是一向吃苹果?”
“主子说苹果要削皮麻烦,柿子直接掰开就成…”
陈芸又凑到苏彦耳边,似乎要说些什么,却被苏彦一把推开。
他一个踉跄,不由怔住,呆呆地看着自病有好转后,态度比以前变了许多的苏彦。
苏彦有些不自在地扭了头并不看他,只是问管家:“她以前不是一直说削皮挺好玩,还能锻炼灵活性?”
咳,削苹果皮的确挺好玩儿,白梅常常一边慢慢削皮,一边想事情,顺便锻炼锻炼手指的细微操作能力——她偶尔手痒,还会雕刻些小东西来逗孩子玩儿。
事实上当然不是白梅厌倦了苹果的味道,只是她还没有找到一把新的,合手的匕首。
莫殇然看着白梅吃柿子,笑:“也就只有你,大冬天也非得吃水果,得亏你的管家的确能干,竟也找得来。”
白梅笑。
“说起来,我先前以为你会料理了这管家,不怕她把事情漏出去坏了你正君的清誉?”
白梅依旧笑,满嘴里塞满了柿子,并不回话,伸手又抓了一个,在手里自顾摆弄
莫殇然筒子笑笑,转身该忙啥忙啥,早早忙完了要处理的事务,就可以回去陪她家那口子啦。
清誉?
白梅不信还有谁敢当着面给苏彦难堪。至于背后,当事人不知道,就不会觉得委屈,也就足够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白梅还是不大信苏彦真的和陈芸之间有那样亲密的关系。
她不信。
这倒不是因为一点前兆都没有的突然。她自知是她对苏彦近些年来都关心太少,两个孩子多少还有了解,苏彦实际在忙些什么想些什么做些什么,她并不清楚。所以,会有一个突兀的结局,她早已有所准备。
当然也不是因为陈芸有多么不好——陈芸长得还算清秀可人,人也伶俐乖巧,对孩子也算得上是温柔细腻,做事情说话都稳妥。若是想过个小日子,这样的男人的确是拥有很大的诱惑力的,至少对于渴望安宁的人来说。
可是,白梅却左看看苏彦,右看看苏彦,怎么也没看出苏彦哪里会有爱上同性的倾向。苏彦醒来,对此不曾坦白,白梅一时讷讷也不好直接去问,每日看着陈芸给苏彦端茶倒水,自顾急得只想挠墙。
苏彦啊,你究竟是喜欢陈芸还是只是太过寂寞?白梅叹息,望着窗台上一只大灰喜鹊忽然落下,拍打着翅膀嘎嘎地叫,心里忽然有些烦躁。
她感觉,再这样下去,搞清楚苏彦和陈芸之间的□,恐怕会成为她的执念。
莫殇然耸肩,对白梅的小困扰很不在意:“你怎么不把陈芸叫来问问,他一个下人还敢不答?”
白梅更深更深地叹息:“怎么问?”
问陈芸是不是真的喜欢苏彦?是不是能够终于苏彦?还是只是贪恋钱财或者地位?
白梅不敢问,她怕自己不小心伤了陈芸从而恼了苏彦。她觉得她没有去质问别人感情的权力,对于感情,她自己都还不够成熟,常常犯错。
动不动就会惹恼了安平炎轩就是个例子,白梅想——昨晚,白梅对安平炎轩开口说爱,可结果却是安平炎轩没有再和白梅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