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我可以不去想于萧到底是用的什么办法,可是他真的渗透到我心里和生活力的每个角落。他就像影子一样会忽然出现在我的脑海,包括梦里。

我从没这样认真地真切地开始思念于萧,这段时间似乎将之前所有亏欠掉的思念都补回来了。

我开始渐渐明白,对宁的思念和迷恋是我给自己设的圈套,这圈套空洞无物。对于萧的思念和牵挂是于萧给我设的圈套,这圈套连接着我们的成长岁月连接着我们真实的生活连接着我们的骨髓和心灵。

如果没有那场变故,我不知道一切是不是永远这么平静且平和的。

那天下午,当有人忽然在办公室高呼地震的时候,我以为只不过是恶作剧。然而紧接着,五分钟之内,网上便是大片的关于地震的报道。

我依然不觉得这会是个事,我还对办公室里的人说:“没事,其实地震每天都在发生,微微震一下没事的。”

无限放大

再接着,新闻里报道出来的震级让我有些目瞪口呆。但是我仍然没有一个直观的概念,6级7级或者8级在我的观念里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那是哪里?这个地名怎么这么熟?我顺手拿起刚刚收到的于箫的信,信封的来信地址上写着的正是大家都在谈论的地震的地方。

于箫在那里?天那,于箫在那里?

我赶紧拨于箫的手机,已经有半年多没有和于箫联系过了,没想到一联系竟然是因为这样的事情。

无法接通!

手机竟然无法接通!

同事们开始议论纷纷,说灾区的信号已经完全中断,那里现在是什么样没人知道。

等明天的报道吧,也许明天的报道会有最全面的消息。

他们都在说着,一边议论着一边猜测伤亡情况。

我一直在打于箫的手机,夜里只要醒来就会打一次,可是都是一样的无法接通。

最后的几天,新闻开始铺天盖地而来,而我还是能接到于箫的信,但是那信的日期全部是地震之前的。

我开始盼望标着地震当天日期的信,可是,那样的信,再也没有出现了。

记者和媒体已经进入了灾区,那些一直无法进行的抢救工作终于开始了。一直到这个时候,我们才知道那里究竟有多惨重。8级地震的数字概念终于转换成了现实的对比,这样的对比叫我心惊肉跳。

我给于箫所在公司打电话,问他们有没有于箫的消息,他们说不知道,联系不上,在那里的所有的同志都已经失去了联系。

在我给宁的信里,全部说的都是于箫。我对于箫的担心同时使得我对他的关心和依恋被无限放大。我才明白我无法接受于萧不在我身边的事实。

我开始后悔。

我要去找他

为什么要用许然这样一个已经死去的生命来惩罚于箫这个活生生的人?如果不是我那么狠心的对他,他就不会去那里,就不会遇上这样的事。如果于箫死了,不,他不会死的。可是,如果,万一,他不在了,我一定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为何在他活着的时候没有好好珍惜?在能活着的时候为何要那么苛刻?这世上应该没有谁像于箫那样爱我了,再也没有了。

我一直以为我对于箫是感动多于爱。可是在我知道我真的会永远失去他的时候才明白,我已经习惯了他从小到现在就这样陪在我身边,我习惯他对我好,习惯了自己对他的态度,所有习惯的东西叫我忽略了我其实是那么爱他。

这段时间我总是会想起他,每一个不经意的瞬间,我都会想起于萧说过的话做过的动作,还有所有的与他有关的往事…

我更加确定我原来深爱着于箫。我甚至开始怀疑这些年对宁的感情到底是不是爱。

但是现在我想的更多的只有两个字:珍惜!

如果有机会,假如上天会能给我机会,假如真的有天意,请给我一次珍惜的机会!

这话有些像大话西游里周星驰的台词,然而我现在所能体会的是他在说那句台词时候那个人物的绝望。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我也就到了绝望的边缘了。

“宁:我要去找他!无论如何,我要去!”

这是我在决定去找于箫之前给宁写的简短的信,然后我给李落打电话,恰好李落和张扬准备去灾区。

李落听说我也要去,立即阻止我:“那里连救援的车辆都很难进去,你怎么去?你能不要去添乱吗?”

第二天,我一到公司就向江总请假,江总问我为什么请假,我说我要去灾区。

江总不动声色地问我:“你去了做什么?”

我有多么在乎你

“我去找人!我要找于箫。”

“那你怎么找?”

我想了想,说:“到处找!那些军人能去找,我就能去!”

“你怎么进去?”

“总有办法进去的!就是走我也要走进去。”

“现在那里急需物资救援,可是交通线路被毁坏的差不多了,你就不要再占用马路上的空间了,给受灾的人民留点机会吧。再说,现在余震不断,万一你在那里又出了什么事,解放军同志还要救治你,你这不是占用资源吗?有救治你的时间,他们说不定就救出了你要找的人。”

听江总的话,我稍稍有些气馁,可是还是不服气,说:“我是去给他们添加力量,怎么会是添乱呢?”

“添加力量不是这样添的!最简单的故事就是很多动物拉一辆车,各自有各自的方向,车子永远都不会前进。如果现在全国情绪高涨的人民都像你一样赶往灾区,那不乱套了吗?你要想添加力量就多捐物资吧,国家会有组织地送过去的。”

江总说的话很官方,但是也很理智。我本来冒着火苗冲到她办公室的,现在已经被她浇的就要熄灭了。

江总看我不说话,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一定会没事的!放心吧!如果非要有事,你去了也改变不了,为更多的灾民着想吧!这几天我叫小惠多陪陪你,省得你一个人胡思乱想。”

我的灾区之行就这么被搁置了。

赵小惠和阿木每天都像看犯人一样看着我,根本不是在陪我。

我对他们说我没事了,让他们不必如此,但是他们根本不信。

阿木还开玩笑地对我说:“早知道可以让你这样牵肠挂肚,我也应该去的。”

他的这句话换来了我和赵小惠对他的一顿狠揍。

阿木在我们的拳打脚踢里一点不示弱,还逞强地说着:“于箫就是死也值了!至少他证明了唐零有多在乎他!”

听见我的哭声

“于箫不会有事的!”我和赵小惠喊着。

阿木装作非常担心的样子问我:“如果那小子没事,你不会嫁给他吧?”

“只要他活着回来跟我求婚,我就嫁给他!”我肯定地说。

“真的吗?唐零,你说话算数?”赵小惠激动地问我。

“算数!”我点着头回答。

“好!我帮于箫记着,等他回来就叫他求婚!”赵小惠握着拳头信誓旦旦地说。

自从李落进了一个偏远地区,我跟她的联系就基本处于中断状态。已经快两周过去了,虽然我一直让自己镇定,一直让自己做着最坏的打算,可是心里还是惶恐着。

阿木和赵小惠再也不和我开玩笑了,他们也都意识到,基本上没有希望了。

那天中午,我正对着电脑发呆,手机响了。

我一看是李落的号码,心里一阵狂跳,

“唐零,我找到了一个人,他现在要跟你说话,你等一下。”

我还没来得及问是谁,是不是于箫,李落就把电话递给了别人。

“唐零…”于萧颤抖着的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

那是我一生中经历过的最大的惊喜,最隆重的悲喜交加的感触。

我一下子捂住了自己张大的嘴巴,眼泪扑簌地落了下来,一直落,不知道如何停止。

那是于箫的声音,就算是已经沙哑我也分辨的出来。我真的从不知道我会如此清晰地记得他的声音,也许是因为这两周以来不断的回想所有关于于箫的时刻,于箫的一切我都已经了然于心。

“我很好…”于箫又说了一句。

我依然在落泪,忘记了要说话,也忘记了要说什么。

“唐零,你怎么了?”见我半天没有回音,于箫赶紧问我。

“我是于箫。唐零,你还不愿意跟我说话吗?”于箫又问。

我擦了一把眼泪,在几乎不能控制的情绪里回答于箫:“不是,不是的。”

“你哭了?没事的,我好好的,别哭。”于箫听见了我的哭声。

到处受伤

“你快回来!快回来!”人在哭的时候是不能张口说话的,尤其是说积压在心里很久终于得以说出的话,这只会叫情绪完全失控。

我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了,我不知道眼泪能流到不能自控的程度。在得知于箫可能有危险的时候我一滴泪都没流,却在知道他平安的时候不能自制。

“我很快就回去了,我后天就可以看见你了。”

听完于箫的这句话,我不得不挂断电话。因为再不挂的话,于箫就会听见我失声痛哭的声音。

挂了电话之后我趴在桌子上无所顾忌地失声痛哭。

江总和同事们都听见了我的哭声,有人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算是安慰。他们大概都以为那个最坏的结果发生了。

有人开始小声对我说:“这种事无法预料的,节哀。”

我双手抹着眼泪从桌子上抬起头来,一边流泪一边笑,带着哭腔对大家说:“没事,他没事,他平安,他后天就回来了!”

所有人先是一愣,然后长舒一口气,再接着振臂欢呼,最后,他们将手边最轻便的物体向我砸了过来。

我还没来得及躲避那些扔向我的物体,手机又响了。

我调整了一下情绪,接通电话,对李落说:“刚才太激动了,实在没办法说话,就挂了。”

“我以为信号又不好呢!这个于箫是张扬找到的,你放心,全身无一处伤痕,就是这些天受了点惊吓受了点苦。等他回去,你最好收拾收拾他,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他作为少数的几个地震后活生生地站在废墟上的人,竟然在废墟里待了这么多天还不愿意出来,而且就为了一根项链!”李落埋怨地向我数落着于箫。

项链?

我明白了,是那条下面挂着音乐盒的项链…

说话算数

“怎么就不知道危险?余震不断啊,活着的都在往外跑,他还不肯出来!解放军没有时间管还能两腿好好走路的人,他就这样在那里晃悠,四处找他的项链。我觉得多半是吓傻了,幸好张扬遇见了他。”李落还在算着于箫的罪状。

“好了,只要平安什么都好了。你把手机给他,我跟他说句话。”

“他现在在帐篷里吃东西,刚刚找到他,都不成人样了。”

“就说一句。”

“你等着啊!”李落说。

不一会,于箫拿到了手机,清了清嗓子,问我什么事。

我说:“没有项链有什么关系?不是还有我吗?”

其实我想说的是,你还有我呢。

但是因为觉得实在是矫情了一些,没有说出口。

我见到于箫的时候他已经不像李落说的不成人样了,但是还是明显的瘦了好几圈。

在阿木和赵小惠面前,我拥抱了于箫。

于箫的状态看起来很好,他得意地看着其他人,笑着说:“同志们,我大难不死必有艳福啊!”

还没等我开口,赵小惠赶紧对于箫说:“你艳福不浅!赶紧马上跪地求婚,唐零绝对不说二话就答应你了。”

我没想到赵小惠说完那句话之后于箫的反应会那么快,我觉得他至少应该发一下愣或者问下我这是不是真的。可是,赵小惠的话音刚落就听扑通一声,于箫已经单膝跪下了。

“这里是马路!这么多人呢!”我皱着眉头对于箫说。

“其他人我统统看不见,我只能看见你。嫁给我,好吗?”于箫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

“唐零,你要说话算数哦!”赵小惠在一旁做着帮腔。

我紧张地看了看周身的状况,赶紧扶于箫起来,并说:“好了好了,我答应了!”

于箫立马弹跳起来了,然后抱起我就转了一圈。

提前三年

等到他把我重新放回地上的时候,我晕乎乎地问他:“怎么饿了这么多天还有这力气啊?”

“废话不要说了,什么时候结婚?”于箫激动地问我。

我想了想,说:“8月8号吧,是个好日子。”

于箫拉起我的手,说:“8月8号…那么好的日子不好排队啊!”

“那你说什么时候?”

“明天吧!”

我打开于箫的手,说:“继续没正经的话,刚才我答应的事就反悔了。”

于箫赶紧求饶。

一直在一旁看的阿木看不下去了,说:“有人在大马路上,在初恋男友面前,和自己的未婚夫明目张胆的打情骂俏,这叫我情何以堪啊!”

于箫一手揽过我的肩,对阿木说:“请以后不要再对于夫人存不良幻想,你还是好好另谋出路吧!”

赵小惠伸手给了于箫一拳,说:“不要妄想在我面前欺负我前夫!”

我装作无可奈何地一摊手,说:“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不正常关系啊?”

然后大家一起哈哈大笑。

对,这就是我想要的结局。

即使宁回来,就在此刻回来,我也会骄傲地对他说:“这就是我想要的,你回来晚了!”也许我还会流几滴眼泪,那眼泪不是为宁而留,是为了我一段十几年的情书岁月!

我和于箫的婚礼定于9月9号。

从5月份开始准备着,定做婚纱礼服、拍婚纱照、定酒店、发喜帖。于箫提议发电子喜帖,说用电脑发邮件,就几分钟的事。虽然我希望那些能联系到地址的尽量寄喜帖过去,但是这件事上,我没有反对于箫的做法。

崔莺莺听说我要结婚了,喜滋滋地推荐她的女儿做我的花童。还肯定地说:“虽然刚刚会走路,但是很稳,真的很稳!”

季晓雯和李落虽然都对我结婚这件事表示了祝贺,但是她们更大的表示是没想到我这么早就嫁了,她们说这比她们预想的时间提前了至少三年。

放下了一颗心

我问她们,我真的像这么难嫁的吗?

她们铁定地说,是的。

可是有什么所谓,我骄傲地说,我不照样嫁了吗?

日子越来越临近的时候,我心里反而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事还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