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轻笑出声,原来他的阿唯,过得如此的艰难。

哪怕就是他给了她所有,也还远远不够。

想必阿唯在写这封信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京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了吧?

然而就算她做得这样好,这些人也同样没有因此心软,放过她,给她以安宁。

自己真的是够傻,以为自己真的足够强大,能够给她以安宁,谁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陛下的宠爱会杀人,在您还不够强的时候,您的宠爱会杀死阿唯,而不是给她以护佑。您有多爱她,就有多伤她。”

这是阿姐给他的回信里说的话,他当时不以为然,现在相信了。

他的阿唯,本该得到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李安仁看到重华的表情,先是以为钟唯唯的信里说了什么不得了的好消息,本想跟着讨一讨重华的欢心。

然而转瞬之间,他就看到重华红了眼睛,分明是难过得不能再难过的样子。

李安仁被吓住,小声喊道:“陛下?陛下?”

重华带着古怪的笑意看向他:“你是不是觉得朕很傻?”

李安仁难过地道:“没有啊,陛下在奴婢眼里,是这世上最聪明能干的人。”

虽说这些天,重华一直没有就东岭的联姻请求作出任何表态,但并不代表他什么都没做。

早在收到何蓑衣的来信后,他就着手去做一件事,为此把十三卫全部撒了出去。

联姻是不可能的,割让州郡却不是不可以,只是他根本不信东岭人会真的把药给他,更不相信在这样的情况下,东岭人会愿意让钟唯唯活下来。

所以他把十三卫全部撒出去,为的只是抓住那个让东岭皇帝李澹寝食不安的前太子李源。

有李源在手,什么药换不回来?

别说是一种药,哪怕就是让李源立刻割让两个州郡给郦国,再搭上一位帝姬和若干财帛,李源也是肯的。

之所以一直拖着不表态,就是不想让东岭人察觉到他的意图,结果只是这么几天,就让人又往钟唯唯的身上泼了好大一盆脏水。

就算此刻,他把这封信拿出去给众人看,恐怕很多人也不会相信是钟唯唯早就写下的,只会认为这是他替钟唯唯洗白的手段。

况且这种敏感时候,他真不能拿出来,不然让东岭人知道,后面的事就没那么好进行了。

重华默坐许久,让李安仁:“去告诉东岭使者,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这事儿必须得拖一拖才行。不然操之过急,对帝姬也没有什么好处。”

李安仁很快办妥此事,回话道:“东岭使者表示理解,并没有多说什么,反而劝陛下不要着急,得怀柔。”

怀柔?重华冷笑一声,去你妈的怀柔!他此生不灭东岭,誓不为人!

严储进来,有些战战兢兢:“护国大长公主求见。”

重华淡然道:“请。”

护国大长公主颤颤巍巍地进来,见到重华,倒也没有横眉怒目,只沉声道:“事情闹到这个地步,陛下是怎么打算的?

您要知道,这件事发生之后,很快就会有人奔赴九君山并伺机刺杀阿唯,以便为民除害。她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名声,就这样被毁于一旦了!”

重华默不作声地把钟唯唯的信递过去,护国大长公主很快看完,也是默然无声。

许久,才沉声问道:“看来陛下是拿定主意了。”

重华面无表情地道:“若是朕的宠爱也是挥向她的利刃,放手便能让她过得更好一点,那么,放手又有何不可?”

“我知道了。”护国大长公主露出欣慰的表情,起身颤颤巍巍地往外走:“这件事陛下不用管了,本宫会替你处理干净。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521.第521章 意想不到

是夜,重华留宿长阳宫,幸了惠妃胡紫芝。

据彤史沈琦记载,禁欲很久的陛下非常热情,惠妃非常娇羞。

第二天,得到风声的宫妃们一起去给贵妃请安,齐刷刷地等着惠妃到来。

日上三竿,惠妃才姗姗来迟,一脸的娇羞,连声告罪,坐了一盏茶的功夫都不到,就推说累,告辞而去。

宫里上上下下的女人们眼里都喷了火,拈酸含醋说了不少难听话,吕纯从始至终却只是笑。

好容易送走这群怨妇,吕纯起身伸个懒腰,笑道:“哎哟,方才陈栖云眼里的嫉妒藏都藏不住,何美人的眼泪都滴出来了。”

白嬷嬷大皱眉头:“她们都是急的,进宫这么久,陛下也没正眼看过谁。

陛下从前还会来您这里坐坐,钟唯唯去了九君山之后,就连面子情都懒得维持了。

就算东陵帝姬嫁不过来,迟早也会有其他人,女子的颜色就是这几年娇嫩,过几年便是人老珠黄,您就不急?”

吕纯淡淡地道:“我急啊,急了儿子就能从我肚子里蹦出来吗?”

白嬷嬷道:“您好歹也是贵妃,不能让惠妃骑在您头上!看惠妃那副轻狂样儿,呸!”

吕纯嘲讽地勾起唇角:“你以为陛下就真的宠幸了她么?不过是个替人背黑锅的可怜虫罢了。”

白嬷嬷一听这话有意思,压低声音问道:“娘娘的意思是?”

“没什么,我是说,陛下只不过是为了替钟唯唯解围,才肯让她占这个便宜。”

吕纯起身,不想再就这个话题多说。

当年钟唯唯还在宫中之时,重华最爱搞这种把戏,假得不能再假。

那个沈琦是钟唯唯亲自挑出来的人,最是深谙这一套。

胡紫芝,别说得宠,恐怕就连重华的手都没能摸一下。

有宫人在外露了个头,白嬷嬷出去又回来,小声道:“不得了,护国大长公主出面为钟唯唯正名了。”

吕纯惊讶得很:“不是才闹掰了的么?为何这会儿又站出来替她说话了?”

白嬷嬷道:“据说,九君山送了一封信来,是钟唯唯写的,总之就是阻止联姻,说自己病残之躯,不值得这样,好像还说,要和陛下断绝恩爱……嗯,就是这个意思。”

护国大长公主把这封信拿给德高望重的宗室和老臣看,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力挺钟唯唯,她绝不容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往钟唯唯身上泼脏水。

钟唯唯是功臣,并且非常忠义,懂得大义和取舍,若是这样的人都护不住,那么,他们这些人还有什么用?

未免寒了忠臣义士的心。

同时,护国大长公主还指出,不能单纯地看待这件事,要知道,钟唯唯身后站着的是皇帝陛下。

在皇帝陛下尚未表态,说明是否接受东岭的条件,与东岭联姻之前就闹出了这种事,怎么看都是不正常的,分明是奸人作祟,想要谋逆!

这个奸人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也许是韦氏、也许是昆仑殿、还有可能是东岭人自己在捣鬼。

于是那个自焚在国子监门口的书生,成了被排查的重点对象。

无数的人聚在一起,把有关他的所有事,包括爹娘是谁,什么时候生的,生的时候哭了几声。

一天吃几顿饭,饭量大不大,爱不爱吃肉,多看过谁家的闺女几眼,和谁说了多少话,一句话里有几个字……

等等,全都被挖了一遍,就连祖宗三代都没放过。

护国大长公主出来得很及时,并且她的声望实在是太高了。

多年以来,她一心为国的形象早已经深入到百姓之中,大家都愿意相信她,尤其是在她才为了钟唯唯和皇帝陛下大闹一场之后。

大家都觉得她是出于公心才会承头办这件事,所以钟唯唯那封信的内容被扩散出来之后,就算是有几个反对怀疑的声音,也很快被湮没在了支持和同情的浪潮之中。

钟唯唯和皇帝陛下之间相爱却不能相守的凄婉爱情,惹得很多伤春悲秋的闺中女子落了泪,她的舍自身而全大义的勇敢行为,也引得很多江湖义士为之击节赞叹。

昔年的探花郎、如今的起居郎苏琼,在与同年的聚会上,酒酣之后,挥笔写就一篇长达万字的芳茗馆主传。

将钟唯唯的事迹娓娓道来,极尽溢美之词,文辞优雅又不乏热血。

这篇芳茗馆主传被无数的人传抄,并以京城为中心,迅速扩散到郦国各个地方去。

大雁帮总舵主董瑜花重金,请了名动天下的词曲大家李穆将这篇传记改编成曲,四处传唱。

事情的发展让很多人都意想不到。

钟唯唯没有想到,重华没有想到,护国大长公主没有想到,吕纯没有想到,韦氏没有想到,钟欣然也没有想到。

更让钟欣然想不到的是,那个自焚而死的书生张槚,终究牵扯到了她。

来盘查她的人是夏花姑姑,夏花姑姑反复只问一个问题:“当天,张槚在离开太傅府之后,在去书信摊子之前,曾经有半个时辰不知去向。

有人看到他是从太傅府出来的,这段时间,钟姑娘在哪里?在做什么?”

钟欣然早有准备,一口咬定当时她在陪钟夫人。

夏花姑姑也不着急,要求她把当时做过的所有事情,包括她和钟夫人说了什么,全部一一再现出来。

这很要命,钟欣然很清楚,等到她详细描述当时的情形之后,夏花姑姑下一步就会要求钟夫人重现当时的情形。

虽说母女俩事先有约定,大方向不会错,但细微的地方总会对不上,一旦对不上,就会出问题。

于是她只认定一句话:“我阿娘当时很不好,一直昏睡,我很担心,一直都在一旁陪同。

因为担心其他人会吵到她,而且我自己心情也不是很好,就把伺候的人全都打发下去了。”

夏花姑姑复述她的话:“钟夫人不好,钟姑娘把所有的人都打发下去,一直在一旁守着钟夫人,是这样的吗?”

☆、522.第522章 顶罪(1)

“是。”

“那么,钟夫人在昏睡,您在做什么呢?一直坐着什么也不做?还是在做什么?”

“我在抄佛经,为我阿娘祈福,为阿唯祈福,为陛下祈福。”

夏花姑姑乍然听到这一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却也没多说:“我可以看看您抄的佛经吗?”

钟欣然立即让人把佛经捧出来:“就是这个。”

纸张整洁,字迹娟秀,看得出来是花了心思认真去抄的。

但是,夏花姑姑嗅到了一股淡得不能再淡的甜香味儿。

这种甜香味儿,在夏花姑姑踏进圣女宫的那一天起,她就被告诫这种叫做甜梦香的味道,是伴随着昆仑殿妖人一起出现的。

之后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在寻找这种味道,并且致力于将拥有并使用这种香甜气味的人,从人群中挖出来绳之以法。

当时夏花姑姑看向钟欣然的眼神就不一样了,钟欣然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堆满笑意:“怎么了?”

夏花姑姑轻笑摇头:“我是在感叹,钟太傅的字写得好,陛下的字写得好,小钟的字写得好,没想到钟姑娘的字也写得极好,果然是一脉相承。”

钟欣然松一口气:“那是,我大师兄和阿袤的字也是写得极好的。近来,我阿娘总是梦见阿爹和从前的时光。

最大的愿望就是我们师兄妹几人能聚在一起,吃顿团圆饭,一起给阿爹上炷香。我每次见到陛下,都想说,却又不敢提。”

夏花姑姑便露了几分同情:“陛下是重情之人,对待一时糊涂犯了错,愿意及时改正的人,总是愿意网开一面的。”

钟欣然听出了夏花姑姑的言下之意,是暗示她赶紧去认错。

然而她根本就没想过这种事,笑着起身送客:“我不能久留姑姑,该去照顾我母亲了。”

夏花姑姑问她要那本经书:“这本书我要带走。”

钟欣然有些忐忑,但是认为自己足够小心,也就应了。

接下来,如她所料,夏花姑姑果然又去盘问了钟夫人。

钟夫人早得了钟欣然的吩咐,无论夏花姑姑怎么问,都说自己当时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但睡觉之前和睡醒之后,钟欣然的确都是在她跟前的。

夏花姑姑就问钟欣然:“当时,钟姑娘是在哪里抄经书的呢?”

钟欣然其实还算是个孝顺之人,守在钟夫人身边抄书写字这种事没少干,立刻很愉快地指了窗边的位置:“就在那里。”

夏花姑姑走过去,在窗边站了很久。

久到钟家母女都胆战心惊,她才回身告退:“时辰不早,我该告退了。”

也没说钟欣然没事儿了,也没说有什么问题,走得干净利落,然而围在太傅府外的人却一个没撤。

出了这样的事,太傅府人心惶惶,钟夫人沉不住气,叫了钟欣然去问:“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做了什么?”

钟欣然不肯说:“没什么,就是阿唯惹了些麻烦,陛下心里不高兴,找人作伐,恰好有人挑事儿,是我们书局里的人,就找上我了……

我什么都没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就说一直都在陪您。”

钟夫人信以为真,抱怨道:“就她事儿多,就她是个宝,别人都是草。”

钟欣然一笑:“阿娘不要管她,只要记得我和你说的话就好。”

钟夫人点头:“我记得,不管谁来问,我都是刚才的话。”

气哼哼地道:“想要害我们,哪有那么容易!”

“好啦,好啦,安心睡吧。”钟欣然安置好钟夫人,就想安排人设法打听一下外面的情形。

但是还没来得及派人出去,夏花姑姑又来了,这回可没有之前的和颜悦色:“请钟大姑娘跟着我走一趟吧。”

钟欣然全身发凉:“我做什么了?去哪里?要做什么?”

夏花姑姑冷冷地道:“钟大姑娘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你放心,陛下明察秋毫,不会错怪任何人。”

手一挥,御林军冲上来把钟欣然和她身边的人团团围住。

钟欣然勃然大怒:“我要见陛下!是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对我动手的?今天谁要是敢动我,我便死在他面前!”

夏花姑姑叹道:“钟姑娘,我知道您是陛下的同门师妹,是钟太傅唯一的骨血,身份不同寻常。

但是这样闹,闹得难看了,对您并没有任何好处。陛下若是不曾首肯,我怎会来拿人?这么聪明的人,应该懂得取舍才对。”

钟欣然既害怕又怀着侥幸,告诉闻声赶出来的钟夫人:“阿娘不要怕,我去去就来了,我什么都没做,我是清白的。”

钟夫人扑过来,语气激烈地拦住夏花姑姑:“我是陛下的师娘,他当年答应过他师父的,要保我们孤儿寡母平安,不让我们受苦受罪……

做人说话得算数!谁敢动我女儿,我就和他拼命!逼死了我们孤儿寡母,传出去对陛下和钟唯唯也没有任何好处!”

她病得不轻,只说这几句话就气喘吁吁,随时要断气的样子。

夏花姑姑生怕她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也不敢逼得太狠,好言安抚:“只是叫去问问就好了,并不是就定了罪。”

钟夫人死死抱住钟欣然,只是不肯松手,老泪横流:

“我不管,我好好的女儿,为什么要不明不白被你们带走?这样被带出去,以后人家怎么看她?她还没嫁人呢,不能被毁掉这一辈子。”

钟欣然彻底崩溃,和钟夫人抱头痛哭,母女俩哭得天都塌了,无限凄惨。

夏花姑姑无奈,只好先让人把钟夫人和钟欣然一起看管起来,再派人去禀告重华。

重华很快回了信,此事体大,不能因为钟欣然抄写的经书有问题,就判定她有问题。

到底是师父的遗孤和遗孀,必须慎重对待,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能随便动人,而且在事情没有定性之前,要保护好她们。

夏花姑姑索性留在太傅府,对外宣称钟夫人病重,闭门谢客,然后将太傅府所有的下人分开关押,一个一个地审,再将钟欣然母女所有的东西都过了一遍。

最终,找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

☆、523.第523章 顶罪(2)

一个精致小巧的玲珑球,里头暗藏机关,可以藏香可以拆分,里头还剩着一点用剩的香料。

正是昆仑殿教众施展摄魂术时必须用来辅助的甜梦香。

钟欣然身边的侍女作证,曾经看到过钟欣然把玩这个玲珑球。

事情一挖,挖出了更多更深的东西,这个玲珑球,钟欣然母女俩住在宫里时,曾经拿给皇长子玩耍过。

一对时间,就对出了问题,又又被人下了心魔,在宫宴之上当众叫钟欣然“阿娘”,就是在那之后。

这么多的巧合凑在一起,让人想相信钟欣然是无辜的都难。

当时又又那件事,是夏花姑姑一手操办的,她追查了很多人,一直没找到真相。

即便是又又唯独只叫了钟欣然“阿娘”,也因为钟欣然特殊的身份和镇定的表现,以及很多错综复杂的因素而被排除了嫌疑。

她当时只当是慕夕为了制造混乱,故意在钟家姐妹之间捣乱,却没想到居然真的和钟欣然有关系。

但仅仅只有这一个玲珑球是不够的,看到钟欣然把玩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没有人亲眼目睹她施展摄魂术。

所以当夏花姑姑要求钟欣然说明这个玲珑球的来历和用途时,钟欣然死不认账:

“是万安宫太后娘娘赏给我的,说是一代巧匠林念真做的,非常难得。我只知道它能拆分,却不知道里头还暗藏了这样的机关,更不知道藏有香料。”

她皱着眉头,迟疑地问:“这个香料有问题吗?这种东西里面藏了香是很正常的事吧。”

又牵扯到了万安宫。

夏花姑姑觉得很烦躁,不得不把这件事再次报上去,得到重华的首肯之后,就又去了万安宫,向韦太后询问此事。

韦太后正在听宫人唱曲儿逗孙子,过得和神仙似的逍遥,听说玲珑球,毫不犹豫地就认了:“是啊,本宫赏的。怎么了?”

夏花姑姑如实说来,韦太后怪笑一声:“那么,就是怀疑本宫与昆仑殿妖人勾连了?若是真的,那倒好了。”

她愤怒地指着自己脸上的伤疤和受过伤的腿,拔高声音,厉声道:“不知道本宫这些伤痕是谁给的?就是你们这起子吃白饭的饭桶,废物!养活你们有什么用?”

夏花姑姑不敌太后娘娘的泼辣凶悍,狼狈的退了出去,吸一口气,定一定神,打算从另外的方向着手。

都是些身份特殊、不好惹、不好处理的人物,这实在是太考校人的耐心和毅力,以及智慧了。

夏花姑姑刚走,韦太后就收了狰狞之色,招手叫翠眉过去,淡淡地道:“依我看,钟夫人真是病糊涂了,竟然由着别人这样磋磨她的独生女儿。”

翠眉会意,立刻安排下去。

这是钟欣然经过的第二十次盘问,她已经疲倦到整个人都是麻木的了,不管夏花姑姑怎么盘问,她都只是言简意赅的几句话:

“是。”

“不是。”

“不知道。”

“我要见陛下。”

“我什么都没做。”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夏花姑姑烦到不能更烦,决定对她采取非常手段:“要请钟姑娘见谅,事关重大,弄不清楚真相,您这一辈子都不能走出太傅府了。”

若是这一辈子都不能走出太傅府,那她的人生岂不是暗无天日了?

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钟欣然只差一点就要崩溃。

夏花姑姑冷静地看着她的情绪一点点发生变化,起身往外,让人关门:“从即日起,除了送饭和清理便桶之外,不许任何人到这里来。”

“你凭什么?是不是钟唯唯让你来害我的?”

钟欣然大叫一声,决定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这也是豪赌,赌赢了就能顺利摆脱当前的困境,若是赌输了……

反正不会比现在更惨就是了。

夏花姑姑冷冷地道:“钟姑娘是想死吗?万一死不掉,那可惨了。”

她压低声音,“忘了告诉您,善于解毒者,往往也擅长下毒。”

这击溃了钟欣然的最后一丝侥幸,她太聪明了,若是一个愚笨的人,大概不能明白夏花姑姑的意思。

可是她懂,夏花姑姑是在威胁她,夏花姑姑本人也懂得摄魂术。

若是夏花姑姑将同样的手段落到她身上,可以想见她会是什么样的结局,一定是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夏花姑姑耐心地等待着……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宫人急匆匆赶来,凑在夏花姑姑耳边低声道:“钟夫人招了,她说都是她干的。”

钟夫人不但招了,而且还趁着看守她的人不注意,一头撞在了墙上,全然是豁出去,一点都不想活了的架势。

夏花姑姑吃了一惊,让人看好钟欣然,火速入宫知会重华,再急忙赶往关押钟夫人的地方。

钟夫人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她的额头撞了一个大窟窿,血流了一床,几块帕子都按不住。

夏花姑姑到时,她已经不怎么能说出话来了。

只是虚弱地看着夏花姑姑,指一指自己的眼睛,再将手放在自己的心上,就再也没了多余的力气,瞪着眼,呼哧呼哧喘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