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很纯粹的湛蓝色,没有一丝云彩,静谧安好,又有一丝金红色的阳光,暖暖地照进来,让人不由得多了几分平静与温暖。

能晒到太阳的牢房可不多,只可惜霉味太重了些。

钟唯唯打了个喷嚏,掏出帕子擦一擦鼻子,把地上散落的稻草拢了拢。

稻草还算新鲜干净,看得出是狱卒特意打理过了,地上也还干净,算是优待。

“铛铛铛”铁勺子敲在铁门上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隔壁牢房叫了一声:“吃饭了,吃饭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昏暗的牢房里响了起来,是关押着的人犯们站到门边准备打饭,钟唯唯也起身走到门边,从门洞里往外看。

看到提着饭桶走来的狱卒,她想起了那年她激怒重华,被关在冷宫里的情形。

那时她可没想到会有今天,心情莫名好起来,她学着当年的语调,和走过来的狱卒道:“这位大哥,我初来乍到,没有碗筷,请多关照。”

狱卒看她一眼,默不作声地忽视了她。

钟唯唯讨了个没趣,摸摸鼻子,莫非是要杀威?今天没有晚饭吃了?

四周的人犯们不知道她是谁,集体嘲笑她:“一看就知道是个雏儿,不懂规矩,孝敬在哪里?不给孝敬就想吃饭?做梦呢吧!”

钟唯唯道:“出来得匆忙,没带钱。”

那些人就道:“好像还是个娘儿们,你可惨了,还不赶紧地让你家里人送钱来,不然只怕清白都难保。”

钟唯唯装作很着急、很害怕的样子:“放心吧,我家里立刻就会送钱来了。”

但是她一等,就等到了晚上,肚子饿得咕咕叫,又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到,免不了嘀咕,重华不会是想趁机饿死她,好另外找年轻姑娘吧。

突然铁门传来沉重的开启声,一盏灯笼从黑沉沉的长廊尽头飘了过来,人犯们白天睡,晚上睡,早睡够了,听到热闹就扑过来看。

钟唯唯也趴在门口看,然后就乐了。

李安仁青衣小帽,挑着一盏灯笼、手里拎个食盒,重华整个人都藏在黑色的斗篷里,由狱卒领着,步伐沉稳地往她这个方向而来。

她立刻摩拳擦掌,准备吃饭。

沉重的铁门被打开,重华闪身而入,李安仁把灯笼放好,又摆好食盒里的饭菜和碗筷,才退出去。

钟唯唯对面的犯人眼睛贼好,大声道:“鸡鸭鱼肉酒!这是杀头饭啊!”

李安仁气坏了,扬起袖子没好气地道:“去,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人犯们开始肆无忌惮地乱开玩笑,说什么的都有。

狱卒很凶地砸了两下门,威胁第二天都没饭吃才安静下来。

门被关上,重华脱下了斗篷,钟唯唯伸手接过想找地方放,看来看去都找不到,怕给他弄脏,就抱在怀里,把稻草拢一拢,准备拿自己的被褥给他垫着坐。

☆、612.第612章 兽眼

重华看到钟唯唯的动作,伸手止住她,先往稻草上坐了,低声道:“就这样挺好的。”

见她抱着自己的斗篷不放,就笑:“你这么喜欢它,不如留给你?”

钟唯唯道:“我喜欢的可不是它,陛下给了我,等会你出去又怎么办?我是怕跳蚤……”

重华从她怀里拽出斗篷,展开铺到地上,要她坐下:“你一个女子尚且不怕跳蚤,朕一个大男人还怕区区一只跳蚤不成?”

钟唯唯抿嘴笑着,心满意足地挨着他坐下来。

重华挑了一块鱼腹部的肉,喂到她嘴里:“这个没有刺。”

钟唯唯张嘴的时候,他就专注地看着她吃,等她咽下去,才期待地问:“好吃么?”

钟唯唯猛点头:“好吃,太好吃了。”

投桃报李,要喂他,突然想起自己半天没洗手了,就又缩回去,重华问道:“怎么了?”

钟唯唯伸手给他看,他皱起眉头:“我知道了,得尽快把你弄出去,这里跳蚤多,不方便,没有水,很脏,还很吵……”

钟唯唯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翻案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到的事,她虽然想尽快出去,却也没有催促他的意思。

重华仍然皱着眉头:“可是朕很急,总不能每天都要等到夜深人静才能吃饭吧?”

钟唯唯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一日在这里,他便要过来陪她一起吃晚饭。如此才放心,如此才踏实。

她顾不得自己手脏,伸出手去抱住重华,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虽一言不发,却什么都说了。

重华默默地抱了她一会儿,道:“先吃饭吧,鱼凉了就腥了,不好吃。”

二人甜甜蜜蜜地吃了饭,钟唯唯把碗筷剩菜装进食盒,重华拉住她:“不要弄那个了,咱俩说说话。”

外面再次传来其他人犯的说笑声,非常下流。

重华有些不高兴,忍了又忍,沉声道:“诏狱虽然不清净,但胜在安全,断然不会出现错手杀人那种情况,你且忍忍。”

钟唯唯笑道:“没什么不可忍的,独占帝宠,谁能和我比,不想听的话,塞两团棉花在耳朵里就好了。”

想当初,韦氏的嫡长子,便是死在狱卒的手里。诏狱戒备十分森严,的确是她目前能去的最好去处。唯一不好的是因为囚室单独设立,一人一间,所以没有分男女区域,男犯爱说脏话荤话。

重华很喜欢她这样随和淡然的性子:“盯的人太多,不能做得太过,但是朕会尽力安排。”

李安仁在外面敲门,提醒重华该走了。

钟唯唯恋恋不舍地起身送他,把斗篷抚平抖干净给他披上,低声道:“有些事和人,陛下不必放在心上。”

她说的是韦太后的事,重华闷声道:“朕知道。”

他没告诉钟唯唯今天他都做了些什么事,只道:“祁王家的那个小孩子,死掉了,中毒暴毙。”

钟唯唯吃了一惊,重华苦笑一声:“这样恶毒无人性,我和她还有什么恩义可言!若不是念及她十月怀胎生了我,我早就……”

钟唯唯使劲抱了他一下,低声道:“想和您说,您还有我,但考虑到我之前的隐瞒,希望您不要怀疑我的真心。”

重华想到韦太后那句“这宫中的事情啊,远比你以为的更加糟污。你以为你的皇位怎么来的?你以为钟唯唯的死鬼爹为什么会死?都是因为你”,心里莫名多了几分焦虑,想和钟唯唯说点什么,却又觉得无从说起。

只当自己多虑,被韦太后吓住了,亲昵地捏了钟唯唯的鼻头一下,什么都没说,开门自去了。

钟唯唯趴在门上的小窗里目送他,人犯们污言秽语不断,喊冤哭泣吵闹成一片,重华听而不闻,昂首阔步而去,很快就看不见了。

诏狱里重新陷入黑暗之中,狱卒站在走道尽头大声骂道:“闭嘴!再闹揍死你们!”

人犯们骂骂咧咧地安静下来,钟唯唯也坐回去,把重华带来的花生、松子之类的零嘴拾掇拾掇,准备休息。

忽然门口亮起灯光,门被打开,狱卒提着一桶热水和一个盆进来,笑得和朵花儿似的:“这是小的孝敬您的,您请笑纳。”

钟唯唯知道是重华的意思,默不作声地收了,从钱袋子里捏出一块碎银塞给狱卒。

狱卒就道:“您需要什么,可以说。”

钟唯唯就问他要了蜡烛和笔墨纸张,闲下来的这段日子里,她可以写一下有关茶道的事,还有关于九君的规划等等。

“您忙着,明早小的再来收拾。”狱卒点头哈腰地退出去,再次把门锁上。

钟唯唯舒舒服服地漱口洗脸脚,无视人犯们嫉妒的叫嚷声,钻进被子,很快睡着。

第二天醒来,已经快要中午,恰逢狱卒在分饭食,也给了她一份,不好不坏,粗粮饼子加稀粥,还算新鲜洁净。她昨夜吃得油腻,正想吃得清淡一点,刚好。

拿了午饭要去吃,就听对面的人犯大声道:“哟,今天的粥居然可以竖起筷子来,这么干净,这是沾了谁的光呢?”

她旁边的人犯就道:“莫不是沾了这位新来的小娘子的光?小娘子,昨儿夜里来的那个是谁?你和他睡过了吧?多睡几回,给我们分点肉汤喝呗。”

人犯们猥琐地“哈哈”大笑起来,钟唯唯脸上一阵发烫,有些愤怒无奈,但也不能和人吵,只当没听见罢了。

却见一只破碗从对面的牢房里飞出来,准确无误地砸进旁边牢房的门洞里去,一声惨叫伴随着碗摔碎的声音响起,人犯们又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

过了一会儿,旁边的人犯愤怒地大骂道:“苟老五,你这个杀千刀的,你凭什么打老子?老子的午饭和碗都摔掉了,你赔老子!”

对面的人犯冷冰冰地道:“随便开点玩笑就好了,老子还没活够,不想被你拖累。”

这话说得很有意思,就好像知道点什么似的,钟唯唯好奇地站在门口往外看,看到对面的门洞里闪着一双野兽般的眼睛。

☆、613.第613章 毒蛇

钟唯唯自问经历过的事情足够多,胆子足够大,但是看到这样一双眼睛,也是忍不住一凛。

想到此人奇准无比的投掷功夫,她急急忙忙地把门洞堵上了,然后无限怀念梁兄。

也不知道梁兄有否接到她派人传出去的消息,有否走在回来的路上。她知道重华安排了十三卫的人守着,但始终没有梁兄那样亲切顺手。

钟唯唯很快吃好了饭,就着昨晚剩下的一点干净水洗了碗,收拾好了,拿出纸笔找个光线好的地方,坐下来写东西。

狱卒来收拾水,不可避免地把门打开,她回头,再次对上对门那双狼一样的眼睛。

钟唯唯不喜欢被人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匆忙回头,往牢房更深处缩了缩,却听那人沙哑着嗓子低低笑了两声,总算是离开了门洞。

钟唯唯指指对门,小声问狱卒:“那是谁?”

狱卒摇摇头,讳莫如深。

诏狱自来只收犯了罪的高官,或是罪大恶极的特殊囚犯……也许晚上可以问一下重华,钟唯唯也不为难狱卒,继续认真写东西。

写了几页之后,她觉得有点困,就爬到被子里去睡觉,却听对门的苟老五高喊狱卒:“周老四!老子不服!”

狱卒走过来,把铁门敲得叮当响:“你要做什么?”

苟老五道:“不是不许塞门洞的么?小娘皮凭什么可以塞门洞?你悄悄给她送水送东西,老子都认了,你就不怕把门洞塞上,人死在里头都不知道?”

狱卒不知和他说了两句什么,就走过来敲钟唯唯的门:“把门洞里塞的衣服拿走!”

钟唯唯心说自己就是怕被他丢东西打,但是明显狱卒不会理她,只好把衣服取走,露出门洞。

昏昏欲睡之际,她突然觉得有人在窥探她,猛地惊醒一看,不由汗毛倒竖,叫都叫不出来。

在离她不到两尺远的地方,爬着两条蛇,一条通体碧绿,一条黑白环纹,都是高高抬着扁三角头,对着她“嘶嘶”地吐信子。

一看就是毒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哪里爬进来的,钟唯唯不敢动弹,小心翼翼地将手从身后去摸衣服,心想只要拿到衣服,动作够快,扔出去把蛇盖住就可以换得逃命的机会了。

手摸到衣角,一点点地收,迅速抓起,飞快抛出,同时准备逃走,然而意外发生了,抛出的衣服只罩住了那条碧绿的蛇,另一条黑白花纹的毒蛇受了惊吓,身子弓起,闪电般朝她飞来。

要死了!钟唯唯汗毛倒竖,情急之中把被子拉起往被窝里一钻,动作流畅迅速,是她此生最快最迅速的一次。

似是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击在被子上,她吓得冷汗涔涔,全身僵硬,想裹紧被子,却又害怕把毒蛇裹进来,更怕其他地方还有她没看见的毒蛇潜伏着,说不定已经钻进了她的被窝。

钟唯唯可耻地哭了起来,又拼命忍住,小心翼翼地把被子一点点地卷起来压紧,然而新的问题又来了,她得呼吸,被窝里太闷了,她大声喊起来,希望十三卫的人能听得见她的呼救声,从天而降来救她。

果然很快有人急速奔跑过来,动静很大地打开了她的门,有人拍着她的被子,大声道:“不要怕,出来,毒蛇已经被打死了。”

钟唯唯还是害怕,她怕这些人骗她,只等她一探头,蛇就会冲上来咬死她。

她裹着被子抖成一团。

直到闷得受不了,听见大理寺卿范国华的声音响起,有人去扯她的被子,她才敢露出头来。

范国华满头冷汗和后怕,见她活生生的,大大地喘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小钟,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都还好?”

钟唯唯看到这个熟悉的老头子,忍不住红了眼眶,又忍住了,假装云淡风轻地理一理头发,假装很淡定地道:“有劳老大人挂心,我很好。”

范国华再松一口气,沉了脸让手底下的人:“去仔细收拾一下。”

十三卫的人站在阴影里,淡淡地道:“不必了,我们已经清理干净了,只是这蛇身上的筷子是怎么回事?”

地上躺着三条蛇,一条通体碧绿的是她用衣服裹住的,被人砍掉了脑袋;另外一条攻击她的黑白花纹蛇被一根筷子定住七寸,扎在地上;还有一条只有拇指粗细、通体赤红、长相怪异的被拍扁了。

钟唯唯看到那根筷子,由来就想起了对面的苟老五,抬头往对面看去,又撞上了那双狼一样的眼睛。

她定定地看着对门,将手一指,十三卫的人瞬间弹起,落到门前,命令狱卒:“开门。”

狱卒只是摇头:“不敢开,不能开。”

范国华走过去,把十三卫的人拉回来:“这门不能开。”

十三卫的人不明白:“他既然有能力穿透两道门洞射杀毒蛇,就有能力杀人,弄清楚他到底是谁,很有必要。”

范国华道:“此事我自会向陛下禀告。”言下之意就是,这不是十三卫的人能接触的秘密。

十三卫的人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把几条毒蛇收拾起来,准备送去给重华过目。

范国华到底不放心,亲自领着人再检查了一遍,又让人爬上窗子,到处洒了雄黄粉等避蛇之物,坐下来和钟唯唯聊天:“可还习惯?”

钟唯唯知道他是怕出事情,特意留下来陪她,心里不是不感动,她现在这情形,能像范国华这样诚心待她的不多了。便道:“我还好,老郑家里……”

范国华叹气:“陛下追封了他,给了他两个儿子恩荫,又赐了很多东西,许他将来陪葬帝陵,算是无上的荣光了。”

所谓陪葬帝陵,就是将来重华死后入葬,在帝陵附近划一块地给郑刚中做坟地,自郦国建朝以来,得此殊荣的也就寥寥几人,都是立了大功劳的。

真论功劳,郑刚中的不够,是考虑到他的冤枉和对韦太后的不满,所以给的弥补。

钟唯唯和范国华嗟叹一回,道:“范老您去忙,有十三卫的人在,料来不会再出事了。”

范国华看一眼蹲在暗处处理毒蛇的三个暗卫,轻轻摇头。

☆、614.第614章 主使

电光火石之间,钟唯唯突然明白了范国华是在防什么。

十三卫的人历来以做事精细、警惕性高而见长,重华既然把她交给十三卫的人看护,按理说,不应该发生这种意外。

但今天就是发生了,若非是她运气好,对面的苟老五有这个神技,并且愿意出手帮她,此刻她已经死在了毒蛇口下。

钟唯唯不敢去打量那三个暗卫,而是若无其事地和范国华吹牛:“大人受命彻查先父的案子,不知可有头绪?”

范国华直叹气:“无有,你手里可有这方面的证据?”

其实钟唯唯所知道的人和线索,前几天已经告诉过重华了,范国华也是知情的,这样闲扯,只是为了故意迷惑那个几个暗卫。

聊了一会儿,有人进来找范国华,范国华走到一旁处理事情,那三个暗卫中的两个朝钟唯唯走过来:“属下有几句话要问一下大司茶。”

钟唯唯暗生警惕,表面上却装得若无其事:“请说。”

“属下想问,您是什么时候发现毒蛇的?”

钟唯唯如实描述当时的情形:“我正在午睡,突然觉得不对劲……”一边说,一边往范国华带来的人身边挪动。

才挪了不到两步远,两个暗卫中的其中之一闪电般出手,朝她的咽喉锁去,另一人则抽出长刀,闪身挡住她的去路,同时将范国华的人隔绝在外。

钟唯唯早有准备,一个折腰,摔倒在地,躲过了致命一击,同时大叫出声。

暗卫没想到她居然能躲过去,微微愣神之后,再次举刀劈下。

拎着蛇袋子的那个暗卫顺手将袋子扔来砸偏长刀,与此同时,狂奔而至,将钟唯唯拨到身后护着,一边打斗,一边大声道:“你们疯了吗?”

那两个暗卫却是一言不发,只管疯狂进击。

范国华带来的人身手远不及他们,急得满头大汗之余,却是无计可施,只听对门苟老五使劲砸着铁门:“放我出来,我可以救她!”

范国华心中犹疑,这苟老五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穷凶极恶之徒,两个暗卫作乱犹可拖延一段时间,若是把这苟老五放出来,那他们就真得死在这里了。

钟唯唯当机立断:“给他开门!”

狱卒早就被吓懵了,闻言忙不迭地去开门,“哐当”一声巨响,一个蓬头垢面、头发胡子一把抓,像熊一样的魁梧男人石头似地砸过来,刚好砸到其中一个暗卫背上。

“咔擦”一声响,那个暗卫扑倒在地,瞬间就没了动静,显见是脊椎已经断了。

另一个暗卫见状,立时调转方向,扬刀往苟老五劈来,苟老五大吼一声,一把掐住他的咽喉,单手将他高举过头顶,准备往石墙上砸去。

“留活口!”钟唯唯从地上爬起来,喊得声嘶力竭。

苟老五看了她一眼,将暗卫扔到地上,抬起带着铁镣的脚,连踩四脚,准确无误地将暗卫的四肢踩断,将那暗卫生生痛得晕死过去。

钟唯唯倒吸一口凉气,杀伤力太强了!难怪狱卒和范国华都不敢给他开门。

却见苟老五扔了那昏死过去的暗卫,走过去提起那个被他坐断了脊椎的暗卫,单手送到嘴边,一口咬住那个暗卫的颈脉,吞咽出声,唇角浸出浓郁的血液!

钟唯唯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是在喝人血吗?她下意识地护住颈部,朝范国华狂奔而去,抖着嘴唇问道:“这,这,这……”

范国华把她护在身后,强忍惊恐,颤抖着胡子道:“是啊,是啊,这个是……”

钟唯唯等着他的下文,他却久久没有下文,惊呆地看着前方:“你,你,你想做什么?”

钟唯唯回头,看到苟老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吸血,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面前,那双狼一样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你是什么人?”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钟唯唯吸一口气,道:“我是秋茗。”

那人好像有些茫然,偏头想了想,默默无声地走回去,“哐当”一声关上了门。狱卒颤抖着手,匆忙把门锁上。

钟唯唯轻声问范国华:“这是什么人?”

范国华神色复杂:“这是十三卫的前一任首领。”

看着一地狼藉,两个人的心情都有点沉重。

李安仁匆忙赶来:“陛下已经知道这里发生的事了,他一时来不了,让奴婢先把您送到大长公主府去。”

诏狱不安全,宫里不能住,还是只有把她交给大长公主才妥当。

钟唯唯没有多说什么,收拾了纸笔,吩咐李安仁好生照料那个救了她的暗卫,就去了护国大长公主府。

护国大长公主没有露面,公主府总管把她安排在一个小院子里。

院子里戒备森严,朴素简陋,却胜在隔壁就是钟袤,和诏狱里的条件比起来也是天差地别。钟唯唯才住进去,就有人送了热水来给她洗浴,又说了钟袤的病情。

钟唯唯心里有太多迷惑。韦太后想要她死,可以理解,为什么最得重华信任的十三卫里,也会有人要她的命?那个十三卫的前头领苟老五,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仅仅是因为她的真实身份吗?

与此同时,宫中。

重华愤怒地把一份口供砸到川离脸上:“朕只当你是忠臣老臣,所以不与你计较,没想到你越来越出格!”

范国华带回来的那个暗卫吃不住酷刑,招供说毒蛇是他俩悄悄从窗户里放进去的。问他主使,他先是不肯说,后来承认,主使正是川离。

川离跪在地上,倔强地道:“老臣虽不赞同秋茗承宠,却无这个能力染指陛下身边的暗卫。陛下为何偏听偏信?”

重华冷笑:“为何他不提别人只提你?”

川离气得直瞪眼:“老臣如何得知?”

护国大长公主走进来,叹道:“陛下,旁人如何,本宫不敢说,这老东西如何,本宫却是知道一二的。”

川离看到护国大长公主,神色复杂地道:“你怎么来了?”

护国大长公主在一旁坐下来,淡淡地道:“来给你这个老东西收拾残局。”

川离老脸一红:“我又没做什么。”

☆、615.第615章 转机

护国大长公主不以为然,问重华:“陛下,这老糊涂不敢这样做,但他的确是够糊涂。请陛下给这老东西一个机会,让他将功赎罪如何?”

重华眼里闪过一丝狡狯,面无表情地道:“那要看他怎么做了。反正刺客一口咬定是他做的,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就得拿出行动来。”

皇帝陛下目前最渴望的,无非就是改变钟唯唯姐弟俩人人喊打的局面,不让钟唯唯行动受限制,最好是还能住进宫里来。

川离明白过来,皇帝陛下不见得就是相信了刺客的口供,要借机拿捏他才是真的。

但是想到当年那件事,他的心情还是无比沉重:“可是……”

护国大长公主厉声打断他的话:“没什么可是!有错就要改,你年轻时尚且还有廉耻,怎么老了反倒没有廉耻了呢?”

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淋下,川离打了个激灵,跪在重华面前沉声道:“陛下,老臣有罪,甘愿受罚。”

重华微眯了眼:“你有何罪?”

川离把心一横,大声道:“当年,秋泽一案,是老臣并另外杨达等人同审的,其中诸多疑点,只是不知为何,真宗皇帝与杨达非得置其于死地不可。又有韦氏、吕氏干扰,老臣为了不让妻儿门生受到牵连,昧着良心做了后悔事。”

重华正色道:“你不是为了迎合朕才说了假话?秋泽倘若真的叛国,朕虽爱重秋茗,却也不至于如此糊涂。”

川离眼里露出破釜沉舟般的神色,大声道:“回陛下的话,老臣以项上人头担保,秋泽并没有叛国,他只是得罪了杨达、吕氏,才会见疑于陛下。”

杨达是当年真宗的宠臣,也算是叱咤风云的人物,真宗死时,他自尽于真宗灵前,说是愿意追随真宗于地下。

川离提起杨达,也算是死无对证。

重华眸色森森:“朕不信你是这种人,其中究竟有什么隐情?”

川离垂了眼,重重磕头:“就是这样的。所以老臣才会在得知钟唯唯就是秋泽之女时,百般阻挠,怕的就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他顿了顿,低声道:“韦太师父子,也是因为知道这件旧事,所以才会胁迫老臣,想让老臣与他们共进退。”

也有道理。像川离这样的老臣,对名声比性命还要看重,当前紧要的是让钟唯唯出来,其他的事情可以慢慢追究。

重华就问川离:“若要翻案,便要你出来认罪,你可想好了?”

川离抬眼看向护国大长公主,眼神迷离,隐有期待。

护国大长公主微不可见地对着他点了点头。

川离如释重负,朗声道:“老臣本是边城微末布衣,若非神宗皇帝慧眼相识,哪里会有今天的成就?荣华富贵本是皇家给予,今日还回去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