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谁?当年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她想得头疼,索性闭上眼睛假寐。

简五轻声道:“阿唯,那件外袍有问题吗?”

钟唯唯轻轻点头:“姐姐,我这会儿心烦意乱,不想说话,还请你见谅。”

简五叹口气,安抚她:“我只是想和你说,不管做什么事,无愧于天地,遵循本心就够了,不需要想那么多,不然就是作茧自缚。”

钟唯唯扯扯唇角:“我知道了,放心吧。”

只是这件事,干系到秋氏一族上百口人的性命,害得阿爹背负骂名多年,她和秋袤颠沛流离,九死一生,吃够了苦头,始终不是能轻易放得下的。

马车到了大司茶府之后,把简五和秋袤放下,钟唯唯自去了芳荼馆。

寒云听她说了来意,二话不说就跟着她上了车,一起去了停放太奉衣尸身的义庄。

看过之后,很肯定地道:“这的确就是太奉衣,他当年的确跟着我们一起安葬了老司茶,钱多数都是他出的,做完事情之后,他还请我们一起去吃了一顿饭。”

钟唯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寒云身上:“他有没有和你提起过什么?”

寒云摇头:“这个人嘴很紧,他只和我们说老司茶是冤枉的,不值得,枉送了性命。其他再也不肯多说,讲祸从口出,知道得多了,对大家都没有好处,吃饭的时候喝醉了,大哭了一场……”

当时太奉衣哭得死去活来,把他们都吓坏了,一度以为他会哭死在当场。

大家怕他出事,轮流守着了他一夜,但第二天清早,他留书一封,再也没回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忘了这个人,没想到他居然还会出现。”寒云不胜唏嘘。

听上去太奉衣的确是知道点什么。钟唯唯问道:“你可还记得,那几年里除了太奉衣之外,我阿爹和什么人来往最密切?”

寒云摇头:“我离恩公太远,实在是不太清楚的,也许那位川离老大人更知道一些?”

寒云当时只是一个小人物,因为偶然的机会才与秋泽结识,当然不太可能对秋家的事情了解得太深。

钟唯唯叹了口气,叮嘱之七等人看护好太奉衣的尸身,让人去定了一口上好的棺材。

原本想再去见一下方健和董瑜的,但因天色不早,只好先回宫去。

老远就听见又又的诵读声,重华和端仁长公主在听,三人都是严肃认真的表情,钟唯唯就没去打扰他们,而是先回去梳洗更衣。

待到弄好再过去,端仁长公主已经走了,又又也没在。钟唯唯道:“又又呢?”

重华朝她伸手:“他姑母有东西要给他,带他过去玩了。来,和我说说,那块地怎么样?”

钟唯唯在他身边坐下来:“地是好地,就是出了点事儿。”她把太奉衣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道:“我想恳请陛下,许我和川离说几句话。”

连说几遍,都不见重华有任何回应,回眸一瞧,重华眉头深锁,双眼紧紧盯着眼前的地砖,眼珠子都不错一下,明显是想事情入迷了。

☆、639.第639章 难得糊涂

钟唯唯轻推重华一把:“陛下,想什么呢?”

重华摇摇头:“只是觉得蹊跷罢了,你想见就见吧,今日天色已晚,明日给你安排。”

钟唯唯奔波一天,也是累了,吃了晚饭之后就先睡了。迷迷糊糊之中觉得有人在摸自己的脸颊,睁眼一瞧,幽暗的烛光里,重华坐在她身旁,正注视着她。

就扬起唇角,伸手搂住他的腰,低声道:“什么时辰了?陛下还不睡么?”

重华道:“戍时末了。还有些政务要去昭仁宫处理,会回来得比较晚,你先睡吧。”

钟唯唯睡眼朦胧,“嗯”了一声,翻个身沉沉睡去。

重华给她盖好薄被,静坐片刻,起身离开。

诏狱,自上次钟唯唯在这里经历刺杀之后,戒备更加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来往进出必要盘问。

大理寺卿范国华亲自挑着一盏灯笼,毕恭毕敬地引着重华往里走:“川老大人住在上次秋司茶住过的那间狱室里,我们加固了窗户和门,加装了铁纱,安排了六个以上的人同时看守,想来,安全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了……”

他说了一堆话,却始终不见重华有什么反应,少不得悄悄偷看,却见年轻的帝王将脸藏在兜帽的阴影里,只看得见刀削斧凿般的线条,并看不清楚神情。

这说明,陛下的心情并不怎么好。

范国华识趣地闭上了嘴。

大概是人犯们都被提前打过招呼了,今夜特别安静,除却脚步声之外,一点多余的杂音都没有,但若是仔细了看,还是能看到每间牢门的窥洞口都有一双眼睛,野兽般地发着幽光。

沉重的铁门被打开,背对门口沉睡的川离清醒过来,颤悠悠地起身坐起,看清楚重华之后,大惊:“您,您怎么来了?”

踉跄着要拜倒,重华比了个手势,李安仁上前扶起他,温声道:“老大人只管安坐吧,陛下就是来看看您。”

皇帝是天下事务最繁多的人,夤夜来访,总不会是因为心血来潮,想请自己喝茶。川离叹口气:“陛下是为那件事而来?”

重华不置可否,挥手示意范国华和李安仁等全部退出。

“朕要知道有关秋泽案的所有经过和真相。”重华说这话时,目光森寒,不容抗拒。

韦太后那句“你以为你的皇位怎么来的?你以为钟唯唯的死鬼爹为什么会死?都是因为你”就像是一个挥之不去的魔咒,紧紧地盘旋在他头顶,越箍越紧,让他夜不安寝。

川离浑浊的眼睛突然间变得明亮起来,他大胆地注视着重华的眼睛,轻声道:“陛下,可是有人和您说了什么?”

重华沉默不语。

这便是默认了。川离微一沉吟,说道:“这件事呢,的确可算是郦国建朝以来的一大要案,牵涉范围之广,影响之大……”

重华不耐烦,厉声喝道:“朕问你话,你照实回答就是,扯这些做什么?”

川离叹息一声,闭上眼睛:“老臣所知的,都已经告诉审案的官员了,卷宗里写得明明白白,陛下若是记不住,可以再看一遍卷宗。”

重华大怒:“那不见得全是真的……”

“不,是真的,老臣所知的,能告诉陛下的,就是那些。不管是谁来问,以什么样的方式来问,都是这样。”

川离胆子奇大地当着重华的面躺到床上,打个呵欠:“请陛下见谅,老臣老了,撑不住,这便要睡啦。”

重华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俯瞰着他,咬牙切齿:“你以为朕不能把你怎么样?”

“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川离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重华,“陛下是少有的圣明君主,聪慧、勇武、强壮、能干,得天时地利,必能成为一代明君,名垂青史,何必拘泥于这种小事呢?”

重华怒气勃发:“你总要为你的儿孙考虑考虑。”

川离叹道:“陛下太小看川氏了,郦国养了他们这么多年,也该还回去了。”

不怕死的人,的确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重华怒极反笑,冷笑两声,转身大步离去。身后传来川离的声音:“陛下放心,老臣今日说过的话,不管是谁来,也还是一样地说。”

重华行到门口,迎面对上一双野兽般的眼睛,苟老五站在牢门之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重华忍不住上前,站到门口,隔着门洞和苟老五沉默对视。

范国华满头大汗,千方百计想让重华避开,这可是一根筷子飞越两个门洞,准确无误钉死毒蛇的人啊,若是再给重华来上那么一两下,那可真要命了。

重华并不害怕,冷声道:“开门。”

范国华一个踉跄,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句“祖宗……这不是闹着玩儿的”脱口而出,随即反应过来,跪倒在地:“请陛下宽恕,求陛下收回成命。”

重华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再次重复:“开门。”

范国华决定哪怕当场弄死他,他也不能答应,便咬紧牙关:“没有钥匙,这个锁,用熟铜汁浇过了。”

重华道:“那就把门拆了。”

周围一片人跪倒,人犯们开始躁动:“陛下,陛下,臣是冤枉的啊……”

苟老五在和重华对视许久之后,终于出了声:“你为当年的往事而来。”

重华心口一跳:“你知道?”

苟老五道:“不知道。”

他上下打量了重华一番,发出两声沉闷的笑:“先帝爷若是看到陛下成长为这番模样,想必一定十分欣慰,不枉他谋划那么多年,害了那么多条人命。”

重华双手紧握成拳:“怎么说?”

苟老五淡淡地道:“当年的事情与陛下无关,陛下不要再追查了,否则对您没有任何好处……那个秋家的小姑娘……”

他顿了顿,“和陛下是天生一对,难得糊涂,这句话送给陛下,陛下也把它送给那个秋家的小姑娘吧。”

“什么意思?”重华还要追问,苟老五却慢慢后退,一直藏到阴影里去了。

范国华擦一把冷汗:“陛下,咱们先回去吧。您看这……”人犯们已经嚷嚷得快把屋顶都震翻了。

☆、640.第640章 比李尚值钱

清晨,钟唯唯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转眼看到重华还在安睡,就俯身过去,对着他长长的睫毛吹了一口气。

重华闭着眼睛,使劲将她搂到他胸上,含含糊糊地道:“别闹。今日休沐。”

钟唯唯趴在他胸前,不轻不重地戳他:“天光了,天光了,起床了……”

重华知道她是急着去见川离,而他并不想要让她去,并非是他心虚,只是莫名觉得很不安。

他气势汹汹:“不想睡,是吧?想玩?”

钟唯唯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已然挺身而起,将她压到身下。钟唯唯猝不及防,只管推他:“不行,不行,这几天不行……”

重华并不放松,伸手在枕下摸啊摸,摸出一个精美的玉盒:“打开。”

钟唯唯以为他又要送她什么稀罕玩意儿,微笑着去开盒子:“这是什么啊?”

盒盖打开,她愣了,滑腻柔软,看上去像是鱼鳔,这是啥?弄来干嘛?

重华夺过去:“不懂么?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许久之后,钟唯唯瘫在床上,轻叹:“陛下为了这个,也是够拼的。”

重华心满意足:“嗯哼~为何不夸赞朕聪明。”

钟唯唯嗤之以鼻:“分明是太医院的功劳吧。”

为了解决她不能受孕,不能服用避孕汤药的难题,那帮子太医可谓是被重华逼迫个半死。被集体关在太医院里,想不出办法就不许回家,不许见老婆孩子和小妾,嗯哼~朕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了!

于是太医们集思广益,发动所有的亲戚好友,乃至于八竿子打不着的那些拐弯抹角“亲”,终于弄到了这个办法,将大小合适的鱼鳔清洗干净,特制过后,总算可以勉强交差。

重华斜睨钟唯唯一眼:“你说是太医的功劳,那是说,还想再来一次?如此才能知道是谁的功劳!”

钟唯唯心里有事,不想再耽搁下去,连忙求饶:“不要了,是陛下的功劳,都是陛下的功劳。”

重华却是不理,又把她办了一次。

钟唯唯累个半死,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等到醒来,已然是日上三竿,重华早就不在身边了,而是去了昭仁宫理事——皇帝是真正全年无休的。

钟唯唯急急忙忙起身收拾,打发赵宏图去昭仁宫问重华,她要面见川离的事儿有否安排妥当。

赵宏图捧了一块令牌回来:“陛下已经安排好了,您想什么时候去都可以,只是要求您多带侍卫,确保安全。还有,早去早回。”又带回了一个好消息:“梁兄回来了。”

梁兄早就从东岭回来了,只是奉命又去九君城做了几件事,因此回来得晚了些。

“那正好,叫他陪我去。”进入诏狱的令牌很重要,钟唯唯贴身装好,点起人马出宫。

车到宫门之外,恰好看到端仁长公主的朱轮华盖车入宫,钟唯唯就让人把车避让到一旁,准备下车给端仁长公主行礼问安。

却见端仁长公主身旁的女官曾静笑吟吟地赶过来:“大司茶不必避让,也不必下车,是长公主殿下让奴婢去接阿彩姑娘入宫呢。”

果然阿彩从车上下来给她行礼:“大司茶这是要出宫么?”

钟唯唯笑着应了,又见后面一群人拎着大包小裹,就问:“阿彩这是要来陪长公主殿下长住?”

阿彩红了眼眶:“我还是和姑母住在一起比较快活。”

曾静给钟唯唯使眼色,表示阿彩在王府里受了委屈,让她别再问了。

钟唯唯就道:“皇长子没有玩伴,天天都在念叨阿彩姐姐呢,这回你们有伴了,正好。”

阿彩擦擦眼泪,跟着曾静离开,钟唯唯示意之一开车,让梁兄:“说说你这一路遇到的事儿。”

梁兄简单地提了一下所见所闻:“九君城一切井井有条,廖县令回去之后,按照陛下和您的意思,已然开始着手做事,属下来时,他们已经开出了上千亩荒地,还修了水渠……

东岭那边,对输了斗茶大会一事反应很激烈,有人放火烧了保平郡王府,听说还想烧掉颛臾王府的,幸亏发现及时,没有酿成大火。还有人放言,李尚倘若敢回东岭,必然让他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梁兄有些不好开口:“东岭安京的权贵子弟凑了一大笔钱,要买刺客杀您,二十万金买您的人头,十万金买您一只手。”

“那我比李尚值钱多了。”钟唯唯呵呵一笑,并不放在心上,暗杀什么的,对她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

她和梁兄开玩笑:“梁兄为何不接了这一单任务?把钱收着,跑回来,买房子买地娶媳妇。他们能把你怎么样?”

“这一点都不好笑!”小棠气呼呼地道:“东岭人真不要脸,赢得起输不起。”

“这是人之常情。”当年雪溪秋氏被灭门,诱因不正是秋泽在斗茶大会上接连失败吗?钟唯唯问梁兄:“听说大师兄开了一个珍宝楼,你有没有去过?有没有见到他?”

梁兄道:“属下才到东岭,何先生就派人来找属下,请属下去珍宝楼吃饭,珍宝楼开得很大,十分奢华,人手众多,各司其职,很是热闹,但属下从始至终不曾见到何先生。就连夏栀也不曾见到。”

没见到大师兄,那是因为大师兄到郦国来了,这样大的珍宝楼,这么多的人手……钟唯唯突然有种,从未看透何蓑衣的感觉。

马车很快到达诏狱,小棠提醒钟唯唯:“那不是范大人么?”

钟唯唯赶紧下车,抢先给范国华行礼:“好不容易休沐,却害得您不得安生,不用陪我,您自去忙好了。”

范国华摇头:“陛下有交待,诏狱的事是重中之重,就怕出事儿……走吧……”

二人说着话往里走,突然听见一阵嘈杂,几个狱卒惊慌失措地往外跑,边跑边大声道:“范大人在哪里?大夫在哪里?”

“我在这里!”范国华大声呵斥:“出什么事了?这样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

☆、641.第641章 坦诚相对(1)(加更)

一个头领模样的狱卒跑过来,把范国华拉到一旁,神色惨白地说了一句话。

他们距离钟唯唯有些远,钟唯唯听不清楚在说什么,只看到范国华回头看了她一眼,眼里透着恐惧和绝望。

不祥的感觉油然而生,钟唯唯顾不得避嫌,赶过去:“怎么回事?”

范国华艰涩地道:“川老先生殁了。”

犹如一记闷棍,狠狠地砸在钟唯唯头上。她飞快地往里跑,希望刚才范国华等人说的都是假话,哪有那么巧呢?她才要来见川离,川离就死了,简直是开玩笑嘛。

狱门大开,川离安静地躺在床上,光线可以照到的地方,放了一张木桌和一个石墩。桌面开了裂,一根腰带穿过裂缝垂挂下来,系成一个死结,刚好容得一人将头穿过,扑面向下跪伏赴死。

狱卒结结巴巴地和钟唯唯解释当时的情形:“听说您要来,所以我们想着先过来查探一下,开门就看见老先生匍匐在这里,以为老人家年纪大了贪玩,可是,可是……”

以这样别扭的姿势寻死,一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钟唯唯又愤怒又失望,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之感。

案子尚未了结,川离自尽,会被定为畏罪自杀,这案子就不好再继续往下查了,至少在明面上,她不能再继续往下查。

可越是这样,钟唯唯越是猫爪火燎一样地想往下查,川离到底在掩盖什么样的真相?

范国华进来,劝她出去:“大凶之地,不要在此久留,先回去吧,川老先生身份不同寻常,必须立刻报上去,很快这里就会有很多人,看到你在这里不好。”

人家肯定会说是钟唯唯逼死川离的,小棠和钱姑姑都劝钟唯唯:“走吧,走吧。”

对面的门被人狠狠砸了两下,苟老五站在窗洞里,看着钟唯唯:“你过来。”

钟唯唯无精打采地走过去:“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我没办法把你弄出去,你有什么心愿未了,或是有什么人要照顾,我可以帮你去做。”

苟老五笑笑:“自进来那天起,我就没打算出去过,无儿无女,无妻无家,并没有什么需要照顾。心愿么……”

“也没什么……”他顿了顿,问道:“难道陛下没有转告你吗?”

“转告我什么?”钟唯唯莫名其妙:“你见过陛下?”

“呵呵……”苟老五笑了一声,道:“既然他没有告诉你,那你现在听好了,难得糊涂。回去吧。”

所以,在这之前,重华来过这里,还和苟老五说了话。钟唯唯抓住门,喊苟老五:“你都看到了些什么?你都知道什么?”

苟老五往阴影深处退去,再不发一言。

小棠和钱姑姑一起,把钟唯唯拽了出去。仵作要去给川离验尸,钟唯唯强烈要求:“让之七也跟着去验。”

这意味着,她不再相信朝廷的仵作和官员。范国华神色微变,但也没多说什么,答应了钟唯唯的要求。

昭仁宫中,重华在和吴王、刘岑等人就与东岭谈判的事细谈,继谦阳帝姬到来之后,东岭终于正式派出了使臣,使臣就在这两天到来,方方面面都得准备妥当。

李安仁快步入内,低声将诏狱发生的事情说了,重华良久才道:“她要查就让她查吧。只要不胡来,都随她。”

他仔细想过了,他和钟唯唯之间,这些年因为各种误会,分分合合,彼此都是吃够了苦头,好不容易才能有机会重新在一起,并且越过越好,若是再因为这些事情闹了不开心,那就没意思了。

与其瞒着,拖着,不如把他的担心都说给她听,否则只怕又会渐行渐远。

做了决定,重华便觉得轻松了许多,专心致志地继续处理政务。

钟唯唯直到傍晚时分才回来,川离是自尽,无论朝廷这边的仵作,还是之七,都明白无误地确定这一点。只是盘亘在心头的阴影挥之不去,她势必要找重华问个明白。

本以为重华还在昭仁宫处理政务,那知踏进清心殿,就见他早已坐在里头了。

见她来了,重华也不多问:“先去梳洗更衣吧,今晚朕请你喝酒,穿得轻便些。”

他难得有如此正式邀请她的时候,钟唯唯也意识到了一点不同,急急忙忙换好衣服出来,脸上的水珠都没擦去。

重华抬起手指,轻轻擦去,说道:“不知阿唯有否发现,你近来行事每多匆忙,每次都是急急忙忙地去,急急忙忙地来。”

钟唯唯扯扯唇角:“事太多。”

重华不置可否,示意她跟着他走:“朕让人在御花园里的水榭上弄了个烤肉会,你我二人可以亲自烤肉,多喝几杯。”

二人各怀心事,一路行去说不到三句话。

到了水榭,钟唯唯觉得气氛太过沉闷,便开玩笑:“陛下也不怕这烟熏火燎的,破坏了此地的清净。”

重华垂眸看着她:“你嫌朕粗鲁,不通风雅么?”不会奏什么凤求凰、阳春白雪,也不会用花笺写什么劳什子情书,还不会烧炭……

重华心里酸溜溜的,眼睛却是黑而且亮,专注而温柔。

钟唯唯的心被猛地击中,忍不住悄悄牵了他的手,低声道:“其实,陛下偶尔粗鲁一点,微臣也是喜欢的。”

“也是喜欢的?”重华对她用了这个“也”字,表示很不满。

钟唯唯立刻纠正:“很是喜欢。”

重华这才没有多话,示意她入座。

水榭旁燃了几炉炭火,稍远一些的地方,几个宫人正挽着袖子在铁架子上烤着整只的羊腿、乳猪、兔、鸡、鸭、鹅、鱼等物。

在钟唯唯和重华面前,另有一炉炭火,旁边放着些洗剥干净,用调料腌制好的麻雀、鹌鹑之类的吃食,都已经用铁钎子穿好了。

钟唯唯自然而然地拿起铁钎,准备烤肉,重华接过去,递给她一壶酒:“拿去温一下。”意思是不要她做重活。

钟唯唯就笑:“也好,烟熏火燎的,容易让人变老。”

重华道:“朕若老了,你当如何?”

☆、642.第642章 坦诚相对(2)

“朕若老了,你当如何?”重华说完这话,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钟唯唯,一手却握着一把铁钎子,大有你敢嫌弃我,我和你没完的架势。

钟唯唯既不按照他所希望的方式回答他,也不招惹他,微笑着道:“陛下老了,我也老了啊。”

重华对这个答案不满意,却又不好明说,沉默着烤好了肉,细心地拨在钟唯唯面前的碟子里:“吃吧。”

麻雀肉被烤得外焦里嫩,滋滋地冒着油珠,散发着纯粹的肉香,光是看着就已经让人食指大动,钟唯唯迫不及待,也不用筷子,直接上手,撕一块肉塞进嘴里,烫得直吸气。

重华鄙视她:“你是小孩子么?”

钟唯唯笑着把一块脯子肉塞到他嘴里:“真好吃。”

重华瞪她一眼,吃了,刚咽下,一只酒杯又被塞到唇边,就着钟唯唯的手喝了一口酒,整个人都舒坦起来,心情也跟着变好了。

二人一口肉,一口酒,你喂我吃,我烤你喂,吃了个半饱,喝得微醺,太阳也快要下坡了。

钟唯唯让人伺候重华洗手:“让他们伺候,过来歇歇气。”

重华过去,和她依偎而坐,先喂她一口酒,才淡淡地道:“我看你回来时欲言又止,是有话要问我吧。”

钟唯唯也不隐瞒:“是。”

“那你问,我正好也有话要和你说。”

“川离死了,陛下知道的吧?”

“知道,他这样的身份,谁也不敢瞒我,自然是刚出了事就禀告上来了。”

“听说昨夜陛下去过诏狱,见过川离。”

重华皱了眉头,他是打算和钟唯唯坦承,却不知道她居然清楚他昨夜的去向,想到她可能早就不信任他,秘密安排人打探他的举动;或者是有人居中恶意挑拨,他便高兴不起来:“你如何得知?”

钟唯唯见他突然沉了脸,心里也有火气大,使劲压了压,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和气:“牢里的人犯们嚷嚷说,要向陛下呈冤,显然是见过陛下了。”

她笑笑:“陛下若是不愿回答,那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