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对,这不符合他的初衷,便放了酒杯,诚恳地注视着钟唯唯:“我的确见过他了,并且向他询问了当年的真相。”

钟唯唯的心悬了起来,就连呼吸都不敢,生怕呼一口气,重华就会说出让她害怕的话。

重华看到她眼里的恐惧,那些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反而变得小了些,她也在害怕呢,害怕两个人之间会再出什么问题吧。

意识到这一点,重华的心更加柔软下来,他把钟唯唯的手握在掌中,毫无保留地把当年的事情说了出来。

又将苟老五的话也说给钟唯唯听:“……难得糊涂,他是这样说的,死者已矣,涉及到的人也全都不在了,我们不要再追查了,可以么?”

重华看着钟唯唯的眼睛,希望她能回答他说:“好。”

钟唯唯犹豫许久,轻声道:“我要想想。”

重华的眼神黯了黯,但也没有勉强钟唯唯,毕竟是那么多条人命,那么多年的骂名,换了他也是要弄个水落石出才能心安的。

他递了一杯酒给钟唯唯:“阿唯,你要答应我,不管真相是什么,你都不能把咱们俩的事扯进去。”

钟唯唯扯起笑容:“苟老五不是说了吗?这件事和你没什么关系,我家里出事时,你还小呢。”

“那我们说好了。”重华和钟唯唯碰了一下酒杯:“等到川离的事情了结,我就安排立后大典,你看怎么样?”

钟唯唯应了:“我不是早就收下凤冠了么?”

重华总算是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心说自己一定得抓紧时间,早些举办立后大典,以免夜长梦多,横生枝节。

二人都没有再提之前的事,说说笑笑,喝酒吃肉,忽听有人娇笑道:“陛下和大司茶喝酒吃肉,也不叫我们一声,倒叫我们闻着馋。”

却是吕太贵妃、吕纯姑侄二人一前一后而来,吕太贵妃看上去容光焕发的,吕纯则是笑得温婉可爱。

因着最近吴王很是得用,钟唯唯和重华也不好不给这二人面子,便让宫人给二人铺陈了座位和碗筷,邀请二人吃喝。

吕太贵妃笑道:“如此良辰美景,为何没有歌舞?”

重华微微皱眉,吕纯忙道:“最近朝中事多,歌舞并不合适。我看不如这样,自从长公主殿下回宫之后,宫中的姐妹们都还没见过殿下呢,恳请陛下让臣妾拜见一下长公主殿下呗~”

吕纯边说,边抓住重华的袖口晃了晃,此时太阳刚落,新月初升,光线最美,她这样仰着头,娇娇地卖痴,看着倒是真的赏心悦目。

钟唯唯心里醋意滔天,却也不出声,撑着下颌,似笑非笑地看着重华。

“好主意!”重华若无其事地一拍手,顺便甩开了吕纯,吩咐严储:“告知各宫,都来这里赴宴。”再让李安仁:“你去把长公主请来,别忘了让她带上皇长子和阿彩。”

吕纯被重华甩开了手,却也不生气,笑吟吟地给自己夹了一片烤乳猪肉,尝了又尝:“好吃,惠妃很喜欢这个,话说~”

她斜瞟着钟唯唯,试探地问:“大司茶回宫之后,还不曾见过惠妃吧?当初你离宫去九君,她可是挂念你得很呢。”

钟唯唯道:“近来太忙,所以不曾见过。”

见了又能说什么?当初她离开时,曾拜托胡紫芝照顾重华和又又,现在她回来了,胡紫芝便再不曾在她和重华、又又面前露过脸。

理论上,她是应该去见胡紫芝,表示感谢,可是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情形,去了比不去还要尴尬。

她不去,人家最多说骂她傲慢霸道,翻脸不认人;她若去了,就变成以势压人,威胁炫耀。多说一句话都是尴尬的,总不能让她和胡紫芝姐妹相亲吧。

“是我没想周到,自罚三杯。”吕纯见重华目光阴冷,当即爽快地饮了三杯酒,然后感叹:“陛下的酒真是好喝啊,大司茶要喝醉了,臣妾却是要渴死了……”

☆、643.第643章 是挑战吗?

吕纯的话一语双关,好比是说,涝的涝死,旱的旱死。

吕太贵妃使劲咳嗽两声,皱眉道:“越来越口无遮挡了。”

吕纯幽怨地道:“我就是想念陛下嘛,陛下许久没有出清心殿了。”半真半假地要求钟唯唯:“大司茶,您吃肉,好歹给咱们一口汤喝呗。”

“噗……”钟唯唯差点喷了酒,拿了帕子按住嘴,指着吕纯:“贵妃娘娘可真是什么都敢说,来来来,给你肉吃。”

她亲自操刀,把整整半条羊腿放到吕纯面前,豪爽地道:“都是贵妃娘娘的了,只要您吃得下。”

想吃肉?那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胃口吃得下。

吕纯唇角含着笑意,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目不转睛地看着钟唯唯的眼睛,娇俏地道:“哎呀呀,大司茶和人家开什么玩笑呢?人家看上去是吃独食的人吗?这么多肉,我一个人哪里吃得完?还是大家一起吃才有意思,不然吃独食,是最招人怨恨的啦。”

钟唯唯立刻把羊腿拖回自己面前,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呢,要么不吃,要不就吃独食,从不与人分东西吃,不然沾了别人的口水,我嫌脏。”

她从始至终没有看过重华一眼,重华却很明白她的意思——他送她凤冠那日,她说过,若是哪天他觉得她不好了,请立刻告诉她,她会离开。若是不好意思,让别人来说,就是别欺骗她。

重华在案几之下握住钟唯唯的手,默默把吕纯面前的一整条烤鱼推到她面前,温柔地道:“爱吃多少吃多少,一时吃不完也不打紧,本就是特意为你准备的,全都是你的。”

钟唯唯这才满意地赏了他一个“算你识趣”的眼神。

吕纯泫然欲泣:“陛下好偏心,臣妾的心好痛。”

吕太贵妃皱了眉头:“陛下,后宫之中要雨露均沾,才会安宁和谐,这一点,陛下还是应该多向先帝学学才好。”

重华淡淡地道:“听说吴王兄近来偏宠小妾。”

吕太贵妃脸一红,说道:“因此还要请陛下多管教他才好。”

好无聊,难道除了皇帝睡谁不睡谁,就再也没有其他话题了吗?钟唯唯敲一敲桌面,不耐烦地道:“美人们来了。”

远处亮起无数的灯笼,宫妃们欢声笑语,个个都是精心装扮,让人不得不怀疑,她们是早就得到消息,特意打扮好了等着的。

宫妃们照着位分高低,依次入座,胡紫芝接着也来了,钟唯唯和气地请她在自己身边坐,她倒也没有客气,微微一笑,挨着坐下来。

不同于其他宫妃的盛装,胡紫芝打扮得素淡雅致,表情也是落落大方:“早就有心去拜访大司茶,只是听说你这一向太忙,故而未去打扰。”

她落落大方,钟唯唯也跟着松了口气:“近来是有些忙,过几天就好了,皇长子也在念叨你呢,改天过来一起吃个便饭。”

见她二人说得亲热,吕纯挑事儿:“惠妃妹妹,说起来啊,你能晋妃位还多亏了大司茶,你真该敬她三杯才好。”

胡紫芝半垂了眼,一笑,果真倒了满满一杯酒,却不是敬钟唯唯的,而是敬重华:“臣妾敬陛下,多谢陛下恩赏。”不等重华应允,一口饮尽。

座中一片安静。妃嫔们双眼放光,全都虎视眈眈地看着胡紫芝和钟唯唯。

吕贵妃让惠妃敬大司茶酒,是想说,惠妃能有今天,全靠当初大司茶在众多宫妃里挑选了她,给了她讨好接近陛下、皇长子的机会,虽有挑拨之意,却也有些道理。

惠妃若是会来事儿,就该顺着吕贵妃的意思,敬一敬大司茶,说说笑笑,也就过去了。

偏偏惠妃不买账,不敬大司茶,反而只敬陛下,这是告诉大家,也是告诉大司茶,她有今天的身份地位,不是大司茶或是任何人给的,而是陛下给的。

也就是说,惠妃眼里只有陛下,而无大司茶。因此,惠妃是在表示不满吗?

胡紫芝喝了酒之后,平静地注视着重华。

这两年来,胡紫芝劳苦功高,陈留侯府更是冲锋陷阵都在前头,不能不给胡家面子。重华举起酒杯喝了:“惠妃辛苦了,像这样挺好的,继续保持。”

胡紫芝笑着给他行礼:“多谢陛下赏脸。”

她再给自己斟满了酒,转过身,端端正正对着钟唯唯:“这一杯,要敬大司茶。一是庆贺你回宫,二是恭贺你战胜了东岭,三是恭喜你沉冤昭雪,四是谢你相信我。”

钟唯唯还了胡紫芝的礼,爽快地把酒喝了,除却一声“多谢”之外,别的都没有说,说什么都没意思,再说多了就是炫耀和欺负。

二人喝尽杯中之酒,再互相对行一礼,准备落座。钟唯唯抬头时,不期然间对上了胡紫芝的眼睛,看到了一双冷静、漂亮、却绝不温和的眼睛。

胡紫芝注意到钟唯唯在看自己,笑容扯得更大了些,并没有半点要退让的意思。

因此,胡紫芝刚才的举动,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有意为之。

钟唯唯注意到这一点,也算是有心理准备。在后宫之中,想要独秀一枝,谈何容易?利益纠纷太大了,身不由己的人也太多了。

吕纯撑着下颌,左看看,右看看,“嗤”地一声笑了,也学着胡紫芝的样子,要给重华和钟唯唯敬酒:“我是自来没有惠妃会做人的,不过呢,我这个人很容易满足,有酒喝,有肉吃,有床睡,就够了。”

“你们倒热闹。”端仁长公主一手牵着又又,一手牵着阿彩,心情很好地走过来,先就骂重华和钟唯唯:“你们倒会享受,把孩子扔给我就不管了,吃香的喝辣的,也不记着给我们送一点。”

吕纯立刻跑出去讨好她:“殿下骂得好,还是我提醒陛下,陛下才不情不愿地答应的呢,他是嫌我们打扰了他和大司茶说悄悄话。”

端仁长公主是温和的性子,笑着点点吕纯的额头:“贵妃这张嘴,可真是……”

阿彩仰着头,天真地道:“贵妃娘娘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了。”

☆、644.第644章 阿彩的计较(1)

见阿彩夸吕纯美丽,无数道嫉妒的目光齐刷刷地朝吕纯射了过来,吕纯也是沾沾自喜地摸摸脸:“是么?难道不是大司茶最美么?”

又又也期待地看着阿彩,希望她能说他家的唯姨最美,然而阿彩却只是瞟了钟唯唯一眼,很认真地道:“不,我觉着还是贵妃娘娘最美,其次就是惠妃娘娘……”

“啊……”她突然想起来的样子,笑吟吟地抱住端仁长公主的手臂,笑道:“我说错了,最美的女人是姑母,谁也不能和她比的。”

有意无意地略过了钟唯唯,又又有点不高兴,小声提醒她:“我觉得我家唯姨才最美。”

阿彩笑眯眯地道:“殿下的意思是说,姑母不美?”

这几天又又和端仁长公主之间越来越亲密,他很喜欢这个才回来的姑母,记得女人都是喜欢别人夸自己美的,他怕端仁不高兴,连忙晃晃她的手:“姑母也很美,不过和唯姨是不同的美。”

“你这个孩子,真是生了一副好心肠。”端仁长公主爱怜地摸摸又又的脸蛋,道:“去和你唯姨坐吧,不是一直都在念叨他么。”

“多谢姑母。”又又立刻朝钟唯唯跑去,硬生生挤到她和重华中间,看看左边的重华,再看看右边的钟唯唯,靠靠这个,再靠靠那个,心满意足的幸福模样。

端仁长公主目光微黯,很快又打起精神,牵着阿彩坐到了吕太贵妃身边。

重华没有公主出生,若是圣女宫要延续下去,那就必须在宗室中挑出一个合适的女子去学习,作为将来的继任候选人。

虽然大家都没有挑明,但阿彩长期跟在端仁身边,又很聪明讨喜,因此都是把阿彩当成了未来的圣女继任人。

为着这个原因,吕太贵妃对阿彩也是多加讨好照顾,阿彩一派天真,不管是谁和她说话逗趣,都是和气地回答,张口就笑,看着很是可爱。

重华也渐渐被她所吸引,笑道:“阿彩很可爱。若是我们将来……”恍觉失言,便拿话岔开去:“将来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了。”

“若是我们将来有女儿,希望会是阿彩现在的样子。”这是重华未说完的话。

钟唯唯心知肚明,略有些不快,却也没表露出来,垂下眼帘给又又挑拣鱼刺,回道:“是呢,希望阿姐这次能在家里多住些时候。”

又又不要她帮忙,反倒拿了筷子过去:“我给唯姨挑,小时候都是您照顾我,现在让我来照顾您。”

钟唯唯心里一暖,亲昵地抱了又又一下,低声道:“还是我家又又最体贴,唯姨最喜欢你了。”

又又小声道:“我也最喜欢唯姨。”

重华不高兴:“那我呢?难道我是多余的吗?”

又又这才回头,有些不耐烦地道:“阿爹别捣乱,少不了你的。”

重华皱眉:“臭小子怎么和我说话的?小心揍你!”

又又立刻抱住钟唯唯:“我今晚要和唯姨住。”

重华:“你敢!你以为你还是奶娃娃么?”

又又牙尖嘴利:“难道你是?”

重华哑口无言:“没规矩!”

又又吐舌头,讨好地夹一块鱼肉给他:“阿爹吃吃吃!”

这父子俩真是,钟唯唯抿嘴笑了起来,所有的阴霾都消失不见了。

忽见阿彩小心翼翼地捧着满满一杯酒过来:“大司茶,大司茶,阿彩敬您。”

她人小手小,却捧了一只大杯子,那杯子里的酒还注得满满的,一不小心就会洒出来。

钟唯唯连忙伸手去帮她,阿彩却一个踉跄,直扑过来,把满满一大杯酒尽数泼在了钟唯唯身上。

“哎呀!”阿彩惊呼一声,急急忙忙给钟唯唯擦衣服上的酒渍:“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怕您怪我没夸您美丽,想赔罪,听说酒满敬人,所以就满满倒了一杯……一不小心踩到了裙子……”

阿彩说着说着,眼里就有了泪花。

钟唯唯再怎么也不至于和一个孩子计较,连忙拉住阿彩:“没事没事,不就是打泼一杯酒么,我没那么小气啦。”

手刚碰到阿彩,阿彩就大声哭了起来,哭得特别的凄惨。

钟唯唯吓了一跳,这孩子,她也没说要怎么样啊,怎么就哭成这样了,莫非她长得特别吓人?

胡紫芝也道:“莫不是方才绊这一下,弄伤了吧?”

重华微皱了眉头,心里已经是很不喜欢了:“带下去让嬷嬷检查一下,再不行,就传太医过来看。”

吕纯打圆场:“小孩子胆小,被吓到了吧。”

端仁长公主淡淡地道:“一个小意外而已,不用传太医,阿彩,莫哭了,你过来。”

阿彩还在哭,端仁长公主就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语气已是非常严肃了。

阿彩这才抽噎着回去,挨着端仁坐下来,端仁拿一块帕子给她擦眼泪,问她:“可是哪里不舒服?”

阿彩摇头,眼睛里满是泪水,低下头去闷闷不乐,更没有了刚才的活泼快乐劲儿。

到底是小孩子,大家也没太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说说笑笑,吃吃喝喝,拈酸含醋,你不服我,我不服你的互相讽刺。

唯有端仁长公主关注着阿彩,就像一个真正的母亲一样,给阿彩挑她最爱吃的鱼肉,又给她拿她爱吃的水果和饮品:“到底哪里不舒服?”

阿彩只是红着眼睛摇头:“没有,真的没有。”

端仁长公主拿她没办法,只好道:“你若是不喜欢这里,那我们回去好了。”

阿彩立刻漾起一个笑容:“我喜欢的,我喜欢的。”

她小声央求端仁长公主:“本来就没有什么人喜欢我,若是再因为我的缘故,让您中途退席,就更没有人喜欢我了。”

端仁叹道:“小小年纪,这么多心思。给她拿块帕子过来。”

女官拿帕子过来给阿彩擦脸,不小心碰到了阿彩的手臂,“嘶……”的一声,阿彩倒吸一口凉气,一脸痛楚。

端仁微皱了眉头,不露痕迹地吩咐女官:“她的裙子上沾了土和酒,你带她下去更衣。”

☆、645.第645章 阿彩的计较(2)

过了一会儿,女官带着阿彩回来了,贴着端仁的耳朵低声道:“手臂上有个掐痕,青紫了一片。”

端仁微微吃惊,忍不住看了钟唯唯一眼。

钟唯唯已经换了一身衣裙,撑着下颌坐在那里,静听吕纯说话,偶尔看一眼重华,再给又又夹一点吃的,表情温和平静,一点看不出会做、或者做过这种事。

以钟唯唯对又又的态度来看,她的确不可能做这种事。

端仁就问女官:“问了从哪里来的么?”

女官道:“问了,说是自己不小心弄的。”

阿彩一点没有提及钟唯唯或是其他人,都是一口咬定是她自己不小心碰到的。

端仁暗叹一口气,这孩子还不算太笨。不管是不是钟唯唯弄的,总之不要提及钟唯唯就好了。

不然若是嚷嚷出去,以重华的性情,阿彩必不能再在这宫里待下去。但这伤处到底怎么来的呢?

端仁有些想不明白,再看钟唯唯,难免心存疑虑。

月上中天,夜渐深,烤肉吃完,酒喝尽,重华微醺,扶着钟唯唯起了身:“都散了吧。”

众妃嫔怨念地看着钟唯唯,太过分了啊,诚如贵妃所言,你吃肉,好歹也给大家一口汤喝嘛。

钟唯唯只当没有看见,和气地问端仁长公主:“阿姐,方才阿彩突然哭了,是被吓到了吗?还是弄伤了哪里?”

端仁长公主笑道:“这孩子胆小又性急,一心想把事情做好,却总是适得其反,她那是被自己羞哭的,没吓到,也没弄伤哪里。”

钟唯唯道:“那就好。”

她还想着要和阿彩搞好关系,给又又多添一个玩伴:“阿彩明日若是有空,不妨到清心殿来玩啊,我让人给你们准备好玩好吃的。”

阿彩毕恭毕敬地给她行礼,全无之前的天真活泼胆大,而是略带讨好:“真的可以来吗?我好高兴,谢谢大司茶!”

钟唯唯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让又又和端仁告别之后,带着他一起跟着重华走了。

端仁长公主静默地观察着阿彩和钟唯唯的表现,至此,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却还不敢确定,只叫阿彩跟她上辇。

算着别人听不见了,才问:“你手臂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阿彩低下头去,小声道:“是我自己弄的。”

端仁冷冷地道:“你在哪里弄的?”

“真是我自己弄的。”阿彩眼里再次含了眼泪,“姑母千万别再提这个事,很丢脸的。”

端仁皱了眉头:“你好像很怕大司茶,为什么?”

阿彩摇头,瞪大眼睛看着她:“我不怕大司茶的,她很好,非常好。我很喜欢她的,皇长子和陛下也很喜欢她,说明她是一个大大的好人。”

“你也是大姑娘了,以后谨慎些,不要再毛毛糙糙的,祸从口出,那种谁最美,谁不美的话,不能再说了。”端仁叹一口气,不再提这件事。

阿彩放松下来,快活地踢着双脚,靠在端仁身上,小声道:“姑母,我很喜欢又又。”

端仁原本很为她第一天进宫就招惹了钟唯唯而担心,见她提起又又,注意力便被吸引了:“是的,又又很好。”

阿彩道:“要是他能一直和我一起就好了。姑母能不能和陛下多说说,经常让他到咱们宫里去玩?”

她从小跟着端仁在圣女宫长大,没什么同龄的玩伴,只能紧紧跟着端仁,二人名为姑侄,其实也和母女差不多了。

端仁见她提了这个要求,十分高兴:“好啊,明天我就和陛下说。只是你这个做姐姐的,以后行事要更加妥当才好。”

“姑母放心吧。”阿彩紧紧抱住端仁的手臂,像幼儿一样地往她怀里钻,不好意思地道:“困了,想要姑母抱着我,今晚也想和姑母一起睡。”

到底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又是在那种特殊时候接到身边的,情分自是不同寻常,端仁一阵心软,宠溺地搂紧了阿彩。

阿彩得意而满足地翘起唇角,靠在端仁温暖馨香的怀里,只一会儿功夫,困意便上了头。

依稀听见端仁在和女官讨论又又的聪明懂事可爱之处,她不高兴地皱起眉头,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姑母是她一个人的,不能让皇长子抢走姑母。

端仁等到她彻底睡着了,才问女官:“今天这事儿你怎么看?”

女官道:“有些蹊跷,但大司茶不是这样的人。”不然,只怕难容皇长子。

端仁道:“她的确不是这样的人,但只怕她身边的人未必简单,以后你多盯着阿彩些,别让她再得罪人了。”

女官道:“是。阿彩姑娘和奴婢提起,她在宫外差点被人弄死,有位姑娘救了她的命,她想好好感谢一下对方,但是王府里的人都不理她,让她非常难堪。”

“不是自己养大的,当然不上心。”端仁沉吟片刻,道:“这也没什么难的,问一下是谁家的姑娘,召进宫来,我好生谢谢她也就是了。看她需要什么帮助,就算我做不到,也还有陛下。”

又又因为得了特许,喝了半杯酒,还没到清心殿就睡着了。

钟唯唯帮着青姑姑把他安置好才回去,重华坐在灯下等她:“今夜月色极好,要不要夜游皇宫?”

钟唯唯今天其实很不开心:“不去,困了。”

她招呼胭脂和小棠伺候她盥洗换装,重华拉着她不许去,借酒装疯:“可是我想要你陪我去。”

钟唯唯不干:“我不想去……”

重华猛地将她抱了起来,大步往外走:“走嘛,散散心。我知道你不高兴,但我在讨好你,你得履行咱们的诺言,有事不闷在心里,不高兴的话也要说出来。”

钟唯唯没了脾气,搂紧他的脖子,由着他把她抱出了清心殿。

张翼牵了乌云在外面等着,乌云看到男女主人,高兴地打了个响鼻,扭过头去亲热地蹭蹭重华,再蹭蹭钟唯唯。

钟唯唯从袖子里掏啊掏,掏出一颗糖,心满意足喂给乌云:“吃吧,吃吧。”

这一刻,她真的是觉得,和动物相处更简单更快活。

☆、646.第646章 月下夜游

重华看到钟唯唯的举动,不由得笑了:“你可真是随时随地不忘带吃的。”

钟唯唯认真道:“最近宫里宫外发生太多事了,带点吃的在身上,亏不了。”

光是刺杀或是自尽就发生了好几起,有的好像是抓住了真凶,有的是没有,有的知道死因,有的却不知,总体说来,让人很不愉快,同时,还觉得很无能,很压抑。

比如说上次,若不是钟唯唯随身带了个鸡蛋,那她铁定被韦太后咬伤了。

重华沉默着把钟唯唯扶上马背,跟着翻身上马,抓紧缰绳,催动乌云,沉声道:“这种情形不会太久的。”

圣女宫的人已经开始行动,十三卫的人也从各地赶了回来,势必要把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搜寻出来,让他们遁无可遁。

月下骑马,夜游皇宫,对钟唯唯来说是一件新鲜事儿。

宫中自有规矩,每到夜晚便紧锁宫门,不许人轻易出入,她夜里出入办事,都是靠着两条腿,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似这样悠闲,那是第一次。

月色下的宫城有种静谧幽雅的美,尤其是和自己心爱的男人在一起,八分的风景也有了十分。

钟唯唯靠在重华怀里,吹着习习凉风,渐渐的没那么郁闷了。

她和重华分析:“太奉衣和我说,那个人回来了,再不准备就来不及了,这是说的谁?”

重华也是一头雾水:“太奉衣行踪诡秘,他的话未必可信。”

这件事,大概也与何蓑衣脱不掉干系。但也是奇怪了,明知何蓑衣在京城中,却是找不出人来。

想到这里,重华便有些心浮气躁,与钟唯唯再三强调:“不管遇到什么事,咱们俩都要记住一点,开诚布公,不要藏着掖着,别让人有机可趁。”

钟唯唯抬起手,要和他拉钩:“来拉钩好啦。”

“幼稚,又不是小孩子。”重华一脸不耐烦地伸出修长的手指,勾上钟唯唯的指尖,缠上了就不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