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翰二话不说便把许及之留了下来,永帝因此很是照顾许及之,许及之也和端仁、重华玩在了一起。

这个局面是神宗皇帝极其乐意看到的,许及之是将来的大将军人选,重华是未来的帝位继承人,二人的感情好,那是最好不过。

再后来,端仁要去圣女宫,许及之已经十八岁,神宗皇帝命他做端仁的侍卫长,主要任务却是刺探东岭的军情。

原本是想让许及之积累历练,立个大功,就把他换回去,还让他子承父业做将军的,谁都没有想到,端仁和他相差那么多岁,竟然彼此互生了情意。

虽然彼此相爱,但二人都是坚韧守信重诺之人,知道肩上担子很重,从不敢因私废公,都把这份感情默默藏在心底,不敢让对方知道,还刻意避嫌,无事绝不多说一句话。

“不管在圣女宫的日子有多难熬,只要有他在身边陪着,我觉得也很满足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过去了,直到那一次。

东岭徐洲有奸人作乱,本该是谦阳去的,她推病不去,我只好带了人去,半途中了埋伏,我带的人死伤过半,他也受了伤。

伤还未养好,紧接着又遇到了夷族入侵,援兵久候不至,我和他差一点就死了,我二人绞尽脑汁与夷族头领周旋,让周边几个村免于被屠,本以为能撑过去,却被人下了药。

那是东岭人的计谋,眼红我立了如此大功,恐怕会压过谦阳的声誉,便给我的饮食里下了秘药,想设计让我与夷族头领发生点什么,以便对外宣称,说我能立功全靠美色。

如此一来,失贞的圣女不管立了多大的功劳也不算功劳,而是耻辱了。阴错阳差之下,我和许及之走在了一起,我们都没有说自己的真实想法,第一时间杀死了下药和知情的人,妥善解决了此事。

我和他约定,这件事就当是南柯一梦,从此深埋心底,大家都不必再提。回到圣女宫,东岭人等着揪我们的小辫子,却什么都没揪到。

我们都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可是我却发现,我有了身孕……他自是知道,像我这样的身份,有了身孕会带来什么样的麻烦,他给我寻来了药,准备带我去处理这件事。

可是我并不想,那个孩子在我的腹中,与我血脉相连,息息相关,我好多次做梦都梦见他叫我娘,我舍不得。

我见他给我送了药来,只当他一点都不喜欢我的,我又伤心又屈辱,便打翻了药,赶他走,他不肯走,说是死也要和我在一起。我这才知道,原来他一直心里都有我。”

端仁眼里含着泪水,唇角却是控制不住地勾起来:“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他,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言九鼎,又长得好看能干,为了我,为了郦国,可以什么都不要。

我让他保护陛下,说郦国的未来全在陛下的身上,他和我说,他会把陛下当成他的亲兄弟一样,用性命来保护。他这样说,也这样做了。

他出事之后,姑祖母派人找到我,要把胎儿解决掉,以除后患。但又又是他唯一的血脉,也是许家唯一的血脉,我怎么忍心?所以,我便是死了,也是要生下这孩子的。

又又不肯与我亲近,我也不怪他,生而不养,是我的错。哪怕就是阿彩,犯了错,也不能完全怪她,怪我没教好。”

端仁擦去眼泪,郑重其事地恳请钟唯唯:“虽然情有可原,但我的确是违背了宫规,所以圣女宫中人,只要没有做出太出格的事情,还请陛下与你手下留情,留她们一命,这么多年,她们也很不容易的。”

“阿姐放心,陛下不是嗜杀之人。圣女宫为剪除邪教立了大功,怎么也不能亏待她们。谦阳那是该死,必须杀,其他人只要不过分,我们都会留余地。”

钟唯唯早猜着端仁与许及之的事情不简单,却没想到居然这么复杂,由衷感叹:“阿姐这些年太不容易了。”

端仁叹道:“谁又容易呢?你和陛下也不容易。”

她挣扎着要起来:“昨天只能算是暂时把薛梅英等人压下去,这事儿还没完,今天我怎么都得过去一趟。”

钟唯唯不放心:“要我陪你去么?”

端仁笑着摇头:“不必啦,这么多年,我风风雨雨的闯过来,见过的风浪也不少了,走了九十九步,不差这一步,我能应付。”

钟唯唯就让曾静好生照顾端仁,自回了交泰殿。

很快芙蓉宫那边就传来了消息,在吕太贵妃的床后面发现了疑似夹墙的地方,但是找不到入口,希望能请旨拆除。

☆、829.第829章 密室

既然是发现了夹墙,那还用说么?当然是拆!

钟唯唯立刻让人去给重华送信,自己先往芙蓉宫赶去。

为了防止宫人乱说话,芙蓉宫已经封了。

马昌带了几分激动迎出来,可怜巴巴地给钟唯唯行礼:“皇后娘娘,让臣带着人拆吧。”

他因为放走吕太贵妃这事儿,吃了几十大板,还面临着随时撤职的危险,成天就恨不得赶紧把这事儿查个水落石出,最怕就是帝后要顾着什么皇家秘辛之类的,不让他参与。

钟唯唯道:“当然是要拆的。找可靠的来,若是走漏了风声,严查到底。”

马昌立刻道:“臣已经挑好人了,都是懂事的。”

钟唯唯允了,往吕太贵妃的寝殿里走去。

寝殿里所有的家具都被挪了位置,那张大床被摆放在房屋正中,原本临床的那一面墙空了出来,露出上面的一幅画。

那画儿画得奇怪,一个美丽的女子坐在草地上,周围许多造型奇怪的蝴蝶翩翩起舞,说是美人扑蝶图吧,却又不像,整幅画看着十分别扭。

钟唯唯仔细一瞧,哪里是什么蝴蝶,既肥且大,翅膀上一对狰狞的眼睛,分明就是昆仑殿供养的玉边魔目蛾,那女子的眼睛也很奇怪,像是会动一样。

马昌见钟唯唯盯着那图看,连忙上前挡住了,请罪道:“娘娘,这图有蹊跷,不能久看,会入魔。”

钟唯唯收回目光:“无碍,这小小一幅图,尚且不能害着我。”

马昌敬佩地道:“娘娘是心志坚定之人。”

钟唯唯笑道:“别拍马屁了,你去戳戳这美人的眼睛。”

马昌拿了两根筷子一戳,那美人的眼睛便自动往上翻起,露出两个黑洞,透过黑洞往里一戳,深不见底。

钟唯唯叫了原来在这寝殿里伺候的宫人进来,问道:“之前那副先帝画像是挂在这个位置吧?”

宫人道:“正是。”

难怪,那副永帝的画像重叠挂在这上头,平时用的就是这美人儿的眼睛,若要往夹墙里看,一戳就得了。

让人取下那美人图放在一旁,钟唯唯就退了出去,让人搬把椅子,弄个火盆舒舒服服烤着,指挥御林军拆墙。

墙拆到一半,露出洞口,她便让御林军全部退下,只留了马昌和梁兄等几个得力、可信的人,点起火把灯笼,准备入内探查。

这时候,重华来了,先就赶她回去:“这里头藏的脏东西说不定很多,别闹着你和孩子,回去。”

钟唯唯同样好奇得很,根本舍不得离开:“我去偏殿里等。”

重华拿她没有办法,只好许了,交待马昌等人:“那毒妇心思诡诈,说不定会装了机关毒物,小心谨慎些。”

果不其然,再往下拆,一排带毒的弩箭蝗虫似地飞射出来,幸亏大家准备得充分,无人伤亡。

又过了约有一炷香的功夫,总算把墙拆开了,接着就发现了秀嬷嬷,她被人堵了嘴绑了手脚扔在夹墙里头,只剩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救回来。

梁兄等人先把人抬出去,找了太医来诊治,又排除机关埋伏,确认没有危险,才请重华去瞧。

一间小而狭长的斗室,床和桌子等物都是特制的,味道不算难闻,空气还算新鲜,明显还有其他通风口。

重华拿一把长刀挑起堆放在床上的一件衣物,对着亮光看了两眼,认出这是韦太后穿过的外袍,猜着之前韦太后大约就是藏在这里,由不得更加恨透了吕太贵妃。

也不多说,命令众人:“继续拆!拆个底朝天!”

吕太贵妃既然是那样的身份,定然藏有很多重要的东西,而这夹墙里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那就一定还有其他暗室。

众人又苦苦奋斗起来,恨不得掘地三尺,又倒腾了许久,还真给他们找到了又一个密道。

就在那张床的下头,还有一个入口,下面是一间极其宽大的地下室,里头藏得有许多箱笼,有金银珠玉和衣物,还有一笼子魔目蛾,还有一些弩箭、刀剑等物。

养魔目蛾的纱笼下方还有一些腐臭了的肉,马昌上去拿剑搅了几下,“呸”的一声吐出来,骂道:“晦气,是人肉。”

魔目蛾受惊,扑腾腾一下子飞起来,带起一层闪闪发光的绒毛细雾,众人都怕这魔物,连忙用帕子绑在脸上遮挡口鼻。

重华阴沉着脸让人把箱笼打开一一查看,只见约有十来个箱笼都是空的,张翼上前查探过后,认为原来是装过金银的。

这么多的箱笼空了,那便说明里头的金银被人转移出宫去了,去向么,多半是吴王那里。

梁兄从角落里找到一个玉匣,里头装满了半透明的不明液体,他也不敢乱动,只把情况禀告上来。

苟老五去看,回来说道:“这个东西有讲究,是专用来装人皮面具的,把人皮面具泡在里头,能保证面具柔软贴肤,栩栩如生。”

众人闻言,全都变了脸色,若是这人皮面具如此易得,那岂不是要乱了套?今儿顶着这张面皮进来,明儿再换一张面皮,防不胜防,那是要命了。

马昌骂道:“那我们岂不是一直都抓不到妖妇了?”

苟老五解释道:“这门手艺乃是林念真传下来的,天下间会这技艺的人不超过两个,据我所知,其中一个已经死了。

且这面具也不是那么容易得的,要找到合适的面皮,要有模子,要用特制的药水泡制,前前后后也要一年半载的才能做出一张,平时还要保养,离了玉匣和这药水不成。

当然了,粗制滥造的几天就可以做好,但那个只能哄些眼拙的。按着这匣子的大小,大约可以装得三、四张,妖妇已经用了三张,手里最多还有一张,再有,就得另外制作了。”

三张精工细作的人皮面具,一张给韦太后用了,一张给了李尚,一张是秀嬷嬷的脸,还有一张,大概就是现在吕太贵妃顶着的面皮。

重华把那匣子看了又看,吩咐:“让圣女宫派个人过来,嗅一嗅这个药水的味儿。”

☆、830.第830章 线索

“这里还有些东西。”一个暗卫在角落里又发现了一口箱笼,这箱笼上头堆满了灰尘,显然是很久没有打开了。

开了箱后,里头装的东西却是乱七八糟,什么男人袍服,小婴儿用过的拨浪鼓、磨牙棒,穿过的小鞋子、戴过的帽子,还有些不值钱的竹编小玩意儿等等。

众人见那男人袍服制作精美,上头绣有龙云纹样,是亲王制式,都以为是永帝的旧衣服,重华却皱了眉头:“提起来。”

张翼随意拎出一件袍服,捏着肩头往下一抖,重华的眼皮便是一跳。

这件宝蓝色的亲王常服只到张翼小腿处,明显原主只是中等个子,而他的父亲永帝,却是高个子。

所以这件衣服不是永帝的,那会是谁的呢?

重华命人取了拨浪鼓并一套婴儿衣物、连着这套亲王常服一并送去清心殿,亲自搜查了一遍,又得到了新的发现——这所有的箱笼,都不是宫中特制,而是来自外头。

“让尚功局的人过来,再让人查一下这些箱笼来自何方,何人所制。”

重华急匆匆往外走,因为嫌弃自己钻过密室,生怕带了不干净的东西出来,不敢接近她,只在外头隔着门叫钟唯唯:“回去吧。”

钟唯唯已经听说了一部分经过,忙着出去往重华身边凑:“怎么样?”

重华往旁一让,严肃地道:“离我远些,待我沐浴之后你再来。”又交代跟他一起下去密室的人都要及时清洗更换衣物,密切注意身体,这才回去。

钟唯唯心痒难耐,好不容易等到重华清洗妥当,就赶紧给他端了一杯热茶汤过去,眼巴巴地看着他。

重华偏要卖个关子:“你在一旁听着。”

严储来报:“尚功局的人来了。”

尚功局的尚功带着司制和两个上了年纪的绣娘进来,战兢兢磕头问安,重华让严储把那一包衣物交给她们:“认得出么?”

两个绣娘仔细查看过后,一个说道:“回陛下,这件常服用的锦缎是康泰十五年的贡品,因为花纹难得,一共只得十匹,神宗皇帝很喜欢,下令给诸子各制一件常服用作赏赐。”

重华淡淡地道:“这件常服是谁的?”

绣娘仔细查看过后,谨慎地道:“这是真宗皇帝的。”

真宗的?

真宗的衣服为什么会出现在吕太贵妃的密室里?重华不动声色地道:“何以见得?”

“诸位皇子的身材不一样,御制之物必须做到精确合身,为了防止弄混,一般都是指定专人负责一位皇子的衣物,而大家都有自己的表记。”

绣娘之一上前掀起袍脚,指着一处说道:“陛下请看这里,此处的针脚是回纹,这便是奴婢特有的表记。”

当年真宗皇帝还是皇子之时就比较得宠,他的衣物当然要由手艺精良的绣娘来做,而手艺精良的绣娘,往往年纪大了还能留在宫中做师傅。

宫中出入的东西都有记录,一查账簿就知道了,绣娘没必要撒谎。

重华不再多问,又让她们看那些婴儿用品,绣娘摇头:“这个奴婢却是不知道了。”

打发走尚功局的人,重华把赵宏图找来:“你是先帝跟前的老人儿,这个交给你去查。”

赵宏图只瞟了一眼,就很肯定地道:“这个拨浪鼓是吴王出世之时,真宗皇帝府上送来的贺礼之一。”

那么其他东西应该都是吴王用过的了,重华让赵宏图退下去,回头把情况和钟唯唯说了。

钟唯唯皱了眉头:“吕太贵妃在密室里藏了真宗做亲王时的衣物,还和吴王小时候用过的衣物放在一起,到底是什么意思?”

重华沉着脸道:“不知道。”

钟唯唯隐约有个大胆的猜测,然而说出来却是对死去的永帝大不敬,估计重华听了也会炸毛,就没多说。

重华的心情很不好,目光沉沉地在一旁坐着冥思苦想,室内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钟唯唯也不打扰他,起身去了外面让人安排晚饭,又叫人把宫中名册搬来,叮嘱钱姑姑:“把二十五岁以上的宫女、女官都剔出来……”

安排妥当回到屋里,重华的神色已经恢复正常了,问她道:“又又今晚要过来吃饭?”

钟唯唯道:“是的,我估计是想来打听阿姐的伤势,但是抹不下脸来。”

重华就道:“阿姐应该已经都告诉你了,吃过晚饭,我去做事,你留又又下来,把经过告诉他,也到了该他懂事的时候了。”

夫妻二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天就黑了。

又又回来,三人和和气气用过晚饭,重华依言去了书房办事,钟唯唯让又又陪她回交泰殿,瞅空把端仁和许及之的往事说了。

又又半晌没吭声,眼里含满了泪,想哭却又拼命忍着,钟唯唯也不出声,一下一下轻抚着他的背脊。

许久,又又才缓过来,垂着头小声道:“明日唯姨若是有空,带我去看望姑母吧。”

这是想通了,不怪端仁了?钟唯唯很是欣慰:“再怎么忙也能抽出空来。”

又又欲言又止,见天色不早,很是克制地起身告辞:“唯姨早些安歇。”

钟唯唯给青姑姑使个眼色,让她密切关注又又,一旦发现不妥就赶紧来报。

收拾妥当还不见重华回来,唯恐他劳累过度,便让小棠去请。

小棠很快回来:“陛下不在前头,说是又出去了,临行前有交待,请娘娘早些休息,别等他了。”

钟唯唯皱了眉头,这天天晚上往外跑,到底是在忙什么?难道是吕太贵妃有下落了?

此刻,穿着玄色窄袖长袍、披着大氅的重华出现在京城东面的一片民居里。

这一片民居是中等人家聚居地,家家房屋整洁,第十二巷里第六户人家大门紧闭,门上挂着的灯笼随风招展,上书一个“肖”字,门边再挂一个迎风招展的旗子,上头写着“箱笼”二字。

这意味着,这家人是专门做箱笼为生的。

打扮成小厮模样的马昌上得前去,使劲叩响了门环:“有人吗?”

☆、831.第831章 娇俏的黄紫

门环叩响很久,才有人出来开门,袖着手站在门洞里不耐烦地道:“做什么?”

马昌道:“定制箱笼!”

那人道:“歇业了!年后再来!”

重华轻咳了一声,马昌等人立刻就要动手,忽听不远处传来清脆的声音:“就是这家!就是这家的箱笼好!”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红衣少女往这边走来,笑容满面,蹦蹦跳跳的,看上去十分娇俏美丽。

她在前头跑,一个高壮男子跟在后头追,脸上满是溺爱:“小祖宗,地上有冰,小心滑倒。”

女子笑呵呵地原地转圈:“就不,就不!”

说着一个趔趄,脚下一滑,大叫着:“啊啊啊啊……”手忙脚乱一通挣扎,稳住了,得意道:“没摔着。”

话音未落,脚下又是一滑,“噗通”一声跌倒在地,摔得四仰八叉,半天起不来。

高壮男子这时候才追上来,忍着笑去拉她:“没摔着哪里吧?”

“呜呜呜……好痛……”少女又羞又恼,坐在地上哭了起来:“都怪你!”

高壮男子道:“是,是都怪四叔,怪四叔没打着你。还怪这地,它为什么要结冰?我替你打它!”

果真如同那些哄孙子的老太太一样,用手拍了两下地。

“噗……”肖家的人笑出了声。

少女这才想起周围有人,很凶地吼了肖家人一句:“笑什么笑?看什么看?没见过人摔跤啊!不给你家买箱笼了!”

肖家人摸摸鼻子,没吭声,要关门。

重华冷眼旁观,只当他们是一伙儿的,要演戏给自己看,却也不管肖家人关不关门,反正前后门都派人堵住了,跑不掉。

红衣少女这会儿却瞟向了他,先是远远看着,接着跑过来。

苟老五要上前拦阻,重华淡淡一瞥,苟老五便不动声色地退到后头,且看着少女要怎么样。

少女跑到重华马前,仰着头盯着他看,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清脆地道:“你长得真好看。”

她脸上还带着泪光,眉眼弯弯。

灯笼、雪光、红衣、泪中带笑的娇俏少女,哪怕是见惯了美人的御林军,也觉得真是好看,真是可爱。

想到她居然敢对着皇帝陛下说这种明显是调戏的话,都替她捏了一把汗,觉得皇帝陛下不知会把她怎么样呢。

重华面无表情地看着少女,一言不发。

少女不高兴了:“你这个人,就算是长得很好,很招人喜欢,也不要这样骄傲得意,目中无人好吧?有人夸你好看,特别是女孩子夸你,怎么也得礼貌地说一声谬赞,或是多谢之类的话吧。”

完了,陛下一定会发飙的,果然是无知无畏啊,大家都很同情这个少女。

却见重华淡淡地道:“多谢。”

苟老五和马昌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天上下红雨了。

少女反而无话可说,摸摸后脑,冲着重华一笑,问道:“你们也是来买箱笼的吗?”

马昌抢在皇帝陛下发作之前回答:“正是。二位呢?”

少女气呼呼地道:“本来是的,但现在不是了!居然敢笑我!倘若有人在我家门前不小心摔了一跤,我怎么也得表示慰问,哪里会笑人!京城的人不是好东西!”

停下来,笑眯眯看重华一眼,大声道:“当然了,你除外!你没笑我,长得也真的很好看。”

马昌又是满头大汗,赔笑道:“原来二位不是京城人氏。”

少女的四叔要开口,少女却抢在前头大声道:“我们当然不是,我们是来京城见识的!我哥哥来赶考,我跟着来玩,听说帝后大婚,就来看热闹!结果什么都没看到!你们是京城人吗?你是我看到的长得最好看的京城人了!”

她跺着脚:“好冷,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呀?”这话还是冲着重华去的。

重华依旧面无表情:“鄙人家中已有妻室,当然不能随意与外头的女人搭话。”

少女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突然反应过来,涨红了脸:“你这个人什么意思?姑奶奶……”

她四叔匆忙捂住她的嘴,抱歉地给重华行礼:“对不住,对不住,这孩子口无遮拦的,不懂事,请勿见怪。”

少女使劲挣扎,眼睛瞪着重华,满是威胁:“唔唔唔……”被她四叔拖到一旁,厉声喝斥了几句,大意是要写信回去告状,要把她押送回去,不许再出来云云。

重华轻飘飘瞅了马昌一眼。

马昌赶紧上前,和那高壮男人攀谈起来。

大概是因为被骂了的缘故,少女无精打采地蹲在角落里,拿一颗石子在地上乱画,偶尔抬头偷看重华一眼,样子十分娇俏可爱。

马昌回来禀告:“自称姓姚,安县人,家里是做茶生意的,买了一些年礼想要送回去,听说肖家的箱笼好,经久耐用,就来定制。”

重华淡淡地道:“什么时候不好来定制,偏要晚上来?”

少女听力好,大声道:“你管我什么时候来?姑奶奶逛街逛得高兴,逛到这时候不可以?你又为什么这个时候来?”

重华没理她,转过身走了。

少女大声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一点不招人喜欢,白长了这么一张脸。”

重华就像没听见似的,径直去了。

少女叫骂了两声,被她四叔拖走,两个暗卫悄悄跟上去,一路缀着听他们都说些什么。

一群人无声无息地进了肖家,很快把肖家人全都控制住,该搜的搜,该查的查,火速把人换了一拨,准备守株待兔。

重华并不管这些琐事,回了皇宫,轻手轻脚洗了,在钟唯唯身边躺下来,一会儿工夫就睡着了。

却说两个暗卫追踪着红衣少女到了京城最大的仙客来客栈,眼看一切如常,便留一个守着,一个回去复命。

黑暗里,红衣少女吹灭了灯,伸手在眼角揉了两下,原本弯弯的眉毛便得了解放,斜飞入鬓,整个人变得凌厉起来。

正是黄紫本人。

黄紫冷冷勾起唇角,给自己斟了一杯热茶,东方重华,对他那个病鬼老婆倒是忠诚得很。

☆、832.第832章 胡紫芝请罪

一条黑影悄无声息地走进来:“主上,已然按照您的吩咐,把消息送出去了,郦国皇帝在肖家箱笼铺什么都不会等到。”

黄紫道:“外头的狗还守着?”

“守着的。”

黄紫想了想,吩咐道:“一切如常,让他们准备好,十天后出城。”

小样儿的郦国皇帝,想和她斗?也不看看她是谁,一口气斗败了六个兄弟姐妹的人,有那么容易被他斗败么?她非得让他尝尝失败的滋味儿不可。

天才蒙蒙亮,重华就睁开了眼睛。

轻吻了沉睡的钟唯唯一下,便轻手轻脚准备下床,亵衣的下摆被人抓住,钟唯唯迷迷糊糊地道:“又要跑了。”

重华见她醒了,就又坐回去,将她搂入怀中:“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