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今天这种正儿八经陪领导吃饭的事情,实在太让人起疑心了。在蓝希音的印象里,一般只有秘书之类的,才会陪老板去吃饭。她一个小小的检验师,陪着主任去吃饭,说出去大概会让人笑掉大牙吧。

更何况,她长得也不是绝色,关键是,性格还不太好,见谁都是冷冷的。在酒桌上也不会来事儿,找她去,平白就是扫了别人的兴罢了。蓝希音甚至想,如果到时候有人执意要劝酒的话,她说不定会摔了杯子当场走人的。

于是,蓝希音把自己的顾虑,一一向科长给说了。没想到科长却立马笑了起来,要她放心,说那不是什么需要人八面玲珑的场合。据说今晚一起吃饭的主角,是个女的,大约和蓝希音是校友,主任这才想带着她一起去,到时候可以拉近些关系。

这个说法,听上去似乎有些牵强,投什么说服力。蓝希音本能地就想拒绝,无奈科长在那里不停地游说,一副她不答应就不让她走的模样。这下子,蓝希音倒也有些好奇起来了。她本能地觉得,或许这场饭局,是冲着自己来的。如果那样的话,她倒是不得不去见一见了。

有些事情,既然躲不掉,那就不如迎难而上吧。

蓝希音当晚走进那家五星级酒店的包厢时,抱的就是这样的想法。她依旧是上班时的那副打扮,衬衣裙子,只是把外面的白大褂给脱了,显得略微有了几分女人味儿。

主任在医院门口见到她的时候,不由皱起了眉头,似乎有话要说,却又投说。只是干笑了两下,葚至主动替她开了车门,请她上车。

蓝希音一直不明白,主任这是要干什么。一直到她走进包厢,看到坐在里面的两个女人时才算有点明白过来了。

这两个女人,一个她认识,就是她男朋友段轻寒那个所谓的“未婚妻”冯乔。还有一个,是个中年妇女,神态非常从容淡定,举手投足都很优雅。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总给人一种慈眉善目、极好相处的感觉。

蓝希音看到她的第一眼,本能地认为那是冯乔的母亲。可仔细一看,她们两人眉眼间似乎长得投什么相似的地方,完全是两种风格。于是她又觉得,那或许是段轻寒的母亲,千里迢迢从北京跑来看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了。

她以前也听说过,知道这些官夫人们,是最喜欢对儿媳妇挑三捡四的了。不自己亲自看个仔细,把祖宗十八代都查清楚,她们是不会甘心的。这几乎成了她们生活的一种乐趣,谁也无法剥夺。

可蓝希音又想了想段轻寒的长相,总觉得这个阿姨和他真是一点儿也不像。如果他们两个同时出现,说是母子的话,想要夸一句他们两个长得真像,还真有点让人为难。

蓝希音带着满肚子的疑惑,走进了包厢。进去之后,主任只陪着说了几句话,就起身要离开了。他既没向对方介绍自己是谁,也不向自己介绍对方是谁,完全像个什么情况都不了解的中间人,负责把人带到就可以了。

那中年妇女似乎一直掌控着全局的气氛,一听说主任要走,也没有挽留。只是笑着冲他摆摆手,说道:“小孙啊,你就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们了。”

主任一听这话,立马诚惶诚恐,一个劲儿地拍对方马屁,又说了不少好话陪了不少笑脸,这才弯着腰离开了包厢。

蓝希音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只觉得和电视里那些拍马屁的奴才们很像,不由又对这个中年妇女好奇了起来。她甚至觉得,自己像是到了古代,正在见两宫皇太后,被人用一种审视而不甚友好的目光,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29交锋

那个中年妇女,始终投说自己是谁,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蓝希音几次想问,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好几次想要起身告辞,冯乔却总在旁边友善地招呼她。一会儿问她要喝点什么,一会儿又问她想吃点什么,还把菜单推到她面前,请她点菜。

蓝希音只觉得这像是一场鸿门宴,她们三个人,都不像是来吃饭的,各有各的心思。可她猜不透冯乔的意思。按理说,她现在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不想见到自己的人了。怎么这会儿见了面,她又这么淡定从容,既不吵也不闹,依旧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真不知道该说她是教养好,还是城府深。

蓝希音推辞不过,只得随便点了几个菜。后来那中年妇女又给添了几个,然后,她们就借由等上菜的间隙,开始互相打量着对方。六只眼睛互相在彼此身上扫来扫去,气氛变得越来越诡异。

蓝希音现在是以一敌二,无论怎么看都有点吃亏。而且她平生也不太喜欢和人打交道,遇到不熟的人更是赖得说话,坐在那里除了喝茶,似乎什么事情也干不了。而且,她已经打定了主意,绝不主动问起对方的意图。既然她们把自己找来,还费了这么大的功夫,绕了这么大个圈子,那显然是有话要说。既然如此,她敢肯定,这顿饭吃完之前,她们一定会说点什么。

菜刚端上来的时候,那中年妇女还只是拉着她闲话家长。聊一些医院里最近发生的事情,特别是之前发生的那场火灾,她似乎挺感兴趣,问了不少这方面的问题。

蓝希音基本上是有问必答,对方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回答地言筒意骇,多一个字也没有。

除此以外,她便很少开口,只管吃自己的东西,将面前的一碟子蚝油鸡片,吃掉了不少。

她吃的时候,心里一直在数,看自己吃到第几片的时候,对方才会切入正题。这么一想,她倒是觉得挺有意思,像是突然有事情做了,也不那么闷了。那种尴尬的气氛似乎也舒缓了不少。

对方的耐心似乎比她预想的还要好,那盘子鸡片几乎都快要被吃光了,那中年妇女这才悠悠开口道:“我想,你大概知道我是谁。”

蓝希音一听这话,便放下筷子,礼貌地回道:“不好意思,我真的不太清楚。”

“你以为,我是冯乔的妈妈?”

“这个,我不好妄下断言。”

“哦,这么说,你倒不一定觉得,我是冯乔的妈妈?那你觉得,我会是谁的妈妈?”那中年妇女说到这里,脸上浮起了一层淡淡的笑容。

“我的判断并不重要,您来找我,一定也不是想和我玩这种猜谜游戏吧。”蓝希音喝了口水,定定地望着那个女人,一脸自信的表情。

“不错,挺聪明的一个姑娘。”那女人点了点头,像是很满意,“我听雯珊说起过你的一些事情,倒是和她给你的评价差不多。”

蓝希音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看起来,这女人就是段轻寒的妈了。大老远的从北京跑过来,估计是听了段雯珊的话,跑来兴师问罪了,顺便力撑她选中的儿媳妇人选。这样一来的话,蓝希音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这老太太不可能对自己有太大的好感。

以段雯珊对她的态度,只怕说起她的时候,十句里有十一句都是抹黑她的话。再加上先人为主的缘故,她在段家父母的心里,是不可能争得过冯乔的。说起来,她真的是毫无胜算,除了段轻寒对她的感情比对冯乔的深一些外,除此以外,她似乎投有任何地方,比得过冯乔。

那女人见蓝希音但笑不语,不由更觉得这小姑娘不简单,想了想,继续开口道;“我是轻寒的妈妈,你叫我段阿姨好了。”

“好的,段阿姨。”

“你和轻寒,认识多久了?”

“不长,也就几个月。”倒是比不得冯乔,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蓝希音忍不住在心里添了这么一句。因为她发现,自己这么说的时候,段妈妈的脸上,明显露出了几分不屑的神色。

就算她掩饰得再好,城府再深,说到底,也是个女人。投有男人那么深沉的心思,一旦把话说开了,再要掩饰就比较困难了。所以,她索性也不掩饰了,变得直来直往起来。

“几个月?其实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你看,短短几个月,你和我们家轻寒的关系,就有了质的飞跃了。所以我常说,人有的时候,需要自己去争取,总等着别人送上门来,未免不现实。冯乔,这一点,我必须得说说你,你这孩子,从小性子太高,你见到我家轻寒的时候,一定不会像蓝小姐那样。其实,女人有的时候,耍点手段,去讨好一个男人,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蓝希音真心觉得,这老太太说话的水平很高,看着像在数落冯乔,实际全是在骂自己。再看冯乔,虽然被批评了,脸色依旧好看,笑得跟朵花似的。段妈妈一直说,她就一直点头,十足乖巧的模样,倒不像上次见面时那般大气了。看起来,她要变身为一个小女人,也不过就是转眼间的事情。这样的女人实在是很高明,蓝希音不由对她有些佩服起来。

蓝希音被骂了一通,倒也不生气,依旧是那么一副令人火大的表情。段妈妈见她不说话,便又说道:“我听说,你认识雯珊的丈夫穆萧声。”

“是,我们以前是同学。”

“好像不止这么简单吧。”

“确实,我们还谈过恋爱。段阿姨,这个事情,雯珊一定和您提过了。”

“嗯,她确实说过了。”段妈妈点了点头,像是觉得有点热,深深地吐了口气,“其实,这种分分合合的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今天跟这个好,明天和那个处,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我们家啊,向来有点毛病,轻寒他爸爸规矩太大,喜欢干干净净的女孩子。那些个喜欢脚踏两条船的,他最看不惯了。”

“这个话,您跟我说,是想说明什么吗?”

“投什么,你别误会,我就是这么一说罢了。要我说,也是雯珊那孩子太多疑,她条件这么好,怎么会争不过—个一无是处的小姑娘呢。她有什么比不上别人的,长得漂亮家世又好,那些女生在她面前一站就被比下去了。所以啊我常说,她喜欢胡思乱想,没事儿也得折腾出点事情来。”

蓝希音抿了抿嘴唇,突然注意到了一旁冯乔的脸色。她似乎有点吃惊,大约是觉得段妈妈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居然还没发飙,忍耐力未免太好。

于是,她也淡淡笑了笑,意有所指道:“这个,倒也不一定。漂亮姑娘争不过普通姑娘的例子,倒也时时在上演呢。或许正如您说的,姑娘太漂亮了,就放不下身段了,倒不如一般的女孩子更讨人喜欢了。”

“蓝小姐!”段妈妈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像是被刺激到了似的,语调一下子变得尖利起来,“看来你也不是个好好说就会听的人。我跟你说了这么半天,你总在那里跟我装糊涂。那好吧,既然如此,不如我就说明白点吧。你和我们家轻寒,你想怎么勾引他,是你的自由。不过,你最好懂得见好就收。要不然到最后,鸡飞蛋打,什么都没捞着,可别说我事先投提醒过你。”

“您今天来,为的就是说这番话吧。早说不就好了,何必绕这么多弯子。我这个人,脑子比较笨,不太好使,别人暗示来暗示去,我也听不明白。”

“啪”,段妈妈将筷子往桌子一摔,两只眼睛死列地盯着蓝希音:“我知道,像你这样的女人,就盼着有一天能攀上高枝儿,指望着嫁进我们段家,好一辈子吃穿不愁。我告诉你,这样的主意,最好不要打。别说我不会同意,就是轻寒他爸,也一定不会答应。我们段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你心里应该清楚,像你这样的儿媳妇,根本进不了门,你又何必浪费时间呢?”

蓝希音总觉得,段妈妈变脸变得有些太快了。她刚刚说那番话的时侯,简直是咬牙切旨,反应之大出乎她的意料。就像不是在对着自己说,而是对着一个夙敌说那番话似的。像她这样的官家太太,涵养应该还不错,怎么突然有点泼妇的感觉?

当时,蓝希音也来不及细想,这个原因要到很久以后,她才会慢慢地发现。

现在,她只想尽快结束这场谈话:“既然您觉得,我一定进不了段家的门,又何必这么紧张。咱们不妨漫慢看,看到最后,到底会是个什么结果。”

“蓝希音,你一定要和我争吗?”一直沉默不语的冯乔,突然开口了,声音悦耳动听,和她的人一样漂亮。

“感情这个事情,谈不上争与不争。这个问题,我早就看明白了。一个男人如果想要和你在一起,那么无论怎么样他都会选你。如果他变了心,或者他的心从来不在你身上,那么,就算强求了,也不可能长久。”

“看起来,你年纪不大,阅历倒是挺丰富,对男女之情了解地这么透彻。”段妈妈像是又回复了一些,不再像刚才那般剑拔驽张。只见她笑得快活,一副恍然大悟道,“我倒是给忘了,你跟雯珊的丈夫以前恋爱过,最后他却没娶你。这个事情,对你的打击一定很大。我刚才忘了说了,你的平凡固然是不能人我们段家门的障碍,另外一方面,我们家,也绝对不会要一个曾经堕过胎的女人当儿媳妇!”

30第一夜

蓝希音走出那家酒店的时候,心里突然下了一个决定。她转过身,看着面前金碧辉煌的酒店大门,人来人往的俊男美女,心里止不住地冷笑。

段雯珊,既然你总喜欢揪着我,不肯放过我,那我们不妨就来玩一玩,看看到最后,谁笑得比较欢。

蓝希音这一辈子,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唯独当年没了的那个孩子,让她耿耿于怀至今。她本来只打算和段轻寒好好谈场恋爱,不管最后成与不成,总算也没有遗憾了。可现在她才发现,这根本不是恋爱,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一场战斗。

不管是冯乔高高在上的进攻,还是段雯珊明里暗里的使坏,她都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付。刚刚段妈妈的话已经说得很难听了,可以说,她们两个之间,以后是很难和平相处了。蓝希音不由会想,如果最后真的嫁进了段家,是不是要一直和这个老太太斗下去,永无宁日?婆螅问题是千古不变的大问题,更何况还是这么难搞的婆婆。

如果说,段轻寒只是一个普通男人的话,这会儿她说不定已经放弃了。趁感情还不深的时候,尽早抽身是最好的选择。但是现在,她却萌发了一股勇气,非要硬碰硬试一试了。

既然段雯珊一直巴不得她过好日子。那她就得好好地活出个人样儿来,让她瞧一瞧。这个世界上,像她这种一直养尊处优的天之骄女,未必会一直走运。而像她这种总被人践踏的小老百姓,也未必就总会倒霉。

那天晚上,她比平时回去得晚了些。基本上,段轻寒也不是那种按时下班的人。他总是很忙,有许多事情要做,在公司加班开会那是家常便饭。

偏偏那天凑巧,他居然难得闲了一回儿,到点儿就走人了。回到家后不见蓝希音,他也没说什么。他总觉得,即便是恋爱了,双方也应该保持一定的距离,让彼此都拥有私人空间。他是不在乎把自己的事情都告诉她,但如果对方不愿意说的话,他也不会勉强。

说到底.他和蓝希音.还只是男女朋友关系。虽然住在同一屋檐下,但总是分睡两房,连最后一步亲密的关系都没有到。段轻寒对这种事情倒也不那么着急,只想—切顺其自然。

所以有的时候,他甚至有些迷惑,觉得蓝希音就像是自己的一个房客,每天除了回来睡睡觉,基本上两个人也碰不太上。

那天晚上,他没有打电话给蓝希音,去追问她的行踪,而是很有耐心地坐在客厅等她回来。蓝希音进家门的时候,只觉得家里有点安静,以为段轻寒还没回来。一直到走进客厅,看到正坐在那里看报告的段轻寒,才小小地吓了一跳。

段轻寒抬起头来,裉自然地问道:“晚饭吃过了吗?”

“吃过了,不过没吃饱。”这是她的心理话。刚刚搭车回来的路上,她的肚子是越来越饿,唱了好几回空城计。

段轻寒一听这话,就站起身来,要去厨房绐她下面条。蓝希音看着他忙碌的身影,觉得有些奇怪。心想他怎么都不问自己去哪里了?段轻寒不问。她也不方便说,若是主动说了,倒像是在告他妈妈状似的。那毕竟是他妈,自己无论说什么,似乎都不太合适。

本来跟老太太关系就够差了,不如先缓一缓,不要闹得太激烈才好。

蓝希音这么想着。对那晚见面的事情就守口如瓶。段轻寒很快将面下好,端到餐厅,然后坐在蓝希音对面,一直看她将整碗面条全吃下去,这才问道:“味道好吗?”

“一般般。”蓝希音有些不客气,实话实说。虽然段轻寒长得挺漂亮,头脑也很不错,不过说到做菜,水平似乎还差了点。

“嗯,我也觉得一般般。以后结婚了,做菜的事情就交给你吧。”

蓝希音当时正考虑要不要把面汤给喝了,听到这话,两手扶在碗边,怔怔地抬头:“什么?”

“听不明白吗?”

这下子,蓝希音总算明白过来了。她慢慢地将手放了下来,望着段轻寒:“你确定,要和我结婚吗?”

“嗯,我确实有这个打算,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如果你没有的话,就不用理会我今天的话,就当我只是在说梦话好了。”

“你这梦话,说得可够大声的,我都听到了,能假装没听到吗?”

段轻寒站起身来,走到蓝希音身边,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然后弯下腰来,将唇凑近到她脸颊边,轻声道:“既然你都听到了,不妨认真考虑一下这个问题。我们两个,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是不是?”

蓝希音只觉得他的气息在脸上拂来拂去,心神一下子就乱了,身子也慢慢地烫了起来,烧得越来越厉害。她沉默了半天,才回道:“这个事情,只怕不是你我说了就算的。”

“嗯,确实会有其他人喜欢多嘴,不过没关系,不管谁来了,我都可以搞定。你要做的,就是好好调整自己的心态。哪天你想要结婚了,记得要告诉我,这样,我就可以去筹备婚礼的事情了。”

蓝希音听着这番表白,突然就想起刚才段妈妈说的那些刺耳的话了。她心里止不住地想要冷笑,心想如果段轻寒知道他妈妈这么看不上自己,还会如此自信的说什么全由他来搞定吗?

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会把亲情看得重于一切。很多男的在没有遇到阻力前,都会过于低估父母反对的能量。等真的开战起来,才会觉得承受不住。到时候,无法放弃父母的他们,只能选择放弃爱人。

蓝希音不知道段轻寒是不是这样的人,但她可以肯定,以她对段妈妈仅有的了解,这个老太太绝对不好对付。搞不好,段轻寒也会像绝大多数男人一样,最终妥协也说不定。

段轻寒见蓝希音一直目视前方,似乎在看着什么.又像是突然失去了焦距没了方向,便将唇凑了过去。一面轻吻她的嘴,一面问道:“怎么了,心神不宁的样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没有。”蓝希音淡淡地回了一句,突然伸出手来,勾住了段轻寒的脖子,将那个浅尝辄止的吻。变成了一个投入的深吻。

有些事情,一旦开头了,就很难再回头了。段轻寒虽然当过兵,还算比较自律,自制力也蛮强。但他毕竟也是个年轻男子。被蓝希音这么主动地回吻之后,他也有些无法克制自己的欲望。所以,吻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伸出手来,一把将蓝希音从椅子里抱了起来,径直往卧室走去。

蓝希音没有反抗,只是安静地缩在他怀里,任由他将自己抱进了卧室,轻轻地放在床上。然后,一只手覆盖在了她衫衣的领口处。

段轻寒和她的脸,大约只有几公分的距离,彼此都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呼吸,比平时来得更为沉重一些。屋子里很安静,能很清楚地听到两人快速的心跳声。

段轻寒沉默了片刻,伸出手来,抚了抚蓝希音的脸颊,说道:“如果你现在拒绝的话,我可以考虑离开,”

“然后呢?”

“没有然后,我不是那种在一个女人身上得不到安慰,就会自暴自弃地去找另外一个女人的那种男人。”

蓝希音被他的话逗乐了,咯咯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听在段轻寒的耳朵里,格外地勾引人。这还真是让人难以自制。他当时想也没想,就低下头去,吻住了她的唇。

然后,事情就变得无法收拾了。那个时侯,除非蓝希音用力踹他的下半身,不然的话,她就只有被吃干抹净儿的份了。

那一晚,情况激烈的程度,远远超出两人的想象。段轻寒没有料到,蓝希音看起来有点瘦弱的身材,竟会让他如此兴奋,整个人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而蓝希音也没有料到,事隔三年后,还会有一个男人,如此纯粹而彻底的,挑起她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欲望。那种愉悦的感觉,她甚至都不曾在穆萧声的身上得到过。当段轻寒贯穿她身体的时候,蓝希音终于深深她明白,自己对他的感情,究竟有多深。

他们两个,在那个夜晚,都向对方展现出了最真实的自我,毫无保留,也没有遮掩。到最后,当他们精疲力尽瘫倒在床上的时侯,天色已经大暗,外面隐隐的还能听到蝉鸣的声音,一声又一声,敲在人的心头上。

蓝希音已经很久没做这么剧烈的运动了,刚躺下没多久,就枕着段轻寒的手臂,沉沉地睡了过去。那一晚,她睡得很踏实,虽然不在自己家里,虽然身边还躺着个男人,她却依旧睡得很好,一夜到天亮。

倒是段轻寒,在激情过后,有些无法入睡。他以前每次办完这种事情,基本上都是倒头就睡,从来不管其他的事情。今天却有些反常,只觉得刚才的事情有点太过荒唐,明明只想关心她一下,只想看她吃一碗自己做的面,怎么到最后,居然就滚到床上去了?

而且,这事情发生得顺理成章,似乎本就该如此似的。他本来以为蓝希音会拒绝自己,至少也会矜持一下。没有想到,她竟会非常配合。这让段轻寒感到极大的安心,因为通过刚才这般剧烈的运动,他可以感觉到,蓝希音对他的真情实意。

她和其他女人都不一样。有些女人会看中他的钱,有些则看中他的家世,甚至有一些只是看中了他的外表。只有她,看中的只是他这个人而已。

段妈妈的事情,蓝希音以为段轻寒不知道。没想到其实,他早就知道了。老太太前脚刚离开北京,后脚段轻寒他二哥就给他打来电话,通风报信了。

段轻寒和他妈,关系虽然—般,跟两个哥哥倒是挺亲厚。尤其是这个二哥,年纪差得小一些,又不像大哥,长年待在部队里。二哥结婚之前,一直和他一起住在家里。两兄弟经常一起想法子对付家里的老头老太太,于是关系便格外铁。

段轻寒接到二哥的电话时,除了说老太太的事情,还忍不住打趣他道:“难为你了,还想着你弟弟我。我知道你现在也是后院起火,忙着收拾,不比我轻闲。”

二哥段轻哲在电话那头“呵呵”笑了几声,显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段轻寒很识相地没有继续下去,谢过他后,便把电话给挂了。

然后,他在办公室的大转椅里,慢慢地转着椅子,静静地思考起来。

每次看到他二哥,他就忍不住生出一个念头,将来娶老婆,一定不能娶父母安排好的。所以说,他从骨子里就排斥冯乔。原本若是两家父母不这么起劲,他们一同在这个城市打拼,说不定还真能培养出点火花来。让爹妈们这么一搅和,他算是彻底对冯乔没了兴趣。

他们段家,已经有一个活生生血琳淋的惨烈例子了。不需要他再去添砖加瓦了。段轻寒每每想起他二哥的婚姻,都会忍不住感叹:包办婚姻害死人哪。

其实要说起来,他二嫂这个女人还是挺不错的。虽然也是干部家庭出身,却没养成什么坏毛病,知书达礼,温文尔雅,跟段雯珊完全是不同类型的人。嫁给他二哥之前,是做记者的,听说在外面的时侯,从来不拿家里的背景欺负别人,完全就是个靠自己本事吃饭的女人。

这么好的女人,其实说起来,能娶到也算他二哥的福气了。可是爱情这种事情,是说不清楚的。或许,也要分个先来后到。段轻寒想起他二哥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情事,就不免生出几分感叹来。

政治联姻,闹到最后,幸福的永远没有几对。他看过身边太多貌合神离的夫妻,人前和和气气,人后各忙各的。那种矛盾的样子总让他不忍心看下去。所以他一早就下了决心,不管最后娶的是普通百姓,还是官家的女儿,他都必须要找个自己称心满意的。

可惜,他满意的女人,段妈妈却未必会满意。所以段轻寒也料定了,她一定会亲自来看一眼。只不过没想到,她来得还挺快,也不知道是真的急了,还是冯乔在旁边催得急了。

段妈妈来见蓝希音的那天,其实是下飞机的第二天。前—天晚上,她住在了冯乔那里,连儿子都没说,就想打他个措手不及。

通过医院里的关系,她顺利地见到了蓝希音,也很清楚地认识到这个女人的厉害之处。在段妈妈看来,蓝希音就是一心机深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为了得到自己的儿子,她—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像她们这样的官家太太,见过太多这样的女人,以至于一有人接近他们的儿子,就会被她们定性成那种爱慕虚荣的类型。

那天晚上,段轻寒躺在床上,看着身边熟睡的蓝希音,想了半天,还是给一个常年跟着他的下属发了条短信。让他去查一下他那个妈,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从昨天到今天又干了些什么。

对方是他用熟了的人,从北京一直跟他到了这里,对段家的事情也很清楚,门路也广,没过多久就全给打听出来了。说老太太一下飞机,先是去冯乔家里住了一宿,今天晚上又见了个女人。

他没打听到那女人是谁,不过他刚那么一说,段轻寒就明白了过来。难怪今天,一向按时回家的蓝希音,比平时回来得晚。难怪吃面的时侯,她会说那些意有所指的话。

段轻寒想到这里,不由慢慢地将手机关上,重重地按在了床头柜上。他眉头深锁,目光紧紧地盯着对面墙上的一副画,眼神冷峻而凛冽。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段轻寒什么都没对蓝希音说,只是抱着她亲了几下,然后便目送她离开了家门。紧接着,他也出了门,直接去了冯乔在本地的一个住处。那是一处位于郊区的别墅。他知道,自己那个妈在北京住惯了独门独户的大院儿,让她住什么公寓房,一定会觉得憋曲,十有八九要找人麻烦。

还是像这样的别墅最好,视野广阔,屋子也宽敞,反正她出入都有车接送,完全不用担心出行问题。

段轻寒赶到那里的时候,也不过早上九点。段妈妈剐起床洗澉完毕,正准备吃早餐。保姆就过来说三少爷来了的时候,段妈妈愣了一下.寻思着或许那姓蓝的女人昨天回去后,就跟儿子告了状了。

就在这怔神的功夫,段轻寒已经进来了。段妈妈看着这个好久不见的儿于,愈发觉得陌生。本来他们两个之间,关系就很微妙。在外人看来,他们两个虽然不太亲,总还是血缘至亲,但只有段家人心里清楚,他们两个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段妈妈将段轻寒从小带到大,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要不然她也不会关心他的婚事。但是这感情,多少掺杂了一点其他的情绪,变得有些复杂。她甚至觉得,这个小儿子对自己不太友好,像是永远提防着她似的。别说和她亲近一些,就算以前住在一个屋檐下,他们一天也有可能一句话也说不上。

今天,段轻寒主动找上了门来,段妈妈倒有些心虚起来了,就像是做错了事情让儿子抓着把柄以的。她像大多数年纪大了的女人一样,对于强势而出色的儿子,总有些畏惧心理。

段轻寒走进来后,问保姆也要了份早餐,然后陪着段妈妈一起吃。吃的时候,少不了要说上几句,无非也是些住得好不好,吃得习不习惯,想要想去哪里转转儿之类的话。

段妈妈在回答儿子问越的时候,不住地在那里偷瞄他,想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她本以为,儿子至少会发发脾气,嫌她多管闲事儿,随口抱怨几句什么的。没想到,段轻寒的脸色意外的和善,一点儿发怒的迹象也没有。

但他越是这样,段妈妈心里就越没底。她之所以在三个儿子中,最忌惮这个小儿子,很多时候就是因为他的深藏不露。像是总跟她隔着什么似的,永远也亲热不起来,甚至让人看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段妈妈看他在那里慢悠悠地喝牛奶,冷不防地就觉得心里一阵发凉,默默地将头转了过去。

段轻寒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遁:“我二哥最近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吗?”

听到这个,殷妈妈的脸上忍不住布满阴云,叹了口气道:“唉,还是老样子,他跟忻卉整天僵持着,我也没办法。轻寒啊,你有空就劝劝他们吧,让他们好好过日子得了,别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这结个婚多不容易啊,哪能说散就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