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妈妈口中的忻卉,就是段轻寒的二嫂。他听了之后,扯了扯嘴角,装作不经意地说道:“由此证明,当年您给他们两个安排的这个婚事,就是错误的。”

“怎么会是错的呢,忻卉多好的姑娘,你也是知道的,哪一点儿跟你二哥不合适了?”

“从硬件条件上来看,确实挺台适。可关键在于,他们之间没有感情。任何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都是一个坟墓。我哥和我嫂,就生生地让您给埋在坟墓里了。您现在,还打算给我掘个墓,是不是?”

段妈妈握勺子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勉强用力才算没有掉下来。她定了定神,不悦道:“轻寒,你是不是听那个女人,说了什么了?”

“没有,她什么也没说。不过,发生了什么,我也猜得出来。我现在,不过是我二哥当年的翻版罢了,如果您现在一意孤行的话,过个几年,我应该也会像二哥那样,大打离婚官司吧。”

“妈这都是为了你好。你跟你二哥不一样。你说你二哥跟你二嫂,是相亲结的婚,感情不深也就算了。你跟冯乔呢?你们可是从小玩到大的呀,你忘了,你小的时候总跟她凑在一起。一天不见都闷得慌。倒是那个蓝小姐,跟你认识才几个月,感情才是不深吧。你了解她多少,你知道她和你在一起的目的吗?就这么稀哩糊涂和人好上了,你就不怕以后后悔吗?”

“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好。不过我敢肯定,我要是听了您的话,和冯乔在一起,那可真的会后悔。”

“为什么,你们不是感情很好吗?”

“我和她,只有朋友情谊,没有男女之情。我们太熟悉了,没办法擦出火花来。我说这个您可能会不以为然,不过我跟您说的都是实话。我要是真喜欢冯乔,早就追她了,何必等到现在,要你们来凑和。我又不是大哥,不会谈恋爱,需要别人替他安排。”

段轻寒的口才一向不错,平时挺能说会道的段妈妈,在他面前也有点施展不开手脚。好像她无论说什么,儿子都会反驳回来似的,而且理由还极为充分,一副头头是道的样子。她几次开口想要插嘴。都没成功。

段轻寒三两口将碟子里的面包给吃了,然后又问道:“这个事情,是雯珊和你说的吧,她是不是又到您面前乱嚼舌根了?”

“你怎么这么说话,她这也是关心你,怕你被骗了啊。她可是你堂妹,跟你流着一样的血,怎么可能会害你。”

段轻寒随手扯了几张纸巾擦了擦手,然后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地向门口走去。走出几步后,他又转过身来,用一种几乎是命令的口气说道:“这几天,您就不要去找蓝希音了,她跟您说不到一块儿去。你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就跟我说,我找人陪你到处转转儿。下个礼拜,您就回北京去吧,爸一个人在家,需要人照顾。”

31对质

段轻寒离开冯乔的住处后,又直接去了段雯珊家。这段时间,她除了去医院做检查,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医生说了,要静养,要静心,最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躺床上,尽量减少下床的次数。但她做不到这么自虐,于是只能尽量减少出门的次数。

段轻寒去到她家的时候,她还躺在床上睡回笼觉。本来这个时间,是不会有人来吵她的,她身边的人都知道,她最近脾气不太好,比以前更容易发怒。就跟个炸药筒似的,一点就着,吵醒她睡觉,十有八九会被臭骂一顿。

也就段轻寒这样的,才能制得住她。当时他往段家客厅里一坐,就让保姆去房里叫醒女主人。保姆有些怯生生地望着这个三少爷,一副为难的样子,过了半天,才嗫嚅道:“太,太太这个时间,一般不,不起来。”

段轻寒看出了她的顾虑,想了想便起身走到房门口,先是轻轻敲了几下门,听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便又用力拍了几下。

过了大约半分钟,门慢慢地被拉了开来,段雯珊一脸倦容地出现在门口。她刚想要发作,一见到对面段轻寒的脸,吓得一个激灵,整个人立马就醒了。

然后,她扔下一句“等我几分钟”,便把门一关。段轻寒依旧坐回原位,喝茶等人,抬手看看表,大约过了一刻钟,段雯珊终于装扮一新,从房里走了出来。

保姆一直亦步亦趋地守在旁边,一见她出来了,立马去厨房热牛奶。将个偌大的客厅,让给了他们两个。

段雯珊打了个呵欠,走到堂哥身边坐下,一脸倦容地问道:“大清早的,你怎么跑我这儿来了?”

“我刚从我妈那儿过来,她现在住冯乔那里。”

段雯珊一脸恍然大悟状:“婶婶这几天睡得好吗?”

“你觉得呢?”段轻寒转过脸来,一副严肃的模样,“雯珊,以后我的事情,你不要多管。”

“哥,你怎么这么说,我也是为了你好啊。”

“我是成年人,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我还懂得分辨。”

“哥,你现在就是糊涂了,根本分辨不了了。”段雯珊的火气一下子就冒了上来,她“蹭”地一声站了起来,大声吼道,“放着好好的冯乔不要,非要去招惹那个蓝希音。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过去,跟她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下场?”

“雯珊,你们之间的事情,别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你心里最清楚,萧声既然跟了你,就不会再吃回头草。你最好不要没事儿找事儿,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段轻寒多么精明的人,能看不出来段雯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之所以这么反对自己和蓝希,说得好听点,是为了她和冯乔之间的情谊,而实际上,她只是不希望这个女人,来当自己的嫂子罢了。毕竟她是自己丈夫的前女友,如果整天在面前晃的话,多少心里会有点硌应。

段雯珊一听段轻寒的话,脸色果然就变了,气势也弱了不少,重新坐了下来:“哥,你想想清楚,冯乔哪里不好。长得比蓝希音漂亮,身材比她好,学历家世事业,样样比她出色。你为什么不喜欢她呢?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应该很深啊。”

“这些事情,不用你来操心。照你这么说,处得时间长了,感情深了,就应该结婚的话,那萧声为什么最后娶的是你?据我所知,你们两个恋爱的时间可不长。”

“哥,你为什么总喜欢扯到我身上呢,现在在说你的事情!”

“因为你先犯规,管了不该管的事情。”段轻寒瞪了她一眼,冷冷道,“上次你去找蓝希音麻烦,泼了她一杯咖啡,我只当不知道,原谅了你。这一次,你又把我妈搬出来,你这是存心给我找麻烦。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对你?雯珊,你最好听医生的话,好好在家安胎,其他的事情,少管为妙。”

段雯珊只觉得堂哥那一双眼睛,就像把冰刀似的,不停地在自己身上来回切割着。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喃喃道:“哥,我真的是为了你好,我…”

“行了,你要是再不听话的话,我就派人把你送回北京去。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向来说到做到,你最好不要轻易挑战我的底线。”段轻寒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带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段雯珊的心颤抖了一下,身子不由往旁边挪了挪。她当然知道,段轻寒说话从来不打白条。

他如果真的想做什么事情,就没有他做不成的。她虽然天不怕地不怕,对段家的几个哥哥,却是从来不敢说什么。她其实一点儿也不笨,平时敢那么嚣张,是因为心里清楚,那些人奈何不了她。真的跳出来个可以对她做什么的人,她又立马会变得温驯听话起来。要不然她也不会在北京安然无恙活到现在。

只是这个蓝希音,对她来说真的是心腹大患。一想到她曾和自己的丈夫有过那样亲密的关系,她就恨得想要咬碎自己的牙齿。更何况,她若真嫁给了段轻寒,那自己成什么了?倒像是让她捡了个大便宜,被抢了个男人,一转眼居然又找了个更好的。

天下的女人都一样,全都不能容忍自己的丈夫比别人的差,尤其还是曾经和自己抢同一个男人的女人。

段雯珊想了想,放缓了语气,装出一副小女人的姿态,继续劝说道:“哥,有些话,虽然你不爱听,可我为了你,还是要说的。蓝希音和萧声的事情,咱们先不提,就说她和你恋爱,难道你就一点儿不担心?”

“担心什么?”

“你不怕她是另有所图?这个问题,你应该要考虑考虑吧。毕竟这世上不是所有的女人,面对财富地位的时候,都可以做到淡然处之的。我们这个圈子里总能遇上这样的女人,你就不怕她不是真心爱你?”

这个问题,段轻寒曾经也考虑过,不过那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事实上,经过昨晚以后,段轻寒已经不再怀疑这一点了。

倒是段雯珊的话,让他觉得既可气又可笑,忍不住吐嘈道:“那倒是,这年头贪图名利的人确实多如牛毛。你倒不必担心我,先想想你自己,想想穆萧声是为了什么才娶你。雯珊,有时候,你不去想,不代表这个事情不存在。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婚姻吗?”

段雯珊被这话结结实实地给问住了。一直以来,她都刻意做一个不要想太多的女人。基本上,从穆萧声和自己离开的那一天起,她就努力想要把过去的事情都忘掉。这一次,和蓝希音在这个城市重逢,她才深深地感觉到,原来过去的那些事情,就像用刀刻在石头上一般。无论经历多少风霜,都很难拣去。

或许,这才是她真正讨厌蓝希音的原因吧。因为她是一个既定事实,作为穆萧声曾经的女朋友,这一事实擦不去,抹不掉,甚至难以忘怀。她每次一想到这两人曾经亲密的模样,就觉得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所以,她才会在段家老太太面前说那些话,刻意把蓝希音塑造成一个爱慕虚荣、贪图富贵的女人。

她本以为,把老太太请出来,就可以制住段轻寒。现在看起来,似乎投什么用。想到这里,她心里不免一阵心灰意冷,连段轻寒起身高去时,她都没有起身送他,只是瞪着眼睛,一个人窝在水发里生闷气。她的耳朵里一直回响着刚才哥哥说过的话,穆萧声娶她的动机,终于慢慢地清晰地,在她面前展示了出来。

一旁的保姆小心翼翼地捧着牛奶杯,不敢上前来,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让对方把火气撤到了自己身上。

接下来的一整天,段雯珊都一直处在一种焦躁不安的情绪中。她似乎很难安静地坐下来,总是喜欢在客厅里走来走去,阴沉着一张脸,一副随时要爆发的模样。

保姆见了有点害怕,就给穆萧声打电话,让他提前回来。偏偏那天穆萧声公司里忙得要命,一批药品出了点问题,他正在跟人扯皮,而且一想到老婆大人心情不好,他就更不想回去了。他要是回去了,岂不是就成了现成的出气筒了?

所以那天晚上,穆萧声非但没有早回去,反而比平时晚了一些。反正不管什么时候回去都要挨骂,他倒不如潇洒一些,最好等老婆睡着了再回家。

可惜的是,他进门的时候,段雯珊竟然还没睡。她正坐在客厅里,慢悠悠地喝茶,似乎专程在等着他。一见他回来,段雯珊头一句话问的就是:“怎么这么晚?”

穆萧声感觉到了她语气里的不友善,搬出了早已想好的借口:“公司里太忙,有批货出问题了,催了一下午,裁连饭都没顾得上吃。对了,就是上次那家药厂,在石溪那边的,先前非说要我帮忙,结果我给他联系到客户了,货又发不出来了,真是让人扫兴…”

“行了行了,你那些生意经,别来和我讲。”

穆萧声心里不禁窃軎,结婚这几年,他早就摸清者婆的脾气了,知道她最讨厌听的就是和生意有关的事情。只要一谈这个,她就会显得很不耐烦,直接打断自己,顺便连想发的脾气,也会一并儿忘了。

他见老婆站起身来,似乎要往房间走,一颗提着的心便渐渐放了下来。没想到,段雯珊走到房门口时,突然又转过头来,冷冷地打量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最好不要和我玩花样,要不然,我不保证我不会拿枪抵着你的脑袋。”

32同学会

穆萧声知道,段雯珊在之方面,向来是说到做到的那种人。这和他们段家其他人的性子很像,从来说一不二。

其实,他的这个老婆,和他感情还算不错。当年若不是她主动追求,自己也不会想要和她在一起。结婚这几年来,夫妻间相处还算和睦。只不过段雯珊毕竟是从小娇生惯养出来的,他们段家,从祖辈起就在部队里混,根基很深。段雯珊的父亲虽然不如段轻寒的父亲混得那么好,也不算太差。

对穆萧声来说,段雯珊那样的人家,如果不是因为和他家女儿结婚的话,他这辈子连片袖叶儿都碰不上。第一次去段家的时候,就把他给吓到了,那些站在门口荷枪实弹的警卫,搞得他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倒是段雯珊,表现非常自然,像是早就习惯了。对那些人也不太客气,总是呼来喝去的。身后还总是跟着一群佣人老妈子,小姐长小姐短的。她又是家里的独女,上头只有个亲哥哥,自然是受尽了宠爱。

穆萧声和她结婚后,渐渐了领教了她的脾气。这才知道当年她大闹学校,派人去打了某位任课老师的事情,并不是别人夸张。她这个人,意识已经养成了,跟她说什么“人人平等”之类的话,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在她看来,只有和他们同等地位的人,才能讲什么平等不平等的东西。寻常百姓,那是自然要被他们踩在脚底下的。如果有一天,这个世界全都平等了,那不就乱套了吗?

当然了,她偶尔也会斥责某些人滥用权利,为非作歹,浪费国家资源。每当这个时候,穆萧声就不由暗想,其实真正浪费资源的人,不就是他们这类人吗?从小就给配齐了佣人、司机、秘书、老妈子,还都不用自己出钱。不管出去办什么事情,抬出某个长辈的名字来,就一路开绿灯,葚至还有人上赶着来讨好。

有几个他见识过的败家子,整天说什么做生意,还总以为那是自己的本事,能拉来那么多项目。也不想想要不是靠着他们的老子,那些人会主动来和你做生意?真要脱去了那层光环,就是找个普通的工作,也未必那么顺利。

只不过,他自己也是靠着老婆家的关系,才能把生意做到这么大,实在也没什么资格去指责别人。

他很清楚,段雯珊说要拿枪对付他,绝对不是玩笑话。从结婚第一天起他就知道,段雯珊手里有枪,还曾经拿出来让他开过眼。她从小在军人家庭长大,开枪就跟玩儿似的,据说准头还不错。要是自己真的惹恼了她,投等他那老丈人过来给他一枪,自己夫人这一关,先是过不了了。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那冰凉的枪口,抵在额上的时候,会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穆萧声坐在办公室里,眼前摊开了一份文件,却什么也没有看进去。脑子里不是在想老婆雯珊,就是想起了以前的女朋友蓝希音。当年一念之差,选择了这条路,如今想想,也不知道是对是锴。若是当时投有离开蓝希音,或许现在,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

但也有可能,他们依旧住在出租的房子里,每天挤早班公交车,在公司或是医院里被老总骂得臭头也不敢吭声。为了保住那一个月就赚几千块钱的工作,到处装孙子。

穆萧声不由也有些迷惑了,不知道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或许,他要的实在是太多了,才会有那么多有的没的心思。他现在的生活在其他人看来,已经是相当不错了,简直可以羡煞旁人了。

他正在那里回忆往昔,秘书的电话突然接了进来,说有人打电话进来找他,说是老朋友,不像是生意上的伙伴。穆萧声正在想念老朋友,一听这话就让人接了进来。

那是某个大学同学打过来的,当年和他还有蓝希音是一个班的。大学毕业后,他因为去了北京,跟老同学也就慢陧断了联系。这一位还是去年的时候,那人来北京,无意间在饭局上撞见了,这才彼此交换了号码,断断续续偶尔联系一下。

穆萧声离开北京后,想起了这位老同学,听说他也在医疗系统工作,便给了他张名片,平时互相有个照应。其实,往大了说,基本上就是他在照顾人家,他那些同学们,投一个比他背景更硬。早些年上学的时候,班里还有些家里当官的同学。现在在段雯珊家面前,全都成了一堆臭狗屎了。

那人打来电话,为的不是公事,而是一件私事。说是今年他们班的同学会要开了,请穆萧声去参加。往年他人不在,请也请不了,今年趁着这个机会,大家好好聚一聚。

穆萧声现在也算是衣锦还乡了,想到这是个在老同学面前扬眉吐气的机会,便一口答应了下来,然后又有点犹豫,东拉西扯了半天,才打听问蓝希音是不是也要去。

对方似乎早就猜到了他的心思,立马回道:“去,肯定去,已经跟她联系过了。前两年她也有来,今年应该不会缺席。你小子怎么,都娶了老婆了,还惦记着前女友哪。”

穆萧声赶紧打着哈哈应付了过去,挂下电话后,自己都不知道,脸上已经浮起了笑容。

他突然想起咋天晚上,段雯珊回房前的情景。当时,她站在门口,说完那句话后,便伸了个懒腰,冲自己道:“我先睡一会儿,一会儿开饭了再叫我。”

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就走回了房间,把房门一关,睡她的安稳觉去了。穆萧声当时手里,还拿着她喝剩下的半杯牛奶,看着那紧闭的房门,猛然觉得,自己和这家的保姆,也没什么差别。

因为如此,他倒愈加期待起那场同学会来了,至少可以光明正大地和蓝希音坐在一起,好好再看她几眼。这几年,岁月似乎没在她脸上刻下多少痕迹,唯独眼神,似乎变了不少。

蓝希音也接到了同学会的邀请,当时也投细想,忘了问穆萧声会不会去,就一口答应了起来。她虽然现在跟同事们总是喜欢保持距离,倒是跟当年的同班同学感情还不错。那几年念书的岁月里,大家处得都挺好,现在回忆起来,也尽是些愉快的事情。

她总是觉得,如果没有段雯珊的出现的话,她几乎可以算是她人生里,最幸福的一段时间了。遇上了初恋,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顺利毕业拿到学位,说不定还有机会进医院工作。人生其实看起来很美好,只是在这层美好的表象下面,总是隐藏着波涛汹涌的暗潮。

同学会那天,两个人毫无意外地撞上了。当时他们很揍巧,差不多时间到达聚会的酒店,又是同时被带上的楼,所以进屋的时候,两人是一起的。

那些老同学一见此情此景,不由开始起哄起来。虽然明知道穆萧声是结婚有老婆的人,但初恋总是最美,他们两个的恋情又是经过大家亲眼见证的,不比其他,更有意义一些。所以,当两人一起进屋的时候,大家心领神会,连位子都给他们安排在了一起。

蓝希音完全没料到,会在这里撞见穆萧声,一时之间,心情复杂到难以明说的地步。

当时的气氛,其实还是挺融洽的。同学圈里对于当年发生的事情,其实是知之葚少的。

那时候,正值毕业时分,人人都在忙自己的论文和工作,没闲功夫关心别人的家事。加上蓝希音意外怀孕了,怕被人说闲话,就搬到了外面租了套房子。当时她和穆萧声已经打算好了,准备等她的胎儿稳定一些,就去领证的。

没想到后来为了工作的事情,两人都忙得够呛,一时疏忽,领证的事情就给忘了。蓝希音事后总想,如果当年把证领了,穆萧声还会跟段雯珊跑吗?想了半天,她觉得这个可能性还是相当大的。这么一想,当年没顾得上领证,倒还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了,至少这样一来,她只是让人撬了男朋友,而不是老公。还投直接就让人打成二婚头。

当时他们分手的事情,也是隔了很久,大家才陆续知道的。有些人甚至根本不知道蓝希音怀孕的事情,也不知道段雯珊的插足,只当他们是毕业了,顺理成章各奔东西。

加上穆萧声一毕业就去了北京,更像是从侧面印证了这一点,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不把这个事情放在了心上。甚至还觉得,他们当年无奈分离,或许彼此心里还有着对方。

所以那天晚上,他们两个被人起了不少哄,有几个男的胆子大,甚至公然开起了玩笑,要他们两个旧情复燃什么的。那话听得蓝希音耳根子直发热,不住感叹离开学校上了社会之后,大家竟都变得如此开放。

穆萧声身处老同学之中,仿佛也受到了气氛的感染,变得有些念旧起来。他当年离开蓝希音的时候,本还对她有感情,若不是为了前程,也不会做出这样恶心人的事情来。如今,时过境迂,仔细对比一下,他又不禁感慨起来。看着身边坐着的温柔沉静的蓝希音,再想想家里随时会跳起来给自己脸色看的段雯珊,心里那种白玫瑰和红玫瑰的心思,又变得蠢蠢欲动起来。

33车祸

蓝希音这几年,除了每年一次的同学会,和当年的朋友们联系也渐渐少了。虽然见面的时候还是有说有笑的,但聊久了就能感觉到,其实彼此还是有些改变了。大多数人都变得成熟了,也世故圆滑了,说话比起从前,水平大有长进。

这么一对比,她倒像是变化最少的一个。因为工作稳定,不需要搞办公室斗争,也投什么领导找她的麻烦,她除了每天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外,生活起不了一点波澜。

同学们还在那里忙着打趣她和穆萧声,偶尔还有几个女同学凑过来,追问她的感情世界。蓝希音实在有些招架不住,为了避免大家继续将她和有妇之夫扯在一起,她只能点头承认,说自己已经有男朋友了。

这话一出,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局面,瞬间又掀起了大浪。大家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起哄、灌酒,追问情史,甚至有人要蓝希音立马就把男朋友约出来,让大家开开眼界。

在场所有的人中,倒是穆萧声显得最为平静。他一直在那里喝酒,偶尔扫自己一眼,那目光似乎也有些复杂。

蓝希音不清楚,他知不知道自己和段轻寒恋爱的事情。不过她猜想,如果他知道的话,一定会气得跳起来的。她算是看清楚了,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穆萧声和段雯珊,从本质上来说,都是一样的人。

大家忙着说笑,一时倒投人注意到穆萧声的反应。蓝希音也只管吃自己的东西,懒得再去看他一眼。酒过三巡之后,她被个女同学叫去一起上洗手间,两人说说笑笑离席,穿过长长的走廊,刚想拐个弯进厕所,穆萧声就从那后面,像鬼魅似地飘了出来。

蓝希音和那女同学都被吓了一跳,同时后退一步。穆萧声却直直地走了过来,带着满身的酒气,冲蓝希音道:“希音,我有话要对你说。”

那女同学是个机灵人,连忙打着哈哈撤退,连厕所都不上了,转身回了包厢,就把这事儿跟大家说了。

蓝希音却还留在原地,她也想走,可是穆萧声蛮不讲理地拉扯着她的手臂,直接将她拖到楼下一个安静的角落里,说什么也不让她走。

蓝希音让他扯着有些痛了,忍不住发脾气道;“穆萧声,你放开我,有话就说,我听着呢。

穆萧声原本用力握着她的手,一下子就没了力,慢慢地滑落下来。他的头一直微微地低头,眼睛一张一合,闭了好几次后,才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希音,我听说,你在和轻寒恋爱?”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穆萧声见蓝希音脸色不太好,知道她在生气,见她一副要走的模样,立马又伸手拦住了她“希音,等一等,我还没说完。你,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就是…”

“就是有点心里不平衡,是吧。”蓝希音抬起头,一脸嘲讽地望着他,“穆萧声,你是不是还盼望着,我像当年一样,明知道你在劈腿,还苦苦挽留你?希望我现在明知道你有老婆,还爱你爱得要生要死,一直忘不掉你?做人能不能不要这么天真,你真的以为你是谁?”

穆萧声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非常难看。他咬了半天的牙,刚想要说点什么,手机却响了。他满心的烦躁无处发泄,拿起来看都没看,就吼了过去:“喂,谁啊,什么事情?啊,你说什么?那个事情,你不要催,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明天会去找你的。你别逼我,好了好了,乖一点,我知道了,明天我一定过去。”

蓝希音见他有电话来,本来都准备要走了。突然听他声音低了下去,一只手还掩着嘴,慢慢地缩到角落里,明显不想让人听到的样子,她倒又有些好奇起来。听起来,穆萧声似乎遇到了点麻烦,正在哄着什么人。

蓝希音虽然不太懂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却也本能地觉得,穆萧声可能在外面惹上了风流债。回想起他之前和顾琳琳的一夜情,蓝希音深深地觉得,他要真在外面搞个个把女人,完全不值得奇怪。

她就是有点好奇,万一让段雯珊知道了,他不怕死吗?在这样的环境下,他还敢偷鸡摸狗蓝希音突然觉得,这个穆萧声要真是那样的人的话,自己当年,实在也算死得不冤。

穆萧声挂了电话,发现蓝希音一直盯着自己,不由一阵心虚,拿手机的手里满是汗。他把手机放回口袋里,上前来刚张开嘴,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蓝希音抬脚就走掉了。他本想追上去,又觉得无趣,只能作罢。

回到包厢里,开始的时候,大家的目光都有些奇怪,后来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开始追忆往事,其他人也就来了劲儿,一个接一个地讲述当年的各种糗事。说话之余还不忘喝酒,不仅自己喝,还到处灌别人酒。

穆萧声作为在场诸人中混得最有出息的,显然就成了重点关注对象,不管男的女的,都要上来和他喝几杯,像是要沾点喜气似的。穆萧声看着面前的旧女友,想着家里的河东狮,还有刚才那个恼人的电话,一时间,心潮起伏,所有的烦心事全都涌了上来。

于是那一晚,整个包厢里,就数他穆萧声喝得最多。到最后,简直就醉成了一滩烂稀泥,差点儿就搂着蓝希音,重温当年的美好了。

要不是蓝希音反应快,用鞋跟猛踩了他一脚,他或许真的会沉醉在过去的梦里,一时难以清醒呢。

同学会结束的时候,大家因为都喝了点酒,车子都留在了酒店停车场,拼车打的回家。穆萧声和蓝希音的家在一个方向,就被众人推搡进了同一辆的士。

蓝希音本来不想上,后来一看还有个女生也跟他们同路,三人一辆车,穆萧声又坐前排,她的心这才安定下来。想想也就二十来分钟的路,忍忍也就过去了。

人世间的事情,或许总是这样。明明转瞬即逝,过去了便不会再被想起的时光,有时候却总是会发生点意外。那一天,蓝希音盼望的早早结束的二十分钟路,最终在开到一半时就嘎然而止。

他们乘坐的的士,和迎面开来的一辆小货车撞上了。司机反应还算快,避让得及时,两辆车的车头擦着而过,的士直接一头撞上了路边的护栏。那辆小货车比较倒霉,冲出了车道,冲上了人行道,还翻了个身,司机当时就被卡在驾驶座里,怎么都抬不出来。

车祸发生的时候,蓝希音正在那里闭目养神。只觉得满是酒气的车厢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然后整个人有那么几秒钟失去了意识,等到再反应过来的时侯,她已经躺在后排的座位上,浑身疼痛了。

当时她坐在司机背后,相对来说是个最安全的位置,受的伤并不太重。只是左腿小腿骨折完全动弹不了,额头上也撞了个大包,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坐在她旁边的女生,明显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被撞了个头破血流不说,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后来听说住院好几个月,才算彻底康复。

不过,那一天受伤最重的,当属坐在副驾驶上的穆萧声。他当时喝得大醉,整个人本就没什么意识。车祸来得太快,司机本能的想要保护自己,就把坐在副驾驶上的他给疏忽掉了。

车头撞到人行道上的时候,穆萧声酒还没醒,眨眼间就被撞得血肉模糊,不醒人事。被人从车里拖出来的时候,看得蓝希音都心惊不已,总觉得他会活不下去,当场死亡似的。

车祸发生的地方,离他们医院不远,当即受伤的病员就被送进了急诊室治疗。蓝希音只有小腿上伤比较重,骨折兼有骨裂的情况,需要打石膏静养。其他地方全都是皮外伤,被送进了病房留院观察,看有没有脑震荡的后遗症。

穆萧声却是当时就被送进了手术室。两车相撞,他是受伤最重的一个,当晚包括倪喆在内的骨干医生,全都被召集了起来。很多人甚至不知道他的来头,做完手术后才听说,他是段家的女婿,不由暗自咂舌,难怪这么大的面子,甚至还从外院调来了专家坐镇。

蓝希音只听说穆萧声要做手术,她治疗结束后,就进病房休息了。因为刚才席上喝了点酒加上累了一晚上,她就有些支持不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甚至没多久意到,自己住的这间房,就是当初顾琳琳住的那一间。

段轻寒接到段雯珊的电话后,直接从公司赶了过来。蓝希音参加同学会的事情,他是知道的,所以今晚特意在公司加班,省得一个人回去冷锅冷灶的。

他赶到医院的时候,蓝希音的伤已经处理完了,被送到了六楼的病房。他赶过去的时候,蓝希音甚至已经睡着了。看着她睡得安祥的面容,段轻寒不忍心叫醒她,只是望着她高高被架起的左腿发呆。

他知道,今天受伤的,不止蓝希音一个,除了另外一个女生外,还有穆萧声。他们三个人是坐同一辆车出的事情。

一想到穆萧声,段轻寒便整了整衣袖,转身离开,大步流星地向楼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