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长风淡淡一笑,端起碗,慢慢吃了一口。溪月这时已经猜到他刚才为什么发呆,故意笑眯眯道:“你是不是打算去啊?”“我还没想好。”宇文长风凝望了她一眼,眼中有些笑意。

“不去,怕怠慢了郗家、得罪了师父,毕竟是世交;去吧,又怕遇到芷烟小姐,彼此尴尬。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好呢,思来想去,竟拿不定主意。我看,你不如掷骰子吧。”溪月调侃的笑道,把请帖扔还给他。宇文长风见溪月虽一脸笑谑,语气却有点酸溜溜,手肘支着桌子,向她笑着。

溪月白了他一眼,转身欲走。宇文长风忽然道:“我不是在想去还是不去,而是想去了该送什么礼。”溪月走到他身侧坐下,审视的看着他的脸,歪着脑袋道:“骗人!”宇文长风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溪月这才向他笑笑,又拾起那请帖来看。

“这是郗子祈的字?他的字不怎么样嘛,郗太傅怎么会教弟子不会教儿子?”溪月点评道。宇文长风瞄了帖子一眼,随口道:“写帖子这种事,子祈怎么会自己亲自来做。这估计是他们府上管家的字,管家能写成这样,也不愧是了。”“这倒是。”溪月点了点头。

“见了芷烟小姐,你不许和她多说话。”溪月念念不忘这事。宇文长风“哧”的一笑:“好,不说就不说。我见了她装哑巴。”

溪月侧目看了他一眼,见他挑着眉,似有若无的笑意挂在脸上,点着他下颌道:“我说的话,你别不当真。不然将来惹出麻烦来,可不要怪我没提醒你。”宇文长风侧了下脸,避开她的手指,笑道:“什么麻烦?”

“什么麻烦你自己不知道啊,还要问我?哼!那时在凤凰台,你俩就眉来眼去的。”溪月冷哼一声。宇文长风听出她话语里浓浓的醋意,无奈的笑道:“谁眉来眼去了。你不要瞎猜嘛。”溪月又瞥了他一眼,撅着小嘴不乐。

宇文长风轻揽着她的腰,思绪又飘得很远。他那时和三弟宇文逸风说,郗家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有什么去不得?自己光明磊落,人家又下了帖子,刚才那番犹豫当真是没有必要的。郗家尚未避嫌,他又何苦瞻前顾后,去就去,有什么了不得!

郗子祈订亲那天,宇文家的三兄弟结伴而去。青鸾因为娘家和郗家也是世交,便跟着他们一道前往观礼。郗子祈虽不是长子,订婚仪式仍是非常热闹。宇文长风一到郗府就去拜见他昔日的老师郗昶,宇文逸风则去找他的好友郗子祈,。

郗府花园里,芷烟、凤藻姐妹俩正陪着几个女客坐在凉亭里休憩。凤藻看到宇文逸风从假山后走过来,像是往郗子祈的住处走去,叫住他:“你的伤好了?”她打量了他一眼。宇文逸风本没看到她们,冷不丁听到她的声音,愣了一下,才道:“好了。多谢凤藻小姐关心。”

见他没有和自己多说的意思,凤藻心里有些无趣,宇文逸风见到她神情倦淡,才又道:“你二哥呢?怎么不见他在前厅招呼宾客?”凤藻听他问起,又见他眉眼间有些笑意,不快的情绪立刻消散,笑道:“今天是他的好日子,肯定在房间里打扮呢,不知道穿哪件袍子好,你快去给他参谋参谋。”

她分明是在嘲讽她二哥,宇文逸风听了直笑。凤藻也笑,看着宇文逸风的眼神非常温柔,还有些娇羞。宇文逸风注意到她的神情,笑容渐渐收敛,向她和芷烟拱手施了个礼就匆匆走了。凤藻迷恋的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有一抹笑意。

“刚才那少年是哪一家的?好俊的模样。”一位年纪稍长的女眷问凤藻。凤藻脸上一红,没有言语。芷烟早也看到她和宇文逸风说话的情形,心中有数,代她答道:“那是齐王府的三公子。”“是他家的,那就难怪了。听说齐王的三个儿子长得都非常好,今日一见,果然是美少年。”女眷们一听说宇文逸风是齐王的儿子,无不点头称赞。凤藻心里一甜。

郗子祈正在花园里和管家商议琐事,宇文逸风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原来你在这儿,你妹妹说你在房间里打扮,怎么样,没往脸上擦点粉啊?”郗子祈听他揶揄自己,给了他一拳。“哎呦,你轻点儿,我的伤还没好利索呢。”宇文逸风假装忍痛,抱怨了一句。其实他的伤早已好得差不多了。

“子祈啊,你今天穿得真像新郎倌。”宇文逸风上下打量着郗子祈,见他一身新衣,忍不住笑着看他。郗子祈扑哧一笑,道:“我发现你跟凤藻真是一模一样,都喜欢损人。你怎么不往脸上擦点粉,你要是擦了粉,肯定比那粉面何郎还要出众。”“嘿嘿,我没这爱好,我又不是小白脸。”宇文逸风打趣道。

两人瞎扯了一阵,郗子祈道:“待会儿仪式结束了,你先别急着走,陪我去韶音坊走一趟。”“订亲这样的好日子,你都不老实,要去看小婵姑娘?”宇文逸风瞥着郗子祈。郗子祈叹气道:“你不知道,我前两天去看她,她对我冷淡的很,不大理我,不知道哪根筋又不对了。”宇文逸风这才点点头,道:“正好,我反正也闲着无事,顺道去看看紫苏姑娘。”郗子祈听到他提起紫苏,诡异的一笑。

郗府后院,芷烟正要回自己的住处,看到宇文长风从她父亲的书房出来,微微一愣,不知道是去和他打个招呼好,还是回避的好。她正犹豫着,宇文长风已经看到她,微微向她颔首施礼。芷烟礼貌的还了一个礼。

“宇文公子是来观礼的吧。”芷烟见他着了正装,随口问了一句。宇文长风点点头,道:“令兄订亲的好日子,在下和家兄舍弟一同前来道贺。想着多日不曾拜见恩师,特来问候。”芷烟见他对自己说话的语气谦和却疏远,心中一痛。

宇文长风和她告辞后,正要往前厅走,芷烟忽然说了一句:“公子,刚才在园子里看到,令弟去找我二哥了。”宇文长风点点头,向她淡淡一笑,就转身走了。他不明白她最后那句话的意思,却看得出她神情间的落寞,无奈的摇了摇头。想起溪月的嘱咐,忽然又有些好笑。

“看我姐姐伤心,你就这么高兴啊?”凤藻远远看到刚才那一幕,站在一丛花木旁没有靠近,等到宇文长风快到她跟前,才故意说了一句。宇文长风见到是她,施了个礼:“凤藻小姐好。”“我好得很,不用你问候。”自从他娶了溪月之后,凤藻每次看到他就想起自己姐姐的委屈,心里很不是滋味。

宇文长风明白她的想法,也不和她争辩,只是笑笑。凤藻看了他一眼,见他脾气很好的样子,对自己刚才的态度也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快些过去吧,仪式很快就要开始了。我们府里的路,你还记得吧?”“记得记得,多谢你关心。”宇文长风挑眉一笑。

“谁关心你了,我是怕你在府里乱走迷了路。”说不了两句,凤藻的嘴上又开始损他。宇文长风扶额一笑,想起三弟宇文逸风的话果然没错,这位郗家三小姐真是个难缠的女孩子。凤藻见他笑起来的样子和宇文逸风颇为相似,不禁多看了他一眼。幸好宇文长风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不然又要纳闷她看自己时那古怪的表情。

此时,众人已经聚集在郗府的前厅,等待观礼。那时婚礼的习俗非常多,光是订婚就有好几道仪式。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一项都不可少。男方提亲之后,要向女方家行问名礼,双方交换庚帖,待男方正式下聘,彼此约定婚姻,这一过程俗称“文定”。

文定之后双方正式订亲,择吉日占卜合婚,确定婚期,此一仪式称为“请期”。请期通常安排在男方家举行,要祭天祭祖,占卜确定婚期之后,要向女方家送礼,礼物多取吉祥如意之意。高平郗氏和兰陵萧氏皆是朝中望族,双方订婚礼自然极尽隆重繁复之能事,约定婚期之后,光是男方送给女方的礼物,就有好几马车。

宇文长风和凤藻刚进前厅时,青鸾看到他俩一起进来,不禁有些好奇,宇文啸风告诉她,二弟宇文长风曾是郗昶的弟子,和郗家兄妹都很熟,青鸾这才点点头。凤藻在人群中看到宇文逸风,就往他身边去了。宇文逸风却好似没有看到她,只向自己二哥宇文长风打招呼。

凤藻心道:还装看不到我,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谁稀罕看你似的。她心里虽这么想,眼光却不时瞟向他。想起凉亭里某位夫人的话,心里忽然有些担心起来。他家世、样貌都这么出众,想给他做媒的人必定不少,万一和姐姐一样,被别人捷足先登,那可怎生是好。想着想着,她竟有些颓然。

朝中风气虽然开放,女子却始终是女子,尤其是大家闺秀,受传统观念影响,在婚姻这件事上是不能表现的太主动的,否则会让别人瞧不起,觉得这个女孩子轻浮、有失体统。因此,纵然有了意中人,也不好轻易表露出来。

凤藻觉得自己一次次的明示暗示已经够大胆了,无奈他却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怎么想,倒叫人反复思量、黯然销魂。再看他一眼,只见他随意的抱着胳膊倚在一根立柱旁,慵懒的看着繁琐的占卜仪式,手腕上带着一根五颜六色的丝绳。凤藻疑惑的看了那丝绳一会儿。

宇文逸风终于注意到凤藻古怪的目光,故意左右看看,像是确定她在看什么。凤藻低头一笑,宇文逸风见她脸带娇羞,联想起她之前在凉亭中的神情,不禁眉头一皱,忽然觉得自己若再不和她说清楚,只怕她要误会的更深。只是他的个性虽豁达不拘俗礼,却也觉得这话非常难以启齿,既要婉言拒绝,又要顾全人家姑娘的面子。怎么说,还真得费心思。

订婚仪式持续了整整一天,郗子祈一直忙到日近黄昏,才得了空和宇文逸风离开郗府去往韶音坊。宇文长风则和宇文啸风夫妇一同回府。凤藻见到二哥和宇文逸风一同离去,知道他俩又要去韶音坊,心中闷闷不乐。

溪月在竹雨斋等宇文长风回来吃晚饭,一直等到天黑。见他进屋来,她抿嘴笑道:“怎么样?那府里热闹吗?”“热闹的很,一直忙到太阳落山。”宇文长风进内室去更衣。溪月站在一旁打量他,唇边轻启一丝笑意。宇文长风侧目看到她一双妙目眼波流转,浅笑道:“你看着我干嘛呀?”

溪月哼了一声,两眼望天,道:“这位公子一表人才、气度不凡,仰望公子松柏之姿、兰颐之气,小女不由得心生爱慕。”她这话分明是有所指,宇文长风焉有听不出来的道理,他笑了笑,走到溪月面前在她眉心一点,道:“你这丫头越来越坏了。”“去去,别指指点点的。”溪月轻轻挡开他的手。

宇文长风斜着眼睛看她,故意道:“你这一天在府里胡思乱想什么呢?”溪月慧黠一笑道:“我什么都想,就是不想你。”宇文长风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什么都不想,只想着你。”溪月看着他轻笑的表情,嫣然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防火防盗防小三,女人务必要看紧了自家饭票。

失落

去往韶音坊的路上,宇文逸风一直在想着怎么跟凤藻说,才不会伤了两家的和气。郗子祈见他心不在焉,问他道:“那天小婵和紫苏姑娘听说你受了伤,想去你府上探望,到了贵府门口又没敢进去,估计这会儿正惦记你呢。”

宇文逸风听他这话说的突然,奇道:“怎么不敢进去?”“你这话问的奇怪,难道你不明白她们为什么不敢进去。在她们看来,贵府那样高的门第,她们能堂而皇之进去探望你么。门房若是盘问来客身份,她们怎么说。”郗子祈嗔怪的看了宇文逸风一眼,以为他不会这么不明白人情世故。

宇文逸风这才点点头,深以为然道:“你说的是,我们虽不拘于俗礼,家里却不这么想。我娘若是知道我又到韶音坊厮混,少不得又要责骂我。”“我父亲也常常在我耳边念经,让我多学学我大哥,和一群名士往来,高谈阔论。切,我看见那群人就烦,整天尽是扯些没边的事。”郗子祈对父亲经常劝进也非常不满,他不认为整天清谈有多高雅。和宇文逸风一样,他宁愿畅情随意的过些悠哉日子。

说话间,韶音坊已在眼前。一名小厮见到郗子祈,忙飞奔着跑进大堂去告诉小婵。小婵听说郗子祈和宇文逸风一同前来,倒有些诧异。今天是他订亲的日子,怎么会想起到韶音坊来。自己前几天怠慢了他,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一抬眼,那两人已经走进大堂,正向自己走过来。小婵理了理思绪,迎上去。“两位公子好。”小婵向他们施礼问安。郗子祈见她神色有些憔悴,好奇的问:“脸色怎么这样差?生病了吗?”小婵听到他关切的问候,眼圈一红,嘴角微撇,几乎要哭出来。

“我没什么事,公子不必担心。”小婵强打着笑颜,眉目间却分明有着难言的苦涩。她这神情让郗子祈十分纳闷,拉了她的手到一边细问。宇文逸风看到他二人的情形,知道他们又腻上了,咧着嘴一笑,让小厮带路,去探望紫苏。

紫苏仍在躺在床上静养,听到小厮说宇文公子来探望她,心里一喜,忙挣扎着要下地去迎他。“你身子不便,不必多礼了。”宇文逸风温和的说了一句。紫苏却仍下地向他一拜,道:“公子相救之恩,紫苏无以为报,请公子受紫苏一拜。”见她站立不稳,宇文逸风忙扶她坐在床边。

紫苏坐下后,吩咐小厮去上茶。“前些天府里有点事,没得空过来探望你,今天和子祈一起过来看看。伤好些了吧?”宇文逸风打量了她一会儿,见她像是大病未愈似的脸色苍白、模样楚楚可怜,心里有些怜惜起来。紫苏看了他一眼,心中感慨万千,他不可能不知道她和小婵曾想去他府上探望,故意不问起,就是怕她尴尬,不由得心生感激。

想到这里,紫苏由衷的说:“好多了,有劳宇文公子挂怀。郗公子留了银子让教头替我请大夫用药,这些天小婵也一直照顾我。若是没有你们这些好心人,我这回必死无疑。”她说着说着又有些伤感。宇文逸风伸手在她肩头一探,像是在安慰她,她有些微惊,定定的看着他,见他有一丝温柔的笑意,心中温暖起来。

“对了,今天是郗公子订亲的日子,一定忙的很,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紫苏想起这事,好奇的问。宇文逸风淡淡一笑道:“子祈见小婵姑娘前几天对他很冷淡,心里有些惦记,过来看看她。”紫苏嗯了一声,思忖道:“郗公子真是有心人。小婵担心她前两天怠慢了郗公子,郗公子再也不会来看她,昨天还懊恼的哭了一夜。”她咳嗽了几声,非常虚弱。

“怎么会呢,子祈很快就会替她赎身的。”宇文逸风淡然道。紫苏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宇文逸风自进屋起,表情一直是淡淡的,没有什么喜忧之色,因此紫苏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想。

沉默了半晌,紫苏才鼓起勇气道:“那天的事因我而起,不仅连累宇文公子得罪河间王,公子还因此受到令堂责罚,我心里十分过意不去。”“这不怪你,是河间王恶人先告状,好在皇上也懒得理他。我的伤不要紧,都是些皮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宇文逸风见她秀眉微蹙,那神情间竟依稀有些像溪月,心中莫名的一动,安慰了她一句。

他始终没有向她问起那天在二楼的雅间发生了什么事,让她被逼的走投无路,要从二楼跳下来。其实不问也可想而知,紫苏定是不甘忍受那群人的羞辱,才出此下策。谁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可若是遇到恶人,为了保全做人的尊严,往往不得不做出牺牲。紫苏就是这样烈性的女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宇文逸风又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而去。紫苏侧身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失落。他对她的态度非常温和,然而始终隔了一层,不像郗子祈对小婵那样亲昵。她捂着脑袋摇摇头,强迫自己不去多想,他只是一个过客,永远不会和她交集。

小婵满面春风的从外面进来,见紫苏咬着樱唇,似乎在想着心事,走到她床边道:“他来看过你了吧?”紫苏点了点头,勉强振作精神,抬眼看到小婵脸上尽是喜色,关切的问:“郗公子说什么了,你这样高兴?”小婵玉面一红,含羞道:“郗公子说,他已经和家里提起我的事,他父亲已经同意他替我赎身,等他娶了亲,就纳我为妾。紫苏,你说我是不是太幸福了?我完全没想到他对我这么好。”

她的喜悦也感染了紫苏,紫苏含笑道:“郗公子本来就是好人,小婵,你总算熬出头了。”小婵在她床边坐下,握着她的手道:“我前两天对他那么冷淡,他也没怪我,他真好。”她侧着脸思忖了一会儿,又道:“我看那宇文公子对你不错,你可别错过机会啊。”

紫苏听了这话,只是淡淡一笑。事情真要是如小婵所想的这么简单,倒好了。紫苏隐隐的觉得,宇文逸风那天会挺身而出,为自己和河间王起争执,只是出于义愤,看不惯那群人仗势欺人的所作所为,并不是对她有意。今天来看她,也只是一般的问候,并没有什么感情的成分。而她对他,自从他救她的那一刻起,就有了微妙的变化。

小婵看着紫苏的眼睛,劝道:“你说的对,咱们不必妄自菲薄,他们是人,我们也是人。总有一天,你会遇到真心人。”她轻轻抱住紫苏柔弱的身躯,姐妹俩彼此依靠、彼此温暖。

宇文逸风回到齐王府时,府里各房已经开始摆晚膳。他去往自己母亲颖夫人的住处,仆妇却告诉他颖夫人去了长公主那里,还没有回来。颖夫人自进门后,一贯恪尽本分,从无逾矩,因此她和嫡妃长公主的关系非常融洽。齐王宇文松不怎么管事,府里的大小事务几乎都是长公主和颖夫人商量而定。

长公主所居的厢房堂屋,屏风后,长公主坐在正中,两位侧妃分坐在她左右,三人正在饮茶。颖夫人放下茶碗,不无疑虑的说:“说起来也难怪公主要着急,青鸾和溪月嫁到咱们家已经有些日子了,可迟迟不见梦熊之兆,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菊夫人年纪最轻,平日里长公主和颖夫人说话时,她往往坐在一旁聆听,并不轻易表态。此时,只听她叹息一声道:“咱们府里好久没有孩子的哭笑声,怪冷清的。”“谁说不是啊,想抱个孙子,到现在也没抱上。”长公主清冷的脸上有着难解的怅然之色。颖夫人怕她伤感,忙道:“公主不必挂怀,生儿育女这种事都是上天注定的,您是福旺之人,一定会子孙满堂。”

话虽如此,迟迟不见儿媳妇们有喜,长公主着实烦恼。菊夫人见她抚额凝思,出主意道:“城郊的玄清观香火鼎盛,过几日便是十五,让青鸾和溪月一起到观中拜拜三清上人,祈福求子,您看如何?”朝中崇道之风盛行,长公主听了她的建议,也觉得甚是妥当。三人又商议了一会,仆妇进来回报说,晚膳已经摆好,长公主便留了她二人一同进膳。

宇文长风和溪月说起这事,溪月有点纳闷,她一向不信佛道,有些不明白婆婆的用意。宇文长风自然心知肚明,只一笑,向她道:“母亲叫你去,你就去呗。整天待在家里,不也挺无趣的么。”这理由太牵强,溪月狐疑的看着他,秀眉微蹙,“无缘无故,母亲怎么会想起来叫我和大嫂去道观?”

话刚一说出口,她心念一闪,忽然明白了长公主的用意,脸上顿时有了绯色。瞧了宇文长风一眼,见他正看着自己,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暧昧的笑意,轻轻拍了他一下,低语道:“这也不是去道观烧香就能求来的。”宇文长风抚了下她的脸颊,笑道:“去吧,让长辈们心安。”溪月望着他,有一抹晕红的浅笑。

宇文啸风夫妇的住处,青鸾也正和丈夫商量此事。宇文啸风躺在竹榻上乘凉,悠然自得的哼着小曲。青鸾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心中有气,拧着他的脸颊道:“你听见我说话没有?”“哎呦,你倒是轻点儿呀。”宇文啸风叫了一声,推开她的手。青鸾见到他的样子,忍不住抿嘴一笑。

“夫人,一来你的声音不小,二来我的耳朵没聋,你说什么我听得清清楚楚。不就是母亲叫你和二弟妹去道观烧香求子么,你尽管去呗。”宇文啸风揉着脸颊,无奈的一笑。青鸾撅了下嘴道:“你最会油嘴滑舌了,我说什么,你都当成耳边风。我来问你,你明日陪不陪我一道去?”“那玄清观都是女道姑,我一个大男人去那里干什么,也不方便啊。”宇文啸风边摇着扇子,边惬意的吃着葡萄。

“切,我就知道,让你陪我去趟道观,你必是推三阻四,要是去韶音坊厮混,你蹿得比兔子还快。”青鸾不悦的嗔怪丈夫。宇文啸风见她脸色并不严肃,知道她只是发牢骚,也不往心里去,随口道:“你们女眷去烧香,自有侍卫护驾,我跟着去只是碍眼。”

青鸾知道他不想去,也就不再勉强,推了他一下道:“你上次跟我说,三弟和河间王起争执是为了一个乐伎,那乐伎长相如何?”宇文啸风不知道她怎么忽然问起这事,微微一愣,才笑道:“你们女子都是这样,问起另一个女子,都是先问长相如何。”“不问长相,难道问家世?小小的一个乐伎有什么家世好问?”青鸾没好气的驳了一句。

“喂,问你话呢?怎么跟推磨一样,问十句才答一句?”青鸾从他手里夺过扇子,呼哧呼哧的替自己扇风。“长相当然是很漂亮,不过比起夫人你就差远了,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么说吧,如果你是那彩凤,她就是那乌鸦。”宇文啸风讨好的笑道。他深知妻子的个性,知道她最是好强,自己若是赞美别的女子,少不得要惹她拈酸吃醋。男人在这点上若是不放聪明点,那必定是场没完没了的吵闹。

果然,青鸾掩口一笑,面上却故意装出一副不屑的态度:“呸!拿我跟乐伎比。”见宇文啸风笑而不语,青鸾又道:“三弟是不是看上那个乐伎了?”“没有吧。”宇文啸风思忖道,又补充了一句:“三弟一向喜欢打抱不平,估计是那乐伎被河间王的手下欺负,他看不过眼,就多管了闲事,倒不是有什么私情。”青鸾挑挑眉,道:“看不出来,三弟还是个义士。不过真没想到颖夫人教训儿子,会打得那么重。”

“这你就不明白了,爱之深责之才切,颖夫人对三弟寄予厚望,见他顽皮不羁,当然恨铁不成钢。我没想到的是,二弟居然搬出了父王,平时父王在那藏剑阁中,天塌了他也不会管。”宇文啸风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青鸾心中起了疑虑。这件事当时她也想到过,但是很快被别的事打岔忘了,此时宇文啸风提起,她才又重新想起。

那藏剑阁中有什么秘密呢?青鸾暗自思量。宇文啸风轻抚她的背,道:“我说你啊,也别费脑子想这事了,有空不妨想想,过几日是你母亲的生辰,咱们送什么贺礼才合适。”青鸾却好像没听到他的话,仍在思索。宇文啸风见她凝眉不语,也就不再多话。

“那天郗家的订亲仪式散了之后,我瞧见三弟和郗子祈一起走了。我问了郗府下人,他说那两人要去韶音坊,你还说三弟和那乐伎没私情。”青鸾仍是念念不忘这事。宇文啸风听她又提起韶音坊,故意笑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关心三弟的事啊。他和那乐伎究竟有没有私情,我怎么会知道。郗子祈看中了一个乐伎倒是真的,听说很快就会买回家。”“哦,这样啊。”青鸾一听这话,就明白宇文逸风不过是陪着郗子祈去看相好,没了兴致。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越来越少,天气越来越热,又要保持日更,饿不得不从今日起一章两更,敬请谅解。

香灰

这一日,齐王府的三位夫人带着儿媳到城郊的玄清观烧香,怕人多不便,提前通知了玄清观,让道观中的尼姑闭观一天,不要接待其他香客。道姑们见来了大施主,自然是不敢怠慢,早早准备了两间干净的房间供齐王府的女眷们休憩。

这道观中景致颇佳,溪月跟着众人前后游览了一番,才走到后殿上香。上香过后,一个小道姑捧着个托盘过来,托盘上罩了黄布。旁边的中年道姑向长公主道:“这是本观的仙方,请少夫人们带回去每日早晚服用,必能顺利得子。”长公主瞄了一眼,示意身边的仆妇接过去。

青鸾看着那托盘,悄悄向溪月道:“什么仙方,不过是香灰罢了,能有什么效用。”溪月抿嘴一笑。青鸾侧目瞥了她一眼,笑道:“看来你是宁可信其有。”溪月又是一笑道:“只要毒不死,就按她们说的吃呗,不然母亲又要不高兴。”青鸾点头称是。这府里,长公主的吩咐谁敢不听呢。

回到府中,长公主吩咐仆妇将香灰分给青鸾和溪月,嘱咐她们按时服用。溪月接过那一大包香灰,和青鸾无奈的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可奈何。

晚膳的时候,宇文长风见小蝶端上来的粥里像是飘着一层灰,不悦的皱眉:“这是怎么回事啊,粥里飘着灰你们没看到啊?”小蝶听他责怪,没敢开口,委屈的看了溪月一眼。溪月心中一笑,向宇文长风道:“这是我们今天去道观求的仙方儿。我独自服用,要是得道升了仙,丢下你一个人岂不孤单。”

宇文长风知道她又故意使坏,忍不住笑起来,指着她道:“你可真是……三弟说的没错,你真是太坏了。”溪月小嘴一撇,不以为然道:“这叫夫妻同甘共苦。我一个人吃香灰怎么成,你也得陪我吃。”“好,我陪你,行了吧?”宇文长风端起碗来喝了一口,溪月抿嘴一笑,这才向妩儿使了个眼色,妩儿会意,很快又端了一碗没有洒香灰的粥来,换下了宇文长风面前那碗。

几天后,宇文啸风夫妇一道去青鸾的娘家拜寿。王夫人见女儿身形依旧,不像有喜讯的样子,也有点担心,让她陪自己到花园中散步,想问问她。

王府花园里,王氏母女并肩而行。天气很热,她们很快找了一处僻静的凉亭坐下休息。“青鸾啊,你嫁过去快一年了,怎么还没有好消息?”王夫人不无担忧的问。“女儿哪知道呀,没有就是没有。”青鸾替母亲扇着风。王夫人叹息一声,望着女儿秀丽的脸庞,继续问:“你夫君对你好吗?我看他人挺老实的。”“他呀!”青鸾提起丈夫,有一丝浅笑。

“怎样?”王夫人见女儿好像话里有话,急着问了一句。青鸾怕母亲担心,忙道:“他对我很好,很体贴,也没有王孙公子的骄奢之气。不像我那几个兄弟,整天斗鸡走狗,和些狐朋狗友厮混。”“瞎说,你弟弟们哪有那么不堪,你不要有了夫家,就觉得娘家处处不好。”王夫人责怪的嗔了一句。青鸾哧的一笑。

“哎,你这肚子总没有动静也不行啊。不能为齐王府添丁,你在那府上地位就岌岌可危了。虽然你夫君现在对你不错,可如果你没有孩子,你公婆必定让他纳妾生子。”王夫人轻抚着女儿的手,打量着她。“他敢!哼。”青鸾没好气的皱眉。“别说这孩子气的话,你婆婆贵为长公主,你公公不照样纳了两房侧妃。男人纳妾是正常的,但是你不能让她们动摇你的地位。”王夫人语重心长的说。

青鸾眉头微皱,半晌才道:“我不是不想生,总也怀不上。长公主带我们去玄清观求过,给了一大包香灰,到现在还扔在那里。”王夫人听了这话,心中也有了疑虑,看着凉亭外,思忖着。“既然是道观求来的,你就服用了也无妨,求个心安嘛。不行的话,改天找个大夫替你诊诊脉。”

“我又没病,诊什么脉?诊脉就能诊出孩子来?”青鸾嘀咕了一句。女儿自幼任性,王夫人不是不知道,此时听到她的话,也只笑笑。

“对了,母亲,您可知道齐王府有个藏剑阁?”青鸾想起这事,心中始终有些好奇。“知道啊,你公公齐王当年是朝中名将,他喜好藏剑,王府里建有藏剑阁。你怎么想起问这个?”王夫人不解的问。

青鸾打量四周,见婢女们远远地站着,才向母亲道:“我公公每次进藏剑阁,都不许别人跟进去,就算是几位夫人,也没进去过。他若是在剑庐里赏剑,天大的事他也不会出来。可上次三弟挨打,二弟去找公公替他求情,公公竟然让他进了剑庐。”

王夫人微微一惊,心中暗自思量,半晌才道:“看来你公公已经选好了继承人。”青鸾闻言惊愕不已,虽然她早知道宇文长风作为嫡子,是顺理成章的继承人,可乍一听王夫人这话,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心中憋闷的难受。

王夫人见女儿忽然变了脸色,劝解道:“青鸾,从你嫁给宇文啸风的那天开始,你就该明白,他不是嫡子。”“我知道啊,可我不觉得我夫君比二弟差在哪里。”青鸾懊恼的说。

王夫人见女儿一脸懊恼的样子,劝道:“女儿,在齐王府那样的家庭,你一定要处处小心,尤其你婆婆是那样特殊的身份,你在她面前千万不能行差踏错。”青鸾嗯了一声,她也风闻了溪月被长公主掌掴的事,对长公主一直心有余悸。

“你现在最首要的就是替齐王府生个孙子,这样才可以想将来的事。”王夫人颇有深意的看着女儿。青鸾抬头看着母亲,读懂了母亲眼中的深邃。长子长孙,地位微妙的很,若是齐王府一脉单传,则更金贵,青鸾知道母亲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母女之间若连这点默契也没有,还怎么称为母女。

回府后,青鸾吩咐婢女将那包香灰找出来,端正的放在自己的梳妆台上,并嘱咐婢女每天在自己晚膳喝的粥里放上一点。那婢女刚要转身走,青鸾叫住她:“茜雪,你去打听一下,二少夫人吃了这香灰没有。”茜雪点点头:“奴婢知道了。”青鸾瞥了她一眼,又道:“别说是我让问的。”茜雪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竹雨斋里,宇文长风和溪月在书房里下棋。瑞雪和小蝶、妩儿则坐在院子里乘凉。茜雪看到三张并排的竹榻在廊下,指着她们笑道:“好啊,你们可真会偷懒,一个两个三个,居然排成了一排,也不怕给二公子和少夫人看到。”

瑞雪见她来了,忙坐起来让她,笑道:“姐姐快来坐,吃点果子。”她和茜雪是亲姐妹,两人几岁就被卖进齐王府当婢女,一个伺候大公子、一个伺候二公子。

妩儿和小蝶也坐起来招呼茜雪,四人坐在一起吃着水晶盏里的果子。茜雪道:“还是你们这里热闹,二公子和少夫人又随和,不怎么管束你们。”青鸾不像溪月那样随意,她为人端严,对婢女不苟言笑,茜雪和其他婢女都有些怕她。小蝶听到这话,笑道:“幸好咱们府里几位公子都是极随和的人。”其余三人都赞同的点点头。

瑞雪啃了一口桃子,问她姐姐:“姐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不用伺候少夫人?”茜雪从小蝶手里接过扇子,扇着风道:“大公子和少夫人去亲家拜寿才回来,在房里歇着呢,我便出来逛逛。你们主子呢?”妩儿笑嘻嘻的指指书房:“姑爷和小姐在书房里下棋呢。”茜雪看了书房一眼,脸上也有笑意:“他们可真恩爱呀。”

“你们大公子和少夫人不也是形影不离吗?”小蝶笑着打趣。“是啊,那天少夫人要去道观进香,大公子本想跟着去,可听说那里全是道姑和女眷,他才没有跟去。”妩儿听她提起进香,想起溪月让她们往宇文长风的粥里洒香灰,扑哧一笑。“妩儿妹妹笑什么?”茜雪好奇的看着她。

妩儿笑道:“我家小姐去进香后拿来一包仙方,让我们放在姑爷喝的粥里。姑爷真要喝的时候,她又让人把粥给换了。”茜雪心中一凛,笑问:“二少夫人还真服用了那香灰啊?”“没有,都扔在厨房呢。那东西脏兮兮的,谁知道吃下去会不会生病。”瑞雪随口答了一句。茜雪点了点头。

四个婢女又说了一会儿话,溪月从书房出来吩咐她们摆晚膳,茜雪才告辞而去。青鸾听了茜雪的回报,心中倒有了些计较。

翌日,午膳的时候,青鸾留意的看了溪月一眼,见她和平常一样,恭敬的坐在宇文长风身侧低头吃饭,宇文长风不时的夹菜给她,两人的神情颇为亲密。

长公主也留意的看着儿子和溪月,见他俩像是非常恩爱,心中松了一口气,向身边的仆妇耳语了几句。那仆妇走到溪月身边告诉她,长公主请她午膳后先不要回竹雨斋,有话要和她说话。溪月微微一惊,看了宇文长风一眼,眼中有些茫然。他们本来商量好,午膳后一同进宫去拜见皇后,看来是去不成了。

宇文长风却猜到母亲要和溪月说什么,淡然道:“去吧,我在竹雨斋等你。要是你回来的早,咱们一同出门去。”溪月这才勉强点了点头,心中仍有些忐忑。

午膳后,溪月陪着长公主和菊夫人在花园中找了一处清凉的地方坐下。长公主打量着儿媳,见她低着眉,知道她对自己有些畏惧,缓着语气道:“上回在道观拿回来的方子,你都按时服用了吗?”溪月微楞片刻,忙点了点头:“服了。”“你别当本宫是为难你,叫你和青鸾服用那方子,不过是让你们沾一沾道家的仙气儿。”长公主慢悠悠的说。

溪月抬头看了婆婆一眼,见她脸色和缓,才又道:“儿媳知道。”菊夫人在一旁笑道:“公主,溪月一向听话,您就不要不放心了。求子之事急不来的。”长公主嘴角轻扬,看了菊夫人一眼,打趣道:“他们可以不急,你可要多加留意。”菊夫人嫁到齐王府多时,也没有添子嗣,长公主没少为她求医问药,可总不见效。此时长公主忽然提起,菊夫人当着溪月的面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的红着脸侧过头去。

“好了你先回去吧,不然长风又要等急了,生怕本宫不知怎么刁难你呢。”长公主似乎心情很好,脸上也是和颜悦色。溪月向她和菊夫人盈盈一拜,才转身离去。长公主看着她的背影,向菊夫人道:“王爷前两天又数落本宫,说本宫对孩子们太严厉,你说本宫严厉不严厉?”

“我看您还好,二姐姐才真是严厉,上回把逸风打得皮开肉绽不说,还罚他在大太阳底下跪着,要不是溪月找长风去求情,只怕逸风那孩子就要支持不住了,非得中暑不可。”菊夫人轻叹了一声。“哦?上回是溪月让长风替逸风求了情?”长公主有些诧异,她只知道是长风请了宇文松过去,却不知道和溪月有关。

“原来您还不知道啊?溪月让长风去藏剑阁请王爷出面,长风就进了剑庐。”菊夫人似笑非笑的替长公主扇着风。长公主暗自一盘算,无奈的一叹。这几个孩子究竟在搞什么鬼,自己说轻不得、说重也不得,长风一味护着溪月,倒好像她这个当母亲的多心,处处刁难媳妇。可真要是放任不管,万一再有个什么……可真是令人头疼的心病。

作者有话要说:玄清观香灰,青春的灰、友谊的灰,内用外服均有奇效

专治不孕不育等疑难杂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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购买时,请认准黑蛤蟆防伪标志,呱,呱……

约定

溪月回竹雨斋的路上看到公公宇文松正和府里一个家人说话,宇文松似乎在吩咐着什么,那家人有难色,像是在求他。溪月从他们身旁经过,拜了一拜:“父王!”宇文松看到她,脸上微微有些笑意,向家人挥挥手道:“你先下去吧。”那家人好似如蒙大赦,拿衣袖擦着额角的汗走开了。

“你母亲没说你什么吧?”宇文松负手而立,气宇轩昂。溪月见他笑容和蔼,含笑凝睇道:“没有,母亲只是问了一些家常事。”宇文松叹了一口气,自语道:“她呀,就是事事都要操心,府里上下她什么都管,也不嫌累。”溪月见他微微侧着脸,似有些无奈,心里一笑。

宇文松虽已年过五旬,但是相貌清癯、丰姿英伟,自有一番卓尔不群的气度。溪月看着他,想起了自己远在洛阳的父亲,心中一酸。宇文松又叹息一声:“她管了我几十年,如今连酒也不让我喝,真是无趣的很。”溪月这才明白,刚才他是叫那家人去买酒,那家人大概因为得过长公主的吩咐,不敢去买,宇文松没办法,只得作罢。

“父王,您上次痛风晕倒,母亲和姨娘们一直很担心。她们不让您喝酒,是为您身体着想。”溪月见她眉头不展,一副苦恼的样子,劝了一句。“我知道啊,可我现在不是好好地嘛。我已经整整两个月没有饮酒了,肚子里的酒虫都开始叫了。”宇文松咂了咂嘴,一副馋酒的样子。

溪月轻轻一笑,道:“不然,我让长风去买酒送给您喝。”“罢了罢了。”宇文松赶紧摆手,道:“长风那孩子,从小就听他母亲的话,叫他和他母亲对着干,他必定不依。”儿子是什么脾气,当父亲的不可能不知道,溪月听到这话,扑哧一笑。“快回去吧,大热的天。再不回去,我那傻儿子又要望眼欲穿。”宇文松见溪月热的冒汗,诙谐的一笑。

溪月刚要走,宇文松忽道:“以后别叫什么父王大王的,听着别扭。”溪月嫣然一笑道:“大家不都这么叫吗?”“大家说的也不一定就是对的,大家的习惯也未必就是好的。他们从小耳濡目染,都沾了世家子弟的习气,你别跟他们一样。”宇文松撇着嘴望天一眼,那神情颇为滑稽。

溪月忍俊不禁:“那我下次叫您父亲好了。”宇文松仍是愀然不乐,自语道:“文绉绉的,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直接叫爹。”“我家乡的百姓就这么称呼父亲,不过我自幼叫父亲已经习惯了。”溪月笑道。“唉,你家乡在南阳,怎么说也在中原。我的家乡在辽东,连年战乱,这辈子也别想回去看看了。”宇文松说着说着有些伤感。

他看了溪月一眼,心里有些奇怪,平时他和儿女们都没这么多话,和这个刚嫁进来的儿媳妇倒说了这么多。看来越是熟悉的亲人,越不容易诉说心事。“去吧去吧,和你们这些孩子说这些,你们也未必能有什么体会。”他向溪月挥挥手。溪月又拜了一拜,快步往竹雨斋走去。

回到竹雨斋,宇文长风正等着她,见她脸色并无异样,也就没有多问,吩咐家人备车之后,两人一同出府去了。

宇文长风陪着溪月坐马车,溪月忽然问他:“父王祖籍是辽东吗?”宇文长风点点头:“我们宇文氏起源在辽东,不过父王幼年时已随祖上迁居太原。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溪月笑了一笑道:“我刚才在花园里遇到父王,听他说起思乡之念,他说他的家乡在辽东。”宇文长风笑着看了她一眼,没有言语。

青鸾自从那日回娘家拜寿之后,心中时常盘亘着母亲王夫人的那番话。可腹中迟迟没有动静,让她越想越不是滋味。宇文啸风却好像一点也不在意,每天无忧无虑的过日子。青鸾有些着急,按着母亲的吩咐,悄悄出府去看大夫,却在药铺门外远远的见到菊夫人。她没有作声,等菊夫人上轿之后,才疑惑的走进药铺。

药铺的伙计见到有贵客来,忙上前招呼。青鸾陪嫁的婢女绮霞问道:“有没有招呼女眷的雅间?”“有啊有啊,小人这就带夫人进去。”伙计热情的引青鸾和绮霞进店,往后堂的一间厢房而去。

青鸾坐下后,向那伙计道:“刚才在你们店中光顾的那位夫人买的是什么药?”“夫人说的是哪位?店中来来往往客人太多,小人不记得了。”伙计搔搔头发,有些为难的笑。青鸾看了绮霞一眼,绮霞会意,从袖中拿了一封银锭子给他。

那伙计欢喜的接过去,才悄悄向青鸾道:“那位夫人是常客,每回买的都是麝香和红花。”青鸾心中大惊,脸色都变了。那伙计见她神情不好,吓得一哆嗦,知道自己贪小便宜说错了话,忙要把银子还给绮霞。青鸾恢复了脸色,和缓道:“你拿去吧,这事我谁也不会说,你就当不知道,请你们先生出来,替我诊脉。”

伙计依言而去,不一会儿,大夫来了,替青鸾诊脉后,开了方子吩咐绮霞去抓药。青鸾问那大夫:“我听说麝香闻久了,会坐不住胎,是不是?”大夫捋须点头:“是啊,夫人若想早点有喜讯,千万不要接触麝香,不然后果严重。”青鸾嗯了一声,想起菊夫人的古怪举动,非常疑惑。照理说,她千方百计求子,不该买麝香和红花,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古怪之处?齐王府果真是玄妙重重,青鸾越来越疑惑。

心事重重的回到齐王府,青鸾慢悠悠的走在花园里,觉得这个府里处处透着古怪,似乎人人都有秘密。就连她丈夫宇文啸风,她有时都会觉得自己对他不够了解。他有时大大咧咧,好像什么都不在乎;有时又洞悉一切,说出令她惊讶的话来。

“大嫂,丢东西了吗?怎么魂不守舍的样子?”宇文逸风和她走对面,打趣的问。青鸾抬头看见他和宇文长风并肩而来,掩饰住情绪,笑道:“二弟、三弟这是要出府去呀?”宇文逸风点点头,道:“我和二哥出去溜溜,在府里待着怪闷的。”青鸾淡淡一笑,转身走了。

“大嫂今天有点怪。”宇文逸风悄悄向宇文长风道。宇文长风没有留意青鸾的神情,奇道:“我怎么没觉得?”“你啊,你眼里除了溪月,能看到谁啊?”宇文逸风笑着揶揄。“去你的。”宇文长风胳膊肘捣了弟弟一下,宇文逸风笑得更深。

兄弟二人一起去往好友卫玠的府邸。卫玠刚从会稽游历回来,和宇文家两兄弟有些日子没见,乍见之下,彼此都非常高兴,一处欢畅的饮酒。卫玠道:“两位去过会稽山没有,那里的风景果真是名不虚传。”宇文逸风摇了摇头,宇文长风道:“听说那里景色颇佳,一直不曾得去。”“有机会,你们真该去游历一番,曲径幽深、涧水清澈,真真是方外之地。”卫玠不无感慨的说。

三人碰杯之后,卫玠又道:“转眼快到八月了,一年前咱们在广陵府初相识,长风老弟还记得吗?”宇文长风点点头:“日子过的真快。”那时,他从洛阳一路游历到广陵,在二十四桥附近遇到云飞扬,因此结识了卫玠,几人一同到青雀台观广陵潮。那壮观的景象依稀就在眼前,却已物是人非。

卫玠见宇文长风目中有一丝疑虑,猜到他想起了云飞扬,怕他不快,忙转移话题道:“九月初郗太傅家的二公子郗子祈成亲,你们府上接到帖子没有?”“还没有啊,郗府还没有正式下帖子。估计怎么着也得等中秋过后,才会办喜事。”宇文逸风道,和卫玠碰杯,两人饮尽杯中酒。

宇文长风此时想起了他和云飞扬曾经的那个约定,相约来年一同往钱塘县观潮。经历了这么多事,他心中对云飞扬始终有愧意,去不去赴约,当真左右为难。长公主和皇后逼得云飞扬痛失所爱、远走异乡,云飞扬一定恨极了他,他自己也觉得很难再坦然面对云飞扬。可若是不去,心里始终放不下这个心结。

如果去了,要怎么和溪月说?溪月如果知道他要去见云飞扬,会是什么反应?他想起来就觉得迷惘。他和溪月好不容易才渐渐融洽,若再因为云飞扬起争执,只怕是裂痕再难弥补。自从上次溪月大病一场以后,他们心照不宣的再也不提起云飞扬,可这并不代表她心里已经忘了他。恐怕她只是将云飞扬在心里隐藏的更深了,深到宇文长风无法触及。

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些瞧不起自己。溪月已经是他的妻子,他这么想,岂不是对她不信任。他们的爱情本来就建立在不对等的基础上,溪月已经很努力的爱他,他又怎么能要求她一下子把前尘往事抹净呢。宇文长风叹息了一声,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亲自去一趟钱塘,赴故人之约。

作者有话要说:风云要重会啦,啦啦啦……

萤火

齐王府醉风轩,溪月和菊夫人正倚着栏杆坐着乘凉。傍晚的凉风吹在身上舒服极了,溪月摇着罗扇驱赶流萤,向菊夫人道:“醉风轩这里的景致颇佳,整个王府里,我最喜欢这地方。”菊夫人点点头道:“是啊,这里既能看到花园中的景色,又能观看湖景,正是极佳的观景所在。”她扫了一眼轩里墙上悬挂的匾额,指着那匾额笑道:“你看这匾额是谁写的?”

溪月抬眼望去,抿嘴一笑:“那是长风的字,不过不像是他现在的笔法,少说也比现在少了五年功力。”菊夫人笑眼弯弯的打量着她,赞许道:“都说你是才女,果真名不虚传,眼力不凡。这的确是长风十六岁时王爷让他题的匾额。”

溪月微微一笑:“姨娘过誉了。我父亲酷爱书法,从我记事起,他就教我练字临帖。我和长风刚认识的时候,他还教过我笔法。”溪月想起往事,面上有些微红。那时他还在她家的白墙上题字,不知道日晒雨淋之后,那字迹还在不在。就算是现在,一同习字临帖仍是他们的闺房之趣。

菊夫人见她的笑颜里忽然有了一抹娇羞之色,猜到她想起了丈夫,似笑非笑的把视线移到花园中。只听她感慨道:“自我十九岁嫁入齐王府,一晃已经快十年了。那时候秀风刚当上皇后,乐风还没有出嫁,长风才十三岁,逸风更小,还不到九岁。我嫁进府那天,他们两个小兄弟手拉手站在一旁观礼,那样子真是太有趣了。”

“可不是,日子快得很,连我到宇文家也已经快半年。姨娘,你想不想家?”溪月想起远方的亲人,总有一丝惆怅在心头,宇文长风那时说要带她回乡省亲,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实现。“我家乡已经没有任何亲人,没什么可想念。”菊夫人幽幽轻叹,似是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

清风拂过,庭院里飘来阵阵荷香,有仆妇撑着船在花园的湖里采摘莲藕和菱角。菊夫人站起来远眺,指着湖面上的人向溪月道:“我幼时在故乡也曾月下泛舟采莲,那情景就好像在画里一样。”

“我听璎璎提起过,她说等到八月里莲藕都熟了,可采摘时泛舟湖上,别有一番风味。”溪月无限向往的说。她自幼生长在北方,南方的人情风物、良辰美景经历的不多,偶尔听别人说起,总是记在心里。

菊夫人莞尔一笑,向她建议道:“等天凉快了,咱们让家人备了船,一同月下游湖如何?”“好。”溪月欣喜的点点头。她偶一转头,看到宇文长风在花木间穿行,像是没看到自己,忍不住童心大起,随手在醉风轩外的果树上摘了一个桃子向他砸过去。

不偏不倚,那桃子正砸到宇文长风身上,宇文长风正想着心事,蓦然一惊。放眼望去,他看到溪月站在醉风轩里,轻摇着手里的罗扇,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也向她微微一笑。“这位风度翩翩的公子,想什么心事呢?”溪月打趣的说。宇文长风向她走过去。

看到菊夫人,他施了个礼,菊夫人瞟了他一眼,笑道:“你跟你父王真是越来越像,惜字如金。”宇文长风仍是淡然一笑,没有答话。溪月好奇的看了他俩一眼,嘀咕道:“像吗?长风说话可没有父王风趣。”宇文长风向溪月眨了下眼睛,溪月嘟了下嘴。

菊夫人眼蕴笑意的坐在一旁打量他和溪月。溪月抿嘴又是一笑:“你不是和三弟一起去了卫公子府上,怎么回来的这样早?”“卫兄刚从会稽游历回来,府上来往宾客络绎不绝,我们就没有叨扰太久。”宇文长风站到她身侧看着池子里的金鱼。

菊夫人定睛看了宇文长风一眼,见他的目光不时落在溪月身上,有些怅然,随即隐去。她轻轻走到他二人身后,见溪月正趴在栏杆上往池子里扔鱼食,像是玩得十分开心,宇文长风的一只手揽在溪月腰间,看着她的眼神中满是温柔的宠爱。菊夫人轻轻在宇文长风肩上捻起的一根长长的秀发,随手一弹,瞟了他一眼,见他惊愕不已的看着自己,她媚然一笑转身走了。

宇文长风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极不自然,好在溪月丝毫没有察觉。他下意识的搂紧溪月,溪月这才靠近他,闻了一闻道:“饮酒了呀?”宇文长风点点头:“喝的不多。”溪月低声哼了一声:“不多也是喝了。”宇文长风挑着嘴角一笑,执起她的手道:“走吧,咱们回房去。我有事要和你说。”溪月嗯了一声。夫妻俩一同离了醉风轩,往竹雨斋的方向走去。

“我可能要出一趟远门,要十来天。”他面容澄定的说了一句。溪月诧异的凝望着他,问他要去哪里。“临安府、钱塘一带。”他从没有告诉过她,他和云飞扬的那个约定,此时虽然决定去了,却拿不定主意告不告诉她。溪月“哦”了一声,又问:“何时动身?”“就这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