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走一路吃,不知道走了多久,只希望这愉快的夜晚永远都不要结束。璎璎想,他要是我哥哥多好,三风成亲了,他可以陪我玩。虽然他没有三风那么多古怪想法、那么有趣,但也是个不错的玩伴。公子襄想的却是,父王前些天和姨娘说,要替他物色一门亲事,与其娶一个连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的女人,还不如娶眼前这个姑娘。她这么可爱,又这么有趣,有她陪着他,他就算在府里呆着哪儿也不能去,只怕也不会闷。

“程姑娘——”公子襄叫了璎璎一声。“你知道我姓程?”璎璎正吃着糖葫芦,侧望了他一眼。“我知道。”公子襄笑了一笑。“哦,有什么事?”璎璎问。“那个……”他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她有没有许配人家,只得掩饰道:“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出来太久,府里人该找我们了。”璎璎想了想,点了下头。两人携手离去。

回到齐王府,还没有人发现他们的行踪,公子襄直接上了自家马车。璎璎转身进了府门,公子襄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一动,下车去叫住她。“还有事吗?”璎璎疑惑的问了一句。“没有了。呃,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叫司马襄。”公子襄没话找话的说了一句。“我知道啊,别人都叫你公子襄。不然,你以为我会跟一个没名没姓的人一起去逛秦淮河?你要是把我谋害了,我们府里怎么找你算账啊。”璎璎嘻嘻一笑。

“那个……”公子襄似乎有什么话,又难以启齿。璎璎慧黠一笑:“别这个那个的了,快点回家去吧。不然你父王一准要唠叨你,罚你抄三字经,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公子襄看着她清丽的笑颜,有点如痴如醉,握了一下她的小手。璎璎脸上一红,甩开他的手,飞快的跑开了。公子襄的嘴角泛起笑意。

直到跑回自己的住处,璎璎的心里仍然扑通扑通直跳。那傻小子到底想说什么呢?她感觉到他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既然他不说,她也只能装不知道。难道他要对她表白,看起来又不像,他们才见过三次,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对她表白呢?他要是真表白了,她该怎么办?璎璎心里有点乱。尽管她聪明剔透,可毕竟只有十六岁,还没有经历过这些事,不知道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送走了所有的宾客,溪月跟着宇文长风一道回竹雨斋。转过醉风轩时,却看到宇文逸风正倚在轩中,不知道是醒着还是在打瞌睡。夫妻俩正要从他身旁经过,宇文逸风忽然开口道:“二哥,我可以跟二嫂说几句话吗?”两人见宇文逸风有几分醉意,面面相觑。

溪月握紧丈夫的手,不愿在这种情况下和他分开。宇文长风却知道三弟是想单独和溪月说话,思忖片刻,放开了溪月的手。溪月一急,要跟着他去,他却淡淡一笑:“我先回去等你,你跟三弟不要说太久。”他走后,溪月不安的看着宇文逸风的脸色,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人长大了,烦恼也会多起来。恋爱是一回事,结婚又是另一回事。

猜心

宇文逸风笑谑:“他都不怕,你怕什么?难道我还能怎么着你。”“三弟,你喝多了。”溪月温和的说,试图从他手里夺过酒壶。宇文逸风却把酒壶扔到醉风轩外的湖里。“喝多了,我心里才不会难受。”宇文逸风颓然的说。

溪月当然明白他的惆怅,她自己新婚的那一夜也是这么难过,虽然时过境迁,但当时的那种心情,她并没有忘记。尤其她是女子,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更加无依无靠。好在那时宇文长风并没有怎么着她,他对她一直很温柔,才让她心里渐渐不那么难过。

“时间久了,就好了。”“会吗?”“看你怎么想,如果你硬要别扭,那也没辙。既来之则安之。”“算了,你走吧,其实你的情况和我不同。你那时心里已经有他,可是你自己没有发觉,后来相处久了,才渐渐发现了这一点。”宇文逸风叹息了一声。

“你怎么知道?”溪月倒有些好奇了。“是你自己告诉我的,难道你忘了?”他凝望着她寒星般的美目,似乎想看看她的反应。她却只淡然的嗯了一声,没想到他能记得她说过的话。眼看着溪月要转身而去,宇文逸风才走上前抱了她一下。溪月吓了一跳,却听他道:“别怕,我只抱你这一回。”就在溪月发愣的时候,他放开她,转身走了。

溪月回到竹雨斋时,看到宇文长风已经更过衣,穿着宽大的长衫倚在床边看书。她走上前,从他手里抽走书,狡狯笑道:“看不进去又何必看?心不在焉、满脑子胡思乱想,也不怕愧对先贤。”宇文长风好笑的看着她,道:“你怎么知道我看不进去?”“你要是看得进去,怎么把书拿反了?”溪月笑道。宇文长风一愣:“没拿反啊。”

溪月又是一笑,点着他心口道:“你这里心不诚,看书进不了脑子。”宇文长风终于抱住她,笑道:“你真聪明!”他并没有追问她和逸风说了些什么,既然她轻松地回来了,他就什么都不必问。

宇文逸风回到新房时已是深夜,凤藻听到他的脚步声,心里一惊,想站起来相迎,又记起母亲的嘱咐,等他掀了盖头,她才能动。他不掀盖头,她只能坐着。

婢女和喜娘端着合卺酒进来,宇文逸风按着喜娘的吩咐拿起秤杆挑开了凤藻的盖头。婢女们递上酒杯,他一仰脖子就把酒喝完了,酒杯扔到玉盘里。婢女瞥了凤藻一眼,却不敢多言语,凤藻拿起另一杯喝下了酒。她不会让任何人看她的笑话。

婢女们退下之后,凤藻脱掉厚重的吉服,换上便装,一转身,看到宇文逸风已经躺倒在喜床上。他大概是喝醉了,连衣服也不脱,就这样和衣而睡。凤藻走过去,轻摇了下他的肩,他却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她没办法,帮他脱下鞋,让他舒服的躺在床上。

她坐在床边凝望着他的面容,他睡着了,帅气的脸仍是那么好看,她忍不住想亲他一下,却觉得不好意思。在她看来,这是新婚之夜男人应该做的,她是女子,为什么要这么主动去亲近他。可是他睡着了,怎么叫也叫不醒,他又怎么可能和她亲热一番呢。

凤藻犹豫片刻,不知道是不是该像母亲说的那样,替他宽衣。她试探着把手伸向他衣襟,他没有动,于是她轻轻解开他的衣带,想替他脱下外袍。他不配合,她费了半天力气也没脱掉他的外袍,她正想再努力一次,他却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这回,凤藻知道了,他没有睡着,他只是不想理她,不愿和她亲近,才故意装睡。那一刻,她满腹委屈,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可是她忍住了,叹息了一声。她越过他,躺到床上,替自己盖好被子,累了一天,她需要好好睡上一觉,然后才能去想以后的事。

黑暗中,宇文逸风仍一动不动的睡着,凤藻睡了一会儿,忽然有点不甘心,悄悄掀开被子,向宇文逸风探过头去,轻轻在他脸颊上一吻。这回她满意了,带着嘲笑的心情躺回被子里,想着他忍到抓狂的样子,差点就要笑出声。好在她不知道的是,宇文逸风此时已经睡着了,不然她会非常失望。

新婚的日子才刚刚开始,宇文逸风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冷淡,成亲以前凤藻还忍得,成亲后他还这样,凤藻越来越觉得委屈。他偶尔也和她说话,可就是不像一个丈夫对妻子。不仅不宠爱,连一般的亲密举动都没有。他没抱过她、一次也没亲过她,更别说夫妻间更亲密的事。虽然凤藻对什么是夫妻间最亲密的事一知半解,可也知道宇文逸风对和她亲热非常排斥。

每天晚上,他就那样躺在她身边,直挺挺的,什么亲密的表示也没有。有两回,她主动去抱他,却被他推开。“你别碰我!”他的话语是那么无情,无情的让凤藻顿时泪水四溢,可是他不理,他一点也不在乎她的眼泪。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凤藻终于忍不住了,推搡了宇文逸风一下。宇文逸风没理她,她不依不饶,试图扳过他身子。他索性坐起来,一脸厌烦道:“我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没数啊,从头到尾,一直是你缠着我。你想嫁给我,可以啊,我不是已经娶了你,你还想怎样!”

凤藻委屈万分,含着泪道:“你……你怎能说这样的话?这门婚事又不是我定的。我到底做了什么错事,你这样讨厌我?”宇文逸风见她神情凄楚,对刚才自己抢白的一番话有些后悔,轻叹道:“你没错,只是你我欠缺缘分。这辈子注定只能这样。”凤藻抬起泪眼望着他,见他也是一脸幽怨,忍不住道:“可是我们已经成亲了,这难道还不是缘分,是你不愿好好待我罢了。”

宇文逸风长出了口气,缓缓的躺了下去,漠然的向凤藻道:“你知道我最讨厌的事是什么?是别人逼着我做我不愿做的事。我想你也明白的很,我之所以会娶你,是为了郗家和宇文家联姻。我可以给你妻子的名分,可是你别指望要更多。”凤藻见他说了半天,原来是对被逼着联姻的事耿耿于怀,并不是真的对自己深恶痛绝,止住了抽泣。

“我也不想要更多,但既然你明媒正娶把我娶进门,总得像个丈夫的样子,把我当成你的妻子。我不指望你对我像你二哥对溪月那般疼爱,可总得说得过去吧。”凤藻撅着小嘴,抹去脸上的泪。“什么样才叫说得过去?”宇文逸风没好气的眯缝着眼睛。“你是男人,难道这些还不明白?你只要看看你哥哥们是怎么对待嫂子的,就知道了。”凤藻眼珠一转,狡狯的说。宇文逸风冷哼了一声,忽然被她气得想笑,可怎么也笑不出。

“你这样的女人可真是少有。”他闭上眼睛不看她。她反驳道:“少有才珍贵,给你遇上了算你的福气。木已成舟,你不要我也不行。不然你休了我试试。”她这话是故意激他,果然他睁开眼睛,斜望着她:“你还别激我,以为我不敢?”“你敢,你敢行了吧。你休了我,我就去死,我死给你看。”凤藻媚然一笑,猫着身子紧紧贴在他身边。

他向外让了让,她也跟过去,他刚想坐起来,她却抢先一步枕在他身上,带着胜利的笑容看着他。他气得没辙,只得又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她端详了他一会儿,轻抚了一下他的脸,主动吻过去。他像睡着了一样没有反应,她心里一喜,依偎在他怀里,亲吻着他的侧脸。

“便宜占够了,你该满意了吧,再勾引我也没用的,我对你没兴趣。”宇文逸风见她伏在自己身上,小嘴撅得像朵喇叭花儿,忍无可忍的推开她的脸。“你干嘛打我?”凤藻撒娇的抚着脸。宇文逸风抽了口气,这女人真是太难缠了,不仅脸皮厚而且颠倒黑白。

“三郎——”凤藻笑嘻嘻的叫她的丈夫。“行啦,你饶了我吧,别这么肉麻了。”他对这个称呼汗毛直竖。“那我叫你什么,叫你名字啊?三风?逸风?夫君?郎君?”凤藻故意逗他。他翻了个白眼:“你爱叫什么叫什么,只是不要叫什么郎,我听着浑身发冷。”凤藻忍俊不禁:“那我和璎璎一样叫你三风好了。”他没有再理她,闭上眼睛睡了。

凤藻心满意足,就算他此刻对她冷淡,起码她已经知道,他心里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讨厌她,只怕他自己都没发觉这一点。可是,难道她要一直这么主动下去,她觉得自己主动的有些过分了。他是个男人,应该有起码的风度,怎么可以让女人这么主动,他却无动于衷?凤藻想了想,又觉得委屈。

小婵被郗子祈接离韶音坊后,紫苏孤身一人常常觉得孤单。宇文逸风和凤藻新婚,尚未满月,自然不能经常来看她。其间,他只来过一次,呆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匆匆走了。紫苏知道他有顾虑,也不挽留,送他到门口,轻轻掩上门。

关门的那一瞬间,她靠在门边黯然神伤,心里怎么可能不失落。他终究是别人的丈夫,他永远不会只属于她,她却注定了只属于他一个人。

自从凤藻过了门,青鸾一反常态,常常往她房里走动。两人原本就相识,成了妯娌后,更加熟络。青鸾热心的把府中上上下下各层人物的利害关系告诉凤藻,提醒她在齐王府要步步留神,免得触犯了府里的规矩。

“我原本以为大嫂是个清高人,却不料这样古道热肠。”凤藻笑嘻嘻的挽着青鸾的胳膊在花园中散步。青鸾拂开花枝,随手摘了一朵桃花拿在手里,脸上也有笑意:“咱们郗王两家是世交,你我又都嫁到这府里来,不是造化是什么。许多人都说我脾气傲、不合群,我其实是不爱和小家子气的人来往。”凤藻点点头,含笑道:“大嫂说的是,大家气派又岂是寻常人家学得来的。就说这府里吧,大哥是长子,上上下下谁不得尊称大嫂你一声少夫人,你就是我们妯娌的表率。”

青鸾对她这一番吹捧相当受用,极力掩饰得意,故意道:“只可惜的是,我夫君不是嫡子。”凤藻扶她在湖边凉亭坐下,试探道:“话虽如此,如今府中管事的却是大哥。二哥二嫂未见得能有大哥的威信。”青鸾最反感提起溪月,一提到她,心里就窝火,接着凤藻的话道:“可人家是嫡出啊,那就不一样。”见凤藻淡淡的望着湖面,青鸾忽然心念一闪,故意问她:“弟妹,你嫁进来这些日子,三弟对你如何?”

凤藻一愣,不欲在人前说宇文逸风的不是,浅笑道:“他对我很好。”青鸾点点头:“那就好。”她心想,你也不过是嘴硬罢了,你夫君这些日子去韶音坊虽然少了,也不过是因为新婚的缘故,不愿给父母责备,等过了这阶段,只怕他还会往那里去。那韶音坊还不算什么,家里现成的这块绊脚石只怕你还没发现。她才真正是厉害人物,不仅把自己丈夫的心抓得牢牢的,也把你夫君迷惑的晕头转向,你哭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凤藻不知她转了这些心思,转脸向她道:“大嫂,你看那是不是璎璎和二嫂?她俩可真是美人儿,在那桃树底下站着,桃花都没她俩好看。”青鸾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看见璎璎和溪月站在桃树下,不知道在往树上摘些什么。

胭脂

凤藻向溪月和璎璎走过去,好奇的问她们在做什么。璎璎见是她,莞尔一笑:“我和溪月在采桃花,三月里的桃花最是娇艳,用来研磨成胭脂最好。”溪月向凤藻笑笑:“到时候我们做好了,也送你一盒。”“别忘了我啊。”青鸾站在她们身后插话。她和溪月虽关系不怎么样,可也没到彼此不说话的地步,因此她主动开口,溪月点了点头。

众人采完桃花回到竹雨斋,溪月吩咐妩儿把桃花瓣拿去用盐水洗净晾干,装在漆罐里端上来。瑞雪则拿来各种香料和朱砂。凤藻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溪月的举动,见她把漆罐中的桃花瓣用木杵细细的捣烂成浆,再用细纱包裹了挤出汁水,将汁水里混入少许香料和朱砂拌匀了,盛在几个白玉盒里。

“这就成了?”凤藻有些不信的问。溪月笑道:“还没成呢,还得放在阴凉的地方让风吹着晾干,晾干后放上花露和新采的蚕丝拌匀了,这才是一盒胭脂。”“呦,可真费事。难怪你这么漂亮,原来你用的脂粉都是和别人不同。”凤藻打趣的说了一句。“每年采摘的花瓣再多,做出来的也不过几盒,用完了还是得到集市上去买。”溪月道。

“你还怕没人给你买脂粉?只怕他不仅给你买脂粉,连画眉这等琐事,他也包办了。”璎璎看了溪月一眼,见她眉飞入鬓,翠如青黛,取笑了她一句。溪月向璎璎耸耸鼻子,没有言语。凤藻听到她俩的对话,艳羡的看着溪月,联想起宇文逸风对自己的冷淡,不由得心生感伤。

这时,宇文长风从外面进来,看到一屋子的女人,跟众人打了招呼之后,要往书房去。溪月站起来接过他的佩剑挂到墙上,宇文长风道:“待会儿咱们一道看月牙儿去。”溪月点点头。夫妻俩对视片刻,都有些笑意。凤藻和璎璎看在眼里,忍住没有笑出声。

凤藻回到她和宇文逸风所居的院落,见宇文逸风还没有回府,只得先吩咐婢女和仆妇去准备晚饭,等他回来。谁知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到了处处上灯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回来。凤藻把心一横,你不回来,大不了我也不吃。

宇文逸风回来后,见堂屋里摆着的饭菜都凉了,心中一惑,让婢女把饭菜都端下去。他走进内室,见凤藻跪坐在梳妆台旁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理长发,本想和她说句话,一见她气呼呼的样子,连说话的兴趣也没了,自顾自脱了外袍换上便装。

“你还知道回来,人家等了你一晚上,肚子都饿扁了。”凤藻转过脸没好气说。宇文逸风瞥了她一眼,冷冷道:“饿了你就吃,难道要人喂!”凤藻有点来气,走到他面前道:“你也跟你二哥学学,人家多有上进心,你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什么时候才能像个男人?”宇文逸风见她又发牢骚,顺着她的话道:“你整天废话唠叨也不嫌自己絮叨,我是没用,功又不成、名又不就,你干嘛嫁给我呀,看谁官大你嫁给谁好了。”

凤藻哼了一声:“这也就算了,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我说我饿了一晚上你也不在乎,也不关心我。”宇文逸风不屑的耸肩:“那我喂你吃饭吧。”他是故意揶揄她,她却顺水推舟道:“好啊,这可是你说的,你敢喂我就敢吃。谁怕谁!”“我怕你!我怕你!”宇文逸风可不会中她的激将法。

凤藻向他靠了靠,看到他手腕上的五彩丝绳,好奇道:“这绳子我瞧你戴了好久,颜色都有点褪了,我再给你编一根好不好?”她伸手轻轻触碰他手腕上的丝绳。宇文逸风一闪手甩开她的手,嘀咕道:“你别乱动。”凤藻见他爱惜物件都超过她,不悦道:“有什么了不起?我只碰了一下而已,又不会碰坏了。是谁送给你的?你这样爱惜,肯定是个女人。”

宇文逸风拉过衣袖遮住手腕,嘴角浮出一丝冷笑:“你管不着!”凤藻叹息了一声,才又道:“是不是韶音坊那位紫苏姑娘送给你的?”宇文逸风一愣,缓缓道:“这和你无关,你不要瞎猜。”凤藻凝视着他的眼睛,望进他漆黑的眼眸,直言道:“你是为了她才不喜欢我吗?”宇文逸风侧目看着她,似乎想看穿她说这句话的用意。

凤藻咬了咬嘴唇:“你如果真喜欢她,就把她娶回来好了。只要你对我比对她好一点就行,哪怕只有一点点。”“切!傻瓜!”宇文逸风不屑的移了视线,不明白凤藻这句话是真是假。凤藻见他不信自己的话,跪坐在他身边道:“我就是傻瓜,明知道你心里根本没有我,还费尽心思想嫁给你。我并不奢求你是我一个人的,但至少你要对我好一点,像个丈夫对妻子。”

“我对你够好了,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就差竖个木牌把你供起来。”她绕来绕去总是这些话,宇文逸风无可奈何的闭上眼睛。“什么竖个木牌把我供起来,我又没死。你是不是天天盼着我死,你好再娶一个?好啊,只要你一句话,我立刻就能死在你面前,只要你在木牌上刻着爱妻郗凤藻之灵位。”凤藻撅着小嘴掰着宇文逸风的胳膊。“你还真是大言不惭,爱妻……就你?”不知为什么,他心中忽然闪过一丝奇怪的感觉,只那么一瞬间,连他自己都不明白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怎么了?我不好吗?我哪里配不上你了?”凤藻不依不饶的摇着宇文逸风的胳膊。宇文逸风不耐烦,甩了她一下,她没防备,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

凤藻跌坐在地上,委屈的抽泣起来,宇文逸风见她泪光点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走过去拉她起来。他向她伸出手,她刚要去握,又倔强的把手缩回去。他把她甩出去,连句道歉的软话都没有怎么行。

“你再不起来,我可不管你!”宇文逸风不无威胁的说。凤藻仍是没理,抽抽噎噎的跪坐在地上。宇文逸风也倔强的很,见她只顾哭泣,索性不再理她,躺回床上去。

凤藻仍在伤心,成亲都快一个月了,他什么亲密的表示也没有,碰也不碰她,还总是冷嘲热讽,这让她心里委屈的不得了。她觉得自己已经够低三下四了,总是主动去讨他欢心,可他总是无动于衷,刚才还厌恶的甩开她的手,令她摔倒在地。

长这么大,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要是给母亲知道女儿在夫家这样可怜,少不得要掉眼泪。出嫁前,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在夫家不要使小性子闹得夫妻不和,不要事事逞强,要顾及丈夫的面子,什么都得听他的。她倒是想听他的,可他什么都不愿跟她说,不仅这样,他还冷落她、嫌弃她,这让她心痛不已。想到三日回门时母亲担忧的眼神,想到自己这些日子受到的冷落,凤藻不禁悲从中来,呜呜咽咽哭了很久。

宇文逸风开始听着心烦,盖好被子把耳朵捂住,可是她还是哭个不停,而且越哭越伤心,他想听不到都不行。到最后,那呜咽变成无声的抽泣。宇文逸风无奈之下,只得下床去轻探了一下她的肩。她在地上坐得久了,也哭得久了,整个人冻得瑟瑟发抖,他只好抱起她,把她放回床上去。

到了床上,凤藻仍未止住抽泣。宇文逸风刚想放开她,她却紧紧的抱着他,在他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别哭了,你已经哭了很久了。”宇文逸风怕她又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让他耳根子不清净,有气无力的劝了她一句。凤藻却不依,委屈的靠在他胸前抽泣。宇文逸风懒得再和她多说,只得闭上眼睛睡觉。

他睡的迷迷糊糊,感觉到她柔嫩的樱唇正在吻他,他有点恍惚,本能的想要推开她,却触到她滑溜溜的身子。他有点心猿意马,莫名的燥热从心中升起。算了,还是给她一个交代吧,毕竟两人已经成亲,总是这样也不行,否则别人要怀疑他不正常了。他终于回应了她的吻,这让她欣喜无比。

两人缠绵了一会儿,宇文逸风开始渐渐淡忘怀里的这个女人是谁,管她是谁,只当她是个女人就好。周围漆黑一片,她柔软的身体摸起来和紫苏并无不同,难怪那时大哥宇文啸风说,女人都差不多,原来真是如此。可真要是差不多,为什么有的女人他看着就喜欢,有的女人再漂亮他也觉得讨厌?他无暇多想这个问题,心底的欲望已经容不得他思考。

这一晚的鱼水之欢虽不见得有多少恩爱的成分,可凤藻已经满意了。尽管是她主动,可他的确是回应了。她喜欢这个男人,因此他只要对她稍微好一点,她就觉得高兴。两人终于有了夫妻之实,已经算是迈进了一大步。

凤藻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她的夫君外表看起来虽有些玩世不恭,其实是有着一颗温柔善良的心。她利用了他的怜悯,利用了男人的弱点,可是她不后悔。为他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她只在他一个人面前卑微。女人一旦爱起来,什么都可以不顾,什么都可以不去在意。

这以后,尽管宇文逸风又恢复了常态,对凤藻冷冷淡淡,凤藻却不像之前那样惆怅失落。她以为,只要再多点时间,他一定会放下偏见,喜欢上她。谁知,一个偶然事件无情的击碎了她的美梦。

作者有话要说:坐怀不乱的男人是不存在滴,除非他是GAY。

凤藻和三风的个性,典型的八零后啊。

心事

清明时节雨纷纷,金陵城每年到了三四月间,便进入了漫长的雨季。淅淅沥沥的小雨会一直下到谷雨前后。因为天气的原因,除了乡间的农人要为春耕忙碌,城里大户人家的人们往往选择了在这个时候呆在家里下棋射覆、欣赏歌舞、饮酒清谈。

宇文长风一连数日没有出门,溪月常在一旁抚琴伴他临帖。琴声淙淙,意境悠远,让人遐思过往。“记得那时在南阳,和岳父大人、刘伶、云兄一起饮酒,曲水流觞、畅谈古今,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宇文长风不无感慨的说。溪月抿嘴一笑:“刘伶和云飞扬均是漂泊天涯的性子,想和他们再聚只怕不易。曲水流觞倒不是什么难事,咱们府里的花园往剑庐方向不是有条山溪,那里可以办茶宴。”

“你说的极是,只是这两日总是下雨。”宇文长风有些惋惜的说。“雨又不大,怕什么,下大了我替你撑伞。”溪月停下琴,淡然一笑。“好,那咱们做东,请大哥、三弟、卫兄、子祈都过来府里参加茶宴。”宇文长风兴致勃勃的说。溪月点了点头。

宇文长风很快写了帖子,让府里家人送出去,又吩咐家人在花园的山溪旁摆好茶宴所需用具,只待客人们登门。晌午过后,客人纷至沓来,卫玠更是带了两三位好友前来。众人分坐在齐王府花园的山溪旁,家人端上来茶和酒,绵绵春雨里,满园的杏花、桃花、海棠、梨花竞相绽放,景色十分优美,令人惬意。

璎璎见公子襄也来了,有点不好意思,和溪月坐在一旁。青鸾和凤藻则坐在另一侧。家人把盛了美酒的竹杯放到溪水里顺流而下,公子们坐在溪边拾起来一饮而尽,言谈甚欢。

公子襄本是和卫玠一道前来,看到璎璎先是坐在凉亭里,这时撑着伞立在宇文逸风身侧,像是替他打着伞,又像是在观看他和一位不认识的公子下棋,向她淡淡一笑。璎璎一抬头恰好看到他的笑,微微一惊,向他耸耸鼻子。

宇文长风向家人吩咐了一句,那家人依言而去,不一会儿端着溪月平日里弹奏的那把古琴走了过来。家人把琴放到琴台上,溪月瞧了宇文长风一眼,似在怪他不该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卖弄琴艺,宇文长风笑着向她眨眨眼睛,她这才坐在琴台旁,手拨琴弦,弹奏起来。

璎璎听得正出神,公子襄已经走到她身后。“这位夫人是你们齐王府二公子的夫人吧,听说她是有名的才女,琴艺堪称一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如闻天音,妙冠京华。”公子襄对溪月的琴艺赞不绝口。璎璎扭头看了他一眼:“那当然,溪月的琴艺和书法皆是出类拔萃。”见公子襄目不转睛的望着她,她回转了视线,有些羞涩。

青鸾和凤藻本在一旁,此时见了公子襄和璎璎的神情,凤藻胳膊肘捣了捣青鸾,示意她去看。果然青鸾看了以后掩口一笑:“只怕璎璎在咱们府里的日子也不长了。”凤藻笑道:“是啊,姨小姐是个挺乖巧可爱的女孩子。那时,我和夫君还没有成亲,见他俩那样亲密,还以为他们是一对恋人,谁知道是我弄错了。”青鸾颔首浅笑,望向宇文逸风,见他正支颐倚在一块山石旁饮酒,像是在出神的听溪月弹琴,又像是在想着心事,唇边漾起一丝笑意。

青鸾笑向凤藻道:“三弟和璎璎自幼一起长大,感情确实深厚一点,但并无私情,你也不要多心。”“其实我有时候琢磨不透他,他心里想什么,从来也不跟我说。”凤藻叹息着,随口说了一句。青鸾笑道:“你夫君有时像个孩子一样,在花园里养了好些鸽子,经常去给鸽子喂食。他那些鸽子,这府里谁也不让看。”“嗯,是啊,那些鸽子有时也会落在我们住的院子里,我偶尔想给鸽子喂食,他都不让,说他的鸽子不能随便喂,吃多了会撑死。”凤藻说起这些,清秀的脸上浮现笑意,目光转向宇文逸风。

青鸾看在眼里,心念一转,似有意似无意道:“那些鸽子都是他辛辛苦苦养大的,自然爱惜一点,有一回他带溪月去看,溪月不知怎么把鸽舍弄塌了,压死了好几只鸽子,他惋惜了半天。后来三弟为了韶音坊的一个乐伎被颖夫人责打,也是溪月找二弟请父王出面替他求情,三弟才避过一劫。”这件事本是菊夫人有一回悄悄告诉她的,此时她告诉凤藻,显然是不安好心。见凤藻没太在意,她倒好生无趣。

她的话,凤藻一字一句都听到了心里,故意不动声色,就是不想给对方挑拨是非的机会。宇文逸风她没有把握,溪月她却是看在眼里,溪月的眼里只有她丈夫宇文长风,根本看不到别人。青鸾这么说的用意,无非是让凤藻猜忌溪月,让她以为自己丈夫和溪月有私情。凤藻可不傻,她知道这件事可大可小,传扬出去她丈夫和溪月都将颜面无存。

可是,青鸾的话是不是故意陷害,凤藻还真点犹豫。和宇文逸风相处久了,也渐渐能感觉到,他对自己不太热情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因为先入为主的讨厌她,似乎是心有所属。宇文逸风并不是个喜欢隐藏心事的人,他的喜怒通常都摆在脸上,高兴就是高兴,生气就是生气,性情的很,但他真正的想法,却很难琢磨的透。

就像他对那个叫紫苏的乐伎,似乎是非常喜欢,有时又觉得若即若离的无所谓,她偶尔故意气他,说起紫苏如何如何,他也只是笑笑或是哼一声,并不十分在意她的话,这一点就非常可疑了,似乎她说的不是他的心上人,而只是个相熟的朋友。

溪月拿着酒壶替自己丈夫宇文长风斟酒,宇文逸风也把杯子递过去,溪月于是也给他斟了一杯。凤藻看在眼里,有些不是滋味,主动向他们走过去。

“二哥,你说你和二嫂是不是该谢谢我?”凤藻笑吟吟的看向宇文长风和溪月,见他二人有些诧异,才继续又道:“那时在洛阳上林苑,把二嫂骗留在上林苑行宫那坏事是我出的主意,没想到却真的成就了你们的姻缘。”溪月和宇文长风哭笑不得的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异样的感觉。宇文逸风听凤藻说得奇怪,刚想开口问,看到溪月和宇文长风奇怪而暧昧的笑意,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是该谢谢你这促狭鬼。”宇文长风笑着调侃了一句。“如今你俩这样恩爱,也不要和我记仇了。那正是你俩的缘分。”凤藻俏皮的向宇文长风眨眼睛。宇文长风淡淡一笑:“那时你我同席饮酒,你说将来如有机会,还要再和我对饮,今日正是机会。”溪月听到这话,忙转身端起一竹杯酒给凤藻,凤藻接过去豪爽的仰脖饮尽:“二哥请了,小妹先干为敬。”宇文长风也满饮了一杯。

他俩这样喝酒,惹众人纷纷注目。公子襄悄悄问璎璎:“你们家的人还真是挺奇怪,二伯和弟媳妇对着喝酒。”璎璎白了他一眼:“少见多怪,他俩本来就认识。我二侄儿是三侄儿媳妇她父亲的入室弟子,他俩喝回酒有多大事。”公子襄忽然嘿嘿一笑。“你笑什么?觉得自己笑容灿烂吗?”不知为什么,璎璎很喜欢损他。公子襄讪讪的收敛笑容,刚才那一瞬,他想的是,将来谁要是娶了你,岂不是辈分也上去了,一成亲就是姨丈辈,甚至还有两个不满周岁的小娃娃跟着叫姨公。

长公主身边的仆妇来找溪月,告诉她月牙儿吵着要母亲,让她去看看孩子,溪月跟宇文长风说了一句,跟着那仆妇走了。宇文逸风的目光追随了她好一会儿,凤藻有些察觉,心里堵得慌,悄悄侧目瞥了宇文长风一眼,他却似什么都没看见,随意的望着周围的景色。

茶宴散后,宇文逸风和凤藻一同回住处,宇文逸风往自己的书房去。凤藻本想跟着他,他却先发制人的说:“你别跟着我!”凤藻跺了跺脚,哼,不跟就不跟。回到内室,凤藻想起在花园中,宇文逸风看溪月时的眼神,越想越不是滋味。

忽然间,她记起一件事,那时她和姐姐芷烟同游金陵凤凰台,巧遇宇文长风夫妇、宇文逸风和璎璎,那时芷烟和宇文长风说话,宇文逸风和溪月站在一旁。她当时就隐隐觉得后两人的态度有些说不出的感觉,似乎不太像小叔子和嫂子,倒像是朋友一般随意的笑语交谈。凤藻不禁有些失落,又有些担忧,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宇文逸风无疑在玩火。

她有些烦躁,想去和宇文逸风谈谈。走到宇文逸风书房门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他才叫她不要跟着他,她这样进去,万一又让他讨厌怎么办?不管了,先进去看看再说。她走进他的书房,却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不由有些纳闷。

找来婢女问究竟,婢女告诉她,三公子吩咐她们准备热水给他沐浴,这会儿应该在另一室沐浴了。凤藻眼珠转了转,计上心头,蹑手蹑脚的走到宇文逸风沐浴的那一间屋子窗外。

门窗都关的严实,丝毫看不到屋里的情形,只听到水声。凤藻在窗户纸上戳了个洞往里瞧,却见蒸汽氤氲中他的一点后影,除此之外什么都瞧不见。凤藻极力忍住笑,向门口走去,轻轻打开门,看到他扔的到处都是的衣服,随手把他的衣服捡起来归置到一旁。

“胖胖——胖胖——”宇文逸风的声音忽然响起。他在叫他的婢女雪雁,雪雁是个胖丫头,憨态可掬,他不是叫她胖胖就是叫她胖雁,从来不叫她名字。雪雁对此也无所谓,每次宇文逸风叫她胖胖,她总是立刻就放下手里的活,飞快的跑到他面前听他有何吩咐。她脾气温和,做事又麻利,几个婢女里最得宇文逸风的喜爱,总是和她打趣,因此她和他说话总是很随意。

“奴婢胖胖驾到,公子有何吩咐?”果然雪雁听到宇文逸风的声音立刻就跑过来,开玩笑的问他。“胖丫头,快来给你家公子擦背。”雪雁哼了一声,这明明是小厮的活儿,宇文逸风每次都叫她做,摆明了欺负她力气大。见到凤藻站在外间,雪雁冲她嘻嘻一笑,刚要转身进里间,凤藻向她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退出去,她替她去服侍公子。雪雁巴不得偷懒,每次替公子擦背,都要被溅的一身水,见有人愿意替她做事,欢快的跑走了。

怕宇文逸风怀疑,凤藻故意学雪雁那样加重脚步走进里间,立在他身后,拿起蘸了水的帛巾替他擦背。侧目看到宇文逸风常戴在手腕上的丝绳解下放在一边,她悄悄握在手里,藏到衣袖中。这丝绳显然是他的珍爱之物,没有和别的衣物放在一起,单独放在沐浴的木桶旁,想是怕弄丢了。

“怎么笨手笨脚的?胖胖,你再偷懒,我可要让金管家关你一个月禁闭了。”宇文逸风显然对擦背的力度不满意,故意吓唬雪雁一句。他知道雪雁最怕的不是扣月钱,而是怕被关起来不得出府。

这府里的奴婢每个月都有一两天的假,可以回家探望父母亲友,雪雁的父母家离齐王府不远,常常溜回家去探望他们,宇文逸风对此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府里的旁人见他都不管,自然也没人管这个闲事。因此宇文逸风每次吓唬雪雁,都说要关她禁闭,她一听就怕了。

可是这回宇文逸风这么说,她却一个字也没有答话,宇文逸风有些纳闷,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凤藻站在自己身后,脸色一变。这女人,她也太……太令人无语了。“怎么是你?胖胖呢?”他刚想站起来,又觉得不好,只得仍是坐着。凤藻心里一笑,道:“胖胖在干活,我替他伺候你不好吗?”“你还是先出去吧,叫胖胖来。”宇文逸风见她瞧着自己有些尴尬。看他沐浴,这不是第一次了,这女人怎么有这癖好,真真令人讨厌。

“为什么非得是胖胖不可呢?我伺候你不也一样?”凤藻笑意十足的看着他。宇文逸风哼了一声:“你的手没轻没重的,不知道是擦桌子还是洗衣服。”凤藻歪着脑袋笑道:“那我注意一点还不行吗?人家胖胖怎么说也是个未嫁的大姑娘,回避一下总是要的。”宇文逸风不想和她争辩,没有理会她的话。

“胖胖——”他又叫了雪雁一声。这回,雪雁不得不来,见了凤藻吐了吐舌头。宇文逸风挥手溅了雪雁一身水。雪雁嘟着小嘴,肉嘟嘟的小脸看起来非常有趣。她接过凤藻手里的帛巾,走到宇文逸风身侧,替他擦背。“你这丫头啊,整天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这样下去非得胖的跟猪一样。将来没人娶得动你,你就当老姑娘吧。”宇文逸风笑着看了雪雁一眼,跟她打趣。

雪雁笑道:“只要公子给奴婢一口饭吃,奴婢愿一辈子服侍公子。”“嗨,何必说得这么可怜,我每次叫你,你总是说胖胖驾到,好像我不是公子,你才是千金小姐。”雪雁笑道:“不是驾到,难道还是滚到?”这丫头和公子斗嘴,胆子大得很。凤藻在一旁听着有趣,有些笑意,心底忽然生出一丝羡慕,他对从小服侍她的婢女都这样随和,为何就不能对自己温柔一点?好像她上辈子欠他的,这辈子该着就要看他的脸色。

宇文逸风穿好衣服后,习惯性的找自己的五彩丝绳,谁知怎么找也找不到。雪雁也帮着找了半天,仍是不见那丝绳的影子。宇文逸风想起凤藻刚才在一旁,想着丝绳必是被她悄悄拿走了,压抑着情绪往他和凤藻所居的厢房去。

作者有话要说:谁谁,偷看男人洗澡~~~~()~~~~

摊牌

凤藻端详着手里的五色丝绳,这丝绳编的非常精致,加进了玉珠和玛瑙珠,显然是费了一番心思。能这样在随身物件上下工夫的,必定是个心细之人。她一抬眼看到梳妆台上溪月所赠的胭脂,心里忽然一沉,难道是她送给他的?她正是那种会在物件上花心思的人,若不是她送的,他又怎会那么珍视。

宇文逸风的脚步声打断了凤藻的思绪,她赶忙把丝绳放到袖中,迎着他站起来。“你拿了我经常戴的那根丝绳没有?”宇文逸风来意不善。凤藻有意反问:“怎么了?”“我不是叫你不要乱动我的东西。快点还给我!”宇文逸风不无恼火的说,向她伸出手去。凤藻审视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已经被我烧了。”

宇文逸风怒不可遏,冲动的抓起她的衣领,火冒三丈:“你说什么?你未免太放肆!”凤藻用力推开他的手,气恼道:“你干什么?想打我呀?为了根破绳子你就要打老婆?”“你别惹我,趁早把丝绳还给我。”宇文逸风咬着牙道。凤藻毫不畏惧,蔑视着他道:“我说了,那绳子被我烧了。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它一直在你心里作怪!”

宇文逸风听她话中有话,竣然的看着她。“你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次!”凤藻见他紧紧的握着拳,似乎随时都能对自己动手,心中有些怯意,脸上却丝毫不表现出来。她冷冷却犀利道:“你喜欢编这根绳子送给你的女人,可是永远也得不到她。她用这绳子把你的心缠的紧紧的,你要是不扔掉这绳子,你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她。”

宇文逸风被她这番话气得脸色发白,半晌不语,很久才道:“你说的没错,我是喜欢她。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好隐瞒。你接受不接受都是你的事,但是你若把此事宣扬出去,我绝不会放过你。”凤藻听了这话之后,眼中隐然有泪,他亲口承认了爱着另一个女人,是多么残酷,而且这个女人还是他永远也得不到的。她冷笑一声:“只怕到时候是你二哥不放过你。”宇文逸风瞥了她一眼,长出了一口气,淡然道:“这不用你管。”

凤藻心痛万分,缓缓从袖子里取出那根丝绳,递到他面前,泣道:“我看这绳子脏了,想洗干净了还你。没想到你亲口承认了你的秘密,谢谢你这么坦白,让我明白了自己有多可悲。你放心,我会替你守着这个秘密。”她有些说不下去,侧着脸忍住泪。

宇文逸风刚要从她手里拿走丝绳,凤藻把手往后一缩,让他扑了个空。他正要再次伸手去抢,凤藻冷冷的把丝绳往他脸上一扔,不无凄楚道:“你心爱的人送你的一根绳子你这样珍惜,我给你的一颗心你却视同草芥。宇文逸风,总有一天,你会后悔,比起我的心痛,将来你会更加心痛一百倍。”她说完这话,就愤恨的走出了内室。宇文逸风望着她的背影,思量着她的话,手却握紧了那根丝绳。

这以后,凤藻和宇文逸风的关系更加恶化,两人几乎不说话,宇文逸风天天早出晚归,常常在韶音坊呆上一整天。紫苏有些纳闷,他不说,她也就没多问,尽心的服侍他,想办法开解他,让他快乐起来。

“紫苏,你恨我吗?”有一天,他出其不意的问。紫苏摇摇头:“公子对紫苏很好,紫苏何恨之有?”她不知道宇文逸风为什么要这么问,看着他。宇文逸风叹息一声:“我心里爱着一个人,娶了另一个人,你一点也不难过?”

“公子是想试探我的心吗?那么我告诉你,我心里只有公子一人,无论你待我如何,我心里也只爱着你一人。我从来没有奢望过,你会只属于我一人。我只要能常常见到你,哪怕不能伴在你身边,也心满意足了。你娶妻也好,纳妾也好,我都不会介意,只要你心里偶尔记着我。”紫苏诚挚的说。这番话在她心里很久,既然他问起,她也就毫不隐瞒的说了出来。

宇文逸风淡然一笑:“我说的是我心里那个人,你不介意么?”紫苏也是一笑:“你心里的人比我早认识你,我又怎么会介意。公子已经成年,心里怎么想,外人又怎能干预?尤其是情这回事,当局者迷,不是拈酸吃醋一哭二闹就有用的。”“你说的真好,果真是个通透人。”宇文逸风把她揽在怀里,让她坐在他腿上。

“凤藻要是有你这么善解人意就好了,她天天和我过不去。”宇文逸风叹息了一声。紫苏听他提到妻子,有些莫名的伤怀,面上却不表现出来,浅笑道:“公子对夫人好一点,她就不会和你过不去了。”“我不知道怎样对她好,她总是贪得无厌。我不想面对她。”他疲倦的说。不想面对,却还是得天天见面,这种难过,没经历过的人永远也无法体会。

紫苏轻抚了一下他的脸:“你到韶音坊来,就是找一个避风的港湾,你的心仍然在别处。”宇文逸风看着她的眼睛,有一抹笑意:“你怎么这么聪明?”紫苏勉强一笑:“你的心事,我如何不明白。明白,所以悲悯,公子,你何必自苦?”宇文逸风凝望着紫苏,心念一闪,道:“不如我把你娶回齐王府吧,这样咱们就可以天天见面。”

他能这么说,让紫苏心里一阵激动,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的答应他,可是她只思忖了片刻,就觉得她高兴的过早。“怎么,你不答应?”宇文逸风颇有些意外的看着紫苏,她的沉默让他有些怀疑。四目交汇,紫苏这才缓缓道:“在这种时候,不是公子纳妾的时候,别说你们才新婚,就算是成亲多时,纳妾也须得经过嫡妻同意。况且,你这时娶我,也不过是想转移自己的视线,你想忘记那个人,又怕自己做不到。”紫苏一针见血的说。

宇文逸风沉思片刻,有些自嘲的笑。“我的心事,为什么总被你们看透?”紫苏道:“你根本就没打算隐瞒,别人当然看得出。公子是性情中人。”她望着宇文逸风的脸,见他的目光渐渐暗淡,心中也是一痛。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摸出一件东西交给紫苏。紫苏接过去一看,是把精致无比的碧玉梳。“这是少府的工艺,我那时随军西征,洛阳皇宫有个舍人立了大功,我们便把他带回金陵,安排他进了少府任常侍。这梳子便是我托他定做的。送给你了。”宇文逸风轻描淡写的说。

紫苏低头看着梳子,玉色通透,澄碧的梳柄上雕刻着云纹,梳柄的形状依稀是个篆字。很显然,他的初衷不是把梳子送给她,他想送给另一个人,可是他送不出去,只得转送给她。

他走后,紫苏解下秀发,轻轻拿玉梳梳着长发。他是不是替她绾起青丝的人?尽管他说起婚嫁,可紫苏仍然觉得他的心思并不在此。齐王府,曾经对她来说多么遥远而陌生,今日一念之间,她就可以有机会踏进那个神秘的府邸。可她还是婉拒了,她知道,一切都还不是时候。他下一次提起这件事还不知是什么时候,也许永远也不会再提,紫苏有些惆怅,却不得不劝着自己慢慢释怀。

宇文逸风回到府中已是黄昏,见璎璎独自坐在一块山石上发愣,他走过去拍了她一下。“发什么呆呀,在想那个傻乎乎的公子襄?”他不无嘲讽的揶揄一句。璎璎瞅了他一眼:“你别瞎说。”宇文逸风哈哈一笑:“我瞎说吗?那天他到咱们府里来,你俩眉来眼去的,当大家都是瞎子?我看这桩姻缘不错。”璎璎气得小脸通红,啐了他一口:“没大没小的,你竟敢取笑我。”

宇文逸风眼珠转转思忖道:“公子襄是梁王的独子,梁王身体不好,公子襄迟早要继承王位,你要是嫁过去,就是王妃了。嘿,你的运气真是不错。”璎璎白了他一眼,嘟囔道:“什么王妃,谁稀罕。我又不怎么喜欢他。”“你不喜欢他干嘛跟他说那么多话,我看他是看上你了。”宇文逸风审视的看着璎璎。璎璎叹了口气,低声道:“我不知道。我就是觉得他挺有意思,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

“觉得他挺有意思……哈哈,我看差不多了。改天我去梁王府拜访他,探探他怎么说。”宇文逸风故意调侃,看璎璎的反应。璎璎气急败坏的站起来指着他道:“你不许去!那小子会笑话我的。”见宇文逸风笑意十足的看着自己,璎璎才知道他是故意打趣自己,脸上又红了。

“我不想嫁出去,想一辈子留在王府里。”璎璎低声道,神情有些颓然。宇文逸风看了她一眼:“不嫁出去是不可能的,除非你嫁给这府里的人。可这府里也没谁能娶你啊,你辈分这么高。”他故作思索状,璎璎推了他一下:“我跟你说心里话,你总是消遣我。我再也不理你了。”宇文逸风见她要生气,才停止打趣:“我看公子襄还不错,只要是明媒正娶,你就从了他吧。”

璎璎斜着他道:“跟你说你也不明白。对了,我才想起一件事忘了告诉你,胖胖刚才跟我说,你媳妇生病了。”“病了?今早不是还好好的。”宇文逸风皱着眉。璎璎道:“切,要是这么说,那她昨天还好好的呢。你一点也不关心她,整天不在家,她当然会病了。”“我怎么不关心她了?她病了又不是我造成的。病了就看大夫,我又不会看病。”宇文逸风没好气的说。

“那时溪月病了,你怎么那么着急呢?一大早拉我去看她。你别告诉我,是早上闲着没事干。”璎璎很明确的点出这一点。宇文逸风的脸色峻然,随口道:“小孩子家懂什么。”璎璎撅嘴道:“我是不懂,不明白你们这些男人心里怎么想,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你们这些?谁是你们?”宇文逸风忍不住又调侃她。

“你、啸风、姐夫、还有凤藻的哥哥,就是你们这些人……说起来,只有长风最好,他喜欢溪月,就只喜欢溪月,不像你们,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不知道要娶多少才会满意。”璎璎瞪了他一眼。宇文逸风不禁失笑:“你这么快就想这件事是不是太早点了,你可还没嫁进梁王府,就想着不许公子襄纳妾了。”璎璎气急,环顾左右,从地上拾起一个土块往宇文逸风身上砸去:“滚!快滚!”宇文逸风向她笑了笑就走了。

回到住处,看到雪雁端着药碗从内室出来,宇文逸风随口问了一句:“她好点了吗?”雪雁瞅着他:“公子说的她是谁呀?”宇文逸风点着雪雁的脑袋:“胖丫头,你敢跟我贫嘴?”雪雁冷哼一声:“奴婢愚钝,不知道公子说的是谁。”宇文逸风知道雪雁是怪他出去一整天,不关心凤藻的病,缓着声道:“少夫人,她好点了吗?”雪雁这才道:“少夫人感染风寒,大夫说要好好休养。这会儿已经喝了药睡下。”

宇文逸风走进内室,先闻到一股药味,看到凤藻正倚在床边,向她走过去。她披散着长发,脸色苍白,闭目睡着。宇文逸风没有说什么,替她压了压被子。凤藻睁开眼,看到是他,一阵心酸,几乎要流出眼泪。他看了她片刻,刚要站起来走,她轻轻握住他的手,他便仍是坐在床边。

“你陪我一会儿。”凤藻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她在这府里孤零零,又生着病,难免有些脆弱。宇文逸风想起璎璎刚才的话,终究狠不下心就此离去。凤藻咳嗽了两声,宇文逸风轻轻拍着她的背,问她要不要喝水,她摇了摇头。他在她床边坐着,等到她睡着了,他才轻轻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吵吵吵,无仇不成父子,无怨不成夫妻。

委屈

梁王府中,公子襄正在书房里临帖。府里小厮告诉他,他父亲梁王请他过去。公子襄忙搁下笔,跟着小厮往外走。

王府后厢,梁王正舒服的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公子襄走到他身侧,恭敬的一拜:“父王,唤孩儿来所为何事?”梁王睁开眼,看着儿子神采奕奕的样子,有些笑意,指着边上的坐垫:“坐吧。”公子襄席地而坐。梁王直了直身,道:“听说你前两日去了齐王府?”公子襄有些诧异,看了父亲一眼,才如实道:“是。齐王府的二公子在府里办茶宴,下帖请孩儿去。”

“你不是不喜欢热闹吗?别的府上请你,你总是推辞,怎么齐王府的邀宴你倒是每次必去?”梁王瞧着儿子的脸,见他有点讪讪的,心中一笑。“齐王府那位小姐是不是很可爱呀?”梁王索性把话挑明。公子襄有点不好意思,偷偷瞧了父亲一眼,见他似笑非笑的神情,才大胆道:“孩儿的确心仪那位程姑娘。”梁王哈哈一笑:“傻孩子,你怎么不早跟父王说呢?要是被别人捷足先登,你岂不是白白欢喜一场。”

“父王的意思是……”公子襄有些莫名的惊喜。梁王不再卖关子,坐起来道:“为父和你姨娘商量过了,过几日派管家去齐王府拜访,问问齐王府的意思。要是她和别人订过亲,那咱们也就没辙了。”公子襄高兴的连连点头。梁王笑着摇摇头,似乎在笑自己儿子的傻样子。他也年轻过,所以他知道儿子现在的心情,若是娶不到那位姑娘,必然长吁短叹,耿耿于怀。

公子襄走后,梁王妃从内室走出来,有些不悦的问丈夫:“王爷,您怎么不和襄儿说清楚?您是要替他纳妾,不是娶妻。”梁王看了妻子一眼,道:“有区别吗?总归是把那姑娘娶过来。”“当然有区别啦。名份对一个女人来说非常重要。只怕襄儿心里也认定那位姑娘是他未来的妻子。”梁王妃嗔怪的说。

梁王叹了口气:“可惜那位程姑娘只是齐王侧妃的妹妹,要是齐王府的郡主,和咱们家襄儿正是门当户对。她身份低,咱们也没办法,总不能让襄儿娶个没有家世的女子为嫡妃。”他这番话也是无奈,梁王妃只得点了点头:“齐王府的两位郡主,一位是当今太后一位是长沙王妃,若是有第三位嫁到咱们家,倒真是美满姻缘一桩。”

“襄儿一表人才,咱们梁王府又是明媒正娶,也不算看低她了。”梁王躺回摇椅,闭目休养。梁王妃自语道:“不知道齐王府肯不肯,怎么说那位姑娘也是齐王的小姨子,只怕人家还未必肯为妾室呢。将来襄儿娶了陈郡谢家的女儿为王妃,她只能为侧妃。”梁王淡淡一笑:“又不是正牌小姨子,不过是一个妾的妹妹。”“正牌小姨子……兰陵长公主的妹妹庐陵公主,人家都是五个孩子的妈了。”梁王妃打趣。夫妇俩同时笑起来。

几日后,梁王府派了管家到齐王府拜见长公主和菊夫人。管家说明来意,长公主和菊夫人都有些惊喜。觉得璎璎能被这样的人家看上,是她的福气。尤其是菊夫人,她一直为妹妹的归宿担心,怕她们的出身会影响璎璎的姻缘。注重门第的大家族,一般很少会娶没有家世的女子,寒门小户,又觉得委屈了璎璎。梁王府的公子襄才名在外,无疑是一桩好姻缘。

梁王府管家走后,长公主和菊夫人一合计,决定和齐王商议过后,就把亲事定了。长公主道:“璎璎是本宫看着长大的,一直当她是女儿一般,这桩姻缘要是成了,本宫一定会让她风光出嫁。”菊夫人心里替妹妹高兴,忙谢道:“谢公主的美意。璎璎的婚事还请公主和王爷议定以后做主。”长公主笑着点点头,想着去把这好消息告诉丈夫宇文松。

谁知,宇文松听了长公主的叙述之后,眉头一皱。他细细看了梁王府的拜帖,神情更加峻然。长公主不解的看着他,问:“王爷,有什么不妥?”宇文松看了长公主一眼,缓缓道:“如果是为儿女求亲,梁王为什么自己不来?你那时为了长风娶妻,不是还亲自去了南阳,郗昶也曾到咱们府中商议逸风和凤藻的婚事,这是起码的礼节。”长公主忽然有点明白,心中替璎璎惋惜。

宇文松道:“很明显,梁王是想替儿子纳妾,而非娶妻,所以只派了管家送拜帖。他觉得璎璎没有任何家世,不能给他儿子当正妻。司马襄是梁王独子,将来必会继承王位,梁王怎么可能让儿子轻易娶妻呢。梁王府的儿媳,必然是豪门千金。”

长公主点点头,觉得自己刚才也是有点高兴太早。宇文松捋须叹道:“以璎璎这样的身世,嫁到豪门大户当正妻都不容易,何况是皇亲国戚的梁王府。也罢,你和她姐姐去探探她的口风,若是她愿意,咱们就送她风光出嫁;若是她不愿,我看也不必勉强,那孩子倔着呢。”

长公主心里一动,觉得宇文松的话很有道理。梁王府人丁不旺,公子襄更是独子,璎璎嫁过去为妾,倒也不失是个好归宿,起码比嫁个浮浪子弟好多了。再说,她是从齐王府嫁出去的,想那梁王府对她也不至于太怠慢。璎璎聪明伶俐,若是深得丈夫宠爱,只怕比正妻也差不了多少。长公主想到这里,又觉得这桩姻缘很是不错。

她把这个想法告诉菊夫人,菊夫人惊讶之余,心底深深的怅然。原本她以为妹妹可以堂堂正正嫁过去为正妻,谁知还是摆脱不了为妾的命运。虽然只是一字之差,这其中的辛酸又岂是没经历过的人能了解的。就算是深得丈夫疼爱,在人前也总是低人一等。永远不能和嫡妻平起平坐,生了孩子也只是庶子。自己已经是这样的命运,难道妹妹也要重蹈覆辙?菊夫人有些犹豫。

可是她也明白,梁王府对璎璎来说,已经是能达到的最好的归宿。一个侧妃的妹妹,又没什么家世,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儿,心高未必命就强。若是放走眼前的机会,只怕就算熬成了老姑娘,也不会等到这样的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