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夫人按着长公主的吩咐,找璎璎说起这件事。璎璎一听就愣住了,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我不愿意,姐姐,你们不要答应他家。我才不要嫁给他当妾室。”璎璎拼命的摇头表明心迹。菊夫人知道妹妹固执,劝道:“妹妹,你可要想清楚。以你我的身世,能嫁到王府已经是天大的造化。当王妃,咱们得有那个命才行。”“你觉得是造化,我可没觉得是造化。我凭什么要给人家当小老婆。”璎璎一番抢白。

菊夫人瞬间脸色发白,看了妹妹一眼。璎璎知道自己说话让姐姐伤心了,忙道:“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愿意给人家当妾,哪怕是皇帝也不行。我宁愿嫁给贫寒人家,也绝不当妾室。”

菊夫人勉强一笑:“我明白,你是物伤其类。姐姐就是最好的例子,又何必逼着你往火坑里跳,姐姐真是糊涂了。”璎璎见她秀美的脸上有些颓然,默默的退了出去。

走到花园里,璎璎才哭出声。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局面,她最怕的就是这样的局面。那个公子襄当真可恶,谁愿意给他当妾了,就这么派人跑来提亲。别说妾,就算是妻,她也未必肯答应。

璎璎伤心地在花园里走了很久,在醉风轩外看到溪月,怕给她看到自己哭,忙想转身离去。“璎璎!”溪月叫了她一声,她不得不抹干眼泪走过去。溪月好奇的看着璎璎:“你怎么哭了?”璎璎抽泣道:“我没哭。”“明明是哭了。”溪月轻抚了一下她的小脸。璎璎再也忍不住,再次大哭起来。

“出了什么事?”溪月关切的问。璎璎哭道:“长公主和姐姐要让我出嫁。”溪月扑哧一笑:“这不是喜事吗,女孩子总要出嫁的。你舍不得齐王府?”璎璎抹着眼泪道:“她们想让我嫁给梁王府的公子襄为妾。”

溪月嗯了一声,思忖道:“公子襄上回到咱们府里来过,我瞧你和他态度亲密,难道你不喜欢他?”“我……我不知道。我自己发过誓,绝不给人家当妾,宁可不嫁。”璎璎坚决的说。

溪月本想劝一句,但又想起那时她和父亲误以为宇文长风想娶郗太傅的女儿为妻,纳她为妾,她自己也是这般生气,就觉得劝不出口了。对一个女人来说,允许丈夫纳妾已是不易,更何况自己去给别人当妾室呢?因此溪月非常了解璎璎此时的心情。

很显然,她的伤心并不仅仅是因为要给别人当妾室,而是因为想娶她的那人恰恰是公子襄。她喜欢公子襄,公子襄却只愿意纳她为妾,连一个正式的名分都没有。这让璎璎又生气又伤心。

溪月叹息一声,若是她喜欢的人只肯纳她为妾,不肯娶她为妻,她没准也会这般伤心。好在长风不是那样的人,他真要是那样,她会不会有勇气不嫁给他?会不会有勇气去死?谁知道。

璎璎又呜咽着哭了一会儿,溪月道:“你打算怎么办呀?不行就和长公主、菊夫人说清楚。”璎璎抬起泪眼:“你觉得和长公主说有用吗,她是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何况,只怕这府里人人都觉得这是一桩良缘,觉得我是攀上了高枝。当个王府的小妾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溪月叹息一声:“那你打算怎么办?”璎璎叹了口气:“我自己想办法。”她抹着眼泪扭头走了。溪月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一沉。

和宇文长风说起这事,宇文长风道:“璎璎的心气很高啊。”溪月道:“你看,她会怎么办?”宇文长风淡然一笑:“我看她是不会轻易屈服的。母亲和菊夫人总不能把她塞到花轿里。”溪月撇了撇嘴:“怎么不能,她又不是没干过。”宇文长风看了她一眼,笑道:“不会的,你和她情况又不一样。”溪月撅了下嘴。

璎璎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去找宇文逸风帮她一个忙。她来到宇文逸风所居的院落,看到他的婢女雪雁正蹲在地上逗鸽子,向她道:“胖胖,你家公子呢?”雪雁见是她,忙行了个礼:“公子在书房,奴婢去找他来。”“不用了,我去找他。”说话间,璎璎往宇文逸风的书房去。

看到宇文逸风正靠在椅子上不知道打盹还是在看书,璎璎走到他身边敲了敲桌子,他拿开书,打了个呵欠。“恭喜你啊,梁王府来提亲了。”宇文逸风打趣,见璎璎一副失落的神情,他没有再说什么。璎璎拧了他胳膊一下,道:“你不是认识公子襄吗,把他叫出来,就说我有话要跟他说。”

“呦,什么话等不及了非要现在说?等你嫁过去再说好了。”他说不了两句又打趣。璎璎气道:“我要跟他说,我才不会嫁给他当小老婆。他别痴心妄想了。”宇文逸风见她说得郑重,有些不解:“你不喜欢他?”璎璎低下头:“不管我喜不喜欢他,我绝不给他当妾,我对自己发过誓。”

“当妾是有点委屈你,不过你要是喜欢他,难道就不能屈就?”宇文逸风看着她的眼睛。璎璎的眼中闪出一丝坚毅之色:“我绝不屈就。我凭什么要屈就?”宇文逸风点点头:“好,我一定帮你。我们都是没有勇气的人,只有你最有勇气。”璎璎这才微微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包办婚姻害死银啊~~~~()~~~~

断发

公子襄接到宇文逸风的拜帖,有些纳闷。宇文逸风约他在凤凰台相见,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他按时到了邀约之地,却看到宇文逸风身后有一辆马车,从车上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璎璎。他非常惊喜,向他们走过去。“她要和你谈谈。”宇文逸风说完这话就走到一旁去了。公子襄跟着璎璎走到凤凰台边,眺望远处的白鹭洲。

璎璎沉默了半晌,才道:“公子的美意,璎璎心领了。只是璎璎和公子无缘,配不上公子的抬爱。”她这么说,摆明了是要拒婚,公子襄有点着急,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道:“你……你不答应?你为什么不答应?难道你已经有了意中人?”璎璎看了他一眼,见他英俊的脸上有一丝委屈之色,显然是觉得她没有理由拒绝和他的婚事。

璎璎摇了摇头:“我没有意中人。”公子襄怀疑的看着她:“那为什么你说和我无缘?”他的声音有些激动。璎璎知道,不和他把话挑明了,他是不会甘心的,于是狠下心道:“我虽然出身低微,却也不愿给人当妾室。如果不是明媒正娶的原配,我宁愿不嫁。”公子襄这才明白,她是在别扭这个。

其实他后来想想,父亲梁王一直想让他娶谢家的女儿,能这么爽快的顺着他的心意让他娶璎璎,只怕是退而求其次的权衡之计。把璎璎娶进梁王府给儿子当妾室,妾室无须特别高贵的出身,只要儿子合意就好,这是很多豪门大户不成文的规矩,梁王显然也是这么想。

“这么说,你是不愿给我当妾了?要是我娶你为妻呢?”公子襄凝望着璎璎的眼睛。璎璎鼓起勇气,和他对视:“我要堂堂正正,不要委曲求全。你若是娶我为妻,我就嫁给你。为妾,我绝不答应。”公子襄看了她一会儿,“这可是你说的,你别反悔。”“我不反悔。”璎璎咬着嘴唇坚决的说。“口说无凭。”公子襄也很坚决。

璎璎拔出他的佩剑,随手砍落自己的一束长发交给他。公子襄惊诧之余,佩服她的坚决。“好,我答应你,如果我不能说服父王让我娶你为妻,我就绝不会再向齐王府提亲。”他说完这话,头也不回的走了。璎璎站在风里,眼泪忽然流了下来。

回府的路上,璎璎心情不好,不时的抽泣。“你说你这是何苦?”宇文逸风劝了她一句。璎璎抽泣了一下:“你不明白,你们男人永远不会明白。”宇文逸风忽然想起了紫苏,那次他向紫苏提出要娶她,也被她拒绝了。女人的心真是难以捉摸。“是不是嫡妻这么重要吗?”宇文逸风问璎璎。璎璎点头道:“别人我不知道,对我来说很重要。嫡妻不仅是名份,也是尊重。世上只有夫妻二字,何曾有妾的地位?”

宇文逸风看着她笑了笑:“把你娶回去对你好一点不就行了?”“什么好一点?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好一点是多好?要是他真的对我好,那就只对我一个人好。”璎璎针锋相对的说。宇文逸风无奈的点头笑着:“只怕公子襄回去要烦恼无比了,偏偏遇上你这么个女子。”

璎璎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会像凤藻,随你捏成扁的圆的,你对她好一点她就受宠若惊。我还真纳闷,她那时那么厉害,怎么一嫁给你就什么脾气都没有了。”宇文逸风侧过脸去,不理她的话。璎璎走过去,坐到他身边,端详着他的脸:“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喜欢溪月,你明知道她是长风的妻子。”

宇文逸风哼了一声道:“就像你一样,明明是喜欢公子襄的,偏偏不愿为他委屈自己一分。”“你别说我,这根本不一样。”璎璎知道他是故意转移话题。宇文逸风这才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她。”璎璎点点头:“就是那样吧,不知道为什么喜欢,看见她就觉得亲切,总想和她说话,看不见她又有点想念。”宇文逸风哧的一笑,“你是在说公子襄吧?”“我说的是你对溪月,不是说他。”璎璎没好气的冷哼一声。

公子襄回到梁王府,直接往自己父母的住处去。梁王俯卧在贵妃塌上,一个家人正在替他拔火罐。公子襄知道他父亲征战多年,身上受伤无数,一到阴天下雨就酸痛无比,只能靠着拔火罐来减轻痛苦,心中动容,上前道:“父王,您的旧伤又疼了?”梁王见儿子进来,向他挥挥手:“几十年的老毛病了,一到雨季就这样。襄儿,这一下午,你去了哪里?”

公子襄有些犹豫,不知道是不是和梁王谈起婚事的时候,但这件事总要有个下文,梁王既然提到了,索性说出来倒干脆。“孩儿去见了程姑娘。”公子襄如实告诉梁王。梁王哈哈一笑:“儿子,你就这么一时等不得一时?她就算是个天仙也不值得你这么迷恋。”“不是的,她找孩儿有话说。”公子襄瞧着父亲的神情,斟酌着该怎么说出他的想法。

“哦?找你有话说。这女孩子还挺大胆,她不乐意嫁给你是吗?”梁王审视的看了儿子一眼。公子襄诧异的看着父亲,道:“父王,您猜到了?”梁王示意家人退下去,翻了个身坐起来道:“这还用猜吗,她若是同意这门亲事,早就欢天喜地的在家里准备嫁妆待嫁了。她不乐意,才会把你找出去。你说,父王猜得对不对?”梁王捋着胡须,半眯着眼睛。

公子襄心里一沉,道:“父王说的没错。不过,程姑娘并非不愿意嫁给孩儿,而是不愿意……不愿意为妾室。”“哦,她想当正室是吗?所以把你找出去说?”梁王峻然的看着儿子。公子襄只得点点头。梁王思忖片刻,问儿子:“你的意思呢?”公子襄迎着父亲的目光,朗声道:“孩儿愿娶程姑娘为妻。”梁王见儿子语气坚决,似乎早已下定决心,沉着声道:“不行!”

公子襄虽然早料到父亲不会轻易答应他娶璎璎为妻,但看到父亲这样坚决的回绝,心里还是一沉,忙道:“为什么?父王,我……孩儿喜欢程姑娘。”梁王冷哼一声:“你这孩子懂什么呀?那程姑娘不过是抓住了你的弱点,才向你提出条件。小小年纪心计就这么深,将来真要是嫁给你,你不被她捏在手心里才怪。本来为父看在齐王府的面子上,还想明媒正娶把她娶进门,她这么不知足,好,这门婚事就此作罢。”

“父王!”公子襄激动的站起来,想替璎璎辩解,劝父亲收回成命。梁王喝止道:“襄儿,为父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和那程姑娘的事,为父已经细细查访过,你们夜游秦淮的事为父没有追究不代表为父不知道。一个未嫁的姑娘,天黑了还和男人一道外出,她若不是有心接近你,为父实在想不出她有什么居心。好了,这事不要再提。”公子襄脸色发青,没有说什么就退了出去。

梁王看着儿子落寞的背影,叹了一口气。侧目看到梁王妃,没好气的问:“站了半天,怎么不说话?”梁王妃媚然一笑:“你们父子俩说话,妾妃怎好插话?”“平日里你不是话最多,这会儿怎么不敢插话了?”梁王和妻子打趣。梁王妃哼了一声道:“你那么凶,襄儿吓得不敢说话。妾妃若是多嘴,把你老人家惹恼了怎么办?”她吃吃的笑了两声。梁王招呼她坐到身侧,她才坐下。

“襄儿虽然不是妾妃亲生,也是妾妃看着长大的。他很有些书生气,心地也善良。那位程姑娘古灵精怪,已经把襄儿迷的神魂颠倒,只怕他未必明了你的苦心呢。”梁王妃不无担忧的说,梁王叹了口气:“我的儿子我如何不了解,也怪我不好,他年幼时把他看得太紧,他从小性子就不硬朗。这两年,我让他出去多接触人事,才渐渐好起来。齐王府那小姑娘心眼太多,我只怕襄儿将来要受她摆布,实在不是桩良缘。”

梁王妃望着丈夫,赞同的点点头:“王爷是太爱护襄儿了,生怕他有一丝不妥。襄儿少年高才,姐姐若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公子襄的生母是梁王的原配夫人,可惜去世的早,公子襄是她和梁王的独子,梁王一方面念及爱妻,一方面爱子心切,因此对公子襄要求甚严。而现在的梁王妃本是公子襄生母的妹妹,梁王续弦娶她为妃,也是为了能有个人代替亡妻好好照顾年幼的公子襄。

听到梁王妃的话,梁王一阵伤感,想起亡妻去世时缠绵不舍的情状,心中隐痛不已。他长年在外征战,陪着妻儿的时间甚少,等到爱妻病危,才追悔莫及,只得按着她临终前的遗愿,好好照顾他们的儿子,抚养他成才。如今儿子要是为了一个女子和自己有了嫌隙,是梁王最最痛心、最不愿看到的事。

“王爷,你斩断了襄儿和那位程姑娘的姻缘,只怕襄儿要伤心了。”梁王妃看着丈夫,淡淡的说。梁王眉头一皱,半晌才道:“总有一天他会明白我的苦心。咱们这样的门第,娶妻求贤,情爱倒是次要的。”“是吗?”梁王妃自语道,心中一阵失落。

大概在这些做大事的男人看来,只有功名利禄、前程爵位是重要的,儿女私情都是次要的。娶妻只是为了持家,为了生儿育女,所以妻子一定要令德淑仪,有没有感情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正是因为这样,他常年在外征战,冷落了妻子,令她年纪轻轻就病逝,孩子六岁就失去了母亲。如今儿子要娶妻了,他还是那么固执己见,要让儿子也伤心一辈子。

梁王看了妻子一眼,猜到她心中所想,却没有说话。夫妻俩默默无语。

梁王府没有再派人来提亲事,齐王府的众人便已猜到这门婚事遇到了阻碍。璎璎更是心如明镜,尤其是当她听宇文逸风说公子襄辞别父母、离开金陵外出游历,就知道这桩姻缘已经没有可能。这段感情,尚在萌芽状态就被掐灭,知情者无不叹息。

只有璎璎心里明白,这样无疾而终,也许是两人最好的结局。溪月怕璎璎过于伤心,经常陪着她,时间久了,璎璎也渐渐释怀了伤感。

春去秋来、物换星移,一转眼,璎璎已经十七岁,她真正的烦恼很快就会降临。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卷完

敬请期待压轴的第四卷,所有人物的命运将在最后这一卷一一道来。

虽然尚未动笔,但一定不会坑……

第四卷:飞卿

逃婚

梁王府的婚事作罢后,一直没有人再向璎璎提亲,菊夫人不禁为妹妹的婚事担心。璎璎自己倒无所谓,每日里和溪月、茜雪一起带着孩子玩玩,日子过得清闲的很。

这一日,长公主把菊夫人和溪月叫到房里,说要和她们商量璎璎的婚事。溪月很纳闷,照理说璎璎的婚事,由长公主和菊夫人议定后就可以,怎么会找她去商量呢?

三人坐下后,婢女上了茶。长公主清了清嗓子,道:“璎璎的年纪不小了,自从上次梁王府的婚事作罢后,提亲的人也不多。前两天,本宫进宫去见太后,遇到谢亭的夫人,和她提起这件事,她倒是非常热心的问起璎璎的生辰八字。”

“谢夫人要替璎璎做媒?”菊夫人秀眉一挑。长公主点点头:“谢夫人说,她的三儿媳年前去世了,她想给儿子娶个填房,一直没有合适人选。她回去找人算了算,璎璎的生辰八字和谢府三公子正好相合,便派人来提这门亲事。”

溪月听长公主提到谢亭夫妇的儿子,料知是惠芝的三哥,心里有些好笑。她自幼和谢家的子女相熟,和惠芝的三哥也熟惯的很,惠芝的三嫂去世了半年多,谢家想为儿子续弦也是人之常情。可为什么偏偏是璎璎?璎璎心高,难道愿意一过门就当三个孩子的娘?

“溪月,你和谢府的几位公子小姐很熟,你看这桩婚事如何?那谢家三公子的品貌和璎璎可相配?”长公主看着溪月。溪月沉吟片刻才道:“谢三哥人品很好,待人宽厚,只是他已经有了三个儿女。”“这有什么,本宫和你公公成亲时,你大哥都好几岁了。”长公主难得和颜悦色的和溪月说话。于是溪月知道,她觉得这门婚事不错。

菊夫人犹豫的看了长公主一眼,长公主会意,忙道:“这回我打听清楚了,是明媒正娶的嫡妻。谢家人不拘于俗礼,只要女方家世清白,人品端方,他们并不挑剔出身。”谢家到底是朝中数一数二的望族,并不看重亲家的裙带关系。

菊夫人点了点头,说要去问问璎璎的意见。溪月也没有表态,她决定改天去惠芝府上,探探惠芝对这件事的态度,

晚上,溪月把事情告诉宇文长风。宇文长风笑道:“绕老绕去,总是这几家人。谢家不错,又是明媒正娶。”溪月笑道:“谢三哥自幼诙谐,喜欢研制香料,他到什么地方,那香味能传出二里地。人是极好的,非常随和,惠芝总捉弄他,他也不生气。”“这不正好,璎璎性子倔,有些任性,正要这样的人来配她。”宇文长风换下外衣,坐在西窗下。

溪月走到他身侧坐下,不无担忧道:“我只怕璎璎未必愿意。谢三哥的夫人留下三个孩子,璎璎若是嫁过去,一进门便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她没带过孩子,不知道能否和孩子们相处的好。谢老夫人又是个挑剔人。”“考虑的太多,就嫁不出去了。”宇文长风开玩笑的说。“嫁不出去,也不能乱嫁呀。”溪月白了他一眼。

菊夫人和璎璎说起此事,璎璎玩弄着衣角,不置可否。“妹妹,你不能再挑剔了,梁王府你不答应也就算了,谢家这样的门第,你还不答应,别人就要说闲话了。”菊夫人劝着妹妹表态。

璎璎瞥了她一眼,轻声道:“为什么我就不能嫁一个自己满意的人?就像溪月和凤藻那样?我和谢三公子素未谋面,谁知道他长什么样,是肥是瘦、是高是矮。”菊夫人眉头一皱,嗔道:“你总是这么多想法,一会儿不愿做妾室,一会儿又要自己满意,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你这样挑三拣四,迟早当了老姑娘。”

“当了老姑娘又如何,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那才难受呢。”璎璎撅着嘴驳了一句。菊夫人一愣,这话说到了她心坎上。她何尝不是常常抱怨命运不公,她正当妙龄之际却要嫁给当时年逾不惑的宇文松。

“谢家一向家教甚严,谢家的公子,我看不会差到哪儿去。你还是好好想想吧。若是凡事由着性子来,有你吃亏的时候。”菊夫人冷冷的丢下这句话,就起身离去。璎璎琢磨着她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去找溪月,问溪月的意见。溪月告诉她,谢家三公子的人品很好。璎璎仍有些犹豫,溪月淡然一笑。“人品好的人多了,难道我都要嫁?我将来要嫁的人,一定要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不一定要有什么家世,一定要非常了解我。”璎璎憧憬的说。

溪月想了想道:“我这两日要去谢府,不然你和我一道去看看他,若是满意,你再决定也不迟。”璎璎忙点了点头。

翌日,璎璎装扮成婢女模样,跟着溪月一道去往惠芝府上。惠芝听溪月提起她三哥的婚事,非常热心,两人商议去谢家探望谢三公子。

三个女人一同坐车去谢家,拜见了谢家二老之后,惠芝和溪月往谢三公子所居的院落走去,璎璎一直没有表明身份,和惠芝的婢女一起跟在她俩身后。

她们转过月亮门,看到谢三公子正坐在廊下,怀里还抱着一岁多的儿子,不禁有些好笑。惠芝道:“三哥,你可真是个好父亲。孩子们有奶娘带,你怎么亲自带孩子了。”谢三公子看到妹妹和溪月进来,忙站起来招呼她们。

溪月向谢三公子轻轻一拜,谢三公子笑道:“上次见到你,还是在我父亲的寿宴上,一晃快三年了。自从你嫁到金陵,咱们好久未见。今日怎么得空到寒舍来?”溪月笑道:“你们一向住在陈郡,迁到金陵也不过一两年,我平时也没多少机会出府,自然难得一见。”

他引着溪月和惠芝进屋饮茶,璎璎只得和惠芝的婢女侍立一旁。璎璎悄悄打量着谢三公子,他长得有些胖,一副老好人的样子,憨态可掬,对人非常亲切。屋里有一种奇怪的香味,璎璎深深一嗅,确定这是一种西域香料的香味,不禁有些好奇。仔细一瞧,似乎看到谢三公子的腰间悬着一个精致的香囊,不禁失笑。

回府路上,溪月和璎璎坐在马车里,璎璎想起谢三公子胖胖的模样,仍有些笑意。溪月看着她,问:“怎么样?”璎璎这才收敛笑容,直言道:“他带着香囊,身上那么香喷喷的,我恰恰不喜欢这样的男人。”溪月叹息了一声,她从璎璎看谢三公子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出来,她对他没什么好感。

谢家催婚事催的紧,长公主和菊夫人议定之后,也没有多问璎璎的意见,收了谢家送来的聘礼,婚礼正式提上议事日程。璎璎这才预感到事态严重,找宇文逸风商量。

“不行你就跑吧。”宇文逸风带着笑意,撺掇璎璎。璎璎瞪了他一眼:“跑哪儿去?我还能往哪里跑?”她一脸烦恼。“一家女十家求,你还真是不简单。怎么人人都看上你了呢?”宇文逸风带着坏笑审视的看璎璎。

“你再看,我把你眼睛戳瞎了。”璎璎见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心中恼火。宇文逸风抚额笑道:“你这么凶干什么?戳瞎我眼睛,看凤藻会不会饶你。”璎璎哈哈一笑:“你这会儿想起你媳妇了。哦,说不过我,叫你媳妇帮忙,你就这点本事啊,我怎么早没看出来你这么没用啊。”宇文逸风没好气的戳了她脑袋一下。

“三风,你快给我想个主意。”璎璎拽着宇文逸风的衣袖撒娇,让他帮自己想办法。宇文逸风叹息一声:“我要是有办法,我自己早逃了。”他思量片刻,脑筋一转,忽然想起一件事,压低声音道:“溪月的父母不是住在钱塘吗,你去求她和二哥,让他们想办法送你去钱塘县石家躲一阵子。”

“这能行吗?我跑了,谢家要是找上门来,齐王府跑不了啊。”璎璎撇了撇嘴。宇文逸风拍了下她的肩:“你这么瞻前顾后,肯定走不成。有什么呀,你跑了,顶多是齐王府被人说背信弃义,谢家又不能从齐王府绑个人回去当儿媳妇。”

璎璎想了想,这个办法虽说不怎么样,可确实是能救急的办法。除此之外,她无计可施。她和谢三公子素昧平生,总不能像对付公子襄那样对付他。想起公子襄,她心里仍有些惆怅。那个忧郁的少年,如今不知他身在何方。

璎璎私下找了溪月,和溪月商量此事。溪月愣了一愣,才道:“你当真不愿嫁给谢三哥?谢三哥人很好的呀。”璎璎忸怩了一下。溪月猜到她是没有看中他,也不再多问,思忖着。

每个女子都想嫁给自己的意中人,溪月也是这样,从她十五岁开始,就盼着嫁给一个人,等了他两年,最终他没有娶她,她嫁给了另一个人。另一个人对她很好,于是她一心一意的爱着自己的丈夫。

如今,璎璎也面临这样的选择,是坚持找一个自己满意的人,还是随着长辈的安排嫁了?女子的命运身不由己,有多少人能真正坚持自己的想法呢?溪月叹息着看了璎璎一眼,心想她真是个不一样的女子,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

“我给父亲写封信,就说你在府里呆的闷了,要出去散散心。逃婚的事,一个字不能提。我家和谢家是世交,这事要是传出去,彼此都没有面子。”溪月沉吟道。璎璎点了点头。“这事要不要给长风知道?”她问。

溪月忙道:“别给他知道的好,你也知道他什么都听长公主的,万一长公主盘问他,他必定会说实话。算了,还是不要考验他了。”她脸上带着笑意,璎璎慧黠一笑:“还是你了解他。长风是个正统的人,他要是知道我逃婚,一定不会同意。”

“我给家里写书信,至于怎么出行,你去找三弟商量,我不大出门,这事我办不了。”溪月边写信边道。璎璎道:“没关系,这事三风会安排的。”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一直暗中安排这件事。溪月总是去找璎璎,宇文长风不禁有些好奇,但是他一向不太干涉溪月,她不说,他也就不追问。

到了璎璎离家的这一天,溪月一大早就约了凤藻去给长公主和颖夫人请安,商量府里过端午节的事。傍晚的时候,宇文长风回府来,从王府侧门经过时,看到一辆马车停在路边,驾车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时和他们从洛阳一道回金陵的舍人淳于熹。

淳于熹看到宇文长风,殷勤的上前施了个礼。“你不在少府当差,怎么在这里?”宇文长风疑惑的问。淳于熹道:“是贵府三公子命小人驾车前来,说是府中有位女眷要出远门,命小人护送她上路。”女眷要出门?宇文长风很是纳闷。

“去哪里?”他装作不经意的随口问了一句。淳于熹道:“钱塘县。”宇文长风想了想,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难怪溪月这几天总是去找璎璎,原来她是要把璎璎送走,钱塘县正是她父母所居之地。想来璎璎对谢家的婚事不甚满意,竟是要逃婚了。而逸风想的真周到,派淳于熹这舍人护送璎璎,倒也可靠周全。

想到此处,宇文长风笑了笑,没有动声色,从袖袋里取出一锭金子交给淳于熹,道:“这事有劳你,好好照顾那位小姐。”淳于熹忙道:“您和三公子对小人有再造之恩,小人感激不尽,正愁无处报答,这回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小人定当尽心竭力。”

宇文长风从侧门进王府,站在花园深处的树丛里,果然看见宇文逸风和璎璎从另一侧往侧门走。璎璎提着一个包袱,宇文逸风为她拂开花枝引路。他们走后,宇文长风心里一笑,往齐王府的正堂走。

刚走到聆雨轩,远远看到一个人影,像是菊夫人,她正要往自己妹妹的住处走。要是被她发现璎璎不见了,齐王府很快就会派人去找,天黑之前,璎璎就赶不及出城了。宇文长风犹豫片刻,主动上前叫了菊夫人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相亲这种事,一见钟情的比率相当低。

天性浪漫的女人,必然要经历一番波折,才会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为了打掩护,竟然要我们可爱的男主用美男计。唉,男主和女主真是助人为乐的好榜样。

虚惊

“姨娘!”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温和。菊夫人猝然回首,看着他,似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和她打招呼了。自从那次在花园里两人为了溪月的事起争执不欢而散,他一直对她不理不睬。

“你回来啦。”菊夫人有些激动,在他面前,她始终有些难以言表的情绪,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说什么。宇文长风点点头,忍住尴尬,主动道:“姨娘要往哪里去?”菊夫人道:“我要去看璎璎,谢家明日来送庚帖,要正式问名订亲了。”

“我刚才在花园里看到璎璎,她和溪月去找凤藻要绣花样子了。”宇文长风只得撒了个谎。菊夫人没有怀疑他的话,轻轻点了点头。

为了多拖延些时间,宇文长风想了想,只得又道:“那时我在醉风轩说的话,姨娘不要往心里去,我本无心冒犯。”他当然知道他的话会让她伤心,所以此时提起,一半是为了璎璎,一半也是为了不使菊夫人心里一直耿耿于怀。

菊夫人有些受宠若惊,他能主动和她这么说,是她没有想到的。难道说,他对自己并非无情,只是碍于礼法和妻子,才不得不疏远她?“长风。”她上前一步,有点恍惚的看着他的脸。他的表情比那时温和的多,英俊的脸上泛着浅眷的笑意。

“我要去母亲那里请安。姨娘,我先走一步。”宇文长风意识到有些不好,想着就算装样子也不能再继续了。“我也正要往长公主那里去,你等等我。”菊夫人忙追上他。宇文长风只得放慢了脚步。

两人在花园里穿行,菊夫人跟在宇文长风身后,心里忽然幸福无比。如果能一直这么跟在他身后,多么好。“哎呦!”她忽然叫了一声,脚下不留神,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宇文长风回过头,见她要摔倒,下意识的扶了她一把。菊夫人顺势把身子向前一倾。

而此时,溪月和凤藻并肩从长公主的住处离开,正往各自所居的院落走,眼前的一幕却让她惊呆了。宇文长风看到溪月惨白的脸,忙推开菊夫人。溪月脑海里一片空白,嗡嗡作响,转身就往竹雨斋的方向跑去。

宇文长风追在她身后,想从身后抱住她,溪月挣扎着要推开他。他紧紧的抱着她,急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溪月,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溪月泪眼婆娑,一脸痛惜,转过身向宇文长风道:“你为什么要跟她在一起?长风,她是父王的夫人……”宇文长风吻着溪月脸上的泪痕,解释道:“我没跟她在一起,溪月,相信我,我只爱你一个人。我和菊夫人什么关系都没有。”

溪月仍是伤心不已,无声的抽泣,宇文长风心疼的吻着她脸颊。溪月终于平静下来,抽泣道:“你其实早就明白她的心思,她那时帮着大嫂陷害我,就是因为你。她爱你,可是你却娶了我,我就成了她的眼中钉。长风,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有什么事总是告诉你,可你却把心事隐藏起来。”

宇文长风愧疚的看着她,轻声道:“对不起,我本不该瞒你,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我可以对你发誓,我和菊夫人什么关系都没有。”溪月看着丈夫,见他的眼睛里满是焦虑的神情,轻抚着他的脸,安慰他:“我相信你。我知道你不会骗我。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要是给父王和长公主知道了,你也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宇文长风握着溪月的手,动容道:“你放心,我再也不会和菊夫人有什么牵扯。”溪月望着他:“你狠不下心的,你要是狠得下心,就不会让她缠着你这么多年。”知夫莫若妻,对他的性格,她了如指掌。

“溪月……”宇文长风从溪月的话语里听出她的幽怨。溪月看了他一眼,清亮的眼眸有着难解的忧伤:“我不逼你。怎么做你心里有数。我是你的妻子,我爱你了解你,可是别人未必能像我这般。你明白吗?”“我明白的,只要你了解我的心意,不会误会我,别人我不在乎。”宇文长风紧紧搂住妻子,从未像此刻这样觉得她如此珍贵。

凤藻惊愕的和菊夫人对视一眼,见她面色如霜,没敢多言语,往自己的住处走。回到房中,宇文逸风还没有回府,凤藻等了一会儿,始终觉得这件事很有蹊跷,想着要和宇文逸风说一说。

宇文逸风一直把璎璎送到城门口,看着她的马车走得远了,才调转马头回府。回到府里,已是处处上灯。凤藻看他手执马鞭进屋,迎上去道:“你这一天又跑到哪里溜达去了?”宇文逸风瞥了她一眼,道:“你别管闲事,我爱去哪儿去哪儿。”

凤藻撅了下嘴,想起花园中那一幕,忍不住道:“我今天看到一件稀奇事,说给你听听啊。”宇文逸风解下腰带,见她故意卖关子,爱搭不理道:“我没兴趣。”凤藻哼了一声,故意道:“你二哥和溪月的事,你有兴趣没有?”

“你想说就说,不想说拉到,不要用激将法。”宇文逸风舒服的躺在贵妃塌上。凤藻走到他身侧坐下,道:“我和二嫂从长公主房里出来,在花园里看到二哥。二哥这人,平时一本正经的,谁知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别胡说八道!”宇文逸风听她说他哥哥的坏话,没好气的推搡了她一下。

凤藻委屈的扭了下腰,道:“你听我说完再发火嘛,我可不会故意说他坏话。我和二嫂看的清清楚楚,二哥和菊夫人抱在一起。真是把我吓呆了。二嫂哭着跑了,二哥去追她。”宇文逸风的脸色一变,抓着凤藻的肩,激动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凤藻吓了一跳,脸色发白,嗫嚅道:“我说我亲眼看见,你二哥和菊夫人,他俩……你自己想去,我说不出口。”“我警告你,这话不许传出去,不然我杀了你。”宇文逸风猛然松开她的肩,站起来要往外走。

凤藻委屈万分,气道:“我又不是不知分寸不懂好歹的人,你都警告我好几回了,你要杀便杀,我郗凤藻绝不眨眼。”宇文逸风知道自己语气重了,回头摸了摸凤藻的头发,算是道歉,凤藻这才一笑。

“唉,天黑了,你要干嘛去?”凤藻猜到宇文逸风必是想去找宇文长风问个究竟,拦着他。“你别管!”宇文逸风试图推开她。凤藻挡在他身前,道:“你也不想想,你去算什么?打抱不平轮得到你?这会儿,没准二哥正在哄二嫂,你何必去多嘴。”宇文逸风想着她这话说的有道理,也就没再坚持。

夫妻俩坐在一处说起这事,凤藻道:“菊夫人平时不声不响,怎么会……唉……”宇文逸风想起那时溪月被青鸾陷害,正是菊夫人在一旁帮腔,才骗得长公主责罚溪月,现在想来,事出有因,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宇文长风脾气温和,对府里上下都很好,对菊夫人自然也不例外。菊夫人嫁给宇文松时正当妙龄,如今也不算很老,她对宇文长风有想法,也不是没有可能。宇文逸风细细想来,觉得这件事必然另有隐情,以宇文长风的为人,他断不会做这等糊涂事。尤其是他那么爱溪月,怎么会背叛她呢。

“你别对别人说这事,尤其是大嫂。回你娘家,也别乱说。”宇文逸风嘱咐了一句。凤藻点点头道:“我就当不知道呗。要说你们家乱七八糟的事可真不少。你和你二哥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她向宇文逸风嘻嘻一笑。宇文逸风瞪了她一眼,气道:“你说谁呢!”

“说你呢!怎么着,瞪什么眼呀,青蛙似的。”凤藻撇着嘴揶揄他。宇文逸风轻轻踢了她一脚,没有理会她的话。“你也就会欺负我,换成别人试试,早和你吵翻天,闹得鸡犬不宁了。”凤藻没好气的说。宇文逸风对她的态度虽然比刚成亲那时要温和了许多,但也是时好时坏,跟着他的情绪走。

“别人可没你这么碍眼和不知足。”宇文逸风冷哼一声。凤藻柳眉倒竖,捏着他的脸道:“我哪儿碍你的眼了?自从我嫁进来,在公婆面前本本分分,在你面前战战兢兢,连你的那个胖丫头,我都得想着法儿的讨好。我一不乱传闲话,二不扯你后腿,三还倒贴私房钱,我这样的媳妇,你打着灯笼难找。”

“打着灯笼难找的是蚂蚁,大活人哪儿找不到。”宇文逸风推开凤藻的手,轻抚着被他捏疼的脸。凤藻歪着脑袋看他的样子,有些好笑,凑过去在他鼻梁上一吻。宇文逸风挡开她,无奈的笑道:“你是成天到晚的占我便宜。我上辈子真是欠你的。”凤藻哧的一笑,赖在他身上不肯起来。

竹雨斋中,溪月还在无声的抽泣,宇文长风哄了她半天。“这么说,我和三弟把璎璎送走的事,你都知道了?”溪月望着丈夫。宇文长风点点头。“你不生气?”她有些诧异。“我生什么气呀,这是璎璎自己的决定,也轮不到我来管。”宇文长风轻抚着溪月的头发。

溪月没想到丈夫这么通情达理,还为了替璎璎掩护,不得不和菊夫人周旋。“你觉得这样做好不好?”她问他。他抿了下嘴:“好不好反正已经如离弦之箭,无法回头。我和大哥少不得要去谢家赔礼道歉。”溪月听出他语气里的无奈,幽幽道:“我又惹祸了。”“你就说是我的主意好了。”宇文长风笑道。

溪月望着他,慧黠的笑:“我就想这么说来着,到时候你得帮我担着。”宇文长风捏了下她的脸,在她的红唇上一吻。“你早就想好了吧,东窗事发时赖在我头上。”“我这是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溪月哼了一声。

第二天是两家交换庚帖的日子,璎璎的婢女一大早找不到璎璎,却在她房里看到一封她写给菊夫人的信。府中上下很快知道璎璎逃婚的事,众人都有些慌乱。长公主更是急坏了,在谢家面前丢脸,她想起来就觉得生气。

宇文长风知道这件事不能久瞒,主动道:“父王、母亲,是我把姨小姐送走的,你们要责怪,就责怪我好了。”齐王夫妇面面相觑,其他人也瞠目结舌。溪月看了丈夫一眼,暗中替他捏汗。

“母亲,还有我,我和二哥一同出的主意。”出了事,当然不能让一人承担,宇文逸风见宇文长风替溪月揽下责任,也主动站了出来。兄弟俩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凤藻则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的看着丈夫。

长公主无奈的抚额,有气无力道:“你们做的好事啊,如今叫本宫和你父王怎么办?怎么和谢家的人解释?这种贻笑天下的事,我们两家的脸都要丢尽了。”她气得脸红,喘着气。

宇文长风道:“璎璎不愿嫁,找我哭诉,我心软,一时糊涂。”溪月看着丈夫,极力忍住笑。如今他撒谎连眼睛都不眨,道行高深了许多。

“你们把璎璎送到哪里去了?还不快点派人去找?”长公主见儿子毫无悔过之意,气不打一处来。宇文长风没有说话,于是宇文逸风也沉默着。“母亲,强扭的瓜不甜,还是算了吧。把她绑回来,她也不会高兴,到时候反而可能把咱们家和谢家的关系搞僵了。”宇文啸风适时的说了一句。他很少发表意见,但他说的话,齐王府上下还是非常尊重他的意见。

长公主见子女们似乎都赞成璎璎逃婚,气得没办法,看了丈夫宇文松一眼,见他脸上挂着奇怪的笑,胳膊肘捅了他一下,谁知他竟缓缓的倒了下去。众人看到宇文松又昏倒,又是一通手忙脚乱。太医过来开了方子,仍是劝诫他不要饮酒。

“太医走了?”宇文松坐起来,众人好奇的看着他,没想到他忽然间醒过来。宇文松诙谐笑道:“我要是不装病,今日谢家这一关怎么过啊。啸风,对外放出消息,就说我忽然中风,起不来床,璎璎和谢三公子的婚事押后。然后咱们再暗中和谢家赔罪,这样两家都不会折面子。时间久了,婚事不了了之。”

众人纷纷笑起来,长公主又好气又好笑,向丈夫道:“王爷,你可真是……孩子们胡闹也就算了,你也跟着他们起哄,把我们吓了一跳,以为你旧病复发。”宇文松道:“他们闯了祸,我们不收拾怎么办?上回梁王府的事,传出去已经不好听了。这回要是再得罪谢家,咱们齐王府真要成孤家寡人了。璎璎这辈子也别指望嫁的出去。”

菊夫人站在一旁,听到这些话,感激的看了丈夫一眼。宇文松看到她的目光,似笑非笑的移了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要说姜还是老的辣。

作客

回到房里,凤藻忍不住向宇文逸风笑道:“这府里越来越有趣了,刚才父王那出戏演的真是煞有介事,把所有人都骗了。”宇文逸风没理他的话,想着宇文长风的举动,陷入深思。

显然,他和溪月商量过了,一旦事发,由他承担所有责任。他们夫妻情深,宇文长风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妻子受责罚,宁愿替她承担一切。好在长公主爱子心切,又有宇文啸风在一旁帮忙说话,这件事不了了之,倒是虚惊一场。

他想了想,往屋外走。凤藻忙道:“你去哪儿?”“我去找我二哥。”说话间,他已经走出了院子。凤藻看着他的背影,猜到他是要去找宇文长风说璎璎的事,心中一笑。转念一想,也许他还要说菊夫人的事。那件事,他心里也不好受吧,毕竟和他牵挂的人有关。

宇文逸风到竹雨斋时,宇文长风正在书房里写信,溪月坐在他身旁。溪月看到宇文逸风进来,站起来。“你们兄弟好好商议商议,我去让她们上茶来。”溪月往外走,宇文逸风走到宇文长风书案对面坐下。

“二嫂都告诉你了?”宇文逸风问他二哥。宇文长风点点头:“我昨日回府,在侧门外看到淳于熹,他全告诉我了。”“原来是这样,难怪你知道。”宇文逸风恍然道。“你们早该告诉我,不该瞒着我。”宇文长风嗔怪的说。

“是二嫂不让告诉你的,怕你告诉母亲。”宇文逸风笑道。宇文长风哼了一声:“她这么不信任我,回头我找她算账。对了,我要给谢三公子写封信,和他说说这件事。料想以他的宽厚为人,不至于心生嫌隙。”“怎么不至于,这事情多没面子啊。你和他交情不错,是该好好说说,赔个罪。”宇文逸风笑谑。

宇文长风继续写信,宇文逸风坐在一旁。“二哥,你和菊夫人……凤藻都告诉我了。”宇文逸风想了半天,觉得还是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为好。宇文长风抬头看了弟弟一眼,缓缓道:“你相信我是那种人吗?”宇文逸风摇了摇头。宇文长风于是把原因向他叙述了一遍,只是他隐瞒了菊夫人的心思,只说自己是为了扶她,才会让看到的人有所误会。

宇文逸风道:“这件事我想了半天,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那时姨娘帮着大嫂陷害二嫂,我就觉得奇怪,现在想来,是事出有因。二哥,你也别瞒我,姨娘对你的心思,你其实早就知道,只是不愿说,怕传出谣言来。”宇文长风愣了一愣,没有否认。

宇文逸风见他不言语,知道说中了他的心事,笑道:“你这样的才子,女人们喜欢你也很正常。溪月、凤藻的姐姐、菊夫人,下一个是谁。”宇文长风见他取笑自己,抬起笔往他脸上甩了一下,墨汁滴到宇文逸风脸上,宇文逸风下意识的一抹,脸花了。

溪月端着茶盘进来,看到这一幕,不禁失笑。“你俩说着说着动起手来了?”她笑着叫小蝶送来湿帕子给三公子擦脸。宇文逸风接过去,把脸擦干净。

“我二哥总是欺负我。”宇文逸风笑着向溪月道。溪月也是一笑:“一定是你又顽皮。”“我二哥现在说谎都不眨眼了,今天在父王母亲面前那番说辞,真是令人万分佩服。”宇文逸风笑道。溪月和宇文长风对视一眼,想起之前的事,都有些笑意。

璎璎到了钱塘之后,石俊夫妇派了人出城迎接她。石俊夫妇不知道璎璎来石府的真相,一直把她视作上宾。

这一日,石府来了一位古怪的客人。璎璎听石府家人说,来客是朝中大大有名的名士、竹林七贤之一的刘伶。早就听说过刘伶的名号,却从未见过他,听说他形容奇特、生有异相,不知道是真是假。璎璎有些好奇,跟着一个婢女往花园中去。

刘伶正和石俊在花园里饮酒。璎璎见他身量矮小、容貌丑陋,不免多看了他几眼。刘伶也看到璎璎,见她注视着自己,似有讥笑之意,故意向她挤了挤眼睛。璎璎向他耸了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