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是喜欢她,又怜惜又疼爱;现在却不一样,更像是安抚她,仿佛生怕她做出什么事来。尽管他没有表现出来,可是紫苏还是敏感的觉得,他对她有戒心。

出了正月,天气一天暖过一天,万物复苏、草长莺飞。自那次孝儿从假山上摔下来,青鸾再也不让他和其他孩子在一处玩,平日里总是自己亲自带孩子,生怕孩子再有闪失。

茜雪的儿子轩儿和月牙儿都到了启蒙的年龄,府里为他俩请了师傅。在公子们幼时读书的映雪堂,孩子们正在读书习字,璎璎自外面走进来。月牙儿看到她,搁下了笔。璎璎笑道:“月牙儿,你父亲母亲很快就要回府来了。”

月牙儿很高兴,忙从座位上站起来,问璎璎:“真的?”“真的呀,难道姨娘会骗你。你父亲打了大胜仗,不日就要随同大军班师回朝。等他一回来,必定很快就去接你母亲回府来。”璎璎笑嘻嘻的告诉月牙儿。月牙儿兴奋的直拍手。

璎璎自己也很高兴,云飞扬写了封信给她,托宇文逸风转交。这一年来,他虽然给她写信不多,可毕竟是惦记着她了,这让她心里非常高兴。

下了课,月牙儿拉着璎璎的手,要往竹雨斋去。轩儿也要跟着去,调皮的跑在两人前头。出了映雪堂的院子,花园中一片灿烂的繁荣景象,桃李纷飞。

轩儿像是看到什么人,追过去,却只看到人影一闪。他有些奇怪,明明是看到嫡母青鸾站在桃树下,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一抬眼,似乎又见到了青鸾,忙叫了一声:“母亲——”跟在他身后的奶娘看到他乱跑,忙跟过去。

天色有点暗,青鸾在花影斑驳间回过头来,向轩儿招招手,轩儿忙飞快的跑上前去。忽然间,一只巨大的狸猫向他扑过来,把他吓了一大跳,跌坐在地上。等他看到落在他身前的东西,更是吓得面色如土,那是只剥了皮的狸猫,眼珠凸出、血肉模糊。

等仆妇和璎璎闻声跑过去的时候,看到轩儿坐在地上大哭,旁边还有一只死猫。“谁这么缺德,拿只死猫吓孩子。”轩儿的奶娘抱起他,往宇文啸风夫妇所居的院落去了。

轩儿受了惊吓,当晚就发起高烧,虽有大夫开了药方,以及茜雪和奶娘衣不解带的守护,孩子仍是在天快亮时起了疹子。眼看着孩子高烧不退,脸上和身上大片的红疹,茜雪心疼的直掉眼泪。宇文啸风心中也替儿子担心,却不得不安慰茜雪:“轩儿会没事的。”

青鸾漠然的站在一旁,看到宇文啸风和茜雪一副着急心疼的样子,有些幸灾乐祸,又有些嫉妒,冷哼道:“这几天天凉,孩子不会是着凉了吧。奶娘是怎么照看的,真该拖出去打板子。”

奶娘本就因小少爷生病而担忧不已,怕主人会责罚,听到青鸾这话,顾不得多想,辩解道:“少夫人,您可冤枉我了。小少爷是因为在花园里看到死猫受了惊吓才会发烧。”她偷瞄了青鸾一眼,却不敢说出轩儿是因为看到她,才会往花丛里跑。

“大胆,你还敢犟嘴!”青鸾指着奶娘的鼻子。奶娘哆嗦着不敢看她,脸上却是不服气的神情。“够了够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你也该有点夫人的样子,和下人吵什么。”宇文啸风见青鸾不顾身份要和奶娘吵起来,心里烦闷不已,喝斥了一句。青鸾瞥了他一眼,顿足而去。

轩儿的病情时好时坏,直到第二天黄昏才渐渐稳定下来,不再发热。宇文啸风见茜雪一脸疲倦,劝她去休息。茜雪摇头:“我睡不着。”宇文啸风按着她的肩,温和道:“你昨晚就一夜没睡,今天又是一整天,人也不是铁打的,去睡会儿,才有精神照顾轩儿。”茜雪只得恋恋不舍的回自己房里去了。

她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茜夫人——茜夫人——”一个小婢女跌跌撞撞的跑进来。茜雪坐起来,看她气喘吁吁,忙问:“出什么事了?”“公子请您过去,小少爷……小少爷他……呜呜……”婢女没说完,径自哭起来。茜雪只觉得眼前一黑,走不了几步就差点跌倒。婢女忙上前扶着她。

茜雪去后没多久,轩儿的病情忽然加重,像是打摆子,牙齿不停的颤抖。茜雪看到儿子小小的身子因痛苦而抽搐,心痛如刀绞,飞奔过去。太医过来看了轩儿之后,奇道:“酉时初科下官来看过贵公子,那时病势已经稳定,怎么忽然起了反复?你们给孩子吃过什么没有?”他紧锁着眉,替轩儿把脉。

宇文啸风听他话里的意思,轩儿的病情很不乐观,忧心道:“没有啊。他病的连药也喝不下,我们怎么会让他吃东西呢。”他一抬眼见奶娘在一旁偷眼看她,遇到他的目光又低下头去,猜到奶娘有话说,忙问:“你有什么话说,不要隐瞒。”

奶娘这才道:“小少爷才刚醒了一会儿,说饿了,奴婢就让厨房做了一碗鱼汤。”宇文啸风看了太医一眼,太医捋须道:“鱼虾乃是腥鲜之物,病人体弱,原是不该多食,喝点鱼汤倒是无妨。看贵公子的症状……你去把剩下的汤盛一碗来。”

奶娘依言而去,太医接过汤碗,闻了一闻,向宇文啸风看了一眼。宇文啸风看他神情不对,挥手示意众人先退下去,房里只剩下王太医和宇文啸风夫妇和茜雪。太医这才道:“情况不妙啊,贵公子这是中毒了。不知道是谁在鱼汤里加了甘草。甘草和鲤鱼同食,最是致人死命。”

宇文啸风深吸一口气,怒火直往头顶上窜,可是又不得不先压下情绪:“王太医,请务必想办法救小儿一命。”太医叹息一声:“到了此时,药石无用,只能听命于天了。”“你说什么!”宇文啸风听太医像是在推脱责任,紧紧的握拳。

太医怕他发火,偷觑他一眼,又看了青鸾一眼,只得道:“宇文公子息怒,下官也是无能为力。也罢,贵府这样的是非之地下官是不敢再久留了。”话音未落,他就收拾医箱匆匆离去,一溜小跑,像是怕有人追他。

宇文逸风和凤藻并肩从院外来,看到太医汗涔涔的往外跑,好生纳闷。“王太医怎么跟丢了魂似的?”凤藻好奇的问。宇文逸风望着他的背影,脑海里思索着,忽然转身而去。

“唉,你干什么去?不是说好了去看轩儿?”凤藻在身后喊他。宇文逸风回头道:“你先去,我还有点事。”他最近总是这样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搞些什么鬼,问他也不说。凤藻撅了下嘴,独自去往孝儿的房间。

等宇文逸风到时,已经听到房间里传来女人的哭声,茜雪扑在儿子的尸体上哭得几乎昏过去。“大哥!”宇文逸风想安慰宇文啸风几句,宇文啸风颓然的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

孩子下葬当天,宇文啸风回府后,召集家中众人到斋堂。众人都非常好奇,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宣布。

休妻

斋堂里,众人到齐之后,宇文啸风才道:“今日召集大家来,是想查清一件事,顺便请大家做个见证。”见众人面面相觑,他又道:“轩儿死的蹊跷,太医说是有人下毒。昨日我请了府衙的仵作验尸,证实了太医的说法。”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宇文啸风道:“轩儿那日在花园里受到惊吓,奶娘说是看到了死猫。一只死猫能把孩子吓成那样?这其中必有隐秘。我仔细盘问了奶娘,她才说是只剥皮的野猫。这府里怎么会有剥皮的野猫?很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璎璎听到此处,插话道:“那天我也看到了,真是好吓人啊,别说是孩子,就是大人忽然看到,也能吓一跳。”

她这话更加证实了宇文啸风的猜测,宇文啸风继续道:“当天晚上,轩儿就发烧了,直到第二天黄昏,病情才缓解。可是忽然间急转直下,于是我命人请了太医来,太医诊断过后,说轩儿中了毒。下毒的人在鲤鱼汤里放了甘草,甘草和鲤鱼相克,食之必死。”

众人听了这话,无不骇然。奶娘站在茜雪身后,吓得面无人色,扑通跪倒在地,颤抖道:“公……公子,奴婢绝不敢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宇文啸风瞥了她一眼,道:“我又没说是你,你怕什么!”奶娘不敢抬头,仍是磕头不止。

宇文啸风扫视众人,最后把目光定在青鸾脸上,带着一丝残酷的冷笑,道:“王青鸾,你真是狠!”青鸾闻言大惊失色,颤声道:“你说什么?我?我做什么了?”宇文啸风一脸厌恶,指着她鼻子道:“你别再装蒜啦。一切都是你干的,你这个狠毒的女人。”

“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我哪里会害你儿子……”青鸾一着急,不知道如何辩解。宇文啸风见她冥顽不灵,才道:“那天傍晚,轩儿和月牙儿本是要往竹雨斋去,轩儿在花园里看到你,跑过去找你,才会看到死猫。这一点,奶娘可以作证。璎璎,你也看到了吧。”

璎璎看了青鸾一眼,那天她其实没看到青鸾,只是听到轩儿叫母亲,但是她不愿为这个女人多说,于是道:“我听到轩儿叫母亲,怕他跑的太快摔倒了,跟着过去看。”

“你胡说,那天我根本没去过花园,对了,我想起来,那天黄昏时,我听说颖夫人胃口不好,去探望她,回房的路上还遇到了三弟。三弟,你可要替我作证。颖夫人的院子和竹雨斋相隔很远。”青鸾的脑子转的很快,立刻就替自己找到了证人。

宇文逸风冥思苦想,皱眉道:“大嫂,你记错了吧。我记得很清楚,那天二哥派人捎信来,说他们不久就会班师回朝,我一直在书房里看信写信,压根儿没去我娘那里。这一点,凤藻可以作证。大哥,那天你不是也收到信了。”他瞥了凤藻一眼,凤藻一怔,却默默地点头。

宇文啸风深吸一口气,道:“没错,二弟的信我也收到了,说他们在八公山下大败前秦的七十万大军。王青鸾,你最好找个可信一点的理由。”

青鸾气急,瞪了宇文逸风一眼,强压怒火道:“好好,就算我在花园里乱逛了,会吓到你儿子吗?那死猫就一定是我弄的?”

宇文啸风踱着步,嘴角一扬:“不是你是谁,这府里除了母亲,就只有你喜欢养猫。母亲如今陪伴太后住在昭阳宫,猫也带走了。奶娘说,那只死猫比寻常的野猫大,难道不是你从你妹妹家抱来的那几只狸猫。”

“我又不能成天看着那些猫,谁知道是不是别人起了坏心,偷走了我的一只猫。”青鸾气得满脸通红。扫视众人,却没有一双同情的目光。

宇文啸风继续道:“轩儿的病情好转之后,奶娘端了一碗鱼汤给他喝,有人在鱼汤里下毒。而这下毒之人,也是你,王青鸾。”青鸾冷笑一声:“好啊,宇文啸风,这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敢问一句,我是怎么当着奶娘的面下毒而没被发现的呢,难不成我会隐身术?”

一个婢女忽然道:“奴婢熬鱼汤的时候,急着去茅厕,正好绮霞姐姐路过,帮奴婢看了一会儿火。”众人看向青鸾的陪嫁婢女绮霞,绮霞吓了一跳,忙道:“小姐说春天嗓子有点燥,吩咐奴婢去煎清火的药茶,奴婢可没有下毒。”

宇文啸风凝视着她,目光锐利,绮霞吓得不敢抬头。只听他问道:“那药茶里放了几味中药,有没有甘草?”绮霞不说话了。甘草清火解毒,是中医上祛痰润肺的一味药材,人人都知道。

绮霞想了想又道:“奴婢把药茶端给小姐后,就没有再去过厨房。公子,奴婢真的没下毒。”她害怕的眼泪都要涌出来了,知道一旦被怀疑,她百口莫辩。青鸾的性子绮霞很了解,下毒这种事,她并不是做不出。

她偷眼看了青鸾一眼,青鸾惊叫道:“你看我干什么,我又没吩咐你下毒。”绮霞不敢抬头。宇文啸风道:“王太医替轩儿诊脉时,吞吞吐吐,像是有所隐瞒。他是太医,有什么好隐瞒的?这一点不是很奇怪吗?唯一的解释就是,你站在那里,他什么都不敢说。你和她串通害人,不是第一次了。”

青鸾听到他提起王太医,心中一沉。宇文啸风向斋堂外看了一眼,道:“我已经差人去请王太医来,好好说说这件事。”

宇文逸风站在一旁,不屑的看了青鸾一眼,冷峻的笑意挂在嘴角。他早料到王太医回府之后必定会想办法逃走,秘密派人日夜在太医府外监视,只要他想跑,就把他抓来。这一点,连宇文啸风都不知道。不然的话,那个狡猾的太医早就溜了。

王太医到齐王府之后,很快被带到斋堂。见齐王府人人脸色不善,王太医有点害怕,哆哆嗦嗦把什么话都说了。没有说起青鸾下毒的事,倒是说起了青鸾逼他在替溪月诊脉时撒谎的事。

“哈,想不到你还干过这种事?损人名节、陷害未出世的孩子,你倒不怕二弟提着剑杀你。”宇文啸风气急反笑,对眼前这个女人痛恨到极点。

“大公子……”服侍溪月和宇文长风的婢女瑞雪忽然开口。她自从溪月小产后,一直惴惴不安,总觉得溪月被逼着喝落胎药和自己偷了她的印章有关,此时趁着宇文啸风要调查这件事,想着索性全说出来,免得良心不安。

众人看着瑞雪,瑞雪缓缓跪下道:“大少夫人让奴婢去偷一枚二少夫人的印章,奴婢一时糊涂,就把少夫人的印章偷给了她。”宇文逸风一听这话,豁然开朗。怪不得长公主对青鸾伪造的书信深信不疑,原来信封上有溪月的印章。

“怪不得前些日子总看到你在房里练字,你自从嫁到齐王府,什么时候这么勤学苦练过?原来是惦记着要害人。”事情说到这里,宇文啸风也有些明白了前因后果,可是他也知道,这件事不能深说,看情形像是牵扯到长公主。再怎么说,长公主是宇文长风的生母,这件事还是由他们母子、婆媳、夫妻自己解决最好。于是,宇文啸风有意转移话题。

“此时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说。”宇文啸风愤慨的怒视着青鸾。青鸾脸色煞白,却仍是道:“我再说一遍,我没有拿死猫吓唬你儿子,更没有下毒。你既然认定是我,我多说也无益。你有足够的证据,就把我送官好了。”

宇文啸风冷哼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扔给青鸾,道:“你自己不要脸不要紧,我们齐王府还丢不起这人。你走吧,从今以后,我与你再无瓜葛。”青鸾心中一紧,知道他扔给她的是休书,泪水终于涌出来。她再看众人,却见大家都望着别处,无人理睬她,这才彻底死了心。

眼见着青鸾被处置,璎璎和宇文逸风是最高兴的。两人在花园里谈起这件事,璎璎道:“想不到青鸾那么毒,连自己夫君的孩子都要害。我更想不到,原来啸风那么明白事理。”宇文逸风莞尔一笑:“你对大哥了解太少。”

“三风,我有一点没想明白,青鸾是怎么在鱼汤里下毒的?”璎璎好奇的问。宇文逸风道:“你没想明白?嘿,我也不明白。也许,她根本就没下过毒,只不过大家都认为必是她无疑。这叫众口铄金。”“什么?”璎璎狐疑的看着宇文逸风。

她哪里会知道宇文逸风心中深深地疑问,他刚才在众人面前撒了谎。那晚在颖夫人的院子外,他的确是遇到了青鸾,可是他说没看到,他不想给那个女人任何辩解的机会。

那么那晚在花园里出现的青鸾又是谁呢?宇文逸风思忖着,正如青鸾所说,她不可能出现在两个地方。花园里那个,就只能是别人假扮的。

“轩儿出事那晚,你到底看清楚大嫂没有?”宇文逸风问璎璎。璎璎诡异一笑:“实话告诉你,我根本没看到她,但是轩儿叫母亲,我倒是听到了。”宇文逸风道:“这么说,有可能是轩儿看错了。当时天色已晚,小孩子认错人也不是没有可能,假如那人和大嫂的身形、衣着都差不多的话。”

“你还叫她大嫂,别忘了她已经被休了。你大嫂,很快就是茜雪啦。”璎璎慧黠一笑。宇文逸风也是一笑,脑海里却飞快的思索。

璎璎拍了宇文逸风一下:“三风,就算你对这事有什么疑问,今天这样的解决方式却是最好的,对所有人都好。我们每个人心里其实都在怀疑,但是大家众口一词,我想你明白是什么原因。大家对青鸾积怨已久,就等着秋后算账的这一天。而青鸾有没有存着害人的心,她自己心里也有数。”

她的话很有深意,宇文逸风凝视她一眼。璎璎却只淡淡一笑:“糊涂点没什么坏处。有关这件事的疑问,你可不许说出去。”宇文逸风笑着点点头。璎璎伸出右手,和他击掌为誓。彼此心照不宣,今天对付青鸾,完全是墙倒众人推。

宇文逸风回到房里,看到凤藻正坐在内室的梳妆台边出神。他正要往书房去,无意中看到凤藻凛冽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看我干什么,我脸上又没有金子。”宇文逸风有点心虚。凤藻站起来,审视的看着他,一步步靠近。“你今天为什么要撒谎,还让我给你作假证?那天你从书房出来,的确是去了娘那里。”宇文逸风猜到她心中必定有此疑问,淡然道:“我去娘那里没遇到她。”

“不对!你肯定是遇到了,但是你不想让大嫂有辩解的机会。因为你知道真正出现在花园里的另有其人。”凤藻咄咄逼人的说。宇文逸风峻然看着她,却没有再辩解,冷冷道:“不管你知道什么,最好给我装糊涂。”

他要往外走,凤藻却不让,从背后抱住他,哭道:“你知不知道,我好害怕啊。你们一个个都古怪极了,这府里越来越让人呆不下去了。”宇文逸风转过身,轻轻揽住凤藻,问她:“怎么了?是不是你看到什么了?”凤藻刚要说话,看到紫苏正往她房里来,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紫苏见他俩抱在一起,心里冷冷一哼,面上却平静得很。“刚才金管家差人来通知,今天的午膳各房自己开。娘说,让咱们过去她房里吃。”不知为什么,凤藻忽然很怕见到紫苏,觉得她的样子狰狞恐怖,那双眼睛仿佛能看穿人心。她紧紧攥着丈夫的手,生怕一放开,就再也见不到他。

分离

不久以后,宇文啸风进宫拜见长公主和太后,将他休妻一事告知她们。长公主没想到家里会出这么多事,更没想到自己一念之差,竟害得儿子儿媳失去了未出世的孩子,自责不已。

太后劝慰她几句,向宇文啸风道:“大哥,青鸾善妒、心地不好,这件事哀家也有所耳闻,但太原王氏在朝中地位尊崇,休妻一事,你是不是要三思而行。”“不用考虑,我已经决定。”宇文啸风坚定的说。太后见他下定了决心,也就不再勉强,思忖着如何应对这件事。

“母亲,孝儿不能没有人照顾,我想让茜雪先带着他。”宇文啸风目光转向长公主,他的言外之意也很明显,青鸾走了,家里却不能没有主妇。齐王刚去世,三年内府里不能办喜事,因此宇文啸风在此期间不可能再娶嫡妻,长房里也只能由茜雪代为理家。

长公主此时惦记着溪月的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心中充满懊悔,无暇顾及其他,失神道:“随你吧,只要家里能和睦就行。谁能想到王青鸾竟会做出这等事,实在令本宫痛心。对了,溪月母亲的病情如何?”

宇文啸风忙道:“前两天才派人过去问候,说是病情已经好转。”长公主点点头,仍是烦恼不已。太后看到她的神情,摇了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她劝过长公主好几回,不要干涉儿子儿媳,可是长公主总听不进去,这回造成了难以挽回的局面。

宇文啸风回府后,就写了封长信给宇文长风,将家里发生的一切告诉宇文长风。宇文长风接到信时,已经是在随军回金陵的路上,看了信,他惊愕不已,预感到自己和溪月之间又将面临一场磨难。

回到金陵后,他很快进宫复命。翌日,皇帝昭告天下,为嘉奖此次战事的功臣,所有人等一律官升一级,同时由宇文长风接替亡父,继任齐王之位。

受封之后,宇文长风往钱塘石家去接溪月回府。溪月正在房里服侍母亲喝药,听到妩儿通报,走到厢房外,看到丈夫和女儿,心中一喜,向他俩走过去。

“听说岳母大人病情好转,我们来接你回家去。”宇文长风看着溪月,她瘦了不少。溪月正抱着女儿,亲热的逗她笑,听了这话,看了丈夫一眼,却见他头上束发的金冠和往日不同,发簪也已经变成白玉簪,知道他已经继任王位,表情倦淡下来。

“你带着月牙儿回去吧,我不回去了。”溪月放下女儿,淡淡的说。宇文长风眉头一皱,知道她还是在生长公主的气,不知怎么劝她才好,只得道:“大哥和三弟已经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我,一切都是王青鸾在捣鬼。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溪月,月牙儿还小,我们都不能没有你。”

他的目光殷切,溪月却只是平静的打量他,半晌才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回齐王府去。长风,你若是在意夫妻情意,就放下那府里的一切,我们带着孩子远走他乡。你若是……放不下那一切,你我……从今日起……”她顿了顿,始终说不出那句恩断情绝。

她只叹息一声,却始终没有落泪,看来是想了很久,料到他会来接她,早已在心中做了决定。“你这是逼我!”宇文长风凝望着妻子坚决的神情,心中既无奈又不甘心。

溪月无惧的和他对视:“你必须做一个决定,之前你总是下不了决心,我为了你付出了我能付出的一切。我是不会再跟那个王府妥协了。我和王位,你只能选一个。”她放下月牙儿,月牙儿攥着父亲的衣袍,好奇的抬头看着父母对话,不时把目光从他们脸上移来移去。

宇文长风长出了一口气,溪月给他出了一个极大的难题,他根本没办法选择。王位对他来说,并不是非要不可,可是那个家自从宇文松去世之后,一直没有人主理,宇文啸风早就管烦了,宇文长风一回府,他就像卸了千斤的重担,心安理得把一切事都交给宇文长风。三弟宇文逸风更是散漫的性子,绝不会有兴趣理家。

可是家没人管怎么行?管理家业,对男人来说,不仅是义务,更是义不容辞的责任。为人父、为人夫、为人子,哪一样,他能推脱得了?

另外还有一层非常重要的原因,宇文松的死因不明不白,当儿子的岂能坐视不理?这件事,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溪月呢?他们夫妻情深,他能不能割舍这段情意?两人成婚四载,经历了不少波折,感情真挚,难道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宇文长风知道自己舍不得,可是,他别无选择。

两人沉默了很久,溪月看到他缓缓的抱起女儿,向自己淡淡一笑,转身而去。月牙儿在父亲怀里向母亲直招手:“母亲……母亲,父亲,月牙儿不走,月牙儿要跟母亲在一起……”她呜呜的哭,她父亲也没有理会。

等宇文长风走远了,云飞扬才从一侧的花木间走出来。他本是来探望师母的病,听石府家人说宇文长风来接妻子,看到他俩在说话,他就没有上前。

“你又何苦逼他呢?”云飞扬显然是听到了他们夫妇的对话。溪月看了他一眼,道:“不这么着,我就得跟他回金陵去。我就是死,也不会再回齐王府去。”

“这么坚决?”云飞扬有点不解。溪月点点头。她并没有把她小产的事告诉云飞扬,因此云飞扬才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和宇文长风说刚才那番话。

“溪月,你跟从前真是不一样了。王妃都不做了?”云飞扬嘴角轻扬,有一抹笑意。“有什么了不起,为了当王妃,那府里的人已经无所不用其极。”溪月不屑的哼了一声。

“女儿才那么小,你当真舍得离开他们父女俩?”云飞扬怀疑的看着溪月。溪月的脸上却仍是恬淡,怅然道:“这是他的选择,不是我的选择。这道坎要是迈不过去,我这回就算跟他回去,也不会有好下场。”

“他走了,你不伤心?”云飞扬凝望着溪月的眼睛。溪月的眼睛里怎么可能没有哀伤呢。“他不是说了,等他嘛。”

“我怎么没听到?”云飞扬纳闷,怀疑自己听力出了问题。溪月伤感的抿嘴一笑:“怎么会让你听到呢,这是我和他的默契。不管多久,哪怕是等到老、等到死,我也会等下去。”溪月的眼中泛着泪光。

宇文长风抱着女儿出了石府的大门。月牙儿抹干了眼泪,看着父亲,好奇道:“父亲,你怎么哭了?”宇文长风勉强向女儿挑了挑嘴角,否认道:“我没哭啊。”“你哭了,月牙儿看到了。”月牙儿伸出小手抹着父亲脸上的泪。宇文长风握着女儿小手,亲了亲她的脸蛋。

宇文长风带着女儿回了王府,溪月却没有跟随他们父女俩一道回来,于是众人都明白,溪月不会再回来了。宇文逸风和凤藻说起这件事,凤藻道:“我要是她,我也不会再回来,遇到那么令人寒心的事,回来做什么?就为了当王妃?王妃有什么意思。”

“你不想当王妃?”宇文逸风笑谑了一句。凤藻斜着眼看他,道:“我不想。当王妃又不会多长一块肉。我姐姐嫁给琅琊王,倒是当了王妃,有什么用,她丈夫三妻四妾的。”宇文逸风笑着踹了她一脚。凤藻吃痛的摸摸后腰,随手抓起一个什么枕头往他头上砸。“哎呦,反了你,敢打我!”宇文逸风挨了两下,忙躲闪着推开她。

凤藻这才没好气的坐在一旁不言语。“你上回跟我说,府里人让你害怕,是不是看到什么了?”凤藻听他忽然提起这事,心中一惊,思忖半晌才道:“没什么。我就是觉得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大嫂那么坏。”她想说,她有一次看到紫苏穿了一件和青鸾常穿的深衣一样的衣裳,可是她不敢说,因为那布料是太后在元宵节的节礼中赏赐的,她自己也有一块,只不过她没有做成衣裳而已。

“二哥会不会再娶一个?”凤藻转移话题。宇文逸风不假思索的摇头:“不会,二嫂虽然这时没回来,不代表她将来不会回来。他若是真的停妻再娶,我看二嫂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那他就一个人带孩子呀?月牙儿也不能没人照顾啊。”凤藻秀眉一皱。

“为了照顾孩子娶个女人回来?呵,本来他照顾女儿一个人就够了,这样岂不是还得多照顾一个人。再说了,他现在哪有心情啊,朝廷里和府里都那么多事,只怕他都操心不过来。”宇文逸风想起他二哥,心中也是有些感叹。

凤藻叹了口气:“可是家里没有女主人怎么行,二哥总不能既主内又主外。”“家里不是还有我娘和金管家,等过段时间,说不定长公主也回府来了。”宇文逸风并不担心家中事务无人打理,想管事能管事的人多着呢。

凤藻侧着脑袋想心事。前几天,听说茜雪又怀孕了,看来不久就会生下孩子,长房子嗣兴旺。二房的宇文长风和溪月已经有了一个女儿。三房这边,紫苏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将来必定还会再生。只有她自己,成亲的日子也不算短了,却始终没有生孩子。之前是因为宇文逸风对她不够亲近,两人才没有孩子,这大半年,他对她的态度已经好多了,可她还是没有梦熊之兆,这就让她有点着急了。

颖夫人也曾私下问过她,她却说不上来为什么迟迟不怀孕。想到此处,凤藻看了宇文逸风一眼,见他正仰面躺在竹榻上,像是在想心事,轻轻枕在他身上。“去去去,这么热别黏在一起,边上凉快去。”宇文逸风推了她一把。凤藻不依,非要枕在他身上。宇文逸风只得坐起来,让地方给她:“你要躺给你躺好了,不要挤来挤去的。”

“我为什么会嫁给你这种人!”凤藻撇着嘴,满腹的委屈。她不过是想和他亲近亲近,他就一副躲瘟疫的架势。“我这种人怎么了,不是你自己愿意的吗。况且天这么热,大白天的,搂搂抱抱的干嘛呀。”宇文逸风不知道凤藻怎么又不高兴了。她真烦人,总是抱怨这抱怨那,在她眼里,他就没个好的时候。

“我就要搂搂抱抱,我们是夫妻,谁管得着啊。哼!”凤藻抱着宇文逸风的肩,头靠在他肩头,长发披散。“你这头发也不梳起来,就这么披头散发的成什么样子。”他撩开她的长发。凤藻撅着嘴道:“人家不是刚洗过头吗。你怎么不说二嫂,她不是整天披着头发。”“二嫂是二嫂,我说得着她吗。”

“好嘛,你就是看我不顺眼,看别人你就顺眼了。哪天我也学王青鸾,把发髻梳的一丝不苟,抹上二斤桂花油,熏死你。我就纳闷了,她怎么就那么有耐心呢,好像随时准备出门似的。不过她梳那个芙蓉髻没有紫苏梳好看。”凤藻笑了一声。

她无心的一句话,却让宇文逸风起了疑心。当时等级森严,青鸾梳的发髻是只有贵族女子才能梳的高髻,发髻样式复杂,有时还要戴上假发髻,并且插上金翠首饰点缀。民间的妇女很少梳高髻,紫苏之前也没有梳过那样的发髻。她为什么要梳那样的发式,难道是为了模仿青鸾?等等,如果是这样……宇文逸风心中的疑惑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凤藻见他忽然有点严肃,推了他一下。宇文逸风站起来往外走,凤藻拉着他的衣袖:“天都黑了,你去哪里?”宇文逸风整了整衣袍,道:“我去找二哥,有点事要说。你在房里好好呆着,别乱走。还有……”他本想嘱咐凤藻留神紫苏,但是又觉得不到时候,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口。

“还有什么?”凤藻望着他。宇文逸风笑了一笑,轻抚了一下她的脸:“等我回来。”凤藻这才一笑,向他眨眨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按照alicehz亲的提议修改了开头部分,让情节更为合理。

密谋

竹雨斋,宇文长风正在书房里教女儿月牙儿写字。宇文逸风走进书房,看到他父女俩的身影,心中一酸。若是一家三口带着孩子共享天伦之乐,该有多么其乐融融。

月牙儿的字写得很好,宇文长风夸了她一句,她高兴极了,小脸笑得像朵花儿。“三叔,你快来看看,月牙儿写得好不好?”月牙儿站起来,把藤纸拿到宇文逸风面前。宇文逸风接过去看了,笑道:“好啊,月牙儿比三叔小时候写得好。”

月牙儿嘻嘻一笑,知道三叔和父亲有事情要谈,乖巧的出门去找奶娘了。宇文长风凝望着女儿的背影,心中怅然若失。

“二嫂不回来,你就这么由着她?”宇文逸风坐到宇文长风对面。宇文长风打量他一眼,站起来走到门前轻轻关上门,仍是坐下。“她是你的妻子,总是呆在娘家不回来哪行。而且,她现在是王妃了。”宇文逸风决定好好和他谈谈这件事。

宇文长风捻了捻灯芯,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她不愿回来,我也不想勉强她。更何况,在目前的情境下,她不回来也好。府里这么多事,绝不是偶然的,下一个出事的是谁,我们都无法预测。” “你的意思是……”宇文逸风微微皱着眉。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先是菊夫人死,再是溪月小产、父王失踪、轩儿被毒死,再到王青鸾被休出王府,这一连串的事,你不觉得有很多疑点吗?”宇文长风望着灯芯蓝色的焰心思索。

宇文逸风审视的看了他一眼:“我今天来找你,正是要和你说这些事。”他详详细细把他所知道的情况全都告诉宇文长风。宇文长风诧异之余,倒也证实了他心里关于紫苏的猜测。

“这么说,轩儿的事另有隐情,未必是王青鸾下的毒手?”宇文长风拧着眉深思。“只怕是这样,我没有和任何人说,我那天傍晚确实遇到过王青鸾。”宇文逸风如实道。

宇文长风支颐片刻,仔细串联着整件事,良久才道:“王青鸾并没有辩解,这也很让人奇怪。大概她心虚吧,毕竟她也做了很多坏事。如果你的猜测都是真的,那么我可以推测,真正害死轩儿的是紫苏。王青鸾得罪过她,所以她设计嫁祸给王青鸾。”宇文逸风点点头,心中无比沉重。紫苏是他孩子的娘,她若真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他该拿她怎么办?

“哼,这真是恶人偏有恶人磨,善恶终有报。”宇文长风脸上闪过一丝快意。如果不是王青鸾这恶女人,他的爱妻溪月怎么会不愿回家来。

“三弟,我知道你对紫苏狠不下心,但这回你必须当机立断,继续留着她,难保府里其他人不再出事。通过王青鸾这件事,可以看出紫苏心思缜密,而且手段非常狠。”宇文长风凝望着宇文逸风的眼睛,宇文逸风却移了视线。

尽管他知道紫苏很有可能就是害死轩儿、嫁祸青鸾的凶手,可他真的不愿对付她。她会变成这样,和这个家对她步步紧逼也不无关系。

“父王那时让我娶她,也不过是看她还有点利用价值是不是?他从满城写了家书给我,让我提防紫苏,我感觉得到,父王对紫苏动了杀心。只是没想到父王自己那么快就……”他顿了顿,没有往下说。

“三弟,父王其实……并不像我们平日里想象的那样,他有极大地野心,这么多年,他一直通过姐姐把持朝政。我们人生的每一步棋都是他安排好的。所以,你那时娶凤藻娶紫苏都是非娶不可。”宇文长风终于将心里的秘密摊牌。

“我早就有预感了。那时我为了和凤藻的婚事进宫去见大家姐,她跟我说,她做的一切都是无奈,可能的话,她不愿我们卷进政治的漩涡。父王当真是个老谋深算的人。”宇文逸风想起父亲宇文松,心中寒意顿生。

“姐姐也变了,我相信这次父王的失踪就是和她有关。如果我猜的没错,她很快就会除掉紫苏。在整件事里,知情者除了我们宇文家的人,就只剩下紫苏一人。”宇文长风不无担忧的分析。宇文逸风见他脸带忧色,情知他不会做无谓的猜测,不由得眉峰一紧:“紫苏知道了她的身世?”

“看样子是知道了。你不是说她有段时间情绪不大好,溪月也这么说过,说紫苏心事重重。紫苏得知真相也不是没有可能,府里人多嘴杂,若是谁无意中说起父王当年去中山国平乱,以她的聪明,必然会知晓真相。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宇文长风站起来踱步,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窗外一轮明月挂在天边,散发出淡淡的清辉,他负手而立。

宇文逸风也站起来,忽然脑海里灵光一闪,“你不说我差点忘了,菊夫人曾经送过一个白老虎皮褥子给紫苏。我依稀记得那张白老虎皮是父王去打仗带回来的,紫苏有回抱着那褥子哭,看到我进来才赶忙抹眼泪。”“你说什么?”宇文长风猛然转身。宇文逸风对他的态度非常惊愕。

“二哥,你怎么了?”宇文逸风狐疑的问。宇文长风拍案道:“嗨,这件事你要是早告诉我,真相就水落石出了。你那时还小,想必是没有印象,我是记得清清楚楚,那张白老虎皮是父王平乱中山国后带回的战利品,说是在中山王的卧室里搜出来的,同时搜得的还有一副金丝软甲。白老虎皮赏赐给了菊夫人,软甲父王自己留着。”

兄弟俩无言的对视,这还有什么可怀疑,紫苏早就从菊夫人口中得知中山王府被灭门的真相。令两人意外的是,紫苏知道了真相,还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份忍耐力绝非常人可比。

“那么菊夫人的死……”“未必是她下的手,但她必然知道些什么。她那时和菊夫人过从甚密,总会发现些蛛丝马迹。”

宇文逸风点点头:“那么你认为菊夫人是怎么死的?”宇文长风想起溪月曾经说起,看到金管家带人烧菊夫人用过的器物,此时想起,觉得非常蹊跷,于是道:“菊夫人的死因,只有两个人知道,父王和紫苏。父王失踪,紫苏恐怕也知之不详。”

“这样前后一说,王青鸾害二嫂,倒和这件事没有关系,只是节外生枝。母亲的脾气也太急躁了。”宇文逸风仰望着屋顶,怅然叹息一声。他这话刺中宇文长风心中的隐痛,宇文长风扶着窗棂的手缓缓放下,他何尝不惋惜,他和溪月的亲骨肉就这么白白的没了。他俩一直很想再要一个孩子。

宇文逸风看到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在伤心,忙转移话题道:“唯今之计,我们该怎么办?我不能再看着紫苏一错再错的害人。”宇文长风振作了下精神,思忖着,半晌才道:“与其守株待兔,不如引蛇出洞。”他俩坐到书案旁,秘密商议了计策。

“府里现在最不安全的人就是你和凤藻了。紫苏要报复你,必然先报复在凤藻身上。”宇文长风的话语里透出担忧。宇文逸风道:“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今天这个局面。我现在倒有些理解二嫂不想回来的心意,才刚凤藻跟我说,她也想离开这个家。”

“等到把这家里不安定的因素都除去了,你们又何必离家。”宇文长风淡淡一笑。宇文逸风打开门往外走,宇文长风遥望着他的背影,心想:三弟,你怎么能离开这个家,这个家将来就要靠你了。

桌上的蜡烛燃尽最后一滴泪,熄灭了,宇文长风踏着月色离开了书房,他要去剑庐。他知道,这个家里的很多秘密,都是源自那里。

夜晚的剑庐的寒气逼人,宇文长风点起灯烛,立于石室中央。一把把历代名剑安静的躺在石案上的剑匣之内,剑气森森,仿佛在诉说一个个古老的故事。宇文长风随手拿起赤宵剑,随手一挥,剑气如虹、声似龙吟,这样的气势令人豪情顿生。

难怪父王总喜欢在剑庐里赏剑,既可以思考事情,又可以感受一剑在手、心怀天下的情怀。宇文长风在战场上看尽了杀戮,他知道,权势对一个男人来说是多么大的诱惑,简直可以让人为之心潮澎湃,心甘情愿放弃一切。

权势就是天下,就是江山万里如画,就是征服的野心。宇文家历经两代,才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辉煌,是继续这个神话,还是戛然而止?

宇文长风轻抚手中的长剑,剑身花纹古朴,有一种王者的气势。如今这一切都是他的了,权势、地位,或许还有更多。那时父王说,最喜欢这把赤宵剑,昔日汉高祖曾以此剑斩白蛇,后得天下,开辟不世之基业。

仰望剑庐顶端,是嶙峋的山石,再往下,有一处突出的石壁。宇文长风有些奇怪,他来过剑庐几次,均未注意到剑庐有这样古怪的一处石壁,走上前伸手摸了摸,那石壁坚硬无比。

他转身去拿火把,仔细一看,却见那石壁上像是有缝隙,可无论怎么推,石壁岿然不动。无奈之下,他只得挥剑向突出的石壁砍去,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那石壁竟缓缓的像是裂开一般,石壁后显出一道幽深的隧道。

这条隧道的尽头究竟通向何处,藏着什么秘密?宇文长风有点震惊,又有点好奇,踌躇了片刻,他举着火把往隧道里走。

隧道很窄,仅容一人通过,而且非常长,他走了很久还没有看到尽头的出口,周围越来越阴冷,像是深入地底一样,有种令人窒息的霉味。

大约走了一炷香工夫,终于看到隧道尽头的石门。他走过去四处看看,又在墙壁上摸摸,才发现那石壁上有块很不明显的突起处,他按了按,石门轰然而开。

他走出去,才发现自己立于星空下。周围的一切像是很陌生,又仿佛有些熟悉。他往前走了几步,留神辨认,才赫然发现,这里通向的是皇宫的后殿。这个隧道是为谁准备的,自然不言自明。怪不得父王极少出府,却深谙朝中大事,原来他和太后一直暗中有联系,这么多年,始终没有被人发觉。

宇文长风往回走,越想越觉得父王的死必是和姐姐有关。回到剑庐的石室里,他小心翼翼的关上那道石壁,想着一定要找人将这条隧道封锁。

直到回到竹雨斋,房里处处点上了灯,他才发现腰间悬挂的香囊不见了。那是溪月绣给他的,他一直戴着,此时不见了踪影,必定是刚才丢在剑庐的隧道里。他叹息了一声,却是不愿再回到那条幽深的隧道中去。

“父王。”月牙儿走进内室来叫他。她要睡了,来向父亲请安。宇文长风看到女儿,心中的郁闷才缓解,抱起她坐在腿上。

“我好想母亲,母亲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月牙儿困了,揉着眼睛问宇文长风。宇文长风心中一痛,却只能道:“快了。只要你听话,你母亲很快就回来了。”月牙儿听了这话很高兴,抱着父亲的脖子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