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良月完全被景承的样子吓到,尖叫声刹那间戛然而止,她如同被献祭的祭品绝望的看着面前的景承,目光中透着畏惧。

门外传来重重的撞击声,一个警员试图撞开病房的大门,耳麦中响起苏锦惊愕不已的声音:“文彬!阻止他!”

“你这样会把叶良月彻底逼崩溃的,她已经被折磨了一个月,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她?”陆雨晴是在对景承说,话语中充满了无助的乞求。

“做事要讲方法,你不能再行差踏错,叶良月是这件案子的关键,她如果有什么事所有线索都断了。”疯狗抢过对讲机从耳麦中传来他焦灼的声音。

“你愣着干什么?快点把门打开。”苏锦不断的催促我。

我呆立在原地,来回看看面无表情的景承和门外大惊失色的苏锦他们,犹豫不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景……”

“闭嘴!”他冰冷的声音打断我。“我已经给了你机会,你的方式根本从她口中问不出任何有用的线索,她根本不愿意面对曾经发生的事,仅仅是听见你名字都表现出狂躁,既然你做不到,那就按照我的方式来!”

耳边一直是不同人的催促和劝阻,我从来没有认同过景承的方式,但也从来没有去质疑过他,不过这一次看着充满畏惧和呆滞的叶良月,我终究是于心不忍,我向门口迈出一步就听见景承低沉的声音。

“你只要打开门,我们就再没机会接触到叶良月,她一旦选择自闭出于自我保护,会选择性遗忘痛苦的记忆,她是找到凯撒门徒的关键,你开门不是在救她而是在救凯撒的门徒!”

景承的话如同魔咒我硬生生停在原地,他让我再一次在道德和结果之间做出抉择,一边是叶良月的安危一边是凯撒门徒的线索,如果是之前的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可现在我竟然在犹豫,哪怕仅仅是一闪而过的权衡也让我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中变成和景承一样的人。

我走到病房的门口,看着外面心急如焚的苏锦和陆雨晴还有疯狗,他们都把阻止景承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特别是苏锦,她从来都没有质疑过我,即便证据确凿证明我就是凶手,她也仍然坚持相信我的清白,我一直在努力就是希望她看见最优秀的我,我不愿意从她眼中看见失望。

“你最好是对的!”这句话我是说给景承听的,在苏锦他们震惊的注视中,我把椅子重新固定在门把手上,我避开苏锦的目光,不愿意去面对她的不解和错愕,摘下耳麦扔在地上不敢再听见她的声音。

“看着我!”景承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他对叶良月重复着之前的话,仿佛他早就猜到我最后的选择。“我不管你曾经遭遇过什么,我只要你一五一十回答我的问题,如果我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我给你保证,你会让你再经历一次煎熬,足以让你忘掉过去一个月你所有的回忆,因为比起之前你承受的痛苦,我的名字将会成为你永远挥之不去的噩梦!”

显然景承的方式远比我有用,叶良月即便情绪再不稳定,但她对景承的畏惧完全取代了不安和惊恐,她犹如向恶魔屈服的凡人,在颤抖中不住的点头。

“告诉我7月15日,也就是你父母被杀当晚在你家发生的一切。”景承完全不顾及叶良月感受单刀直入问。

叶良月牙齿不断的磕碰,显然虽然她畏惧景承,但毕竟是要去面对她最不愿意回忆的惨况,嘴唇不断的蠕动就是没说出话,门外撞击声越来越密集。

景承根本没给她留犹豫的时间,从旁边地上拾起破碎的水杯玻璃,当着叶良月的面毫不犹豫割伤自己手腕。

鲜血顿时喷涌出来,顺着景承手臂滴落在洁白的床单上,如同墨汁一般快速的扩散像一朵朵触目惊心绽开的花,叶良月对鲜血很敏感和脆弱,看见景承血流如注的手腕她捂着头不敢去看,整个人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我被景承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他割伤了自己的腕动脉如果不及时救治他都会有生命危险,我正想过去替他包扎,就听见景承对叶良月阴冷的声音响起:“抬头看着我!你不敢直面死亡,那么你将承受死亡!回答我,那晚你都看见了什么!”

“甜,很淡的甜味,我闻到一些奇怪的气味但有些刺鼻,想要睁眼时,有人用帕子捂住我的嘴……”

我停住了脚步,景承的方法终于见效了,叶良月开始回忆那晚事。“然后呢?”景承根本不管从伤口涌出的鲜血继续追问。

叶良月在畏惧和恐慌中说出她看见的一切,她陷入了很深的沉睡,直到在异动中缓缓醒来,她看见一个男人正坐在床边带着诡异的笑容注视着她,那个男人用手滑过她的脸颊,她惊恐万分想要呼救可全身不能动弹,甚至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

我连忙拿出准备好的资料,举着杜近的照片问她,叶良月点头证明那晚坐在她床边的就是杜近,她说杜近像变态一样抚摸她的身体,亦如在抚摸一件祭品。

她极力想要摆脱试图呼喊房间中的父母,但用尽全力只能发出细微的声音,反而杜近对她的挣扎显得很满足,没过多久叶良月听见有敲门的声音,杜近从房间中离开后她听见有人进来和换鞋的声音。

她卧室的房门开着刚好可以看见客厅,她看见一个女人和杜近一起进来,当我拿出萧映真照片给她看时,叶良月证实当晚进来的就是萧映真。

萧映真进入房间后有条不紊戴上手套,在酒柜短暂的停留后,开了一瓶红酒独自一人坐在餐桌边品饮,如同她回到自己家一般,萧映真还和躺在床上的叶良月对视,同样带着诡异的微笑。

而杜近却在一边用一张一张透明胶带往房间里粘贴,听到这里我已经能猜到,杜近是在房间留下我的指纹,叶良月继续往下说,萧映真还挑选了一盘cd播放,在音乐声中她看见萧映真把自己脱的一丝不挂,并且把衣服叠好整齐摆放后走进了浴室。

叶良月睡在床上的角度无法看清浴室的情况,直到她听见浴室传来的水声,才意识到这个女人竟然在她家中洗澡,裹着浴巾出来的萧映真去了厨房,叶良月再次看见她时,萧映真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刺身刀。

叶良月说到这里情绪开始波动,又如同之前那样抗拒的向避开景承的眼神,很明显她不愿意再回想下去,景承猛然用力握紧她双手,导致手腕上的伤口撕裂开,鲜血再次如同泉涌,他的脸色也随之愈发苍白:“说下去!”

叶良月又被鲜血所刺激,她对景承的畏惧完全超过了她的逃避,门外传来的撞击声一直没有停止过,我听见枪上膛的声音,回头透过门上的玻璃看见苏锦掏出了枪,她是打算直接击毁门锁。

我瞟了一眼景承手腕上的伤口以及被浸染成血红色的床单,默默走到门口直接用背抵住门把手的位置,我不愿意去看苏锦的目光或者说不敢去看,她若是开枪击毁门锁势必会伤到我,可我并不是因为相信苏锦一定不会对我开枪。

我只不过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和恶魔签订契约的并非只有景承!

向黑暗中的噩梦获取追捕怪物的力量势必会付出代价,亦如此刻用流淌着鲜血用生命兑现契约的景承……

第六十一章 影子

叶良月对凶案当晚的经过回忆和景承的推测如出一辙,凶案结束后她被带上车,好几次有路人经过我想呼救,可是根本说不出话而且身体没有丝毫气力,最终被关到郊外一个房子的地窖。

叶良月完全是在景承的逼迫中去回想噩梦般的经历,我抵抗在门口感觉身体一下一下被撞击,耳边能听到苏锦她们心急如焚的声音,我选择了无视更用力抵住门,比起病房外其他人的焦急我更担心景承的身体,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伤口中流淌的鲜血一直没有停滞。

叶良月用颤抖的声音告诉我们,她被杜近用铁链锁在地窖中,杜近每晚都会来,让叶良月更加惊恐的是杜近竟然穿着警察的制服,在地窖中还有很多和她一样被关起来的狗,杜近总是用各种办法虐待和殴打并且肢解这些狗,变态的逼着叶良月目睹整个过程。

听到这里我心里义愤填膺,景承分析过杜近的心理,他外表阳光斯文可内心却极其阴暗,但性格又怯弱胆小,他希望自己能如同凯撒那样得到别人的畏惧,因此迫不及待希望拥有凯撒的力量和权力。

他用虐待动物的方式向叶良月展示自己的强大,这本身就是心理扭曲的表现,在叶良月的讲述中能看到杜近变态心理的蜕变,渐渐他已经不满足对动物施暴,他把自己的罪恶宣泄在叶良月的身上,把她打的遍体鳞伤直到精疲力竭才会收手。

我于心不忍实在不愿意听下去,很难想象叶良月在暗无天日的地窖中到底承受了多大的创伤,好几次我试图劝景承就此作罢,但他对叶良月的逼迫并没有丝毫减轻,他的行为和杜近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比杜近还要邪恶。

“他们为什么要带你去临川省?”景承声音短促。

“不知道,他们把我带到另一个地方将我捆绑在床头,我看见床上有一个赤身裸体被捆绑四肢的女人,当时她还是活着的,后来他们给那个女人戴上面具并且装在一个铁笼里,最后一次见到那个女人,是被他们放在箱子中运中,杜近拖着我手在房间里按。”

“在那个房间中你可有看见他。”景承松开一只手指向我问叶良月。

“没有。”叶良月回答。

景承偏头和我对视声音有些虚弱的无力,目光也透过病房门的窗户看着外面的苏锦他们:“叶良月已经证明你的清白了。”

我一怔才明白过来,景承是担心叶良月创伤后遗症选择性遗忘掉凶案经过,这样一来在铁证如山的证据面前我将无法洗脱嫌疑,景承争分夺秒逼迫叶良月都是为了我,他甚至不惜用生命来交换她的证词,我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

“我现在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景承说话都有些吃力,应该是失血过多导致的虚弱。“叶文德夫妇和庄怡秋被杀的现场除了杜近和萧映真之外,你有没有看见第三个人?”

“不,不知道。”叶良月身体抖动的厉害,她的精神状况极其不稳定,能看出来她快到崩溃的临界点。

“看着我!”景承一把抓住叶良月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从手腕滴落的鲜血全流淌到叶良月脸颊上。“是没有还是不知道?”

叶良月瞪大眼睛拼命想要擦拭干净脸上的血,她犹如又看见了恶魔极力的想要摆脱,可所有的挣扎反抗在景承面前都是徒劳。

“回答我到底还有没有第三个人!”景承按住叶良月的手加重声音问。

“我,我不知道,我只见过杜近和萧映真。”叶良月牙齿磕碰的声音更大充满畏惧的回答。

听到这里我大失所望,找到凯撒真正门徒的希望全都寄托在叶良月的身上,如果她都无法提供线索的话,我们很难找到这个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神秘怪物。

“你说自己只见过杜近和萧映真,为什么言语并不肯定,既然没有第三个人,你又为什么说不知道?”景承眉头微微一皱问。

“那晚他们出现在我家中的时候,我的确只看见了杜近和萧映真,不过……”叶良月的回答似乎并不太确定。“不过我好像还看见了一个影子。”

我一脸愕然望向叶良月。“什么影子?”

叶良月努力去回想怯生生告诉我们,她听见敲门声后杜近去开门,她只看见萧映真走进来,后面发生的事她之前已经说过,但当时她极度恐惧和害怕,很多事情到现在她自己也不敢肯定,她躺在床上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客厅,在萧映真进入房间后,叶良月依稀记得从入门的走廊处有一道影子延伸到客厅。

可走廊上除了鞋柜之外并没有其他东西,平时也没有影子出现,所以叶良月猜错跟随萧映真进来的还有其他东西。

“我好像记得那道影子移动过,看轮廓像是人的上半身,我想当时站在走廊处的应该是一个人,不过直到我被他们带走前,那个影子始终都在走廊的位置并没有第三个人出现过,所以我不确定到底是我眼花还是真有人一直站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叶良月说。

景承连忙松开叶良月的手,从带来的资料中翻找到叶文德夫妇凶案的现场照片,让叶良月指出她看见影子的地方,照片中全是触目惊心的场景,也是叶良月最不愿和不敢去面对的事,被景承呈现在她眼前时,变成压垮叶良月最后一根稻草,她歇斯底里的尖叫疯狂的抓扯自己头发。

砰!

近在咫尺的枪声伴随着病房外乱成一团的惊呼传来,我偏头看见距离我身体不到三寸处的弹孔,回头发现苏锦正双手持枪,子弹穿过病房门大钟了窗台上的花瓶,这应该是她最后的警告。

以我对苏锦的了解,她下一枪绝对不会再有偏差,我曾经和她一样充满了道德和正义感,一个月之前我是绝对不会允许病房中的事发生,在任何时候我都不会认同景承的行为,在我心中他只会是一个丧心病狂反社会人格的疯子。

但有时候道德反而会成为一种枷锁,只会让叶良月暂时的平复,所以苏锦抓不到怪物,因为她还不明白追捕怪物最好的方式就是先把自己变成怪物。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们的行为和杜近还有什么区别。”苏锦的枪口移向门把手的位置,也是我胸口的位置,她依旧试图说服我。“别忘了你自己是警察!”

“就因为我知道自己还是警察,所以无论如何我不能让凶犯逍遥法外。”我声音更加坚定。

“让开!你知道我会开枪的。”苏锦应该意识到无法劝阻我,她的目光中夹杂着失望和慌乱。

“对不起。”我和苏锦对视声音充满了歉意的亏欠,看了流血不止的景承一眼后对苏锦说。“这房间里不打算要命的并非我一个。”

苏锦一愣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向后退一步持枪的手稳稳抬起,我依旧纹丝不动站在门后注视着她,即便她开枪我也不会埋怨丝毫,看着她就如同看着曾经的自己,一个月前如果站在外面的人是我,也会做同样的事,我们都在捍卫自己的使命和职责。

啊!

千钧一发之际,站在旁边的疯狗突然擒拿住苏锦手腕,动作干净利落夺过她手中的枪,疯狗用后背挡在病房大门前枪口对准苏锦,四周的警察大惊失色纷纷拔枪,一时间外面剑拔弩张。

我看不见疯狗的表情,他甚至都没有回头看我,低沉而坚毅的声音传来。

“告诉他,我知道他有自己的方式,但这一次不同,叶良月是无辜的,我的良心只能承受五分钟,他想做什么就抓紧时间,五分钟后我不会再帮他!”

第六十二章 门徒的名字

景承的注意力全在叶良月身上,不过我相信他已经听到疯狗的话,他更用力拽住叶良月的头发,愈发的暴躁和疯狂。

“没有人会救你,不要以为自己已经逃离了地狱,如果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向你保证最后五分钟我会让你重回地狱!”景承的声音亦如他整个人一般冰冷,把照片再一次递到叶良月面前。“给我指出来,你看见的那个影子在什么地方?”

叶良月应该是屈服于景承的暴戾,或许在她此刻的心中,叶良月宁可再回到暗无天日的地窖也不愿意再见到眼前这个恶魔,她终于抬起颤抖的手指在照片上。

景承看了一眼后立刻指着照片中的位置给我看,案发现场的一切我至今记忆犹新,叶良月所指的地方正好在房间入口和客厅之间,那里有大约两米长的过道,如果叶良月没看错的话,萧映真和杜近在行凶的时候,在过道中应该还站着一个人。

这无疑证实了我们之前的推测,所有的凶案都是由这个神秘的门徒在策划并操控。

“你有没有看见这个人的样子?”有疯狗帮我挡在门外我终于可以抽身,快步走到病床边问。

“没有。”叶良月惶恐的摇头,在我和景承之间她选择了埋头,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我,我听过那人说话的声音。”

“你听过那人说话!”景承眼睛一亮连忙追问。“说了什么?”

“在我被他们挟持到地窖后,那人也有来过,不过和上次一样只站在地窖的台阶上,我只看见一道影子延伸下来,杜近对那人似乎很畏惧,不过萧映真却透露出不满和藐视,他们在地窖中发生过争执,那人应该是在指责萧映真没有明白忏悔的重要性。”

“忏悔!”我和景承对视一眼,凯撒变态心理的核心就是忏悔,看见被处决的人忏悔远比死亡更让他满足,很显然萧映真和杜近完全没有明白这一点,他们单纯的把杀戮当成乐趣,这也是凯撒认为他们违背自己思想的最主要原因。“由此可见这个人应该就是凯撒真正的门徒。”

“你说你听到那个人的声音,这个人是男是女?”景承问。

“是一个女人。”叶良月肯定回答。

“女人?”我若有所思继续问。“你听这个女人的声音年纪大约多少岁?”

“应该不大。”叶良月声音颤抖。

“这个女人后来还有出现过吗?”景承问。

叶良月怯生生点点头,根据她的回忆最后一次听到那个女人的声音是在庄怡秋的家里,当时她被捆绑在卧室中,又听见萧映真和那个女人之间的争执,那一次争执相当激烈,她在卧室听见萧映真近乎于抓狂的嘶喊,仿佛是在宣泄自己的不满和怒火,但整个过程都没有听见杜近的声音。

“后来我听见一声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争执就是在那个时候终止,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听到那女人的声音。”

我眉头微微一皱。“什么样的东西破碎?”

“不,不知道,很清脆像,像是陶瓷碎裂的声音。”叶良月抓扯着自己头发声泪俱下回答。

“陶瓷……”景承忽然抬头对我说。“浴缸!是浴缸!在庄怡秋家中浴缸有裂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击打破碎的,叶良月听见的碎裂声应该是来自于浴缸。”

“然后……然后我好像听见萧映真喊了那个女人的名字。”叶良月断断续续说。

“那个女人的名字?!”我和景承异口同声问。“叫什么?”

“记,记不得了。”叶良月浑身抖的像筛子,头拼命的摇晃回答。

“你再好好想想,这个女人是杀害你父母的真凶,你如果能想起她的名字警方就能缩小范围。”我心急如焚追问。

“……”叶良月紧紧咬着嘴唇,看样子她的思绪已经很凌乱,她吃力的回想最终失控的大声喊叫。“我真记不起来了。”

“你必须记起来!”景承猛然站起身,用力抓住叶良月双肩,可他身体却偏偏倒倒,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脸色苍白的如同白纸,没有丝毫的血色,我想要去搀扶他可景承硬撑着大声问。“看着我,看着我!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告诉我那个女人的名字?”

叶良月的精神已经很难在集中,涣散的眼神让她看上去呆滞而麻木,她对景承的畏惧已经被恐惧渐渐蚕食的所剩无几,除了机械性的摇头之外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下意识瞟向病房外正好和疯狗对视,他的眼神明显是在质疑我们的行为,剩下的时间只有一分钟,那是留给我们最后的时间,我深吸一口气,从景承手中把叶良月抓过去,脱下衣服将她紧紧捆绑在病床上。

“现在你不是在病房,你还是在那间屋里,没有人会来救你,除非你回想起那个女人的名字。”我一边捆绑一边大声对叶良月说。

叶良月拼命的挣扎,景承用最后的气力过来帮忙,我们两人合力将她捆绑紧,景承冲着叶良月吼叫:“外面是那个女人和萧映,你就在卧室里听她们争执,告诉我那个女人叫什么?”

叶良月眼神空洞的看着景承,仿佛她的灵魂都被景承夺去,嘴角蠕动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

“叫什么!”景承再拾起一块碎玻璃,毫不犹豫割伤另一只手的手腕,鲜血喷溅在叶良月的脸上,我在旁边都看的触目惊心,再这样下去我担心景承恐怕有危险。

“季……”

叶良月应该是被景承的疯狂震撼到,终于说出一个字。

“季什么?”景承声音越发虚弱。

砰!

病房的门被撞开,警员从外面冲进来把我和景承从叶良月身边拉开,疯狗低垂着手中的枪站在门口,就连他也对我和景承表现出愤恨。

“疯狗,你愣着干什么?”景承不顾一切冲着他大喊。“她已经说出第一个字,让她说完那个女人的名字,这是找到凯撒门徒最后的机会!”

“够了!”疯狗重重叹口气,把枪递还给苏锦后看着景承说。“她亲眼目睹父母被杀,又遭受一个月的折磨和摧残,她已经够可怜了,为什么你还要让她再去面对这些痛苦。”

“你他妈傻了吧,抓不到凯撒的门徒还会有更多人遭受她的经历。”景承一愣勃然大怒冲着疯狗大骂。“你是不是嫌c档案还不够厚,还是嫌死的人不够多?”

“我做不到像你那样。”疯狗避开景承咄咄逼人的目光。“我就是见过太多的死人,所以比任何人都珍惜生命,叶良月好不容易才被救回来,为了抓一个变态你真打算要逼疯她吗?”

“叶良月!回答我,那个女人叫什么?”景承估计知道疯狗不会再帮他,近乎于疯狂的向叶良月咆哮。

苏锦冲到病床边把叶良月松开,紧紧将她抱在怀里义愤填膺瞪着景承:“你够了!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你口口声声想要抓到变态的疯子,可你的行为和那些丧心病狂的疯子又有什么区别,你只是协助警方侦破凶案的顾问,我有权终止你再参与这个案件,从现在开始你不可能在接触她。”

我被两个警员拖到墙角,正试图向苏锦解释事情的严重性,还没等开口就被她打断。

“你还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个人吗?”苏锦用失望陌生的目光注视我。“他到底给你灌输了什么,还是自始至终我都看错了你,什么时候你变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曾经奋不顾身保护弱小的秦文彬去哪儿了?”

我应该感到羞惭和懊悔才对,因为我丧失了自己曾经坚持的道德底线和原则,同时也违背了当一名警察的初衷,或者我应该和苏锦他们一样对景承口诛笔伐,但比起所谓的人性和良心,我更愿意去理解景承,他才是真正在捍卫正义和光明,不惜先让自己堕入黑暗,他的付出和牺牲却在这些人眼中变成不可理喻的异类。

“以前的秦文彬……”我挣扎几下最终无力的放弃,重重叹口气对苏锦说。“在我烧死魏平海的那刻,你认识的秦文彬已经死了!我和他一样都是你们眼中的怪物,但只有怪物才能抓到怪物,你以为是在救叶良月,你真正在救的其实是凯撒的门徒。”

苏锦一怔吃惊的和我对视,我猜她怎么也没想到,在她心里最熟悉的我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陆雨晴走到景承身边,用纱布帮他包扎好伤口,但始终没有去看景承一眼,而且什么话也没有说。

“雨晴,他们不明白你应该懂的,以叶良月现在的精神状态,如果不让她把那个女人的名字说出来,她会因为之前精神受创而选择性失忆,她会把那段记忆封闭起来,时间越长她回想起来的几率越小。”景承在乞求陆雨晴,在我记忆中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求人。“帮帮我,从叶良月口中问出那个女人的名字,她已经快要记起来了,这是最后的机会。”

啪!

陆雨晴抬手重重一巴掌打在景承的脸上,她什么都没有说,带着痛心疾首的失望和哀伤转身走了出去,那是曾经会赌上前途和生命去帮他的人,如今也因为无法认可和接受他的行为而选择了离开。

景承头偏向一边,那一巴掌应该打的很重,我才此刻景承的心比脸要疼,他终于放弃了最后的挣扎犹如被全世界遗弃一般,淡淡浅笑透着颓然的落寞。

我想自己应该能体会他此刻的哀伤和无助,他没有被穷凶极恶的怪物打败,却被自己信任的朋友所唾弃,苏锦搀扶着叶良月从病床上下来,看着她视若无睹的擦肩而过我同样也很心疼,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拼劲所有了气力挣脱开控制我的警员,冲到叶良月身旁将她抵在墙上,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大吃一惊,胸膛感觉到冰冷,苏锦的枪口就抵在上面,我毫不犹豫抓住苏锦的手,把枪口提到自己脑门,根本没去看她也不在乎死活,冲着叶良月大声问。

“那个女人叫什么?”

回过神来的警员试图把我拉开,我死死抓住叶良月的胳臂摇晃,重复着同样的问题,她惊慌失色的尖叫,但最终我还是被警员按倒在地。

“叶良月,想想你父母是怎么死的,想想你自己是被怎么折磨的,说出那个女人的名字,我保证还你一个公道!”我努力在地上抬头对她喊叫。

“把他们两人收押拘留室,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接触他们。”苏锦的枪慢慢放下,她的声音彻底的充满失望。

“季……季……”

我和景承被押送到门口时,瑟瑟发抖蹲在地上的叶良月断断续续说话。

“季什么?”景承报着最后一丝希望问。

叶良月嘴唇不断的蠕动,双手用力拉扯自己的头发,忽然颤抖的身体停止下来,她涣散混沌的眼睛在那一刻短暂的清晰。

“季文君。”

第六十三章 命在旦夕

在叶良月说出名字的那刻,混乱的病房顷刻间沉寂下来,我突然感觉到如释重负的轻松。

扑通!

声音是从我身旁传来,景承应该一直凭借意志力坚持到现在,听到叶良月终于说出女人的名字后虚弱倒在地上,整个人脸色苍白如纸,他是失血过多导致的休克。

苏锦让医生马上抢救景承,考虑到叶良月的精神状况苏锦安排了转院,并且留下警员负责看守我和景承,要求警员在景承身体机能恢复正常后第一时间收押拘留室。

景承被送进抢救室后,我和疯狗神色凝重站在外面焦急等待,在我想象中景承只是失血过多,幸好在医院只要及时救治并无大碍。

但景承在抢救室的时间超出我预料,陆陆续续进出的医务人员越来越多,一名医生急匆匆走出来把一管血样交给护士,让立刻化验血型。

“医生,他伤势很严重?”疯狗拦在抢救室门口问。

“病人失血过多,导致机体缺氧血压下降,并且脑供血不足出现昏厥,如果不及时输血有生命危险。”医生表情严峻回答。

我和疯狗对视一眼,他扶着墙缓缓坐到长椅上,神情透着焦虑的哀伤,我感觉疯狗对景承有一种很特殊的情况,在他心目中景承就如同他的孩子,此刻写在疯狗脸上的是无助的害怕。

“您不要担心他不会有事的。”我坐到疯狗身边安慰他,事实上我并没有太多底气。

“我就不该多耽误那五分钟,我宁可让他责怪我,比起他安然无恙我根本不在乎抓不抓得到凶手。”疯狗颤巍巍摸出烟放在嘴角。

“这里是医院不能抽烟。”路过的护士停在我们面前。

疯狗都没抬头去看她,点燃烟后埋头深吸一口,沧桑的脸上刻着迟暮和懊悔。

“你这人怎么回事,还有没有点公德心?”小护士义正言辞。

疯狗抬头和小护士对视,他浑浊的眼神已经不再犀利,但依旧透着令人莫敢仰视的威严,他应该是太担心景承的伤势,但我更担心他情绪失控发疯的样子,在疯狗发作之前我手按在他肩膀上:“她也是工作,您不要和小姑娘计较。”

刚说完就看见陆雨晴惊慌失色赶过来,她离开时带着对景承的失望,但现在我只看见她的不安和紧张,她出示证件后劝走了护士,看了一眼抢救室门口还亮着的红灯:“你答应过我,会照顾好他的,为什么他割伤手腕时你不阻止他?”

这个问题我也一直在问自己,算是一种自责,但在所有的反省中唯独没有后悔:“因为那是唯一让叶良月开口的办法,即便当时景承不在,我也会做同样的事。”

“在你们心里除了抓到真凶,难道就没有其他重要的事吗?”陆雨晴愤愤不平问。

“有,当然有过,不过在七年前凯撒夺走了他所有珍惜和在乎的人和事,从那时开始他就和恶魔签订了契约,追捕潜藏在黑暗中的怪物就成了他唯一的使命和生存的意义。”我重重叹息一声目光坚毅的看向陆雨晴。“我答应过你不让他变成怪物,对不起,我可能做不到,因为他本来就是怪物。”

“当怪物很值得炫耀吗?”陆雨晴心里应该全是景承的安危,她在我和疯狗面前有些失态。“你们和那些心理变态的凶手还有什么区别?”

“你以为有人愿意当这样的怪物吗?”疯狗望着陆雨晴指向抢救室声音很平静说。“他用生命在对抗黑暗,在质疑和唾弃中捍卫正义,是的,他是怪物,但他也是英雄,他只不过在用另一种方式守护光明。”

陆雨晴一怔本来张开的嘴慢慢闭合,她应该是认同疯狗所说的话,其实她和我们一样,根本不在乎景承到底是怪物还是英雄,她要的只是景承的安然无恙。

之前去化验血型的护士神情焦急万分跑过回来,医生从抢救室出来,看了一眼护士递过去的化验单后顿时神情大变。

“医院血库血量储备不足。”护士表情凝重。

“立即联系血站,病人急性大量失血必须马上输新鲜全血否则有生命危险。”医生取下口罩对护士交代。

“我是o型血。”我捞起衣袖对医生说。“输我的,只要能救他多少都可以。”

“你的血型无法对他输血。”医生摇头。

“你都没化验怎么知道我不能,再说我是万能输血者为什么不能给他输血?”我顿时急了。

“病人是rh阴性血,是一种很特殊的血型,除非是同类血型否则无法输血。”旁边的护士给我解释。“最关键是病人属于急性大量失血,因此必须用刚采集的新鲜全血。”

陆雨晴忽然脱掉外套:“输我的,我是rh阴性血。”

我们惊喜的看向陆雨晴,因为时间紧迫医生让护士直接带陆雨晴去化验,没过多久准备好输血的陆雨晴被推进抢救室,我们和疯狗在外面心急如焚一直等到傍晚,才看见景承和陆雨晴被推了出来。

医生告诉我们景承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因为失血过多还陷入昏迷必须留院观察治疗,我和疯狗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见陆雨晴时她面色苍白走出抢救室,很虚弱坐在长椅上甚至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我让她先去病房休息,但她不放心景承执意要等他苏醒。

整整过去三天,景承的生理指标虽然都恢复正常,但始终处于昏迷状态,这期间陆雨晴寸步不离守在景承床边,我和疯狗劝了她好多次去休息,她都摇头拒绝,她看着病床上的景承声音充满了信心。

“我想他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我。”

我能看出她对景承的情感,或许已经不是仅仅喜欢那么简单,这个女人无可救药的爱上他,我猜她应该已经做好爱上一个疯子的准备,所以在我眼中她像扑火的飞蛾,爱的义无反顾。

“我是你会离他远一点,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次会惹出什么事。”疯狗出去买烟,我给陆雨晴倒了一杯水笑着说。

她也笑了,没有想要掩饰的羞涩,望着昏迷中的景承落落大方回答:“爱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我认识他七年甚至都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每个月16号他会准时出现在我面前,伴随他一同出现的总是一具或者几具尸体,他身上仿佛弥漫着死亡的气息,我到现在依旧相信他是死神,只不过没想到死神会这么迷人。”

我摇头苦笑,我看见的陆雨晴完全不像是处变不惊的首席法医,她如今只不过是一个怀春的少女,而且还是叛道离经爱上死神的少女。

“我认识他才一个月,都已经快被他逼疯,说真的他有时候挺让人绝望和厌恶,你为逝者说出最后的证词,你代表着光明的正义,为什么会爱上死神?”

“我也想知道答案,一直以来我都试图说服自己,他不应该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可是从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好像自己的灵魂被他俘获,我开始期盼下一次和他的见面,每一次尸检对于我来说更像是和他的约会,渐渐这种期盼和等待成为我的习惯,我喜欢他的优雅和不羁同时也喜欢他的阴郁和神经质,总之他的一个动作或者眼神都能让我刻骨铭心,到最后我想要抗拒和排斥他时才发现,他早已成为我生活的全部。”陆雨晴说到这里脸上露出开心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