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调查了这么久都没有进展,我认为这条线索是死胡同。”

景承还是不肯放弃,坚持认为杜织云越是想要掩饰说明越重要,我们两人在房间里足不出户用三天时间把案情重新梳理,所有的环节都能解释清楚唯独仓库凶案始终找不到突破口。

晚上接到苏锦的电话,她告诉我们随着媒体的曝光,聚集在严可卿家外的记者越来越多,还有很多声讨和谴责的民众,她和陆雨晴一直陪在严可卿身边但情况并不乐观,严可卿明显受到极大的冲击情绪低落消沉,有轻微自闭的倾向不过并没有出现轻生的想法。

陆雨晴对严可卿精神状态进行分析,认为她的意志已经彻底被摧垮,如果长时间这样她极有可能精神崩溃。

我也将这几天和景承调查的进展告诉她们,手机里陆雨晴突然想起什么:“我去过杜织云在严可卿家的房间,在里面看见很多治疗多发性骨髓瘤的药物,杜织云一直在接受化疗,我有一个想法,按照她的病情必须进行三个月一次的血检和半年一次的骨穿复查,以此来确定病情的发展。”

“杜织云的身体虚弱,要接受这些复查很耗费体力,因此我和雨晴认为她如果要复检的话只能选择就近医院。”苏锦接过陆雨晴的话继续说。

“也不排除杜织云为了掩饰故意选择距离远的医院。”我听懂她们的想法,连忙拿出地图在严可卿所在的城市上标记。“不过以杜织云的身体情况不会去太远,以严可卿所在城市为基点半径两百公里范围内所有医院都有可能是她接受治疗的地方。”

“我和苏锦也是这样想的。”陆雨晴说。

“立刻开始调查这个范围内所有医院,应该能找到线索。”景承站起身。

我皱眉摇头:“要排查半径两百公里的范围内所有医院需要大量警力,杜织云的案子已经结案,我不能再调派警力调查。”

景承拿起笔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不是还有我们四个人,每人负责一个方向,从最外围开始排查最后在中心城市汇合。”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我们四人各自在自己负责的区域内调查每一家能治疗多发性骨髓瘤的医院,但结果却让我们意外,竟然完全找不到关于杜织云遗留的蛛丝马迹。

我们在排查范围的中心汇合,这座城市成为我们最后的希望,半个月的调查让每一个人都精疲力竭我提议先休息一天,陆雨晴和苏锦说要好好吃一顿,在餐厅景承仿佛没什么食欲。

“这座城市具备治疗条件的医院一共有9家……”

“今天能不能不谈案情。”我一边开啤酒一边苦笑。“康局说的没错,再这样下去我们早晚得成为烈士,难得大家有时间聚在一起吃顿饭,聊些开心的事吧。”

“聊什么?聊你的侠客情节还是国王梦想?”景承浅笑。

“侠客?国王?”苏锦和陆雨晴诧异的望着我。

我瞪了景承一眼,把菜单递给他:“看看有什么菜能堵住你的嘴。”

“别打岔啊,到底是什么事?”陆雨晴饶有兴致问。

我生怕被景承说出来自己尴尬,硬着头皮把被景承催眠的事讲出来,陆雨晴笑的前仰后合:“他在你潜意识中居然是条哈士奇。”

苏锦语气有些酸:“当国王很好吗?是不是向往后宫佳丽三千人?为什么在你的潜意识中有景承,却没有我和雨晴呢?”

“你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了,我一直对亚特兰蒂斯很感兴趣,所以才会在潜意识中重建这座王国,我的潜意识里可真没有女人,这一点景承能给我作证,至于为什么没有你们就更简单了,你们两个天天我都能见到当然不会出现。”我在桌下踢了景承一脚。“是你把我催眠的,你倒是说句话啊。”

“昭君鸭。”景承还看着菜单,旁边服务员记下菜名。“盐水鸭、八宝鸭、甜皮鸭……”

“先生,您点的菜全是鸭,是不是需要更换一下。”服务员好心的提醒。

景承慢慢放下菜单眼神有些凝重。

陆雨晴好奇问:“你很喜欢吃鸭吗?”

景承突然回过神对陆雨晴问:“你在尸检仓库凶案的三名死者时,在胃里发现一定剂量的硫磺,食物残渣的化验结果是什么?”

“说好今天不谈案……”

“闭嘴!”景承目光变的锐利不由分说打断我。

陆雨晴说:“食物残渣交由鉴证科化验结果早就出来,不过杜织云畏罪自杀后鉴证科的化验报告就没交给我,现在已经结案报告应该封存,不过鉴证科那边应该还有化验副本。”

“联系鉴证科,我要立刻知道食物残渣的化验结果!”景承加快语速。

景承的表情透着一丝兴奋,这种表情只会在他发现猎物时才会出现,我让服务员先离开连忙打电话给孟沉。

“你不是在休假吗?”我和孟沉私交甚好,他听见我还在问关于案件的事有些疑惑。

“先不说这些,我要知道化验结果。”

“案子都结案了,你没听康局下达的命令不允许在调查,就算我帮你可化验报告副本在局里,今天我订婚呢,你给我一个理由让我丢下这里几大桌亲戚去局里违纪。”孟沉在电话里让我等等,他应该是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今天周末鉴证科没人值班,等周一我回局里把化验结果告诉你。”

因为我按着免提,所以其他人也能听见,苏锦把头探到手机边。

“我在调查杜织云案件时,在好几个酒店发现你开房记录,我特意调阅了监控发现进入酒店房间的可不是你一个人,我猜应该是你女朋友吧,可我就是好奇,你到底有几个女朋友啊……”

我忍住没笑出声:“你刚才不是要理由吗,这个理由算不算充分?”

手机那头传来孟沉尴尬的笑:“苏队,局里都说你是条美女蛇,我之前还不相信,现在算是领教了,你可真是够毒啊,还劳烦苏队高抬贵手,让我好歹把中午这顿饭给吃了,保证下午你们就能知道化验结果。”

我们吃完饭回酒店等着孟沉消息,下午接到他电话:“你们做人可要厚道,我可是冒着违纪被处分的下场在帮你们,可不能过河拆桥,大不了我结婚的时候不要你们红包。”

“好了,瞧你这点出息,赶紧说食物残渣化验结果是什么。”我问。

“肉食居多,大部分是鸭肉,而且食物残渣中检测到一定剂量的硫磺。”

“鸭肉?!”我们想起景承在餐厅也提到鸭子。

景承挂断电话嘴角露出浅笑:“这就说的通了。”

“这还说的通啊,硫磺有剧毒谁会无缘无故吃硫磺。”我疑惑不解。

“硫磺的确是剧毒,服食会引起肠胃出血严重会危急生命,世界上唯一吃硫磺不死的就是鸭子,鸭子自身有一种很强的解毒功能,能化解并且转化毒素。”景承回答。

“好端端的干嘛要给鸭喂硫磺?”苏锦好奇问。

景承很平静说:“用硫磺喂养鸭子,硫磺原来含有剧毒,不过鸭子在长期食用硫磺之后,体内能分泌出大量的解毒物质,久而久之便成了大补食材,所以有一道名菜便是硫磺鸭,可见三名死者在被杀前吃过这道菜。”

陆雨晴多少有些吃惊:“还有人会吃喂食硫磺长大的鸭子?!”

“真的假的,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还有这么奇怪的菜。”苏锦也将信将疑。

“国内的人深知硫磺的毒素,因此对这道菜多有抵触难以接受,但……”景承突然一怔。“三名死者是医生,可到现在都没有收到关于医生失踪的报告,不可能有医生失踪这么就没被报案的,除非我们一直调查错了方向。”

“所有的医院都排查过,怎么会调查错方向?”我疑惑不解问。

“不是医院!”景承转身对我急切说。“立刻和出入境处联系,调查近一年来入境后没有离开的医生。”

我虽然也很惊诧但看景承反应如此大,立刻打电话和出入境联系,那边回复尽快核实有消息马上通知。

我还是很惊诧问:“找失踪的医生和出入境有什么关系?”

“硫磺鸭在国内食用的人很少,但这道菜在韩国却有较长的历史,韩国人对硫磺鸭尤为热衷。”

“医生是入境的韩国人!”苏锦恍然大悟。

果然没过多久,出入境的电话就打来告之一名叫崔仁俊的韩国外科医生和两名女护士护照到期后一直滞留在国内,始终无法取得联系,家属已经多次打电话询问其下落。

出入境那边把崔仁俊和两名女护士的资料通过手机发给我,景承接过手机翻看了片刻后嘴慢慢张开,从身上拿出仓库凶案的照片,目不转睛注视那个用尸体拼凑而成的司芬克斯,缓缓抬头对我说。

“杜织云杀的每一个人都是为了复仇,唯独这三名韩国医生是例外,她故意将三人肢解并且没有留下手指,就是不希望我们确认死者的身份,可见杜织云在刻意隐瞒着什么秘密。”

“我们之前分析过这个问题,但杜织云的复仇和给她治疗的医生之间似乎没什么关联,她杀医生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杜织云杀人计划被这三个医生发现,所以她才会杀人灭口。”

“你说的没错,杜织云杀这三名医生的确是为了杀人灭口。”

“虽然我们确认了三名医生的身份,可这些人和凶案没什么太大的关联,你干嘛这么兴奋?”苏锦诧异问。

景承说这句话时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那笑容我太熟悉,充满了自负的骄傲,透着猎食者的狡黠的敏锐。

我大吃一惊问,他只有在发现猎物时才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你,你知道杜织云隐藏的秘密了?”

“我找到了。”景承说。

“找到什么?”

景承把手机连同仓库凶案照片放进衣兜里,很平静回答。

“邀请函!恶魔留给我们的邀请函,看来我们和恶魔有一个约会。”

……

第六十章 抽丝剥茧

恶魔,邪恶的象征,被描述为神和人共同的敌人。

因此恶魔总是和黑暗联系在一起,会让人不由自主联想到暗无天日的地狱,亦如这座没有灯光的别墅,仿佛如同恶魔在地狱深处的城堡。

只是我们都很诧异景承为什么会带我们来到严可卿的家,她看见我们时反应很迟钝,屋外记者手中不断明灭的闪光点中我看见严可卿苍白的脸,呆滞的双眼透着绝望的麻木。

严可卿让我们进入别墅,她辞退了所有的安保和佣人,诺大的房子里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在严耀初的画室把满满一墙的画作全都取下来。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画?”我猜想她是不愿意面对这些曾经给严耀初带来荣耀的画作。

严可卿蹲在地上把每一幅画打包封存:“我,我没想到爸竟然为了剽窃别人作品而杀,杀人。”

听得出严可卿到现在还没有接受现实。

“你不需要背负严耀初的过错,他虽然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但也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了代价。”苏锦在旁边安慰。

陆雨晴轻声说:“要不你把这里的房子卖了吧,换一个城市重新开始生活。”

景承慢慢走过来蹲在严可卿旁边注视着摆在地上的画:“其实你真不用太过自责,从某种程度上讲严耀初其实做了一件好事。”

我们全都惊诧望向景承,特别是严可卿吃惊问:“好,好事?”

“你以为这些所谓的杰作有多干净?”景承用指头拨开一副还没包装好的画作,语气充满了不屑的嘲讽。“事实上我并不认为严耀初做错了什么。”

严可卿嘴张的更大:“可,可他为了名誉杀了杜织云全家。”

我在旁边咳嗽,是在提醒景承注意自己的言词,他转头对我笑:“你这么紧张干嘛,我又不是警察还不能发表几句自己观点。”

“严可卿虽然无法定罪但他终究是杀人凶手,他不但有罪而且罪大恶极!”苏锦义正言辞反驳。“假设如果不是严可卿利欲熏心没有杀害杜停春一家,那么也不会有如今杜织云为了复仇而引发的连环凶案。”

“你的这个推断是错误的,我得给你纠正一下。”景承慢慢站起身,手里拿着一副画作不慌不忙说。“就按照你的假设,二十年前严可卿没有杀杜停春,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呢?”

“至少……”

景承摆手打断陆雨晴看着手中画作继续说,严可卿之所以无法画出这样的作品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掌握这种创作的精髓,不光是他相信所有人都无法做到。

杜停春和谢佳莹创作的作品,每一幅画作都充斥着黑暗和血腥以及死亡,甚至每一处细节都把握的完美无瑕,可见这两人对死亡的痴迷和狂热。

这里有多少副画就意味着他们杀过多少人,如果他们现在还活着……

相信所谓的杰作还会更多,杜织云不会因为复仇去杀人,但她之所以心理变态并非源于家变,她从小耳闻目染杜停春和谢佳莹的所作所为心智早已黑化扭曲,这从她后来的杀人手法就不难看出,杜织云早晚会走上和杜停春一样的道路。

“这就是假设杜停春和谢佳莹二十年前没被杀的结果。”景承对正义和对错的理解永远比我们要抽象,他伸手像陆雨晴要来打火机,不假思索的点燃手中画作,当火苗吞噬画布时在幽暗的房间中照亮了景承挂在嘴角蔑视的微笑。

我们和严可卿注视着燃烧的画作一时间不知所措。

景承仿佛意犹未尽,将燃烧的画丢在堆积的画作上,顷刻间所有出自于杜停春以及谢佳莹之手的作品全都付之一炬,对于这些充斥着死亡的邪恶作品我并没有任何兴趣,看着被大火焚烧心里莫名的畅快,昏暗的画室也随之变的明亮。

严可卿惊慌失措目睹面前熊熊燃烧的火焰,景承围绕着火堆走了一圈声音很平静。

“严可卿,你要坚强些,你应该很庆幸严耀初杀了杜停春一家。”

“景承!”苏锦加重声音。

“难道我说的有错?你们会给严耀初冠以各种修饰,诸如罪大恶极、利欲熏心、丧心病狂、罄竹难书等等,可又能说明什么呢?严耀初为了名利杀掉杜停春一家说明他有欲望,他充其量只是一个被欲望支配而做出错误选择的人,是的,他至少还是一个正常人。”景承目光游弋到燃烧的火焰中,短暂的停顿后声音变的冷漠。“这就是严耀初和杜停春夫妇的区别,他们是一对怪物,一对崇尚死亡和血腥以及杀戮的怪物,用画作记录杀人的过程是他们唯一的乐趣,严耀初的欲望可以用名利来满足,而他们的欲望却要用死亡来填补,所以我厌恶怪物,就如同我厌恶这些画作,无知郁闷的凡人将此奉为杰作,不过在我看来它们和这对怪物夫妇一样丑陋的令人恶心。”

虽然我知道陆雨晴和苏锦不会赞同景承的观点,但她们这一次并没有反驳,至于我……

景承不过说出了我不能说的话。

“杜织云崇尚死亡,那么我就如她所愿。”景承的目光慢慢变的深邃,他转身轻轻拍了拍严可卿肩膀。“你放心,我一定会打败杜织云,她既然向往地狱那么我就送她……”

“打败?打败杜织云?”我眉头一皱有些迷惑。“你,你怎么打败一个已经死掉的人?”

景承回头看我笑的很轻松:“你这句话说错了两处地方。”

“我说错了什么?”我更加茫然。

“你认为死人就无法打败了吗?”

“你打算怎么做?”

“杜织云把照片透露给媒体并且把记者引到这里来,无非是想为自己父母讨回公道,她希望所有人对当年参与谋杀她一家的凶手口诛笔伐,可她却忘了一件事。”景承走到窗边拨开窗帘看着外面淡淡说。

“什么事?”严可卿怯生生问。

“她父母是怪物,恶心变态的怪物!”景承声音异常冰冷,充满了厌恶的轻蔑。“所以我打算和杜织云一样。”

我顿时反应过来:“你是打算公布杜停春夫妇的罪行!”

景承很平静的点头,甚至有些得意:“恐怕杜织云都没有想到,她一心希望让自己父母沉冤得雪,可我偏偏不会让她如愿以偿,我会让所有人都得知这对怪物夫妇的所作所为,让每一个人都知道这对怪物有多恶心变态,相信用不了多久报纸的头条全都会出现他们的名字以及罪行。”

“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我眼睛一亮,之前康余年还因为媒体曝光杜织云凶案始末而焦头烂额,到现在估计也没有找到彻底解决此事的办法。“如果由警方公布杜停春夫妇的罪行,那么就能转移媒体视线。”

“这样一来,杜停春夫妇就从受害者变成行凶者,舆论导向也会因此而改变!”陆雨晴说。

“我立刻向康局汇报。”

“不急,这事要办动静就得越大越好,要让杜停春这对怪物家喻户晓,顺带还要把杜织云捎上,要让民众都知道,杜织云的变态和冷血都源于她父母,这样一来她苦心经营的计划就彻底功亏一篑。”景承对拿出手机的苏锦摆手。

我冷静下来还是摇摇头:“我估计康局是不会同意的,警方希望控制凶案的影响,毕竟这起凶案性质太过恶劣,公布杜停春夫妇罪行虽然可以缓解舆论压力,但无疑在加剧凶案的后续影响,以我对康局的了解他不会同意这样做。”

“我说过需要警方介入吗?”景承漫不经心问。

“你,你打算自己公布?!”苏锦大吃一惊。

景承摊摊手不以为然回答:“我只不过做和杜织云一样的事而已,她能把凶案透露给媒体,我同样也可以,何况我又不是警察不用像你们这样有太多的顾忌。”

“你是不用顾忌什么,可赫部长让她们负责监管你,你要是擅自向媒体透露消息会牵连到……”

“牵连?他是第一次牵连我们吗?”陆雨晴打断我苦笑,抿嘴坚定说。“他说的没错不能让杜织云赢,而且我们的职责本来就是惩恶扬善,吴思雨等人有罪但杜停春夫妇同样罪大恶极。”

苏锦也不假思索的点头。

景承走到严可卿身边露出很轻松的笑容,指了指窗户外面:“你放心,很快外面的记者和媒体都会离开,新闻是有时效性的,对于外面的记者来说,杜停春这对怪物夫妇更有新闻价值,他们一定会不遗余力去报道和撰写,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被人遗忘,而之前那些民众也会随着媒体舆论开始抨击他们的罪行,并且逐渐放大到最后甚至都会遗忘他们被杀的事,这恐怕是杜织云最不想看见的结果。”

“这个办法的确可以打败杜织云。”我还是有些好奇。“你之前不是说我说错了两处地方,我承认你能打败一个死掉的人,那么另外一处我说错的是什么?”

景承慢慢转身,画室中燃烧的火光在夜风中摇曳,他的那张脸也随之忽明忽暗,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明亮仿佛能穿透所有的黑暗。

“谁告诉你杜织云是一个死掉的人?”

……

第六十一章 瞒天过海

我和景承是亲眼目睹杜织云引爆炸弹自杀的,而且通过对尸体残骸的dna检测也证实死者就是杜织云,但景承那句话一出口,我们所有人全都怔住。

我好半天才回过神:“你,你什么意思?”

“杜织云凶案虽然结案,但至今还有几个疑问始终没有解开。”景承心平气和说。

我和苏锦还有陆雨晴相互对视,凶案中的确有几处我们没找到答案的谜题,比如杜织云为什么要杀三名完全和复仇无关的韩国医生,而且还用他们的尸体拼凑成司芬克斯,这个埃及神话中的凶怪和杜织云采用的杀人方式完全属于两种不同的神话体系,可见司芬克斯的存在还有其他的含义。

另外还有杜织云早在三年前就知晓吴思雨等人杀她全家的真相,她第一次行凶的目标是柳师培全家,那是发生在两年前的凶案,是什么原因让杜织云在杀掉柳师培全家后停止了复仇,蛰伏了两年才重新开始杀人计划。

如果这两个谜题我还能牵强附会找到一些解释,那么杜织云又是如何得知我把吴思雨等人安排在什么地方,这个疑惑让我绞尽脑汁也始终找不出任何解释的理由。

“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我们就能见到恶魔。”景承说。

陆雨晴冷静问:“你不会无缘无故提及杜织云的生死,难不成你认为杜织云没有死?”

“完美的凶案不是在凶案现场不留下任何破绽和线索,而是在行凶后能全身而退不被发现,而且还是永远不被发现,杜织云差一点就做到了,可惜在她整个杀人计划中做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苏锦问。

景承没有选择回答苏锦:“杜织云自诩自己是路西法,那么你们知道路西法的结局是什么吗?”

“路西法战败被打入地狱。”我简短回答。

景承淡淡一笑,显然这个回答是错误的:“但丁的神曲中,路西法的率领的堕落天使虽然战败,但却乃化为蛇潜入伊甸园,引诱夏娃和亚当也犯下了违抗神的罪,于是人也随之堕落,而且为诸魔神开启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门,自此罪、病、死终于遍布地面,路西法用另一种方式如愿以偿,事实上在与神的对抗中他是胜者。”

“引诱夏娃和亚当……”我一愣目光敏锐的看向严可卿。

景承应该是注意到我的视线,笑着摇头:“你别这么紧张,不要认为严可卿还活着就一定有阴谋,杜织云不会引诱自己仇人的女儿,整件事和严可卿没关系,我说这些的重点在于,路西法不但赢得了和神的对抗而且还活了下来,所以杜织云也会效仿路西法,她会用我们意想不到的方式瞒天过海,然后在阴暗中嘲讽我们的愚笨。”

“你,你真坚持杜织云还活着?!”我大吃一惊看着景承。“她现在还四分五裂躺在警局的停尸间里,而且确定过尸骸的身份,证实就是杜织云……”

“谁确定的?”景承打断我。

“我,我亲自尸检的。”陆雨晴说。

“你凭什么肯定那具尸体就是杜织云?”

“dna啊,尸检结果证实死者dna和杜织云的完全匹配,你总不能连我都不相信吧。”

“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只不过你们把整件事的顺序搞错了。”景承一本正经看着陆雨晴问。“杜织云的dna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我们在教堂房间的梳子上发现杜织云遗留的头发,从而提取到……”陆雨晴只说到一半就停住,表情忽然便的惊愕。“你,你意思是说,我们提取的dna样本根本不是杜织云的?!”

景承笑而不语。

苏锦眉头微微皱起:“等等,关于我们在教堂发现杜织云踪迹,或许并非我们之前所想的那样。”

“也是杜织云杀人计划中的一个环节。”我顿时恍然大悟。

我和景承先是追查到陈贤的住址,从他的家中发现了教堂的线索,可从整个杀人计划中来看,陈贤属于随时都可以舍弃的棋子,那么留在他家里的线索就应该是故意让我们发现,从而能将我和景承引到教堂。

在那里我们并没有得到实质性的收获,只从杜织云留在书桌上那本柳师培翻译的书发现了两年前的灭门凶案,景承分析过杜织云,她杀人的目的就是为了将二十年前的凶案公之于众,因此她绝对不会试图掩饰自己行凶的过程。

由此可见杜织云是故意把那本书留在书桌上,她知道我们会注意到柳师培,这样一来就说明杜织云知道我们会找到教堂,那么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故意让我们发现,包括梳子上的头发。

我们就是从那时开始确定杜织云的身份,同时也以头发中提取的dna样本为验证杜织云身份的唯一证据。

“她想要瞒天过海首先就必须偷梁换柱,我们一直用另一个人的dna在验证杜织云的身份,这是杜织云整个杀人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景承点点头说。

苏锦眉头皱的更紧:“那么说杜织云并没有得多发性骨髓瘤,她一直都在误导我们。”

“如此缜密的计划不是杜织云的设计出来的,她不过是一个被操纵的提线傀儡。”景承浅笑。

“难怪我们在所有医院都无法找到杜织云的治疗病历,如果是这样的话,除了我们已经知道的十七名死者之外,还有第十八名死!”陆雨晴说。

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杜织云完成复仇的那晚我和你都在场,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我们可是亲眼看见她在床上引爆炸弹,这又怎么解释?”

“眼睛看见的未必就是真的,何况那晚我们根本没有看见杜织云,只看见另一艘船上有一个女人,是我们先入为主认为那个女人就是杜织云。”景承说。

“可,可我们听见她的声音了啊。”

“那只能说明杜织云在案发现场而已,但并不能证实船上的就是她,这刚巧也是她计划中最精妙的环节,你就没有想过,杜织云要复仇为什么一定要我们见证?”景承反问。

我细细回想不由自主舔舐嘴唇:“她不是需要我们见证自己复仇的过程,她是希望我们目睹她自杀,我们对杜织云的死深信不疑,这才是她杀人计划中最后的一步,我们就成为她死亡最好的目击证人。”

“你只说对了一半。”景承笑的很隐晦。“她的杀人计划最后一步比你想的还要完美。”

“只对了一半?另一半是什么?”我追问。

景承依旧笑的很神秘:“你很快就会知道。”

我们面面相觑,他之前也是这样回避苏锦的疑惑,景承仿佛已经知道了答案,但不明白他为什么没说出来。

“杜织云的杀人计划最特别的地方就在于,一般凶手会想尽办法极力避开警察,但杜织云截然不同,她是反其道而行之,她整个行凶过程都千方百计让我们参与,她根本没有误导我们,而是在利用我们。”景承继续说。

“利用?她利用我什么?”陆雨晴不解问。

景承站在空空如也的画室中沉默了片刻,目光注视着面前付之一炬的画作有些入神,声音很平缓对我们说,他重新梳理了凶案,发现杜织云的杀人计划最困难的一点在于如何在她一家人忌日当天同时杀掉所有人。

都说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可偏偏吴思雨等人心中有鬼,即便相安无事二十年但他们内心从未真正安宁过,哪怕有丁点风吹草动都会如同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

杜织云要杀吴思雨等人其中任何一个都不难,可问题是但凡他们中间有一人被杀,剩下的人势必会觉察防备,以这些人的财力完全有能力把自己保护的毫发不伤,亦如之前我们在这里看见严耀祖的安保。

杜织云和陈贤是没有能力同时谋杀这些人,所以她需要一个帮凶,一个能帮她把所有人聚集在一起的帮凶……

“这就是杜织云让我们参与她复仇计划的真正原因,先杀掉这些人的子女全家,不但能泄愤还能把我们引入计划之中,等我们查明她真正的行凶意图自然会将这些人全都聚集在一起保护,她利用我们成为她的帮凶。”苏锦长叹一口气。“我们也是她复仇计划中的其中一部分。”

“这不是关键,即便我们能把吴思雨等人聚集在一起,但并不代表杜织云就有机会和能力实施后面的计划,在这个环节中最重要的是杜织云如何在我们的监视下悄然无息接近并带走这些人。”景承说。

陆雨晴愁眉不展:“这个疑团至今我们都没解开。”

景承忽然笑了:“人总是愿意看见自己想看见的,其实这个疑团的答案早就有人告诉过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