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谁?”

“你!”

“我?!”

“你是什么?你是英雄,你是赫楚雄竖立起来的信仰,你是民众需要的光明和正义,你和路西法何其的相似,你们都是代表光明最耀眼的星辰,恶魔为什么会诱惑路西法反叛,就因为他是神最杰出的作品,如今恶魔在重复同一件事。”景承指着暗室的外面言辞凿凿。“你可以为了一时之快杀掉杜织云,但代价是你将再也无法代表正义,外面的媒体会把你渲染成知法犯法的罪犯,从此你便成为堕落的路西法,这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结果,信仰的坍塌会导致民众对光明的质疑,就连最优秀的警察也能凌驾于法律之上,那么法律对其他人还有什么约束力。”

“景承说的没错,你即便是再冲动请你不要失去理智,好好想想你今天的一切是怎么得到的,是赫部长隐瞒了真相把你塑造成英雄,是景承牺牲自己成为在逃凶犯才让你成为民众坚信的正义,如果你今天开枪,那么所有人的努力和付出都会随着你的复仇付诸东流。”苏锦苦口婆心说。

陆雨晴也点点头站到我身边:“文彬,放下枪,她会得到法律公正的审判,这才是你该为秦教授做的事。”

我怒视着杜织云,她不断向我挑衅加剧我对她的怨恨,我手指在扳机上犹豫不决。

“难道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杜织云所谓的杀人计划都是前奏,所有的一切就是为了引你来这里,恶魔根本没有想过要帮杜织云完成复仇的心愿,她存在唯一的作用就是引诱你堕落,她是恶魔留给你的邀请函,邀请你堕入地狱的试炼。”景承目光尖锐望着我。“恶魔要摧毁的不只是你一个人,还有信仰、正义和光明,而你如今代表着这一切,你一旦选择堕落那么你将成为路西法,恶魔最终会赢得这场游戏。”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我呼吸愈发急促,大声的喊叫。“如果这是成为英雄的代价,我不想成为这样的英雄!”

“你或许不是最优秀的警察,但在恶魔的游戏中,你却是唯一的。”景承声音有些黯然,停顿了片刻后说。“我知道你一直想问我为什么暗自调查秦沈峰。”

我没想到景承会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不过现在看来他的调查很可能和秦沈峰被杀有莫大的关系,我偏头和他对视:“你现在打算告诉我了?”

“上一次赫楚雄来见我们,最后他和我单独交谈的时候给我看了一样东西。”

景承终于说出我一直在心里揣摩良久的事,他告诉我赫楚雄给他看的是一份鉴定报告以及视频光盘。

叶文德夫妇考虑到人身安全偷偷在房间中安置了针孔监控设备,这个举动甚至连叶良月都不知道,因为布置极其隐蔽以至于警方在勘查现场时并没有发现,凶案结束后房屋在重新装修时发现了监控视频。

视频详细清楚的记录了凶案发生的整个过程,和两年前我们的侦断毫无出入,这份视频足以证明叶良月就是真正的凶手,可警方在视频中却发现另一件事。

“那晚凶案发生后,在警方带着你前往凶案现场之前,还有一个人去过案发现场。”

“还有一个人?!”

“谁?”苏锦问。

“秦沈峰。”

……

我瞠目结舌愣在原地,完全说不出话来:“这,这不可能啊,我,我爸为什么会出现在凶案现场?”

“警方通过视频在神秘人出现的位置提取到一根不属于受害者的头发,所以我才提取了秦沈峰的血液样本,让雨晴帮我化验匹配。”景承说。

“结果是什么?”我追问。

“dna检测结果证实在凶案现场发现的头发属于秦沈峰。”景承停顿了片刻欲言又止。“而且,而且我还发现另一件事。”

“还发现什么?”我紧张的舔舐嘴唇。

“检测结果证明你的dna和秦沈峰的不匹配,他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我嘴张的更大:“你,你说什么?”

“难道秦教授和凯撒有关?”陆雨晴大吃一惊。

“不。”景承很肯定的摇头。“我接触过秦沈峰,他绝对不会和凯撒有关,我推测秦沈峰应该是发现了凯撒的线索,所以才被凯撒灭口。”

“那秦教授为什么会出现在凶案现场?”苏锦问。

“我不知道,所以赫楚雄才让我秘密调查秦沈峰,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景承望向我叹息一声说。“你小时候缺失的记忆中一定发生过什么事,秦沈峰为了保护你在你潜意识中设置了那座监狱,目的就是为了让你不想起过去,他,他一直都在保护你。”

我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么多突如其来的变故,自己敬重的父亲竟然不是亲生的,我去回想小时候的事,试图能记起什么,可越是努力脑子痛的越发厉害。

“结果可能让你无法承受,但我猜错你被秦沈峰封闭的记忆应该和凯撒有关。”景承轻轻拍了拍我肩膀。“他最想要得到的是你!”

“所以凯撒才会指示杜织云杀害秦教授,因为他是唯一知道文彬过去的人,而且也是唯一能开启文彬记忆监狱的人。”苏锦恍然大悟。

“这两年来发生的门徒凶案以及杜织云复仇连环杀人案,其实相互之间是有关联的,凯撒借助这些变态的怪物来向你展示他的力量,他能控制和左右你的一切,包括能让你成为代表光明和正义的英雄,同样也能让你成为堕落的天使。”景承瞟了对面杜织云一眼,语重心长对我说。“你其实是有选择的,我会陪着你追查真相直至找到凯撒,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放弃,只需要现在扣动扳机,那么恶魔会赢得这场游戏。”

杜织云有些不安,她似乎迫切等待着我开枪:“放弃吧,和我一样选择复仇,那是一种难以描述的快感,开枪,开枪啊,杀了我!”

后面几句杜织云是大声冲我喊叫。

“看来你所谓的神早就遗弃你了,他留给你的荣耀并不能让你成为路西法,你只不过是他蛊惑我堕落的献祭品。”抵在杜织云眉间的枪口被我缓缓放下。“我不会让你和你的神赢的。”

杜织云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她变的抓狂试图冲过来抢夺枪,被苏锦扣住手戴上手铐,她和陆雨晴长松一口气:“我好担心你真的会开枪。”

“死亡对她只是一种奖励,我不会让她得偿所愿的。”我收起枪看着杜织云声音很冰冷。

杜织云情绪失控的喊叫:“不,不应该是这样,你该杀了我,我应该得到自己的荣耀。”

“我坚信法律是公平的,所以你会得到应有的裁决,但可惜的是出于人道考虑,以你的精神状况法律不会判处你死刑,我不知道地狱是什么样子,但我知道精神病院的单独病房是什么样,那是一间只有几平方大小的房间,你作为高度危险病人会终日穿上束缚衣关押在里面,在你头顶会有巴掌大的窗户,那将是你唯一能看见阳光的地方,你的余生就会在那里渡过,你会失去自己的名字还有你所谓的荣耀,你信奉的神不会去救你,你会在被遗忘中老死,到那时你会如愿以偿堕入地狱。”我慢慢蹲下身从容不迫对杜织云说。“不过那也是几十年以后的事,比起我开枪杀掉你,我更愿意看见你将来的每一天都会在生不如死的煎熬中渡过。”

杜织云完全失去控制,她不相信会是这样的结果,在地上拼尽全力的挣扎,她绝望的样子让我很满足。

“外面的新闻媒体都是你引来的,明天的新闻头条会是你罪行的报道,你并没有为你父母报仇,你们的罪行将会被公之于众,作为凶手你将受尽声讨和指责。”

“求求你,杀了我,你应该对我复仇的。”杜织云在地上吃力的抬起头哀求。

“你虽然还活着,但在我眼里你已经死了。”我的声音极其冷漠。

杜织云的瞳孔开始涣散,不断蠕动的嘴角里传来厉声的嘶吼:“我的神不会放过你,你赢不了的!”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赢恶魔,但我清楚你一定是输了。”

我让苏锦和陆雨晴把杜织云押送出去,她撕心裂肺的咒骂和喊叫回荡在房间中,我从地上捧起装有秦沈峰头颅的木箱,心情沉重的和景承走了出去。

在台阶上我看见被媒体记者包围的杜织云,不断明灭的闪光点照亮了她苍白扭曲的脸。

“她在精神病院会怎么样?”我问身旁的景承,毕竟他对那里最为熟悉。

“巨大的落差和孤独以及加剧的心理创伤会很快摧毁她,用不了多久她会在精神病院里彻底的疯掉,那些抑制她精神的药物会让她终日浑浑噩噩,她会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活着,你留给了她最残酷的惩罚。”

“挺好。”我面无表情注视着远处的杜织云。

“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想起七年前的自己。”

“所以我才会成为你唯一的同类。”我沉默了一会很平静问。“很漫长吗?你之前说的那个过程会很漫长吗?”

“这只是一个开始,他会一次又一次去蛊惑你,直至你成为他希望见到的那个人,这个过程注定遍布荆棘,会充满死亡和杀戮,他会不惜一切摧毁你的人性和信仰,是的……”景承点头不加掩饰回答。“这个过程会很漫长,你是凯撒的目标,会承受更多的痛苦和摧残,但作为同类我会一直都在你身边!”

“不管凯撒是谁,我会亲手将他绳之以法,爸,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我会努力成为你的骄傲。”我低头看向双手捧着的木箱,算是对秦沈峰的悼词,如果他能听到的话,相信一定会很欣慰。

“我们要追捕的不仅仅只有凯撒。”景承双手插在衣兜声音凝重。

“还有谁?”

“凯撒和普通怪物不一样,他充满了智慧和强大的精神统治力,他根本不需要亲自犯案,之前的叶良月、萧映真和现在的叶良月,这些人本身都有各自的变态心理,凯撒要做的只不过是找到这些人,并且在精神上控制同化直至成为他的傀儡,相信你现在应该清楚凯撒的力量。”景承从容不迫说。“你得先做好准备,我们将要面对的是一群由变态怪物组成的恶魔军团。”

远处的天际泛起一丝光亮,黎明的曙光开始驱散黑暗,和煦的晨曦如同金纱一般是照射在被幽暗覆盖的大地,我双手捧着木箱站到第一缕阳光下,抬头望着冉冉升起的旭日沉默。

“你在想什么?”景承在我身后问。

“等待下一次黑暗的降临。”我回头望向景承目光坚定。“如果注定这是一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那么我们开始吧!”

第一章 千尺聚会

没有云朵遮挡的阳光格外刺眼,窗外连成一片的云像棉花糖看的时间长了眼睛多少有些疲惫,景承就坐在我前面,手里抱着一本厚厚的书翻阅,放在他手边的是一杯琥珀色的龙舌兰酒。

“能不能说点什么,现在这样的气氛太尴尬了。”景承头也没抬饶有兴致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不如我选一个话题吧,就说说你们到现在最遗憾的事。”

酒瓶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站在角落的女生显然是太过紧张,手抖的厉害游离的眼神让她看上去惶恐不安。

“就聊聊天而已。”景承抬头看向女生,温柔的声音似乎是想缓解这里的压抑。“就你吧,聊聊你最想做可惜没能做成的事。”

女生犹豫了半天:“我男朋友对我很好,他在我生日的那天向我求婚,可我没有答应,现在我很后悔……”

“结婚?你最遗憾的事居然是想结婚?”景承偏头看着女生苦笑。“那你还不如养一条狗。”

旁边的苏锦和陆雨晴同时白了景承一眼。

“你们干嘛这种眼神,我只是说实话而已。”景承端起龙舌兰喝了一口,对着女生一本正经说。“以你的工作性质会经常不在他身边,你难免会想不在的时候他都做什么,而且时间长了两个人会产生摩擦和分歧,你现在对婚姻所有的美好幻想都会随着时间而磨灭。”

“结婚和狗有什么关联?”我问。

“婚姻是一种相互陪伴的关系,在这种关系模式下狗是最合适的伴侣,不管你任何时候回家,也不管你心情好坏,狗都会向你展现出热情和依赖,最重要的是狗会对你很忠诚,这种忠诚不会随着时间有丝毫减少。”景承看着女生表情很诚恳。“当然,哈士奇除外,那不是你能驾驭的生物。”

“你呢?你有什么遗憾的事?”我如果不打断他,相信景承会继续长篇大论他的歪理邪说。

“很遗憾我没去成科罗拉多,我本来打算有机会去那里攀岩最陡峭的山峰,徒手,是徒手攀岩,我会在无人能至的山顶看属于我的日出。”

“还有一个可能,你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苏锦打击他。

“不管是天才还是愚者,一生都很短暂,所以我把每一天都当成生命最后一天,既然是生命的尽头何必畏惧死亡。”

“难怪……”我深吸一口气。“难怪你会是一个疯子。”

景承不以为然看向陆雨晴:“你呢?你有什么遗憾的事吗?”

“没有。”陆雨晴和景承对视回答的很干脆。“我想和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虽然过程和我想的有些出入,但至少是我期盼的结果,所以我没有什么遗憾的事。”

景承抿嘴笑着点点头,视线落在苏锦的身上。

还没等景承开口苏锦长吸一口气:“我,我还没去过迪士尼,文彬说有时间带我去的……”

“没看出来,你居然还有公主情节。”景承噗嗤一口笑出声,从前排座位上回头看我。“喂,你还有什么遗憾的事吗?”

我看向窗外回答,懒得去打理他。

因为气压的原因耳膜有些胀痛,视线始终注视着窗外,聚集的云朵慢慢消失在眼前,我看见一望无垠的沙漠,耳边还充斥着那个疯子的笑。

仔细回想和这个疯子在一起的时间,突然发现疯狂和刺激是我们共同经历这么多事唯一不变的主题。

上一次……

上一次和他一起疯狂还是半年前,我们抢劫了s城的瑞士信贷银行,我仅有的侥幸和天真在我遇到他那一刻起已经荡然无存,所以我很肯定只要他还在我身边,这种疯狂就会一直延续下去。

比如现在。

现在我们正在三万英尺的高空,景承坐在机长座位上驾驶着飞机,事实上他根本不会开飞行,所以景承一直看着手里那本驾驶操控说明修改航线和调整飞行速度,正副机长和刚才那位空姐乘务长惊恐的站在角落,在他们眼中我们俨然是穷极凶恶的劫机犯。

是的。

两个小时前,我们劫持了这架飞往明港市的波音777客机。

景承望向机窗外,飞机在开始匀速下降,他喝完最后一口龙舌兰后从驾驶位站起来,从身上掏出一部手机交给陆雨晴。

“保持现在的航线和速度。”这一次景承没有笑,他又恢复了平时的严峻。

“飞机按照现在的速度下降,三十分钟后将会坠毁在沙漠!”机长大惊失色说。

“我是警察,我的职责是保护民众的人身安全。”苏锦面色凝重。

“所以你必须做一个警察该做的事,如果二十分钟后手机没有响起或者我和文彬没有回来,你必须确保飞机按照我设置的航线和速度飞行,直至在沙漠无人区坠毁!”景承掷地有声向苏锦交代。

苏锦还想说什么,我从座位上站起来,指着飞机仪表盘上一个按钮:“这是在紧急情况下飞机排放燃油的按钮,不管发生任何情况不能让人触碰,这架飞机上装有4万加仑航空燃油,一旦坠毁势必会引发燃油爆炸,瞬间的高温会燃烧掉包括我们的一切,这是我们最后的屏障!”

“飞机上还有216名乘客!”刚才那位空姐应该是听到我们之间的谈话,鼓起勇气大义凛然说。“如果你们劫机是为了钱或者其他目的,大可不必伤害乘客,等到飞机安全降落后谈判。”

“他刚才问我最遗憾的事是什么。”我舔舐了一下嘴唇停顿了片刻,抬头看向临危不惧的空姐。“很遗憾……这架飞机必须坠毁!”

“这是不是最好的结果?”苏锦不再像之前那样犹豫。

“我不知道……如果这就是最后的结果,那只说明不这样做的后果更严重。”我抚摸在苏锦的长发上有些恋恋不舍。

“如果他们想当英雄试图拉升飞机或者改变航线。”景承先是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机长和空姐,然后从苏锦腰后摸出枪,塞到她的手中。“你知道该怎么做。”

苏锦点头,她和陆雨晴接管驾驶室,我伸手打开腰后的枪套和景承站在门口,我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景承很是好奇。

“这或许是我这辈子做过最疯狂的事,但庆幸的是,这应该是最后一次,可惜没有去纹身,至少被人找到的时候,指不定还能从纹身上知道我是谁。”

“你想多了,飞机坠毁的时候会引爆航空燃油,我们会在高温中瞬间气化,运气好的话会留下一两块没烧干净的骨头。”

“你,你就不能说两句安慰我的话吗?”

“这架波音777的造价数以亿计,三十分钟后你将会得到最隆重和昂贵的葬礼,价值3.2亿美金和全球媒体的报道转播,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享受如此高规格葬礼仪式。”景承双手插在衣兜浅笑。

“闭嘴。”

“往好的地方想,至少我们还有三十分钟,或许我们能错过这场昂贵的葬礼,当然,前提是我们必须在356名乘客中找到那个怪物。”景承打开驾驶室的门,迈出一步后突然停了下来欲言又止。“要是,要是没有那个下午……”

“我们也不会在这里。”我接过景承的话,所有的一切要从三个月前那个下午开始。

……

第二章 金色的妖精

天才是浪漫的,同时也是危险的。

到现在我还清楚记得宫文心见到我们说的第一句话。

时间要回溯到三个月前的下午,雨后的阳光穿透玻璃洒落在办公室里,桌上摇曳的烛光萦绕着绿茶的醇香,突如其来的停电让这个下午变的惬意慵懒,我在椅子上拨弄着魔方,景承说这有助于提升我的思维和反应,但显然我并不擅长,魔方在我手里混乱的如同现在的办公室。

宫文心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来,我从堆积如山的案件档案里抬头看见她时,阳光和烛光同时照射在她身上,被光晕围绕的金色长发让她看上去像神圣而美丽的金色妖精。

她双手将一本书环抱在身前,让她整个人透着一股古典的韵味。

我承认宫文心出现的那一刻的确惊艳到我,她好像是只会存在于画作之中的人,精致的五官和神韵找不到丝毫瑕疵,我看的有些入神以至于很久才问她有什么事。

宫文心的脸上始终挂在谦逊的微笑,但她的注意力却没在我身上,目光落在我手中的魔方,放下书向我伸出手,我迟疑了一下茫然的将魔方交给了她。

魔方在她手中快速的转动,她甚至都不用去计算魔方的变化,目光从我身上移开扫视房间中其他人,先是苏锦然后视线最后定格在窗边玻璃上用雨水画画的景承,也就是那一刻宫文心放下了刚好完成的魔方。

看着桌上各面颜色相同的魔方,我和苏锦全都被震惊住,她仅仅只用了几秒的时间,虽然我没有计时但很肯定宫文心完成魔方比景承还要快。

宫文心是来找景承的,即便她什么也没说可我能看出她眼神中的兴奋,如同失散的动物看见自己的同类。

景承不会被一个女人的外表所吸引,但桌上完成的魔方足以提起他的兴趣,他从窗边走过来打量宫文心,而此时她的视线望向景承留在玻璃上的画,那是一朵追逐太阳的向日葵。

天才是浪漫的,同时也是危险的。

这是她在我们面前说的第一句话,宫文心露出的笑容同样迷人。

“我认识你?”景承有些诧异。

“我认识你。”

景承眉头微微皱起,难得一见的茫然写在他脸上:“我,我们见过?”

宫文心摇头,礼貌的向景承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宫文心。”

景承握住宫文心的手却没有松开的意思,他不是轻浮的人,何况面前这个女人就在几分钟前打破了他保持的魔方记录,景承有很强的胜负欲,从现在景承的表情看,宫文心成功的激起了他的斗志。

“三阶魔方最快完成记录是5.67秒,而你刚才比这个记录提前了1秒,能达到这样的级别,需要对魔方变化运算极其娴熟以及长时间反复练习提升手速。”

景承触摸在宫文心的手掌上,他这个举动并没有被宫文心抗拒,景承一边专注的甄别一边侃侃而谈。

反复的练习会让双手的十指因为长时间接触魔方导致皮肤粗糙,但宫文心的十指并没有这种现象,同时宫文心在转动魔方时视线在扫视房间中的人,说明她不是靠魔方的变化来做出下一步决定。

可见宫文心在拿起魔方的那一刻就已经计算出正确完成魔方的所有步骤,事实上任何一个魔方理论上都能在二十步完成,但这其中却涵盖了复杂的数学计算,是一般人根本无法完成的难题,因此被称之为上帝之数。

但宫文心做到了,她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上帝之数的计算,这足以说明她在数学方面有过人的天赋和能力,同时要达到这样的能力宫文心的智商应该在140以上。

“只有0.5%的人智商超过140,而这类人被称之为天才,以你在数学方面的造诣和建树,你应该是一位很有名的人。”景承松开宫文心的手好奇问。“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应该认识你才对,为什么,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听过你的名字?”

我记得景承说过他的智商是152,没想到面前的宫文心智商竟然和景承差不多,难怪之前我发现宫文心看景承的目光与众不同,现在才恍然大悟那是天才的邂逅。

“我就是来和你聊聊关于我的职业。”宫文心很大方的坐下。

景承饶有兴致坐在她对面,好像在宫文心眼里她能看见的只有景承,我和苏锦如同不存在的人。

“我是无线网络设备调试员。”

“网络设备调试员?”景承眉头皱的更紧,显然这个职业让他感到太意外。“为,为什么会从事这个职业?”

我感觉自己被忽视了,敲了几下桌子:“这里是警局,要聊天可以去咖啡店,你来这里到底有什么事。”

景承抬手示意我安静,他分明已经对宫文心产生了兴趣。

“我的工作主要是负责大型交通站点的无线设备调试检测,比如汽车站、火车站以及机场等,确保旅客可以使用畅通快速的无线网络。”宫文心看了我一眼波澜不惊说。“而我是负责机场这块的,这个工作会让我往返在全国各大机场。”

“原来在机场用的无线网络就是你们安装的啊。”苏锦也坐了过来,她似乎也对宫文心的出现很好奇。

“工作挺辛苦,不过我很喜欢这份工作,在安装线路的时候我会看着一架架航班起飞,那是一种很有意思的感觉,在眼前出现的人在几个小时后又会出现在世界各个地方,我目送着他们离开就如同我自己也游历了全世界。”宫文心身上透着云淡风轻的镇定。“我去过的每一处机场都会带上蒲公英种子,在工作的时候偷偷种在跑道两边,想象中等到蒲公英开花,引擎轰鸣气流吹拂中漫天都是飘舞的蒲公英,那应该是很美的画面。”

“天才总是浪漫的。”景承浅笑重复宫文心之前的话。

“不过这个工作也很容易出错,每一处机场最重要的就是空管塔楼和雷达站,如果我在工作中不小心出现差错会引发很严重的事故。”

“机场空管塔楼和雷达为了确保无间断正常使用,因此采用的是独立保密的专用终端由军警全天保护,你安装无线网络设备完全都接触不到这些地方,能引发什么事故?”我问。

“你说的没错,我的工作是接触不到专用终端的,但是无线网络设备和专用终端使用的都是同一套供电系统。”宫文心不慌不忙回答。“你能想象机场突然停电会是怎么样的吗?”

我和苏锦瞬间一愣,下意识看向桌上燃烧的蜡烛,职业的敏锐让我突然意识到宫文心的到访不同寻常,苏锦连忙起身出去,只有景承还能保持平静。

“你的意思是说,你能让机场的电力系统瘫痪?”景承单刀直入。

“假设,只是假设,如果安装无线网络设备的人精通计算机编程,那么只需要通过向机场电力系统发送一组病毒程序,当程序被激活后会快速的复制从而加剧电力系统的负荷,从程序启动到电力系统崩溃只需要几分钟时间。”

苏锦急匆匆进来面色严峻说:“我刚才和空管局核实过,三个小时前机场电力突然出现故障,为了确保机场电力正常所以停止城区部分地区供电,到现在机场电力故障还没有被排除,不过备用电力使用正常。”

“你,你破坏了机场电力系统?!”我瞪大眼睛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宫文心反应很平淡:“我只是假设而已,难道假设也是违法的吗?”

“这种事你也敢假设?你知不知道就凭你刚才所说的这些话,我们就能以妨碍公共交通安全罪逮捕你。”苏锦大声呵斥。

“我说过什么?”宫文心淡淡一笑反问。

“你在机场种下的不止蒲公英……”景承和宫文心对视喉结蠕动一下。

“什,什么意思?”我望向景承诧异问。

“机场电力在设计中就考虑过突发情况的出现,为了确保电力系统不间断,一旦出现故障备用电力会随即启动。”景承目不转睛看着宫文心。“按照你的假设,如果有人破坏机场电力系统的话,那只是这个人计划的第一步。”

“你说清楚点,什么第一步,后面还有什么?”苏锦心急如焚。

“备用电力被启动的同时,机场空管塔楼以及雷达站也会使用备用终端,而这个终端作为应急设备是和无线网络系统在一起的,如果有人能破坏机场电力系统,那么这个人绝对有能力通过备用终端接管塔楼和雷达站……”景承又一次舔舐嘴唇。“第一步是破坏电力,第二步……控,控制整个机场!”

第三章 独角兽

宫文心依旧保持着平静:“你们都坐过飞机吧,知道飞机起降的过程吗?”

我们所有人看向她,一时间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什么。

宫文心的浅笑让她看上去镇定自若,她举起一只手慢慢向桌面下降,告诉我们说这就如同一架降落的飞机,她又指着台灯和我面前的茶杯告之分别代表机场塔楼和雷达。

飞机在降落的时候首先雷达会将飞机的各项数据传输给塔楼指挥中心,空管人员根据这些数据引导飞机完成降落,因此雷达相当于飞机的眼睛而塔楼就是耳朵。

如果……

如果有人利用备用终端传输病毒程序,只要这个人的编程能力足够强大的话,理论上是完全可以控制塔楼和雷达,然后只需要简单的操作就能导致起降的飞机从雷达上全部消失,或者向飞机发出错误的指令,引导降落的飞机前往没有清理的跑道甚至直接去有飞机起飞的跑道。

“如果出现这样的情况后果不言而喻,但这样做动静太大会很快被发现,还有另一种方式,通过被控制的雷达向飞机发出修改的数据,比如跑道距离飞机的高度,机长会根据雷达数据校对降落参数,要知道在降落过程中哪怕一两米的误差都会导致飞机坠毁,结果就是……”宫文心下降的手撞击在桌上,然后向我们露出微笑。

我们听完面面相觑,好半天我才镇静下来:“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假设,我之前就说过这只是假设。”宫文心从容淡定。

事关重大我不敢有丝毫怠慢,让苏锦立刻联系空管局和机场,马上对塔楼和雷达进行数据校对。

“不用了。”景承叫住起身的苏锦,注意力还是在宫文心的身上。“以你的智商和数学造诣相信会是一名出色的黑客,难怪我一直都没有听过你的名字,你应该只存在于网络之中,在网络里你的id是什么?”

“独角兽。”

“纯洁高傲的生物。”景承浅笑依旧能处变不惊。“如果你是那个控制机场的人,你会怎么做呢?”

“我会利用备用终端修改雷达和塔楼核心数据,并且确保程序能在常规终端重新被启动的时候自动上传,从而感染专用终端,程序将暂时潜藏在特定的时间自动激活。”宫文心不假思索回答。

“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