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来!”景承义正言辞。

“他必须告诉我证据的下落。”我态度同样坚决。

“一个案件对你有那么重要,可以让你不惜枉顾法纪还有一条人命的安危?!”景承勃然大怒。

“不。”我不假思索摇头。“我在意的不是案件,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的人。”景承义愤填膺。“让我猜猜,你口中这个对你很重要的人应该就是我吧。”

“你,你记起来了?!”陆雨晴大吃一惊。

“没有,不过从我进到审讯室,乔伟就不敢直视我,他对我的害怕远多过你们,他是距离凶案最近的目击者,他之所以害怕我,因为行凶的人就是我。”景承脱口而出。

“事情不是这样,当时……”

“不要说,我也不像听!”景承打断陆雨晴。

“你不能怪他,他是在帮你,我们所有人都在帮你。”陆雨晴说。

“帮我?帮我什么?帮我恢复记忆?”景承用力拍在桌上。“行凶杀人还有枉顾法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甚至凌驾于生命之上,这就是曾经的我?如果是我宁愿永远都遗忘过去!”

“景承你听我说……”

“不用说,我都知道。”景承指着已经呼吸困难的乔伟。“你试图从他身上找出证明我清白的证据,可如果你是用这样的手段,我根本不需要,他万一有什么事,我承担不起这么重的罪恶感。”

“他隐瞒的证据足以让你成为凶手!”陆雨晴大声说。

“那你们和他又有什么区别,他隐瞒了证据,你们呢?你们又对我隐藏了什么?”

“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陆雨晴有些伤心。

“不是吗?从我在医院苏醒的那刻开始,我就从你们每一个人身上看见刻意的掩饰和隐瞒,你们在极力回避谈及我的过去,你们有谁想过或者愿意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景承大声质问。“哪怕是一件事,有过吗?”

“景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没关系,我对自己的过去一点都不感兴趣。”景承再次对我伸出手。“把喷雾剂给我,我要救人!”

陆雨晴看向我,她应该和我一样,在那刻体会到什么叫咫尺天涯,站在面前的明明就是景承,可他已经不再是我们熟知的人。

“对不起。”我态度坚决的摇头。

“这是一条人命!”景承冲上来想抢。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还手,但他如果不说出证据的下落,即便你打死我,我也不会把喷雾剂交给你。”

“为什么?!”景承拧住我衣领,抡起的拳头不停抖动。

“因为如果失忆的人是我,你会为我做同样的事。”

景承一愣,他应该在努力试图去回忆遗失的过去,捂着头表情异常痛苦。

“我,我,我说……我,我什么都说……”乔伟终于妥协,断断续续吃力说。“枪,枪和手,手机,我,我交给,给了一个男人。”

我长松一口气,把喷雾剂交给乔伟,事实上我手心全是汗,通过档案我知道乔伟有哮喘,我把时间把握在能控制的范围之内,只要超过时间,不管乔伟是否坦白我都会救他。

“我以前就和你一样?”景承慢慢放下拳头,声音低沉。

我默默点头。

“我怎么会是这样的一个人。”景承的声音很失望,落寞的转身出去,站在门口停顿了一下。“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更不是我想成为的自己,我宁愿遗忘掉过去。”

“你这是在放弃!”我说。

“是的,就是放弃,至少我还能做一个新的自己,一个远离罪恶、背叛、血腥以及死亡和黑暗的自己。”景承转头看向我和陆雨晴。“对不起,我以后不能再帮你们了。”

医生说过景承的新人格会支配他的意识和行为,但我们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选择遗忘过去。

“你能忘吗?顾宛……”

我一把拉住陆雨晴,我是多想告诉景承一切,但深知真相只会彻底摧毁他的意志。

“既然你们选择了隐瞒,就一直隐瞒下去吧。”景承惨然一笑,关门离开。

“跟着他。”我对陆雨晴说。“但什么都不能说,即便他误会我们,也要守口如瓶。”

陆雨晴点头快步跟了出去,审讯室只剩下我和呼吸慢慢平复的乔伟。

“说吧,如果让我知道你有任何隐瞒,我不介意再来一次。”我从他手中拿走喷雾剂。

“案发前两天,有一个男人来找我,他给了我一笔钱和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就是刚才离开的男人。”乔伟畏惧的舔舐嘴唇。

“他让你干什么?”

“他说在茶餐厅会发生点事,但具体的没说,让我在事后第一时间调换手机和拿走枪。”

“这两样东西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交给他了。”

“你见过给你钱的男人?”

“没见过,一直都是电话联系。”

“电话!”我猛然抬起头。“你有那个男人的电话?”

乔伟点点头,在手机中找出一个号码,我心里暗暗惊喜,让警员带走乔伟关押,连忙让技术科追踪定位手机号码位置。

我焦急等待定位结果,负责追踪的警员一脸诧异:“秦队,你追踪这个号码干什么?位置显示手机就在你宿舍啊。”

“什么?!”我大吃一惊。“在,在我宿舍?”

我还没回过神,手机突然响起,来电显示的号码正是我在追踪的号码。

我接通电话后听见里面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估摸年纪和我差不多,但声音平稳淡定。

“你要的证据都在我的手上,我可以交给你,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要谈一谈,我在你家等你。”男人的声音充满自信。“我不介意你带其他人,但后果是你将没有证明你同类清白的机会……”

第七章 凯撒的仁慈

我连忙赶回宿舍,当然我并没有通知任何人,不管指使乔伟的是谁肯定都和凯撒有关,他能堂而皇之在我宿舍等我说明早安排好一切。

回去的路上我重新把事情的经过梳理一遍,发现自己在整件事中一如既往的被动,原本以为可以利用宫文心引出凯撒,事实上反中了凯撒的圈套,包括乔伟在内,都是提前就准备好的计划,有那么一刻我甚至都有些害怕,自己到底在和什么样的人对决。

不,那是恶魔。

不过现在我考虑的已经不再是如何抓捕这个恶魔,我只想帮景承找回失去的记忆还有能证明他清白的证据。

我打开宿舍门时掏出枪,但突然意识到这个行为很多余,对方如果是想要对付我根本不需要搞这么多事。

房间里一片漆黑,我伸手打算去开灯,那充满自信镇定的声音从墙角传来。

“想拿回那些证据就得听我的。”

“你想怎么样?”

“我想和你谈谈。”

“谈什么?”

“说来话长。”

“我有时间。”

“坐到沙发上。”

那人显然是不希望我开灯,开关近在咫尺,我很想知道坐在黑暗中的到底是谁,那声音很陌生但我肯定之前没有接触过,不过景承的清白全都在他手中,但凡有丁点机会我都不敢去冒险。

我收起枪坐到沙发上,那人就在我对面的角落中,月光透进窗户洒落在房间里,他的位置显然是经过挑选,皎洁的月光刚好把房间一分为二,我被月光笼罩而他潜藏于黑暗。

“我叫凌闻天,28岁,美籍华人,毕业于密西根大学,犯罪心理学和社会心理学双博士。”

回来的路上我考虑过所有可能发生的突发情况,但唯独没料到他竟然会选择这样的开场白,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凌闻天的声音充满真诚,甚至让我有一种和朋友秉烛夜谈的感觉。

“你,你是凯撒?”我试探着问。

“不,当然不是,我在努力成为像凯撒那样的人。”凌闻天淡笑。

“你是他的门徒。”

“我不太喜欢门徒这个称号,我更认为是凯撒的学生。”

“凯撒能教你什么?怎么杀人还是怎么变态?”我冷冷嘲讽。

“从哲学角度上讲,世界上的事没有是非对错,只有因果,你只看见了果却不知道原因,所以我们立场不同,看待事物本质也各不相同。”

凌闻天很平静,他让我想起景承,我感觉他身上有很多地方和景承相似,如果现在景承也在这里,我相信景承和凌闻天之间的对决一定很精彩。

“我不懂哲学,我只知道惩恶扬善,我区分对错比你要简单。”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或许以后我们有时间慢慢讨论。”凌闻天点到即止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在开始今晚的交谈之前,我首先声明,我不想成为你的敌人,我只是代表凯撒给你一些建议,桌上放着的东西就是我的诚意。”

我留意到摆放在面前的纸盒,打开后里面的塑料袋中装着手机和一把枪,我连忙戴上手套调出手机的通话记录,在上面看见宫文心的来电,和上次宫文心在安全屋拨打的时间吻合。

“枪和手机上都有韩成的指纹,通话记录能证明宫文心联系的就是韩成,这两样东西足以证明韩成和凯撒有关,并且持枪威胁过景承。”凌闻天在黑暗中心平气和说。“那么景承开枪击毙韩成就不是杀人而是自卫。”

我有些迟疑的望向对面那片漆黑。

“这是凯撒的诚意,你不用怀疑。”凌闻天应该是看出我的质疑,笑声很轻松。“我并不想成为你们的敌人,否则你在看守所见到的就不仅仅是受伤的景承。”

“看守所?!”我大吃一惊。“去看守所见景承的人就是你!”

“是的,我为凯撒给他送去了一份礼物。”凌闻天直言不讳。

我怒不可歇:“你们是害怕了吧,景承的存在让你们这些怪物惴惴不安,所以想方设法也要除掉他,可惜景承命大逃过一劫。”

“你认为凯撒会害怕吗?”凌闻天笑声很轻,但我却听出嘲讽的意思。“你和景承自始至终都没有领悟凯撒的意图。”

“什么意图?”

“你们现在还能活着,是因为凯撒没打算让你们死,凯撒需要的从来都不是血腥的杀戮,而是谦卑和臣服还有尊敬,可偏偏这些都是你们最缺乏的。”凌闻天波澜不惊继续说。“你们一直认为在追捕凯撒,可事实上凯撒做那些事只是想给你们证明一件事。”

“什么事?”

“权力!”

“那我能不能认为,凯撒只是一个崇尚权力的变态怪物。”我加重语气义正言辞说。“权力是用来伸张正义而不是滥杀无辜,凯撒恶贯满盈,法官按照法律判处死刑,这才是权力!”

“我想你对权力有些误解,法官将罪犯判处死刑,这根本不是权力。”

“那你认为是什么?”

“是正义,或者说你所认同的正义,真正的权力并不是这样的。”

“什么才是真正的权力?”

“法官判处罪犯死刑,国王赦免了罪犯,这才是权力,就亦如凯撒把这些证据交还给你,如果没有凯撒的赦免,那景承只是等待判决的杀人犯。”

“没有人能凌驾于法律之上。”

“除非制订法律的那个人。”凌闻天轻描淡写回答。“凯撒有自己的律法,而且这套律法远比你所信仰的要公正和公平。”

“靠杀戮和死亡来维系的律法还有公正可言?”我反驳。

“在你坚持的律法中,景承算什么?”凌闻天声音平缓反问。“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枪杀韩成,即便有桌上这些证据按照律法他依旧还是杀人凶手,但结果呢?他会因为正当防卫而脱身,试问一下,如果开枪的不是景承而是另外一个你不认识的人,结果还会是这样吗?”

我还想和他继续争辩,但意识到在口才上我明显处于下风。

“可见你所维护的律法并不是公正的。”

我顿时哑口无言,事实上按理说景承开枪射杀韩成的确触犯刑法,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帮他脱罪。

“我今晚不是想和你讨论这个话题。”凌闻天稍作停顿,一本正经问。“景承是不是对你很重要。”

“他是我朋友。”

“那我们就谈谈景承吧。”

“谈景承?”

“我大致也了解你和他的关系,既然你这么在意这位朋友,有没有想过什么才是对景承最好的结果?”

“不用想,让凯撒伏法就是我和他想要的结果。”

凌闻天没有辩解,而是继续平静问:“然后呢?”

“然后?”

“就算让你们抓到了凯撒,然后会怎么样?”

“然后……”我眉头微微皱起,说实话我真没有想过后面的事,我猜景承也没有想过,毕竟对于我们来说,甚至都不知道会不会赢得和恶魔最后的对决。“我没想过将来的事。”

“我帮你设想一下吧。”凌闻天饶有兴致对我说。“往好的地方想,抓到凯撒肯定是大功一件,伴随鲜花和掌声你的警衔也会变的更加丰富,按照这个轨迹你会成为警局的传奇英雄。”

“我从未想过得到这些。”

“对,我忘了你的信仰,追捕凯撒已经从你的工作变成你的执念,或者说是你为之追求的目标,但人最怕就是失去动力和目标,没有凯撒的日子你会极度的空虚和迷茫。”凌闻天轻笑像是在和我畅想未来。:“不管怎么样,至少这个结果会比景承要好。”

“你什么意思?”我警觉起来。

“你应该很了解他,在景承的生命中除了凯撒之外还有什么?”

“还有朋友。”

“朋友?你是说像顾宛如那样的朋友?”提到顾宛如我瞬间被激怒,还没等我开口,凌闻天继续说。“凯撒的仁慈建立在尊重的基础上,景承一次又一次被惩罚,可他从未从中吸取教训,他的父母和顾宛如都一样,凯撒从景承身边夺走他最重要的人,是希望看到景承改变,可我并不认为景承会妥协,那么他失去会更多,比如你提到的朋友,可惜的是景承的朋友好像并不多。”

“你什么意思?”

“景承是一个充满悲情的人,他追捕凯撒的时间越长失去的就越多,在这个漩涡中他能体会和感受的只有痛苦以及煎熬。”

凌闻天的声音渐渐变的严肃,我能感受到对面黑暗中的凝重,他在描述我从未去想过的将来。

景承的父母只是开始,但顾宛如不会是结束,下一个或者会是陆雨晴也可能是苏锦,当然也有可能是我。

不管是谁对于景承来说都是挥之不去的噩梦,即便有一天景承如愿以偿抓到凯撒,但结果未必像景承所期待的那样。

他会发现为了凯撒他失去了所有在乎的一切,并且在剩下的生活中,懊悔、悲伤和痛苦会陪伴他的余生,每每回想起凯撒,并不能给他带来丝毫骄傲,这个名字会如同诅咒纠缠他一生,唯一能倾诉的朋友都长眠在六尺地点,他会在一座座冰冷的墓碑前崩溃沉沦。

“景承把你当成自己的同类,这个关系甚至超过朋友,你真希望看见自己的同类会有这样的结局?”

我想反驳凌闻天,但细细回想他说过的每一句话,虽然我不愿在他面前承认,但我相信那正是凯撒为景承准备的炼狱,而且最麻烦的是,凯撒有能力做的凌闻天所说的一切。

“在茶餐厅时,韩成代表凯撒提出过一个建议,凯撒希望景承放弃,这是凯撒的仁慈,希望就此结束他的痛苦,可惜景承放弃了这次机会。”凌闻天不慌不忙对我说。“不过凯撒并没有放弃景承,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因此让我去看守所见他。”

“凯撒为什么要让你见景承?”

“凯撒为他准备了一份礼物。”

我想起在看守所残缺不全的监控视频中,凌闻天对景承也说过这句话,景承然后突然昏厥倒地:“什么礼物?”

凌闻天翘起腿,我看见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很细长,每一个指甲都休整的干净。

“我封存了景承的记忆和人格,这就是凯撒为他准备的礼物。”短促的沉默让房间里的气氛更加压抑,直到凌闻天的声音透过黑暗传来。“凯撒希望景承能开始新的生活,忘掉所有令他悲痛的往事,在景承以后的人生中将不会再有凯撒的存在。”

第八章 双头犬

我愕然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张大的嘴震惊注视对面的黑暗,倒不是因为凌闻天说的这些话,我是惊诧景承的失忆竟然和他有关。

“医生说景承是因为炸弹冲击波导致脑部受创,所以才失忆。”我皱眉质疑。

“解离性失忆症?”凌闻天漫不经心回答。“这是医生的诊断结果吧。”

我点头。

“医生总是为自己无法解答的病症冠以抽象的解释,事实上要封闭一个人的记忆乃至人格并不难。”凌闻天的声音异常轻松,稍作停顿后意味深长说。“比如你的记忆,不也一样被人封存了吗?”

我下意识蠕动喉结,对面的人似乎知道很多关于我和景承的事,但我依旧惊讶,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控制景承的心理,目前为止精神统治力能强于景承的只有凯撒,显然我这个想法太过自大。

“你,你怎么做到的?”我还是侥幸的认为景承的失忆源于脑部受创导致的后遗症,否则坐在我对面的这个男人,绝对有令我忌惮的能力。

“他能做到的事,我都能做到。”凌闻天轻描淡写回答,后面的话语明显加重了声音。“不过他做不到,我一样能做到。”

“目的呢?”

“我告诉过你,我只是帮凯撒传递一份礼物,一份让所有人都能开心的礼物。”

“让景承遗忘过去?让他放弃对凯撒的追捕?”我摇头冷笑,即便我看不见对面的男人,但感觉黑暗中的人如同小丑般滑稽可笑。“我相信景承会学会遗忘过去的,不过在此之前他会先杀掉凯撒。”

“事实总比争辩更有说服力。”凌闻天的手从黑暗中伸出来,拿在他手里的是一份文件袋。“凯撒一共准备了两份礼物,这一份是送给你的。”

我迟疑了一下接过文件袋,打开后在月色下看见五个不同人的档案,名字和样貌都很陌生,光线太昏暗无法看清档案的详细。

“你也打算让我失忆?或者给我换一种人格?”我的话语带着不屑的挑衅。

“你不用对我有敌意,我只不过是一个转述者而已。”凌闻天依旧波澜不惊。“凯撒希望让你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人性本恶。”

我突然笑了,把档案丢在茶几上声音欢愉:“我算是听明白了,凯撒需要得到我和景承的认同,这远比杀人更让他满足,还有什么比敌人屈服更有成就感的事呢?”

“你不相信人性本恶?”

“我当然不相信,而且永远也不会相信,就亦如我和你们永远都站在对立面,好像现在这样,你只能躲在黑暗之中,而我可以正大光明坐在这里。”我不假思索理直气壮回答。“相反我相信这个世界是美好和充满善意的,因此我会竭尽所能去守护,当然我不否认会有邪恶存在,比如像凯撒和你这样的人,这也是我和景承为之坚守的原因。”

“你太过于沉迷自己的信仰,所以你对善恶的区分太过表面。”凌闻天的手指在我和他之间指了指,声音也随之变的深沉。“你认为区分善恶仅仅是靠什么光明和黑暗?”

“我这个人一向喜欢简单。”我笑的轻松。

“知道双头犬吗?”

“什么?”

“希腊神话中的怪物,长有两个一模一样狗首的异兽,其中一个狗首代表着正义,而另一个代表邪恶,在你的逻辑中标榜自己是正义,相反和你站在对立面的就是邪恶,可事实上,谁也无法分清双头犬中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正义和邪恶,包括双头犬自己,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漠然的摇头。

“因为双头犬都坚信自己代表正义,而另一个则是邪恶,就如同现在的你。”

“你想说什么?”

“在你眼里景承是怎样一个人?执着、果断、聪明、天才、嫉恶如仇、勇敢……我相信你会把所有赞美词赋予给他,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当你看见景承的时候,就亦如看见你自己,你迫切的希望自己成为向他那样的人。”凌闻天十指交叉,声音平缓镇定。“就是因为你的专注也偏执,让你看不清景承的另一面。”

我舔舐嘴唇,即便我一直试图在凌闻天面前表现出强势和无畏,但他的话语总是能一针见血说出我内心的真实。

“他的另一面是什么?”我问。

“你不知道吗?”凌闻天浅笑,似乎透着某种遗憾。“人总是会忽视自己最熟悉的事和习惯,你不知道景承的另一面,是因为你已经成为和他一样的人,潜移默化中你在做和他一样的事,比如……比如为了得到我的下落,你会用嫌疑人的生命当筹码,为了达到你所期望的目的,你不惜用最邪恶的方式来对付邪恶,你就如同双头犬,用邪恶来证明你的正义。”

我张合嘴唇好长时间却没发出声音,竟然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是凯撒带你进入这个游戏,相信现在的你已经清楚这个游戏的规则,那么最后的结局无非只有两个,景承会输掉这场游戏,等待他的将会是死亡,即便景承最终赢得了胜利,但我坚信他一定会付出异常惨痛的代价……”凌闻天指尖有节律的碰撞。“他已经失去父母、爱人,你还希望他失去什么?他如今剩下的只有朋友,你是打算眼睁睁看着他失去所有的希望?”

我刚想呵斥,被凌闻天摇手打断。

“庆幸的是这一切是可以改变的,只需要他做一点点小小的改变,他可以重新变成一个对生活充满美好憧憬的人,他会拥有朋友和友情,在将来的某一天他还可能遇到钟意的女人,有一段甜蜜的爱情,在他所有的记忆中不再有痛苦和折磨,相信任何一个人都愿意有这样的未来,现在凯撒展现了他的仁慈,为他提供一次重塑人生的机会,要知道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你能说这不是善吗?”

“活在一个虚假的记忆中,再美好也是不真实的。”

“真实……你要的真实充斥着血腥、死亡和杀戮,还有让景承永无休止的自责和痛苦,你真的希望他永远活在这样的记忆里?”凌闻天淡淡一笑反问。“凯撒试图让景承远离痛苦,而你千方百计要让他恢复记忆,重新把他带入黑暗的深渊,目的就是为了抓获凯撒,也就是说为了这个目的,你宁愿牺牲自己最好的朋友,你现在回答我,你的人性是善还是恶?”

我再一次哑口无言,我的沉默似乎就是凌闻天在等待的回答,亦如他笑声中的从容欢愉。

“还是之前那句话,你不用对我带有敌意,我只是帮凯撒向你转述一种观念,当然凯撒也没有期望你能马上认同和接受,事实胜于雄辩。”凌闻天指着茶几上的档案。“就从这五份档案开始吧,我会向你证明人性本恶,同时我也会让你相信这个观念。”

“证明?”我瞟了档案一眼冷笑。“你不用向我证明什么,我很清楚你就是邪恶的,何必要多牵扯五条人命呢?”

“你认为我会杀掉这五个人?”

“难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