拽下一撮放在嘴里就能品尝到丝丝入喉的甜意,所以我关于生日会的记忆也因此充满了甜美的味道。

我已经很久没吃过棉花糖,似乎都快忘记那种曾经令我回味无穷的味道,所以当赫楚雄吐出的烟雾渐渐散去,我看见那捧蓬松雪白的棉花糖,还有那个坐在陵园提供给祭拜者休息长椅上的小丑时又勾起了回忆。

好像所有的小丑都一样,穿着奇异而鲜艳的服装,白色和红色勾画出一张滑稽可笑的脸,手里拿着小狗模样的玩具,有那么一瞬仿佛回到儿时的生日会。

只不过我却体会不到回忆中那份甜美和开心,入秋的风特别清冷,我下意识拉紧衣领,触碰到脸颊的手像冰块般没有丝毫温度。

小丑还在对我笑,只不过他的头被放在了长椅上,在风中晃动是插在小丑颈部的棉花糖,放在手中的是用肠子打结而成的小狗,鲜血从上面滴落在地上,令人不寒而栗的凶案现场在陵园中显得格外诡异恐怖。

我这一辈子应该不会再吃棉花糖了。

“大致推测死者死亡时间在两天以上。”检查完尸体的陆雨晴走过来。

“死因是什么?”我神情凝重问。

“尸体上的伤口都是死后造成,死因应该是被凶手直接割断头颅,具体的情况要等尸检后才能确定。”

“这里应该不是第一案发现场。”苏锦环顾四周说。“来陵园祭拜的人很多,凶手不会选在这里动手,而且死者今天才被发现,说明是被凶手搬运过来。”

“死者尸体上多处主动脉被割开,凶手的目的是为了放干净死者的血,一是为了减轻死者重量便于搬运,二是防止搬运过程溢出的血液被发现。”陆雨晴点点头。

“那,那个是什么?”苏锦指着小丑手里的东西。

“是大肠,凶手在死者死后剖开腹腔,用细铁丝贯穿大肠然后制作成动物形状。”

“变态。”苏锦义愤填膺。

我回头看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的赫楚雄,他脚下是一大堆烟头,我走到他身边还没开口,赫楚雄就把一个证物带递给我:“在死者身上发现的。”

我接过手一看:“采访证?!”

“刘煜在清理自己遇袭前物品时发现,他随身携带的采访证不见了。”赫楚雄深下一口气。

我猛然瞪大眼睛,重新看向长椅上被割头的小丑,血月在行凶中有一个最显著的特点,就是会取走上一名受害者身上的某样东西,然后留在下一个受害者身上,血月像所有连环杀人狂一样都有鲜明的特征,这个行为是在炫耀和宣示力量,这种具有延续的行为具有很强的攻击性。

我猜赫楚雄对这种挑衅应该再熟悉不过,凶案现场的旁边就是严烈的墓地,这是销声敛迹十几年的血月留下的死亡宣告。

“血月已经知道严烈去世的事,但我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就犯案。”赫楚雄压低声音对我说。“案子由你负责侦破,我已经告之康余年,除非你需要协助否则刑侦局不得参与案件调查,血月凶案的细节一直没有公布,所以暂时不会有人怀疑凶案和血月有关,但我说的不会变,你只有三个月时间,如果抓不到血月我只能公开真相。”

“我打算……”

“你不用告诉我有什么打算,我只要结果!”赫楚雄抬手示意我什么都别说。“我所知道的血月就是吴连雍,在十几年前被我亲手击毙,其他的我一概不知,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默默点点头,赫楚雄当然不能参与这件案子,在明知道血月逍遥法外的情况下没第一时间公布并且试图掩饰真相,这本身就是知法犯法,他不是害怕承担责任而是不能再让警方有其他污点,所以他选择什么都不知道。

赫楚雄离开后我们回警局,等到凌晨陆雨晴才完成了尸检。

“血月是女人。”陆雨晴回来后第一句话就让我们吃惊不已。

“你找到证据了?”我问。

“我在学校演话剧时候扮演过小丑。”陆雨晴把一张死者头颅特写照片放在我们面前。“小丑妆属于舞台妆,和脸谱画法类似,要求色彩分明对比强烈,所以都是采用油彩描绘,但死者脸上的妆容却不是。”

“是什么画的?”

“bb霜打底把死者的脸均匀涂抹成白色,菱形的眼睛是用眉笔勾画而成,微笑的嘴是用口红,而且流程和女性化妆过程相同。”

“男性也有会化妆的,不能单凭这一点就判定血月是女人。”苏锦说。

“你们仔细看死者眉毛的轮廓和线条,在化妆前经过修理,凶手借助剃眉刀和眉梳等工具精心处理过死者的眉毛,血月有极端的完美主义情节,即便在处理死者尸体时不容许有瑕疵,但修眉这个行为男性很少具备,而且我反复检查过死者眉毛被休整的相当精细,说明血月对于修眉很熟练。”陆雨晴指着照片说。“由此可以推测血月就是女人。”

“严烈的墓地在陵园的半山腰,一个女人不可能在带着死者尸体的情况下走上那么高的台阶。”我眉头微微一皱。“光明天使不是一个人,凶手为一男一女协同作案。”

“尸检还有什么发现?”苏锦问。

“血月用眉笔环绕死者颈部画了一条线。”

“为什么要这么做?”

“从尸体的凝血情况看,死者是在活着的时候被切割掉头颅,伤口创面极其规整平滑,连接头部的脊柱切口上发现有锯齿状痕迹,说明凶手是用电锯切割受害者。”陆雨晴的指头在脖子上画了一圈。“血月就是根据死者脖子上的线条进行切割,极端的完美主义。”

我倒吸一口冷气:“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发现吗?”

“血月在杀害死者后,计算过死者出现尸僵的时间,然后再把死者搬运到陵园长椅上摆放成我们看到的样子。”陆雨晴说。

“我怎么感觉血月的手法好像在哪儿见过。”苏锦自言自语。

“杜织云为了复仇杀掉的那些人也是这样处理尸体的。”我说。

苏锦眼睛一亮:“对,就是她,难怪这么熟悉。”

“那就奇怪了。”我眉头紧凑。

“奇怪什么?”她们问。

“血月之前行凶的过程简单直接,以受害者死亡为目的,十七名受害者被抛尸时都没有做任何处理,但自从血月契约后,血月的行凶模式好像在发生改变。”我揉了揉额头说。“血月协助杜织云完成复仇的过程中,把尸体塑造成不同的形状,虽然制作者是杜织云但真正的策划者应该是血月。”

“血月为什么要这么做?”

“传递某种信息,杜织云复仇的凶案里,她就是借助那些用死者尸体塑造出来的造型引导我们一步步找到真相,如今血月故技重施,把受害者装扮成小丑,应该也是为了向我们传递什么。”说到这里我拿起一张纸,在上面一边画一边说。“还有一点很奇怪,血月的凶器又发生的改变。”

“在之前的连环凶案中的确从来没有出现过电锯。”

“这个叫星月权杖,杜织云告诉我在宗教传说中,这是光明天使的武器,血月之前犯案之所以没有固定的凶案,是因为血月一直在打造这把星月权杖。”我指着画好的图案说。“从刘煜的描述中,血月刺杀他的凶器是一把铁刺,事实上是权杖上的四角星光其中之一,可见那个时候血月还没有完成这把武器,现在血月再次犯案,按理说血月应该继续完成星月权杖才对,可为什么会用电锯?”

“既然血月的行为模式在改变,那么心理模式会不会同样也发生了改变,血月把自己妄想成光明天使,但在刘煜之后血月完成了献祭仪式,因此血月已经从形态追求演变成精神追求,之前那些形式和道具对血月已经没有了意义。”苏锦说。

“哎……”我重重叹口气。“要是景承在就好了,他是最清楚怪物在想什么的疯子。”

“尸检初步结果暂时只有这些,我尽力在两天之内完成全部尸检,案子既然没有头绪,要不你们先从死者身上开始调查吧。”

“确定死者身份了?”我抬头看向陆雨晴。

“这是在死者腹腔中找到的。”陆雨晴把装在证物袋中的钱包递给我。“血月故意留下了死者的钱包,应该是想让我们知道死者的身份,如果说血月在传递某种信息,那么死者的身份或许是关键。”

第十九章 百密一疏

死者叫陆黎川,58岁。

在钱包中找到死者的住址,我一直在思考血月为什么要把陆黎川装扮成一个小丑,等我和苏锦到了陆黎川家后我才找到了答案。

陆黎川的职业就是扮演小丑,会在一些节日活动或者嘉年华会还有小孩的生日上演出,他从事小丑表演已经快三十年。

关于血月是如何挑选目标始终是我们没有解开的谜团,如果说血月以光明天使的身份出现并且行凶,那么血月的杀戮中就应该带有很显著的惩罚性质。

受害者应该在某一方面触犯了血月所信奉的法则,但陆黎川的死却又让我对这个观点产生了怀疑。

一个生前为他人带来欢笑和开心的人怎么会是罪人呢?

我和苏锦穿着制服,落在陆黎川家人的眼中应该很刺眼,我猜现在他们最不想见到的就是我们,还没等我开口,陆黎川的妻子张善文已经大声痛哭,若不是被身旁女儿搀扶住已经倒在地上。

我和苏锦除了沉默之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张善文一直在等待失踪多日的丈夫回家,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噩耗。

陆黎川的女儿叫陆珂,母女两人在房间抱头痛哭,我脆弱的神经一次次被她们的哀伤所撕裂,就那样静静坐在充满悲伤的房间中一言不发。

我终究不是景承,如果他在这里一定会很冷漠,毕竟对于他来说,在已经无法更改的事面前悲伤就是徒然,我试图想去劝慰她们母女,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又能说什么了,我的安慰在她们的哀伤面前同样也是徒然。

“我要见黎川。”张善文流泪满面对我说。

我和苏锦对视,对于这个要求我选择了用谎言回应:“警方已经证实陆黎川是被谋杀,目前警方正在全力调查,你们暂时还不能见他。”

我是不希望她们看见身首异处的陆黎川。

“我爸是好人,为什么会有人杀他?”陆珂痛哭流涕。

“凶手的动机不明,暂时还不能确定谋杀陆黎川的原因。”

“谁是凶手?”张善文的声音透着愤恨。

我舔舐嘴角:“对不起,警方暂时还没有确定凶手身份。”

“你们当警察的天天说除暴安良保一方平安,你们都保护了什么?现在我丈夫为什么被杀,被谁杀,你们一无所知。”张善文情绪激动大声指责。

“我们能理解你此刻的心情……”

“你能理解什么?死的是我丈夫,你们除了嘴里说几句话还能做什么?”张善文打断苏锦。

或许这就是景承冷漠的原因,他就像一个能提前预知未来的男人,既然知道苍白的安慰和同情都是徒然,又何必要多此一举去做出来。

“警方正在全力缉拿凶手,我们来这里也是为了掌握有用的线索,你们如果想为陆黎川讨回公道,希望两位能配合警方调查。”我开始尝试像景承一样抛开那些对破案没有丝毫作用的情感,义正言辞询问。“陆黎川失踪有几天了?”

“五天。”陆珂回答。

“他失踪前你们有没有发现异常情况?”我一边记录一边问。

“没有,他失踪前接到演出委托。”张善文捂着嘴对我们说。“因为演出在外地所以演出费给的很高,黎川走的时候还说等他回来出去旅游,没想到……”

张善文说到这里声泪俱下,苏锦像是想到什么:“你有演出费的转账记录吗?”

“一般演出都是转账支付演出费,但那一次黎川说委托人是直接支付的现金。”

我和苏锦对视,血月果然是滴水不漏,根本不会给警方留下任何线索,可为什么要把陆黎川的钱包故意留下,分明是希望我们获悉受害者的身份和住址,血月把我们引到这里来到底想让我们知道什么?

“陆黎川遇害时穿着演出用的服装,我们认为他被凶手选中或许和职业有关。”我神情严肃问。“陆黎川今年都58岁,为什么还在从事小丑演出?”

“小丑表演对于我爸来说不是职业。”陆珂用手背擦拭眼泪。

“不是职业?”

“是理想,是我爸为之付出一生的理想。”

“陆黎川把扮演小丑当成理想?”苏锦一脸疑惑。

“黎川是孤儿,而且在小时候患有自闭症,他说在孤儿院时从不和任何人交流,甚至让人以为他是一个哑巴,直到有一次儿童节,一位小丑来孤儿院表演,滑稽的小丑让他第一次捧腹大笑,从那以后他的病情开始好转,也是从那时起黎川迷上了小丑。”张善文说。

“我爸说小丑的世界总一分为二,一半快乐一半凄凉,他把丑态留给自己,把欢乐留给别人,就像当初让他走出自闭的那个小丑一样,他能通过表演去让更多的人高兴。”陆珂声音伤感。“我爸是一位很善良很崇高的人,为什么好人总是没有好报。”

每一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我相信陆黎川也有,可从她们母女的描述中,我完全听不出陆黎川的阴暗面,相反他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人。

“陆黎川扮演小丑有多长时间了?”苏锦问。

“三十五年。”张善文不假思索回答。“我认识黎川就是在他的表演上,每一个人都只会看到小丑的滑稽和搞笑,在享受欢乐和开心时从没人去在意扮演小丑的那个人,我看见了妆容后面的他,体贴、温柔还有善良……”

张善文越说越悲伤,捂着嘴不停的抽泣,拿起桌上一本厚厚的相册,里面全是陆黎川扮演小丑的照片,她一篇篇翻阅像是在追忆丈夫的点滴。

我把血月凶案中受害者的照片一一摆放在桌上:“你们好好看看,这里的人有认识的吗?”

她们仔细看了一遍后摇头,我在心里长叹一声,依旧是没有任何进展,所有受害者相互之间并不认识,我们还是无法找到血月行凶的动机。

“这本相册……”苏锦偏头看着张善文捧着的相册。“为什么里面全是陆黎川扮演小丑的照片?”

我的注意力也移到相册上,每一张照片都是穿着小丑服的陆黎川,照片下方还写着日期,越往前翻时间越久远,唯一不变的只有照片中那位快乐的小丑。

“这是黎川的习惯,他每一次表演都会拍摄一张照片留念,他说这些照片中铭记着不同人的欢乐和开心,没事的时候他就会翻出来看,他告诉我这一辈子最大的成就全在这些照片中。”

一位只追求把快乐传递给别人的小丑为什么会成为血月的目标呢?

我在心里反复问自己。

“等等!”苏锦突然拉住陆珂的手,她把翻过的相册页面重新翻了回来,我发现她表情瞬间大变。

“怎么了?”

“你看看这张照片。”

我埋头看向苏锦手指的方向,顷刻间瞪大眼睛,表情和苏锦一样震惊,照片中陆黎川装扮的小丑坐在长椅上,一只手拿着棉花糖而另一只手是用气球做的小狗,正笑着弯腰去递给一个孩童。

这张照片让我顿时想起陆黎川的凶案现场,两个场景竟然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陆黎川的头变成了棉花糖。

“凶案现场就是根据这张照片来布置的!”苏锦一脸惊诧。

我低头看看照片下的时间,这张照片是二十三年前拍摄,血月故意留下陆黎川的钱包,目的恐怕就是为了让我们发现这张照片。

“照片是谁拍摄的?”我连忙问。

“是我。”张善文说。“黎川表演时我都帮忙准备道具,每一次演出完他都让我给他拍一张照。”

“你还记得这张照片是在什么地方拍的吗?”

“记,记不得了。”张善文回想了很久。“黎川接到的演出很多,但基本上都是客户转介绍的,二十多年前的事谁还能记得。”

“你必须记起来。”我加重语气认真说。“这张照片很有可能和陆黎川的死有关,这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要想起照片拍摄的地点。”

张善文和陆珂应该是被我吓到,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太激动,完全忽略了她们的感受,但这是案件目前唯一的线索,血月把陆黎川的尸体摆放成和二十三年前的照片一样,这其中一定有很重要的原因。

“你们不用误解,警方也是为了尽快抓到凶手,所以才需要你们提供线索。”苏锦在旁边解释。“相信你们也希望凶手早日被缉拿归案。”

“时间太久了,我需要好好想想,我有一些老客户的联系方式,我逐个去询问一下,也许能找到照片中这个客户。”张善文应该是知道事关重大点点头说。

这时陆雨晴刚好打来电话,我激动不已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我也有好消息告诉你。”

“你也有好消息?”我一愣,好像今天所有的幸运都降临在我身上。“什么好消息。”

“我抓到血月的尾巴了。”

“什么?!”

“我在陆黎川的面妆上发现一枚指纹,应该是血月给陆黎川化妆时不小心留下的,鉴证科已经提取了指纹,目前正在修复,然后输入数据库匹对。”

我差点没在张善文和陆珂面前兴奋的跳起来,强忍住喜悦问:“什么时候出结果。”

“两天之后。”

第二十章 小丑的世界

我把陆黎川的相册带回警局,用了一天时间逐一查看每一张照片,这应该是我见过最快乐的相册,时间跨度长达三十多年的相册力记载了陆黎川所有的快乐,看着眼前的照片我感觉陆黎川好像是活在小丑世界里的人。

“他不为人知的一面到底是什么呢?”我靠在椅子上闭目喃喃自语。

“你都看了一整天了。”苏锦合上陆黎川的档案。“你到底在找什么?”

“陆黎川对陆珂说过,小丑的世界是总一分为二,一半快乐一半凄凉,他把丑态留给自己,把欢乐留给别人。”

“有什么问题吗?”

“这句话陆黎川只对陆珂说了一半。”

“还有另一半?”

“小丑的世界一半是阳光一半是阴暗。”我揉了揉额头长叹一声。“陆黎川所展现出来的只有阳光的一面,他的阴暗到底是什么呢?”

“你是不是职业病啊?”苏锦抱怨。“难道你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纯真的美好存在?”

“相信,不过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摇头苦笑一声。“在我当值班警员的时候,我相信邪不胜正,相信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也相信正义必胜,然后我遇到了景承……”

“你都快被他黑化了。”苏锦白了我一眼。

“事实本来就是这样,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是相对的,景承告诉了我并且也向我证明了黑暗的无处不在,我们代表正义,可我们打败邪恶了吗?没有,至少现在还没有。”我摊摊手笑的很无奈,然后一本正经对苏锦说。“我没有被景承黑化,他只是让我看清了这个世界的本质而已。”

“你的阴暗面又是什么?”苏锦瞪着我问。

“我和所有普通人一样,追求一切美好的事物并且有坚定不移正确积极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我热爱生活关心朋友尊重长辈还会善待身边其他的人,我一度认为自己是没有阴暗面的,直到我面临抉择的时候……”我睁开眼看向苏锦。“人只有在命运的十字路口做出的选择才是真实的,我知道什么是美好,但并不代表最终我会去选择美好。”

“你还敢说没被景承影响,你现在连说话的语气都和他如出一辙。”

“他没有影响我,只是让我面对了内心的真实而已,其实你们也一样,我们都知道怎么样去做能让景承远离痛苦,程曦其实远比我们要适合景承,她给能景承开心和快乐还有新的生活,我们原本是该真心真意去祝福,可最后呢,最后我把景承带回了现实。”我默默叹息充满愧疚但却没有后悔。“我是他最信任的同类,偏偏就是我把他重新推进了深渊。”

“你也是为了阻止罪恶才迫不得已这样做。”

“因为要阻止罪恶而让自己阴暗,这本身也是罪恶。”我无奈的长叹一声。“我们一直用正义和光明来标榜自己,结果还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阴暗面,那么陆黎川同样也应该有我们没看见的阴暗。”

“陆黎川的档案我反复看了好多遍,基本上和张善文说的一致,他一直从事小丑表演,警员走访过近几年陆黎川的客户,都他的评价都是正面的,陆黎川的身上找不出任何污点。”

“我爸对血月的侧写分析中指出,血月最开始是无动机行凶,那么血月挑选目标就是没有范围界定的,我猜测血月早期制造的凶案属于个人行为。”我深思熟虑对苏锦说。“对血月的侧写中有一个很特别的词,进化,但血月并非从一开始就在进化。”

“进化是血月遇到凯撒之后。”

“不是血月遇到凯撒,而是凯撒在血月身上看到了某种特质从而选定了血月。”我纠正苏锦的用词,继续往下说。“从血月凶案的演变过程就不难看出,最初的血月还处于普通凶犯阶段,杀戮能为其带来欲望满足,凯撒在控制血月精神和思想的同时,也对其灌输了杀戮的意义。”

“惩罚。”

“对,就是惩罚,事实上这也是凯撒所展现出来的宗旨,他用自己信奉的法则区分善恶并实施审判。”我点点头。“凯撒赋予了血月行凶的理由,她从普通的变态杀人狂上升到堕天使的高度,宗教是控制人思维最好的东西,血月因此认为自己的行为被赋予了神性。”

“血月的进化和选择目标有什么关联?”

“神性是正面形象,即便血月也不会去玷污,最初的凶案如果是毫无目的性,随着血月的一步一步向光明天使进化,所选择的行凶对象一定在某个特殊的范围之内,在血月的眼中这些受害者被定义为罪人。”我一边思索一边说。“血月的心理变化在她献祭刘煜时达到巅峰,血月也因此完成了蜕变,这一点从后来血月协助杜织云复仇就能看出来,血月选择的目标有很明显的特点,这些人从某种意义上讲,即便在我们所遵循的律法中都归于十恶不赦之类。”

“血月认为自己在替天行道。”

“所以血月才不会意识到自己行为的危害和邪恶,血月根深蒂固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我猜测血月并不是用正义来标榜自己,而是认为自己就代表了审判罪恶的正义。”

“那,那血月谋杀陆黎川……”

“这就是我要说的重点。”我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面前的相册上。“血月不会随便挑选目标,如果说血月在惩罚罪恶,那么只能说明陆黎川身上的确隐藏着罪恶。”

“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想,至少到目前没有任何证据显示陆黎川有问题。”苏锦还是不太确信。

“这就是证据。”

“照片?!”苏锦看向我手指的位置。

“血月按照这张照片来布置凶案现场,并且在陆黎川腹腔中留下钱包,除了让我们证实受害者的身份和住址外,还有另一层含义。”

“什么含义?”

“什么是罪恶?”我一本正经反问苏锦。“在杜织云凶案中,我们最先接触到死者时认为凶手的行为是罪恶,但随着案件的调查,发现真正的罪恶隐藏在死者的身上,杜织云其实可以轻而易举完成复仇,为什么要一步一步引导我们去发现真相?”

“她想揭露自己父母遇害的事。”

“不错,她希望被掩饰的真相和罪恶能公之于众,惩罚罪恶的关键在于审判,而杀戮只是最后的结果,但惩罚的过程远比杀戮更重要。”我点点头冷静说。“血月让我们知道陆黎川,真正的目的是在引导我们发现陆黎川隐藏的秘密。”

“这张照片是二十三年前拍的,难道血月想我们调查陆黎川在二十多年前的事?”苏锦焦头烂额。“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何况陆黎川的档案背景很干净,我们根本无从下手啊。”

“血月想要我们发现的是这张照片,她早就圈定了时间和范围,陆黎川的秘密一定和这张照片有关。”

“我看不出这张照片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苏锦坐到我身边来回翻动相册。“所有的照片都是扮演小丑的陆黎川,如果抹去下面的日期,给我感觉是在同一天拍摄的。”

“照片里陆黎川是固定不变的,改变的是他表演的地点和观众。”我凝视照片意味深长说。“我们没发现的秘密应该就是这张照片中没有被拍摄到的。”

“这些照片都是张善文拍摄的,如果按照你的假设,照片的背后还隐藏这秘密,那么张善文应该是知情人。”苏锦眼睛一亮。

“我看未必,在张善文眼里陆黎川是好丈夫,她钦佩陆黎川的为人和品性,可见张善文见到的陆黎川始终是一个穿着奇异服装的小丑,我不认为她了解陆黎川真实的另一面。”

“可问题是连拍摄照片的张善文都记不起二十几年前的这场表演,我们现在怎么查?”

“张善文不是说陆黎川因为口碑很好,客户基本上都是转介绍,调派警力查请陆黎川表演的客户,就是大海捞针也要把照片里演出的地方给找出来!”

“陆黎川的尸检完成了,但没有其他有价值的发现。”陆雨晴面色憔悴疲惫的进来,因为太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我把水杯递给她:“鉴证科那边匹对指纹有进展了吗?”

“从死者妆容上提取的指纹很模糊,修复工作很棘手,原来预计两天之内会有结果,我刚得到消息,要完成匹配估计最早都得一个星期。”

“我们不能就这么等着,咱们双管齐下,一边等指纹匹配结果,我带领警员去走访陆黎川的客户。”苏锦说。

“不能被动的让血月牵着我们鼻子走,必须要掌握主动权。”我低头想了想对陆雨晴说。“你不是认识搞新闻的朋友吗,安排一次关于血月凶案的专访。”

“你打算做什么?”陆雨晴和苏锦诧异问。

我深吸一口气:“反击。”

第二十一章 戴面具的男人

再次见到张善文是在警局,她在陆珂的陪同下来找我,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五天,这对母女的脸上还充斥着无尽的悲伤。

“我,我想到一件事。”在办公室张善文犹豫不决说。

“慢慢说。”我起身给她们倒水。“你们提供的线索很有可能就是抓到凶手的关键。”

“关于上一次你们看到的那张照片。”张善文欲言又止。“你们走后我回想了很久,想起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