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起那张照片在什么地方拍的了?”苏锦很是紧张。

“对不起,黎川的演出很多,有时候一天会安排好几场,二十几年前的事我真记不起来在什么地方拍的。”张善文抱歉摇摇头。

“那你想起了什么?”我把倒好的水递给她们。

“黎川的性格与世无争随和豁达,一辈子没和人发生过争执,甚至连红脸的话都没有说过,但有一次,有一次他发过火,也是我唯一一次看到他发火。”

“因为什么事?”

“那是一次生日会的演出,他装扮成小丑给一群孩子表演节目,最开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在表演结束后发生了一件事。”张善文一边回忆一边向我们诉说。“黎川休息的时候,有一个人走到他身边,问了他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苏锦翻开笔记本准备记录。

“你快乐吗?”

“……”我和苏锦抬头望向张善文,但并没有打断她。

张善文继续对我们说,陆黎川在表演时很投入,小丑是不能说话的,所以他用行动来回答那个人的问题,用小魔术变成各种玩具,还吹胀气球扭成动物的形状,并且用娴熟夸张的表演传递开心,事实上作为一名小丑,即便什么都不用做,脸上的妆容也能让人感到快乐。

陆黎川以为很好的回答了问题,但等魔术和表情结束后,那人却依旧问着相同的问题。

你快乐吗?

陆黎川显然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他不知道该任何去应对。

而那个人却将一样东西递给了陆黎川。

张善文一边说一边拿出一张很特别的儿童玩具。

“扑克牌?!”我满是疑惑看着面前的东西。

那是一张彩色的扑克牌,牌面上画着明媚的阳光,映射在白雪盖顶的山头,一个小丑站在悬崖边缘,双眼凝视天空,脚畔有一条狗吠叫着,左手上有一朵白玫瑰,跨在右肩的棍子上吊着一个袋子,里头装着他的行李。

“你说的那个人给陆黎川这张牌是什么意思?”我追问。

“黎川当时也很迷惑,那个人指着牌向他解释,我当时就在旁边,到现在还记得那个人说的话。”

张善文指着扑克牌对我们说,牌面中的小丑是一个活在当下的人,他手中的白玫瑰正代表天真无知,他就快要从崖旁踩空掉下去了,而他似乎相信生命将会支持他。

小丑的行囊说明他去过很多地方,并且学到了很多知识,而身旁的小狗代表着过去,然而这种过去的形态是在召唤小丑往回走,不让他去经历当下。

活在过去是容易的,不管你是以美化、悔恨或甚至沉迷的态度面对,都不必承担冒险的风险,但小丑没有去看身旁的小狗说明他并不害怕去接受这样的挑战。

“那人把这张扑克牌送给了黎川,并且告诉他那个问题的答案。”张善文凝视扑克牌说。“黎川是一个活着面具下的人,摘下面具的他根本不快乐。”

“我爸为什么不快乐?”陆珂大吃一惊,他显然没有预留到会是这个答案。

张善文又拿出一张照片,慢慢推到我们的面前,我发现照片拍摄的背景和之前我们调查的那一张一样,是在同一个地方拍摄,而照片里依旧是扮演小丑的陆黎川,但唯一不同的是,即便夸张的红嘴勾画出小丑的笑脸,可陆黎川的表情很生硬,透着茫然的呆滞。

“这种照片也是我拍摄的,不经意抓拍到黎川的情绪变化,我猜那个人所说深深触及到他。”

“你刚才不是说陆黎川发火吗?”我连忙往下问。“就是因为这张扑克牌的事?”

“黎川当时只是短暂的迟疑,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没有去解释和辨别,还是试图用演出去回应那个人。”张善文停顿了片刻。“后来那个人说的话彻底的激怒了黎川。”

“激怒?!”我眉头皱的更紧。

“在我的记忆中,但凡观看黎川表演的人都是开心的,而且是发自肺腑的开心,这好像是黎川的天赋,他总是知道如何把快乐传递给别人,但那一次是例外,那个人的眼睛很冷漠像是能看透一切,任凭黎川如何去表演,我都无法从那个人脸上看到丝毫表情的变化,似乎一切都无法触动到那人的情绪,声音听上去和眼神一样冷漠……”

张善文记不起照片在什么地方拍摄,可过了二十多年,她却还能记得那个人的表情和语态,可见那个人给的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那个人对陆黎川说了什么?”苏锦问。

“那个人告诉黎川,他是一个活在小丑世界里的可怜虫,终日躲在厚厚的妆容以及奇异的服装中获取慰藉,他并不是在扮演小丑,而是真正把自己当成了小丑,如果不是逼不得已,黎川或许会一辈子都不愿意卸妆。”

“胡说八道!”陆珂气愤不已。“这个人心理未免太黑暗了吧,我爸虽然是演出可真正的初衷是为了传递欢乐,这个人怎么能这样诋毁我爸。”

我能看出张善文对陆黎川的感情很深,但我却没有看到她极力的维护自己丈夫。

“你,你认同那个人说的话?”我问。

“我是他的妻子,风风雨雨几十年还有谁比我更了解他,那个人……”张善文犹豫不决沉默了片刻后点点头。“那个人说的其实一点都不错。”

“妈?!”陆珂瞪大眼睛,吃惊的看着张善文。

“你爸患有自闭症,虽然后来病情好转但并没痊愈,你的爸其实有两种完全不同的样子,他扮演小丑时是快乐的,他在传递快乐的同时自己也在享受这种快乐,但每一次演出结束后,我为他卸妆时就明显感觉到他的失落。”

张善文在我们面前很中肯评价陆黎川,我猜如果不是因为陆黎川遇害,她迫切的想要协助警方抓到凶手,这些秘密恐怕她永远都不会说出来。

她告诉我们,陆黎川在现实生活中很内向,除了和家人之外几乎很少和别人交流沟通,他的性格孤僻寡言,甚至在张善文面前也刻意的回避视线接触,更不愿意离开家去陌生的地方,而且也没有任何兴趣爱好。

“典型的自闭症特征。”进来的是陆雨晴,她听到张善文的讲述后说。

“是的,黎川并没有完成从自闭症中走出来,但当他穿上演出服和化完妆之后,立刻就好像变成另外一个热情、大方、开朗人……不,是小丑,有时候我宁愿黎川不要脱下演出服,至少那样的他很开心。”张善文叹口气。“那个人说的没错,现实中的黎川并不快乐。”

“陆黎川通过扮演小丑逃避现实,久而久之对自己扮演的角色产生了依赖,并且对自己原本的身份出现混乱和排斥。”陆雨晴大吃一惊。“陆黎川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

“小丑的世界分为两半,一半是光明一半是阴暗。”我顿时恍然大悟。“陆黎川混淆了现实和虚幻,他不为人知的一面正是脱去演出服后现实中真正的自己。”

“我知道但我一直没有说过,作为陪伴他的妻子能看见他开心已经很满足,但那个人却揭露了黎川一直不愿意面对的事实,并且直言不讳说黎川是靠面具活着的人,离开了小丑的面具他只是一个胆怯的懦夫。”张善文点点头声音低沉。“黎川被那人的话彻底激怒,我还记得当时他全身瑟瑟发抖的样子,如果不是我拉住他,我根本不知道黎川会对那个人做出什么事。”

“陆黎川攻击了那个人?”苏锦问。

张善文停顿了很久后点头:“是的,黎川在当时情绪完全失控,上前紧紧按住那个人的嘴,那是我记忆中他唯一一次暴怒,幸好我在旁边将他拉开。”

“凶手指引我们发现这张照片,关键应该不在陆黎川的身上,而是他袭击的那个人。”我连忙询问张善文。“你当时也在场,还记不记的那个人的样子。”

“时间太久了,那个人的样子在我记忆中很模糊,如果让我再见到那个人应该会认出来,不过现在应该认不出来了。”

我们都听不懂张善文前后矛盾的话:“为,为什么你见到能认出来,可现在却认不出来?”

“那次演出是为了给一名孩子庆祝生日,而对黎川说那番话的就是生日会的主角。”

“……”我们面面相觑瞪大眼睛半天没反应过来。“那,那个人是一个孩子?!”

张善文点点头:“一个过五岁生日的孩子。”

第二十二章 专访

我找到了陆黎川的另一面,就藏在那套滑稽奇异的小丑服下,当他卸去妆容的那刻才是真正的自己。

而揭开他面具的竟然是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从张善文的言语以及表情中,我能猜出她在尽力为自己丈夫辩解。

以真正面目和孩子对持的陆黎川应该不仅仅是被激怒,陆黎川脆弱的自尊心以及充满病态的生活方式都隐藏在小丑的面具下,直到被那个孩子毫不留情撕裂粉碎,如果我没估计错,陆黎川当时是动了杀心。

血月按照那张照片布置凶案现场,或许就是为了让我们知道这件事,遗憾的是张善文已经无法记起这件事发生的地点,甚至那个男孩的样子也变得模糊,唯有男孩说的那些话却犹如刻刀一般在他记忆中留下印记。

我安排警员根据张善文的描述对她提到的男孩做画像素描,但并没有把希望寄托在上面,苏锦增派了警力对陆黎川的客户开始全面调查。

我用了一整晚重新查阅陆黎川的档案,和苏锦说的一样,那是一份相当干净的档案,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也找不出任何疑点,可越是这样我反而越担心,因为我看见的只是一个躲在小丑面具下的男人。

一个没有瑕疵和无可挑剔的男人,但我已经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就亦如光明之中也会有阴暗,任何一个正常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缺点,如果没有那只有一个可能,这个人并不真实和正常。

陆黎川会因为一个五岁孩童的话语暴怒,甚至表现出极强的攻击欲望,如果当时没有张善文的阻止,我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结果。

由此可见陆黎川的心理素质相当脆弱敏感,如果有另一个人不经意刺激到他会怎么样呢?又如果在陆黎川情绪失控的时候,张善文没能在其身边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想到这里我目光落在桌上的两张照片上。

两张照片中的陆黎川截然不同,一张充满欢乐而另一张却充斥着无法抑制的戾气,而这两张照片拍摄的时间仅仅相隔几秒。

说明陆黎川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理变化,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出现两种不同的极端状态。

这在心理疾病中属于极其危险的范畴,血月故意引导我们找到陆黎川,并且通过精心布置的凶案现场让我们发现照片,血月似乎在向我们传递某种信息,而这个信息显然和陆黎川有关。

我起身在房间不停来回走动,嘴里一直喃喃自语。

血月到底想告诉我们什么?

如果所有人看到的陆黎川只是用小丑来掩饰的假象,那么褪去伪装之后的陆黎川真正面目又是怎样呢?

在张善文的讲述中我还扑捉到一个很关键的地方,陆黎川活着小丑的世界中,他需要的不仅仅是那身演出的服装和脸上的妆容,他的内心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小丑。

陆黎川也存在身份识别混乱,他在排斥和抗拒真正的自己,而选择相信一个虚幻的角色。

这一点让我很快就联想血月,她也有严重的自我认知障碍,这种被称之为分离性身份障碍的心理疾病是造成血月行凶的根源,那么陆黎川会不会是第二个血月呢?

但很快我又推翻了自己这个猜想,如果陆黎川是血月的同类,那么血月就不应该杀掉他,血月和陆黎川之间应该有着本质上的不同,血月让我发现了陆黎川的另一面,但这并不足以成为血月杀掉陆黎川的原因。

我停在桌前久久注视那两张照片,突然有了一个很大胆的猜想,血月为什么偏偏会选择按照二十三年前的这张照片来布置凶案现场呢?

陆黎川有在每次演出结束后拍摄照片的习惯,他永远都是照片中的主角,所以每一张照片都千篇一律,唯一在改变的是照片的背景和地点。

也许血月真正想让我们知道的是这张照片拍摄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我提前回到警局,想了解苏锦那边的调查进展,却发现陆雨晴已经在办公室。

“关于专访的事,我给你找了一位专门写罪案纪实的记者,她有自己的专栏而且读者群庞大。”陆雨晴办事向来有效率,她把筛选做专访的记者资料交给我。“她是我朋友,叫戚微微,在新闻界算是挺有名气的,你如果觉得她没问题我就安排时间。”

“我没问题,专访就安排在明天晚上。”

“你连她的资料都没看就决定了?”

“是谁做专访都一样。”

“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血月在暗我们在明,所以我们的一举一动血月都会知道的一清二楚,当年血月之所以选择严烈提供契约,因为严烈是凶案的负责人,我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血月知道,如今负责追捕她的是谁。”

“你确定一篇专访会引起血月的注意?”陆雨晴问。

“血月是连环杀人狂,但归根结底他是精神变态,她能把自己自诩成光明天使足可见血月极其自恋,这些怪物经常会在犯案后重新回到案发现场,从围观者的表情中读取恐惧来满足自己,因此血月一定很喜欢读到和自己有关的专访,她也想知道在其他人心中是如何评价她的所作所为。”

“专访中需要注意什么事项吗?我好提前和戚微微沟通。”

“血月凶案的案情警方一直没有对外公开公布过,外界绝大多数人甚至都不知道血月的存在。”我对陆雨晴很认真说。“你可以先把血月凶案的档案交给戚微微,让她先对案件有一个初步的了解,告诉戚微微她可以提任何问题,这一次专访我会开诚布公,但有几个方面她必须要注意。”

“要注意哪些方面?”

“第一,专访过程中不能用血月去称呼凶手,整个专访尽量回避凶手的身份,我怎么称呼凶手你们她就怎么称呼。”

“为什么不能提到血月?”

“每个连环杀手都有自己的标签,为什么要让警方发现这些能判断身份的标签?”我很冷静告诉陆雨晴。“这些精神变态的怪物需要展示自我,并且证明自己的存在感,血月是警方根据凶案现场特征给凶手定义的称呼,这会让凶手从中得到成就感,同时也会激发凶手的杀戮欲望。”

“有这么严重?”陆雨晴大吃一惊。

“凶手想要成为的是光明天使,并且不惜一切去行凶完成蜕变,结果凶手发现自己所做的事完全被误解,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时,心理和精神上会出现巨大的落差,为了纠正警方对自己错误的理解,凶手会用杀戮来证明自我。”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不在专访中直接称凶手是光明天使?”

“我们不能让凶手在心理上有任何优越感,承认凶手是光明天使无疑会让其认为自己的行为得到了回报。”

陆雨晴恍然大悟点点头:“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第二点,戚微微什么都可以问,我一定知无不言,但她必须保证专访文章中不能更改、删减和替换我的原话,一个字都不允许。”

“这个没问题,我会提前对她将清楚,可你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要给血月设一个陷阱。”我意味深长说。

“靠一篇专访会让血月上钩吗?”

“那就看放在这个陷阱上的诱饵是什么了。”我神情凝重看向陆雨晴。“第三点,专访的稿件必须配上我的照片。”

“你打算当诱饵?!”陆雨晴反应过来。

“最好的诱饵是那个现在还在精神病院的人。”我想到了景承,这些年习惯了在他的协助下破案,没有他总感觉对付这些怪物很吃力。“我爸的侧写分析中指出血月的智商很高,所以这个陷阱设置一定要很精妙,陷阱周围的铁丝网必须被掩饰,因此我需要一个权威人士来佐证我对血月的分析。”

“你打算找谁?”

“乔明川,他是当年血月凶案中的法医,他的话有说服力。”

“乔老那边我来联系。”

“专访的事除了我们之外不要对任何人说,血月的身份扑朔迷离,很有可能就隐藏在我们身边,现在我们不能相信任何人。”

“我,我有没有必要去一趟精神病院?”

“你想去见景承?”

“我打算把血月的案件资料让景承看看,或许他能为我们提供一下有价值的建议帮助。”陆雨晴点点头。

“我们在和恶魔交战,从我知道凯撒这个名字到现在已经快十年了,我们嬴过吗?”我一本正经问。

陆雨晴是很理性的人,很无奈的摇头。

“是的,没有赢过,追捕凯撒这么多年唯一的进展就是确定了他的性别,事实上我们一直在对付的只是被凯撒蛊惑的门徒而已,恶魔不除将会有更多的堕天使出现,我们永远也没机会结束这场战争。”我揉了揉太阳穴心力憔悴说。“景承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他是唯一能带领我们找到恶魔的那个人,他需要时间心无旁骛的甄别恶魔,所以我们不能去打扰他。”

第二十三章 混淆视听

我读了几篇戚微微写的专栏稿后就知道她是我最需要的人,并不是她写的有多好,从稿件的字里行间就能看出她是一个精明的女人,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和如何去得到自己想要的。

纪实稿件要求的严谨和客观我在她的文章中出现的很少,我看到的只有为抓住读者猎奇心而故意模糊案件真实过程的故事,她夸大的案件的曲折和精彩,或许就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她的专栏读者群庞大。

而这一次专访我要的就是一个可以帮我制造话题的人。

至于乔明川他很乐意参加专访,毕竟这起案子在当年轰动一时,每一个人都希望和别人分享自己的成就和荣耀,而血月凶案被列为机密后乔明川一直没有机会一吐而快。

“乔老,很荣幸您能接受专访。”戚微微在寒暄后步入主题。“我看过警方提供的案件资料,这起连环凶案距今已有十几年,您当初亲自参与了案件的尸检工作,能不能透露一下,是什么原因让警方没有公布这起案件?”

乔明川作为这次专访的主角,事先我把要注意的环节都提前告之。

“凶案的性质以及对后续同类案件的影响等等很多方面,会决定案件的公布与否,这起凶案没有公布的主要原因是,警方在调查的过程中掌握了凶手行凶的特点以及手法,这对于日后侦破同类案件有很大的帮助,如果公布调查结果势必会泄露警方侦破方法,所以高层决定将凶案档案封承。”

乔明川的回答中规中矩,我想这是严烈给出的解释,至今乔明川并不知道血月依旧逍遥法外的事实。

“秦队,您有什么补充吗?”戚微微显然并不满意这样的答复,她需要的是能引发读者好奇的爆点,而乔明川的回答模棱两可太官方正式,所以我才她试图从我口中挖掘到感兴趣的内容。

“警方公布凶案调查结果最主要的原因是为民众负责,同时呢还有一个警示和震慑的作用,让民众通过凶案的发生始末吸取经验教训,从而在自己的生活中去规避危险,并且威慑那些蠢蠢欲动的犯罪分子,让这些人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但警方每年侦破的案件不计其数,不可能每一件都公布,因此会通过筛选挑选一些具有代表性的个案。”我坐在旁边沉稳回答。“但这起十几年前的旧案只是普通的连环凶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案件资料中显示凶手一共谋杀了十七名受害者,难道这还不特别?”戚微微继续问。

“多少名受害者只能决定案件的性质,但并不能代表案件的特殊性,如果非要去比较,同时期的宿门纵火案,受害者人数远远超过十七人,岂不是更值得去关注。”

“警方对凶手的定性是连环杀人狂,据我所知此类凶手都有自己特有的标签,比如著名的开膛手杰克、蓝胡子、黄道十二宫等等,这类凶手都有鲜明的特点,那么在这起凶案中,警方有对凶手非官方的称呼吗?”戚微微换了一个话题。

“你所指的这些称呼都是民众根据案件特点为凶手定义的绰号,事实上警方是不会这样去定义凶手。”乔明川回答很得体,之前我就告诉过他,不能透露血月这个名字。

“我是问私下,在办案过程中警员私下会不会去定义凶手?”

“会。”我点点头。

戚微微目光立刻移到我身上:“能向读者透露一下吗?”

“凶手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在作案时如同行为失控的疯子,我们私下会把他叫成怪物。”我饶有兴致对戚微微故作神秘。“凶手有身体缺陷,是一个性(和谐)无能的怪物。”

“哦。”戚微微显然对这个话题尤为感兴趣,在任何时候性总是能引发所有人的共鸣,但凡因为性而涉及到的凶案也是民众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能不能详细阐述一下?”

“我对受害者尸检的过程中的确发现有女性死者被性(和谐)侵过,但凶手带有明显的行为目的,并非和性有关,受害者是一名处女,凶手在行凶前对其性(和谐)侵是完成仪式。”乔明川一边说一边看了我一眼,显然他是在认为我所说严重与案情不符。

“仪式?”

“尸检只发现留在女性受害者体内的前列腺液,但却没有检测到精(和谐)液,而且所有受害女性中只有一名处女被性(和谐)侵,因此警方推测这个怪物有某种性(和谐)功能障碍,选择处女是占有的行为,说明在现实中这个怪物极其自卑。”

咳、咳……

乔明川在用咳嗽委婉的提醒我,他应该是发现我说阐述的观点与事实不符。

“凶手是不是患有性(和谐)功能障碍还有待商榷,关于性(和谐)侵这一点源于罗马法典的规定,处女是不能被处以极刑,所以行凶在行凶前才会先对其性(和谐)侵,从而完成法典的规定。”乔明川试图把话题带入正轨。

“为什么因为自卑而性(和谐)侵一名处女呢?”戚微微的关注力全在我身上,这也是我很满意让她来做专访的原因,她靠猎奇的暴点来吸引读者眼前,对于案件的真实性却并不在意。

“怪物,变态怪物的思维和正常人是完全不一样的。”我一直反复在强调怪物这个词,并且潜移默化向她灌输这个怪物的轮廓,我猜戚微微一定会很喜欢怪物这个词,因为用在采访稿中远比凶手这个词更吸引读者。

“有什么不一样?”

“精神变态的怪物会还在乎自我的存在感,会比正常人更加在意容貌,这个怪物选择性(和谐)侵一名处女,这是很典型的占有欲行为,说明在现实生活中怪物很难建立正常的人际关系和社交网,我推测怪物的相貌一定很丑陋,因此无法得到女性的青睐,同时可能患有性(和谐)功能障碍疾病,造成了怪物的极度自卑,所以才会在行凶时发泄。”

“性(和谐)无能的怪物……”戚微微笑了笑,显然她已经找到满意的凶杀绰号。

乔明川还在用充满震惊的眼神看我,我猜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我不但喧宾夺主而且还在混淆视听。

“这个怪物行凶的动机是什么?”戚微微似乎已经习惯了用怪物这个词去替代凶手二字。

“凶手的动机不明,警方推测凶手是随机选择目标,并且进行跟踪尾随,属于典型的刺客型罪犯。”乔明川神情严肃。

“秦队,您对此有什么高见?”对于官方正式的回答相信已经已经提不起戚微微的兴趣。

“刺客型罪犯又被称之为潜行者,而尾随受害者这种行为本身就能反应出这个怪物的不自信,胆怯、软弱习惯被支配,我分析这源于怪物的家庭背景,所以怪物才通过行凶来获取所谓的力量让自己强大,但事实上这个怪物在现实中只是一怯懦的胆小鬼。”

“对于凶案的调查分析中并没有发现与凶手家庭背景有明显的关联。”乔明川有些听不下去。

“秦队的意思是说,怪物的心理和行为是受到家庭关系的影响?”戚微微显然已经完全忽略了乔明川的意见,精明的女人总是知道自己要什么和如何去得到,现在她很明白,自己想要得到的精彩内容都在我的身上。

“精神变态所展现出来的行为大多都是一种投射幻想,是为了弥补自己缺失的情感和扭曲的心理,从而修复自卑和建立某种安全的依赖关系,案件中这个怪物尤为明显,不但是个疯子而且性意识扭曲,我怀疑怪物在早期就表现出侵略性和占有欲,也许怪物的家庭本身就如此,在我看来这个怪物恶毒、丑陋和肮脏……”我一本正经对戚微微说。“归根结底我们所看到的就是一个变态的禽兽。”

“精辟,相当精辟,还有吗?”戚微微激动不已。

“这个怪物对女性而且是处女受害者性(和谐)侵,这种行为是对母亲形象的摧毁,怪物仇恨自己的母亲从而将这种仇恨延伸到其他女性身上,我推测这个怪物来自一个乱(和谐)伦的家庭。”

我想如果不是乔明川坐在轮椅上,他一刻也不想再参与这次专访,因为在血月凶案中他签下保密条约,所以他不能在戚微微面前说出真相,后面的专访乔明川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气愤,我反客为主完全主宰了专访的过程。

专访结束后我送走了兴奋激动的戚微微还有隐忍不发的乔明川。

“你在干什么?”陆雨晴关上门吃惊问。

“专访啊。”

“你对血月的解读全都在歪曲事实,你没看见乔老刚才走的时候,脸铁青的吓人。”

“我让乔老来最主要的目的是希望他的名字能出现在戚微微的专栏稿件中,我需要一个权威人士来佐证我说的话。”我笑了笑回答。“乔老已经发挥了他的作用。”

“可你告诉戚微微的那些事都是不成立的。”

“谁知道呢?”我反问。“她想要一个精彩的故事,我投其所好给了她,至于这个故事里面有多少真实,相信她不会在意,读者也不会在意,他们需要的只是饭后茶余的谈资,真正知道事实的只有我们和血月。”

“你,你是故意让血月……”陆雨晴一怔瞪大眼睛。“你故意否定了血月的行为,血月所在乎的一切都被你抹杀,并且通过这篇专访对血月进行诋毁和丑化,你,你想激怒血月!”

“再精妙的陷阱也需要诱饵,刚才我对戚微微说的那些就是最适合血月的诱饵。”

“你把自己当成了诱饵。”陆雨晴神情慌乱。“你试图去激怒血月,并且还给了血月杀你的理由。”

我没有否认陆雨晴的话,事实上那正是我期望的结果:“如果血月下一个目标就是我,那么我们就掌握了主动。”

第二十四章 家破人亡

苏锦那边传来好消息,在对陆黎川客户的调查中有了重大突破,其中一位客户认出了那张照片中拍摄的地点。

翠湖山庄。

在二十多年前这里已经是高端顶级别墅区,那时这里的房价就已经高的吓人,能在这里置业够房的人非富即贵。

我们要见的人叫罗昌平,拥有一家规模庞大的医疗设备进出口公司,苏锦向他出示那张照片,罗昌平很快就辨认出来并且把我们带到别墅后院,在那里我们见到照片中的场景,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现场环境改变了不少,但那把长椅还在原来的位置。

“认识照片上这个人吗?”我问。

罗昌平戴上老花镜凝看了片刻后点头:“认识。”

“你对这个人有什么印象吗?”

“印象?不,不就是一个小丑吗,所有的小丑都这个样子,能有什么印象?”罗昌平很诧异看着我们。

小丑的服装和妆容都很夸张,可偏偏从来不会有人去在意,小丑变成欢乐和搞笑的抽象代名词,而很少有人会去留意扮演小丑的那个人。

罗昌平也一样,他看见的只是一个小丑。

“你见过装扮这个小丑的人吗?”苏锦重新问。

“这个还真没注意。”罗昌平取消眼镜打量我们。“为什么突然问我关于小丑的事?”

“目前有一桩凶案,凶手就是根据这张照片布置的凶案现场,警方推测凶手的目的是让我们找到照片拍摄的地点。”我简明扼要对罗昌平说。“照片拍摄于二十三年前,背景就是你家的后院,请你回想一下当时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