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您认为撒旦是英雄?!”我感觉今天找错了人,章顾贤的三观有问题。

“撒旦一词在希伯来语中本意就是对抗和抵御。”章顾贤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他似乎看出我对其言论的质疑。“你是警察,无神论的坚定拥护者,你泾渭分明的区分善恶和黑白,撒旦在你心里根深蒂固代表邪恶,所以你不会认同撒旦是英雄,你知道恩格斯吗?”

我一怔,对章顾同突如其来的提问没反应过来,过了片刻才点点头。

“他是你信仰的奠基人,可我要告诉你的是,坚信撒旦是英雄的就有恩格斯。”

“……”我们张大嘴吃惊的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仅仅是恩格斯,还有很多耳熟能详的名人,比如写下失乐园的弥尔顿以及雪莱和拜伦还有济慈,这些人都坚定不移赞扬过撒旦,认为其道德形象要远远高于天主,恩格斯甚至把撒旦比作对抗宙斯专制的普罗米修斯。”章顾贤如数家珍对我们说。“人对神是充满敬畏的,因为神权具有绝对的权威性和强大不可撼动的力量,从某种程度上分析,神权和强权其实是一个意思,而撒旦所做的事是为了推翻强权和反抗权威,这是一场革命,低端阶层向高端阶层发起的反抗革命。”

听到这里我们大为震惊,雪莱和拜伦我是知道的,因为他们的诗都在之前凯撒凶案中出现过,以前我以为那仅仅是凶手留给我们的线索,万万没想到还有更深的含义。

景承应该早就知道章顾贤告诉我们的这些事,可他从未对我们讲述过,景承在回避这个问题,因为他无法接受自己的敌人被誉为史诗英雄。

“撒旦因为被赋予了人性,所以撒旦不会如同神一样完美,而这正是撒旦真实的写照,亦如攻破特洛伊的战神阿喀琉斯,他同样也被誉为英雄,人们只在传扬阿喀琉斯的英勇无畏和所向披靡,但却忽略了他的杀戮,他攻破了特洛伊造成十几万人被屠戮殆尽,所以任何英雄都具有两面性,撒旦同样也有,他能蛊惑人丧失追求正义与良善的能力,因此撒旦的另一面充满邪恶。”章顾贤短暂的停顿后说。“所以在研究西方文学史的专家对撒旦有另一种称呼,恶之魅影。”

没想到短短几行诗句让我们对撒旦有了重新的认识。

“您的意思是说,凶手留下诗句是为什么让我们了解撒旦?”苏锦问。

“凶手通过诗句在阐述自己的观点,首先,诗句出自于失乐园的第一卷,而在这卷中最让人记忆深刻的是撒旦的哭泣。”

他三次试图开口,三次鄙夷,但眼泪如天使的哭泣,夺眶而出,交织着叹息的话语终于脱口而出……

章顾贤在我们面前倒背如流,然后继续对我们说。

“撒旦的哭泣源于其复杂的情感,他崇尚暴力和毁灭因为承受过痛苦的煎熬,我猜凶手用此来映射自己的遭遇。”

诗句应该是凯撒授意血月留下的,如果章顾贤分析正确,那么说明凯撒曾经有一段极其痛苦的过去,他试图在让我们去找寻这段过去的始末。

“第二点,这一卷这中撒旦为了推翻神权,可以独自千难万险穿越混沌;可以忍受各种屈辱,耐心寻找机会,诗句中展现了撒旦尊严、勇气、不屈和雄辩以及坚韧的性格特点。”章顾贤深吸一口烟说。“你们面对的是一名具有古典英雄式人格魅力的凶手,这不是一般凶犯最能具备的特质。”

我越来越赞同章顾贤的分析,他所描述的人不就是我们一直追捕的凯撒,在凯撒强大的精神控制力以及令怪物着迷的人格魅力诱惑下,才会有那么多怪物虔诚敬畏的追随其左右。

“最后一点。”章顾贤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凶手之所以选用失乐园中的诗句,最大的原因在于这被史诗的结局。”

“结局?”

“相信在你们接触到的书籍和典故中,无论撒旦如何的强大,但因为撒旦代表邪恶,最终会被正义的天主所打败,也印证了邪不胜正这句话,但是,但是失乐园却留下了截然相反的结局,撒旦最终获得了胜利。”章顾贤凝视着我们说。“凶手是想要告诉你们,无论结局如何最终胜利都不属于你们,这是凶手赤裸裸的挑衅。”

向章顾贤告辞后,回去的路上我们三人都陷入沉默,在此之前我一直认为凯撒是心理变态扭曲的怪物,但从未去思考过凯撒是如何变成怪物,而景承也一直没有引导我去思考过。

我猜景承故意在回避这个问题,章顾贤能通过几行诗句找出凯撒想要表达的意思,那么景承恐怕早就知道,只不过在景承的心中凯撒的过去对于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景承只记住了凯撒留给他的痛苦,并且坚韧不屈等待想凯撒发起复仇。

景承同样具有复杂的情感,我亲眼见过他痛心疾首的哭泣以及尊严、勇气、不屈和雄辩以及坚韧的性格特点,我突然意识到景承同样也是一位充满悲情主义的古典式英雄。

我们一直被凯撒视为撒旦,可景承何尝不是另一个撒旦。

第三十一章 普罗米修斯

桑影同尸体发现已经有一个星期,和陆黎川凶案并案侦查至今没有任何进展,血月一如既往的滴水不漏,除了想让我们知道的线索外,根本没有留下丝毫破绽。

在办公室见到桑影同的父亲桑怀宗,因为桑影同和陆黎川两起凶案唯一的共同点都是一张二十多年前的照片,所以我们打算从桑怀宗的身上了解桑影同的过去。

“这张照片是谁拍摄的?”我指着照片问。

“是影同拍的。”桑怀宗或许是看见照片触景生情顿时老泪纵横。“当时她还只有十岁。”

虽然见惯了生离死别,长时间接触的都是死亡和血腥,渐渐已经让我神经变的亦如景承一样麻木,但桑怀宗的悲伤还是让我于心不忍,一直等到他情绪慢慢平复才重新问:“你当时也在场?”

“在,那个时候她妈妈还健在,我们家离海边不远,闲暇无事一家人都会去海边走走,我搞了一辈子摄影,影同这孩子在摄影方面很有天赋,她生日时我送给她一台索尼数码相机,她用相机拍摄了不少作品,这张照片就是其中之一。”桑怀宗点点头说。“这张照片还得过奖,影同将其命名为普罗米修斯。”

“普罗米修斯?”苏锦疑惑不解重新看了看照片。“为什么会起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有特殊的含义吗?”我突然紧张起来,因为章顾贤在提及撒旦的时候也用过这个名字。

“我也很好奇问过影同,但她说这个名字是另一个人取的。”

“另一个人?”我和苏锦对视。“谁?”

“我不认识,影同也不愿意告诉我们,说是她自己的秘密。”

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根本不可能取如此深奥的名字,而且我都怀疑当时的桑影同知不知道普罗米修斯是谁。

“照片的主题是什么?”我继续问。

“其实这是一张抽象派手法拍摄的照片,主题没有直接通过照片所呈现的内容来表达,而是从照片里缺失的东西来反应主题。”桑怀宗解释。

“缺失?照片里缺失了什么?”

“看到这个沙丘了吗?”桑怀宗指着礁石下面一堆沙土。“在这个地方原来是一座沙堡。”

我和苏锦顿时大吃一惊:“沙堡?”

桑怀宗点点头,我心里暗想桑影同的尸体就是在沙堡下面被发现,而她的四肢还被肢解作为支撑沙堡的主体,这些凶案细节我们并没有对外公布,包括桑怀宗也不知晓。

苏锦连忙拿出在桑影同家找到的沙堡照片:“是不是和这个一样的沙堡?”

桑怀宗看后很确定的点头。

我和苏锦再次对视,血月不但按照二十几年前的照片布置凶案现场,而且还再现了照片中消失的沙堡,难道桑影同的死和沙堡有什么关联。

“能不能给我们说说关于这个沙堡的事?”我指着照片问。

“我们家距离海边很近,影同经常会一个人去沙滩完,有时候也会带上工具去堆沙堡,但起初她和其他小孩堆的沙堡没什么区别,都是很简单的沙土造型,画上门窗之后就成了沙堡,可有一次我发现她堆出的沙堡不管是造型还是结构都像一件艺术品。”

“从什么时候开始?”

“八九岁的时候吧,具体时间已经记不得了,那绝对不是一个小孩能完成的杰作,我一直怀疑有人在教她,但我问过影同她却否认,不过,我感觉她对我隐瞒了什么。”桑怀宗说。

“你的意思是说,的的确确有人在教她堆沙堡?”

“我很了解自己的女儿,她从小就对美好的事物很向往,所以才会热衷于摄影,任何兴趣爱好都需要长时间的培养,但堆沙堡成为影同的爱好就像是突然出现的,我认为有人在引导她。”

“为什么你如此肯定?”苏锦追问。

“完成一座沙堡需要很长的时间,所以影同经常会整整一个下午呆在海边沙滩,而且还是同一个地方。”桑怀宗指着照片说。“就是这个地方,我问过她为什么要选在这里,影同回答我礁石能遮挡阳光,开始我还没在意,后来才发现影同选择的位置其实另有原因。”

“什么原因?”

“海水会随着潮汐变化,堆好的沙堡会因为涨潮的海水被吞噬,而我发现影同之所以爱好堆沙堡,并不是想欣赏竣工的作品,而是喜欢看着在海浪拍打下沙堡崩塌。”

“完成一座沙堡要付出很多心血和时间,就眼睁睁看着沙堡在海浪冲击中瞬间荡然无存?”苏锦瞪大眼睛表情疑惑不解。

“我曾经也向你们现在这样疑惑,因此我问影同为什么要这样做,她的回答让我更加吃惊。”

“她是怎样回答的?”

“沙堡在海浪面前脆弱的不堪一击,但并不代表沙堡会屈服,等待潮汐褪去,将会有另一座沙堡屹立在海边,静静等待下一次海浪的冲袭,虽然沙堡依旧会坍塌,但下一次出现的沙堡一定会被上一次更加雄伟壮观。”

“这,这是桑影同的回答?”我完全无法相信这些话出自于一个只有十岁女孩的口。

“这还不是全部。”

“还有其他的?”

桑怀宗像是陷入很久远的回忆,沉默了很久后告诉我们桑影同说的话。

沙堡在海浪面前是渺小的弱者,但并不代表弱者会向强权所屈服,亦如希腊神话中盗取神天火的普罗米修斯,神为了惩罚普罗米修斯,将他带到高加索山,用一条永远也挣不断的铁链把他缚在一个陡峭的悬崖上,让他永远不能入睡,疲惫的双膝也不能弯曲,在他起伏的胸脯上还钉着一颗金刚石的钉子,让其忍受着饥饿、风吹和日晒。

还有一只鹫鹰每天去啄食普罗米修斯的肝脏,白天肝脏被吃完,但在夜晚肝脏会重新长出来,普罗米修斯所承受的痛苦没有尽头,尽管如此,普罗米修斯还是没有屈服。

“一次次在海浪中被吞噬的沙堡在影同心中就是普罗米修斯,所以她才会用希腊神话中的英雄命名这张照片。”

听到这里我和苏锦更加震惊,我现在终于明白桑怀宗什么如此肯定有人在教桑影同,一个十岁女孩的阅历不足以让她有这么深刻的认识和眼界,能说出这番话的人一定与众不同。

那张之前在我看来普通寻常的照片,如今落在我眼里,我看到的却是希望,那捧不起眼的沙丘中蕴藏着下一次的崛起,这样的心境即便是现在的我恐怕都难以企及。

“桑影同当时只有十岁,却说出这番话,你就没有感觉到不寻常?”苏锦问。

“我当然觉察到,但我问过影同是谁教她的,可她不愿意告诉我,只说这是她和那个人的秘密。”桑怀宗对我们说。“最开始我还很好奇,会偷偷跟随她并且留意和影同有接触的人,但奇怪的是并没有大人和她交谈,顶多是好奇停留在影同身边注视她堆沙堡,不过我也没发现影同有什么变化,渐渐也就不再去过问。”

后面的交谈对案件没有任何帮助,在送桑怀宗出去的时候,我突然叫住他:“还有一件事请你好好回忆一下,桑影同堆沙堡的时候,身边除了围观的人之外还有谁?”

“没,没有谁啊。”桑怀宗回想了良久很肯定说。“就一群孩子会跟在影同身后。”

“孩子!”我猛然抬起头。“多大的孩子?”

“和影同一般大小的孩子,毕竟小孩看见沙堡都充满好奇。”

“有五岁左右的孩子吗?”我一脸严肃问。

“五岁……这,这个真记不起来,我都没有仔细去留意过。”桑怀影面色艰难不太确定。

我连忙拿出从陆昌平那里带回来的生日会合照:“你好好看看照片上的这些孩子,可有眼熟的或者你在海边见到过的?”

桑怀宗接过照片辨认了很久还是无法确定。

“你再好好看看,桑影同遇害的真相很有可能和照片中某个孩子有关。”我加重声音急切说。

“二十多年前的事,我根本记不起那些孩子长什么样子。”桑怀宗重新看了很久还是摇头,并且诧异问。“这些孩子都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和影同遇害有关?”

“的确有一个人在教桑影同堆沙堡,并且告诉了她普罗米修斯的故事,你之所以没找到这个人,因为你眼里只关注了与桑影同有接触的大人,而这个人却是一个孩子,一直都在桑影同的身边,惯性思维让你没想到孩子能说出那番话,所以你永远也看不到那个孩子。”

“难道教桑影同堆沙堡以及告诉她普罗米修斯的人就是拆穿陆黎川伪装的那个五岁男孩?!”苏锦恍然大悟。

第三十二章 猎物的踪迹

陆黎川和桑影同两起命案唯一的关联就是那个五岁的孩子,血月试图通过留下的线索想要指引我们发现的也是这个孩子。

我把两张照片摆放在一起对苏锦说:“陆黎川的照片中,这个孩子就站在他的对面,而在桑影同拍摄的照片里,那个孩子就在她旁边。”

“可,可问题是桑影同拍摄照片时才十岁,按照时间推算,那个男孩当时只有三岁。”苏锦表情透着疑惑。“沙堡以及普罗米修斯的故事还有其中蕴含的深意,这些是一个三岁孩子会的?”

“一个正常的孩子当然不会,但你认为能轻而易举看透陆黎川伪装的孩子是正常的吗?”我反问。

“你意思是说这个孩子有问题?”

“至少普通的小孩截然不同,他的思维和逻辑还有想法明显已经超过了同龄人,甚至接近一个成年人的思想。”

“最奇怪的是我们在陆昌平提供的生日会合照中找不到这名男孩,警员已经对上面所有孩子进行了调查,结果显示都不符合张善文的描述。”苏锦一筹莫展说。“如果是受邀参加生日会的孩子,为什么没有出现在合照中呢?”

“我们在找一个幽灵,一个不愿意被人发现的幽灵。”我指着桑影同拍摄的照片说。“沙堡是这个小孩教她的,但桑影同却没有告诉桑怀宗,一般情况下孩子都会把喜悦与大人分享,桑影同却选择保守秘密,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孩子告诉过她,不要向任何人提及自己,否则他不会再出现在桑影同身边。”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知道。”我摇摇头在办公室来回走动。

“我有一个假设。”苏锦说。

“说来听听。”

“这个孩子是连接两起凶案的关键,而血月自诩为光明天使,她行凶是为了惩罚和审判,血月故意让我们发现这名孩子,你说会不会血月的行凶动机就和这孩子有关?”

“这个孩子到现在也有二十八岁了,当年见过孩子的人都记不得他的样子,现在就更没人知道。”

“如果这个孩子没有活到现在呢?”

“你,你什么意思?”我大吃一惊。

“血月杀掉陆黎川和桑影同,命案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在他们身边都出现过的这个孩子,你说有没有可能陆黎川和桑影同对孩子做过什么……”

“伤害?你是想说他们伤害过这个孩子?!”

“很有这个可能,所以血月才会向我们透露这名不为人知的孩子,目的就是想让我们获悉某件事的始末,而这件事应该就和这名孩子有关,至于陆黎川和桑影同应该都参与了这件事。”

“你的假设用在陆黎川身上还有说服力,可桑影同当时只有十岁,你认为她会去伤害比自己小的孩子吗?”我摇摇头并不赞同苏锦的推测。“何况桑影同所展现出来的行为和心理都表面她不具备攻击性和侵略性,一个无时无刻在发现生活美好瞬间人的眼里是看不到阴暗的。”

“那,那这个男孩在两起命案中到底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存在?”

“你的假设我虽然不认同,但却提醒了我。”我若有所思说。

“你想到什么?”

“刚好和你相反。”

“相反?”

“出现在桑影同和陆黎川身边的这个孩子,具有超过常人的洞察力,他的思维和眼界还有想法甚至超过绝大多数大人,归根结底这名孩子不正常,而且他还试图隐瞒自己的身份和样子,说明他接触陆黎川和桑影同是有企图的。”我慢慢停下脚步目光深邃看向苏锦。“如果桑影同和路黎川没有伤害过他,相反是孩子伤害他们呢?”

“孩子伤害桑影同和陆黎川?!”

“不,不是孩子,当年的孩子现在已经二十八岁。”我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长说。“血月并不是一个人。”

“你,你是说当年的那个男孩就是血月凶案中的男人!”苏锦大吃一惊。

“这就能解释清楚,为什么血月会选择对陆黎川和桑影同这两个并没有交集的人动手。”

“目的和动机呢?”苏锦问。

“这个我暂时还没想到,不过关于推测仅仅是我的猜想,需要找到实际的证据来证明。”

“证明什么?”陆雨晴刚好走进来。

“正等你来呢。”我看向陆雨晴问。“桑影同的尸检结束了吗?”

“结束了。”

“还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陆雨晴失望的摇摇头。

“鉴证科呢?”我目光凝重继续问。“在凶案现场提取到的证物上化验有发现吗?”

“没有指纹也没有dna残留,我刚从鉴证科回来,孟沉说他就没见过这样干净的凶案现场,凶手似乎很有经验,规避了所有可能会遗留下线索的疏忽。”陆雨晴叹口气。

“这不对啊。”我眉头紧皱。“血月不可能不留下线索。”

“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这几天一直在鉴证科那边跟进,但很奇怪不管是桑影同的尸体还是凶案现场,都没有发现血月故意留下的线索。”

“血月行凶有明显的延续性,她如果在引导我们去发现什么的话,势必会留下线索让我们追查,我不认为血月重新公开犯案只会对陆黎川和桑影同下手。”我说。

“在桑影同指甲中发现的山沙有分析过吗?”苏锦问。

陆雨晴点点头:“这一点我也想到了,可山沙的成分和普通,在任何地方都能找到,所以没有特指性。”

“关键应该在血月留下的《失乐园》诗句中。”我说。

“章教授向我们解释过诗句的含义,似乎和案件本身并没有关联。”苏锦疑惑不解说。“难道血月是想我们了解凯撒的过去?”

“是啊,我们一直认为凯撒就是撒旦邪恶的化身,但从来没有去想过,凯撒是如何出现并且转变成恶魔的。”陆雨晴点点头。

“不是我们没有想过,是景承从来没有引导我们去想过。”我叹息一声说。“这或许是景承对我们唯一的隐瞒。”

“你是说景承知道凯撒的过去?!”她们大吃一惊。

“应该不会知道,但章顾贤都能从诗句里分析出血月的诉求,那么对凯撒最为了解的景承又岂能不知道,他早就意识到凯撒的出现并非是突发的,凯撒应该经历过某些事才促使其以恶魔的形象出现。”我揉了揉太阳穴。“景承不愿意去了解凯撒的过去,他也不希望我们去了解。”

“为什么?”

“我们一直错误的理解了凯撒这个名字的含义,并不是代表权力和力量,真正折射的是撒旦,是那个在失乐园中不畏强权奋起反抗的英雄,景承不愿意让我们知道这一点,如果凯撒是英雄,那么我们就成为英雄的对立面。”我深吸一口气。“不过这些只有等到再见到景承时才能证实。”

“也不知道景承那边怎么样了?”陆雨晴声音充满了思念。

“先别说景承的事了,专访稿发出去很久了,而且读者对于这篇罪案纪实反响很大,血月应该已经看到专访的内容,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呢?”苏锦一脸茫然说。“血月难道不打算再提出契约?”

“会的,一定会的,只不过血月手里还没有足够让我们屈服的筹码。”我斩钉切铁说。

“筹码?”

“血月制造的杀戮越多契约的分量也就越重,十几年前血月用十七条人命让严烈妥协,如今才发生两起凶案。”我慢慢点点头。“血月从桑影同身上拿走了眼镜,说明还会有凶案发生,从目前已经发生的两起命案看,血月明显在向我们传递某种信息,所以血月一定会留下线索才对,为什么找不到呢?”

“这几天我还做了一件事,我把所说参与过这两起凶案侦破的警员档案全核查了一遍,可结果却显示,这些警员都不可能在案发时间出现在凶案现场。”陆雨晴一脸认真说。“我们推测血月极有可能是一名警察,但这名警察并非是我们身边的人。”

“严处长用了十几年时间都没有甄别出血月的身份,可见血月隐藏的极深,而且血月是两名凶犯,其中一名是一个男人,如果我假设成立的话,这个男人就是当年的孩子,从孩子的言谈和思维不难看出他的智商超乎常人,我们能想到的这个男人一定也能想到。”我重新坐下来深思熟虑说。“所以我认为在关于血月警察身份上就不用再浪费时间。”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陆雨晴神情焦虑。“赫部长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血月还在持续犯案,可我们对其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留在局里重新对桑影同进行尸检,并且密切关注鉴证科那边的进展,对所有从凶案现场采集到的证物务必仔细检测,我们所知道的都是血月想让我们知道的,没有发现只说明我们忽略了细节。”我表情严肃说。“我和苏锦再去见见张善文。”

“见她干什么?”陆雨晴问。

我把自己的猜想告诉了陆雨晴:“她是唯一见过那个孩子的人,我想从她身上多了解些情况。”

第三十三章 黑色的泪

张善文的憔悴和迟暮写满她整张脸,我看到的只有无法遗忘的哀伤。

“抓到凶手了吗?”张善文的声音低沉。

“警方正在全力追捕,相信很快就能把凶手绳之于法。”

我的回答换来张善文失望的叹息。

“既然没有抓到凶手,还让我来警局干什么?”

“关于你上次提到的那个孩子。”我倒了一杯水送到她面前。“我们还想了解一些关于他的情况。”

“我真记不起来那个孩子的样子,二十多年的事,他即便现在站在我面前我也认不出他。”张善文说。

“我们不是想让你回想孩子的样……”

“你认不出那个孩子……”我猛然抬起头打断苏锦,目不转睛注视张善文。“难道这就是你还活着的原因!”

“什么?!”苏锦大吃一惊。

“我,我还活着的也原因?”张善文一脸茫然。

“陆黎川和桑影同的凶案中唯一共同点就是那个从未露面的孩子,如果长大成人的孩子就是凶手之一,那么动机又是什么?”我没有理会张善文,喃喃自语说。“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们都认识这个孩子。”

“这说不通啊,那个孩子现在二十八岁,这么多年时间他会认识很多人,按照你的逻辑岂不是只要认识他的人都要死?”苏锦摇头质疑,指着张善文说。“她现在还好好的活着就是推翻你假设最好的证据。”

“认识这个词是双向的。”我一边思索一边回答。

“双向?”

我连忙拿出和凶案有关的两张照片:“明明当时在现场的孩子却如同幽灵般消失,说明这个孩子并不愿意别人知道他的存在,甚至还专门叮嘱桑影同,不让她告诉父母。”

“那个孩子和桑影同接触的时候只有三岁,为什么会刻意掩饰自己的身份?”苏锦不解问。

“他不想别人记住自己!”我嘴角慢慢上翘,像发现猎物踪迹的猎人。“认识是双向的,他认识别人,并不代表别人也认识他,何况一个时刻都在掩饰自己存在的人,很难会被其他人留意到。”

“陆黎川和桑影同是因为认出了那个孩子?!”苏锦反应过来。

“陆黎川一直小心翼翼躲在自己的小丑世界中,他的自卑和怯懦曾经让那个孩子轻而易举的看透,所以陆黎川一定对那个人刻骨铭心,而桑影同从儿时的伙伴身上获得启迪,对其的印象必定深刻,他们都因为不同的原因记住了那个孩子,而这段记忆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淡化。”我点点头说。“二十几年后他们都认出了他。”

“所以他们才会被杀掉。”苏锦张大嘴恍然大悟,目光落在张善文的身上。“你还活着就是因为你已经认不出那个孩子。”

“你,你们这样说倒是让我想起些事。”张善文听到我与苏锦的交谈后脸色惶恐。

“什么事?”

“关于那个孩子的,就和你们说的一样。”

“一样?!”

“黎川的演出很受小孩子的欢迎,他们总是欢天喜地围在黎川的身边,争抢着玩具和糖果,但那个孩子却不一样……”张善文一边回忆一边说。“我起初并没有留意到他,事实上他在一群欢乐的孩子中根本不会引人注意。”

张善文向我们讲述关于那个孩子的事,陆黎川用气球编织成各种玩具分发给参加生日会的孩子,因为气球用完让她去拿,在后院她看见了那个孩子,一个人坐在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如同不是张善文走过去,那孩子安静的如同一尊雕像。

“起初我以为他是腼腆,就拿着一个气球玩具递给他,我跟随黎川演出见过各种各样的孩子,有聪明听话的也有乖巧懂事的,当然也有调皮任性的,但在糖果和玩具面前这些孩子的表现都一样,充满了喜悦和开心,那那个孩子不是,他的目光很冷漠,像是在排斥一切试图靠近他的人,他从我手里接过了玩具,但却没有任何言语,又埋头看着手里的书。”

“看书?什么书?”

“不认识。”张善文的回答应该是书名或者不记得才对,她却用了不认识,我和苏锦疑惑不解,她应该是看出我们的诧异。“是一本英文书。”

我和苏锦再次愣住,那个孩子当时只有五岁,却在阅读一本没有翻译的英文书,我在脑海中根据张善文的描述去勾画当时的场景。

热闹非凡的生日会上洋溢着喜悦和快乐,阳光照射在后院中,所有人都没有留意到角落阴影中安静的看着一本英文书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