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那个画面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和不寻常。

“后来呢?”苏锦继续问。

“后来我又回去协助黎川演出,很快我就遗忘了那个孩子,好像他根本没出现过。”张善文看向我说。“你说的没错,那个孩子即便在人群之中也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所以我完全记不起他长什么样,但我记得他的眼神,冰冷如同一把锋利刀,再多的欢乐在那个孩子的注视中也会被切割的支离破碎,而且,而且他是当时唯一一个没有笑的人,自始至终那个孩子都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除了这些之外,你还注意到那个孩子其他事吗?”

“我回去后仔细回想了很久才记起一件事,上次忘了告诉你们。”

“你想到什么?”

“那个孩子拿着我给他的玩具走到黎川面前,连同玩具一起递给黎川的还有那张扑克牌,他问黎川是否快乐以及解释扑克牌的含义后还问了黎川一个问题。”

“问的是什么?”

“你知道小丑妆的含义吗?”张善文回答。“这是那个孩子的原话。”

我和苏锦对视一眼:“小丑妆还有含义?”

“我之前也不知道,直到那个孩子说出来以后我才明白小丑妆的含义。”

“是什……”我刚开口手机传来短信提示音,低头一看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像是某处住址,我回拨过去却无人接听,我收起手机没太在意继续问。“是什么?”

“谁都知道小丑有红红的鼻子,夸张大笑的嘴唇还有惨白的脸,和一身五颜六色的奇异服装。”

“是啊,小丑妆就是这样,难道还有其他的?”

“有,那个孩子告诉黎川,在小丑左边眼角下还有一滴黑色的泪。”

“黑色的泪?”苏锦眉头微微皱起。

我也感觉很诧异,可心里却老是想着刚才的短信,又重新回拨过去依旧没人接听。

“小丑是一种被别人取乐的职业,手舞足蹈展示的只有自己的傻和愚笨,每个人的眼里只看见了小丑的滑稽和丑态,还有小丑刻意弯弯大笑的嘴唇,但没有人注意到那一滴黑色的泪,没人注意!”

“小丑的世界总是分成两半,一半是快乐一半是忧伤,小丑眼角的那滴泪代表的应该就是忧伤吧。”苏锦说。

“黎川也是这样向那个孩子解释。”张善文缓缓说。“但那个孩子却摇头。”

“难道关于黑色的泪有其他含义?”我一边问一边心不在焉低头注视手机上那条短信,思索了片刻将短信发给陆雨晴,让她核查一下短信上住址的确切位置,然后抱歉的继续问。“那个孩子是怎么说的?”

“他告诉黎川,所有人之所以喜欢小丑并不是因为小丑的滑稽和丑态,而是人总是习惯把自己的欢乐加载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当所有人沉浸在欢乐中时,却忽略了自己被一个原本悲伤的角色在愚弄,可人都是自负的,自负到忘记自己其实就是另一个小丑,小丑眼中的小丑。”

听到这里我和苏锦不约而同震惊的张开嘴,因为那孩子对小丑的诠释,也因为说这番话的是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

所有人的自负都认为自己是正确的,所以看不见小丑的用来警世的眼泪,其实上最清醒的就是小丑,而那些笑着别人的人才是真正的小丑。

他们在智者面前失控,把自己的情绪交给别人控制,还毫无感觉,不知道自己被愚弄。

“那个孩子指着自己的眼角告诉黎川,他和所有人都一样,一样看不到小丑那滴黑色的泪,事实上真正的小丑是清醒和警觉的智者,但并不是黎川。”

“是那个孩子!”我深吸一口气。“那个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孩子!他,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我完全不敢相信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能如此大彻大悟,他的思想和他的年纪完全不相符,如今这个孩子已经变成血月,我这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对手。

“你发地址给我干什么?”陆雨晴敲门进来,拿着手机诧异问。

“查到短信上地址的位置吗?”我努力让自己情绪平复。

“查这个地址干什么?”陆雨晴更加茫然。“不用查啊,我去过你发给我的地址。”

“你去过?”我隐约感觉到不对劲。“是什么地方?”

“戚微微的家啊,怎么了?”

……

第三十四章 赎罪

我已经意识到那条短信是谁发来的,等我们带着警员冲进戚微微家时,首先闻到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阳光被厚厚的窗帘隔绝,房间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我摸索着打开灯却没有看见狼藉的凶案现场,房间出奇的整洁干净。

有摇曳的火光从紧闭的卧室门缝中忽明忽暗,等我小心翼翼推开卧室的门,惊恐万分的愣在原地,床边是一圈环形的蜡烛,烛光照亮了惨白床单上触目惊心的血红,如同扩散的墨汁般幻化出一朵诡异的花朵,而戚微微就躺在那朵花蕊之中。

她的双手平展被钉在床上,伸直的双腿同样也被钉上了钉子,整个人看上去像一个倒立的十字架。

倒十字,恶魔的标志!

我看不到戚微微的脸,被厚厚的纱布所包裹像一具木乃伊,浸透出来的鲜血在纱布山勾画出五官的位置,仿佛一张阴森恐怖的脸。

我知道那篇专访稿件的内容会激怒血月,我一直在等待血月的契约,等怎么也没想到等来的会是这样的结果,陆雨晴走到床边时,忽然床上的人发出一声嘶哑模糊的呻吟,紧接着身体动弹一下呻吟愈发的痛苦。

我大吃一惊,戚微微竟然还活着,陆雨晴连忙让警员协助取走钉住戚微微四肢的钉子,立刻将她送往医院抢救,这时我发现床对面有一台放在支架上的摄影机。

录制的提示灯一直在闪烁,我意识到那条短信引我们来这里的原因,我让其他警员暂时先离开现场,等只剩下我和苏锦还有陆雨晴后,我们围在摄影机前按下播放键。

画面中戚微微依旧躺在那张床上,不过还没有被钉成倒十字,她好像刚刚从睡梦中醒来,她的手环抱身体似乎单薄的睡衣有些冷,她想从床上起来尝试了几次后我感觉她好像没有气力,这时一个人影慢慢出现在画面中,白色的衣服和白色的面罩,只能看见一双被阴暗遮蔽的眼睛,我想起刘煜胆战心惊向我们描述的血月,和视频中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戚微微见到血月时惊慌失措的大叫,相信任何人从睡梦中醒来,见到一个陌生人站在床边都会是这样的反应。

血月并没有阻止她,始终静静站在床边凝视戚微微,直至她发现自己的喊叫无济于事才在惊恐中慢慢闭上嘴。

“你应该很冷。”

我第一次听到血月说话的声音,但完全分辨不出那声音是男还是女,血月从旁边衣柜中拿出毯子给戚微微盖在身上,动作缓慢而温柔,可血月的举动落在戚微微的眼里无疑让她更加惶恐。

“你,你想干什么?”戚微微怯生生问。

血月没有回答,而是从容不迫围绕着床边开始点蜡烛,房间被布置的像邪典中的祭坛。

“赎罪。”血月在点完蜡烛后坐到床边,声音很平静。“我想帮你赎罪。”

“你,你,你是谁?”戚微微因为害怕一边流泪一边问。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血月的表现和我想象中诧异很大,血月并没有展现出暴戾的攻击性,反而异常的淡定,把一张报纸放在戚微微身边。“在你的笔下我是禽兽、疯子、变态还有性无能的杀人狂。”

戚微微瞪大眼睛,惊恐的望着床边的人,她应该已经意识到危险,并且拼命的想要逃离,但她的挣扎却只是徒劳,视频画面中戚微微的身体好像根本无力动弹。

“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吗?”血月问。

“不,不知道。”戚微微一边哭泣一边回答。“不过我可以去理解,并且让我的读者也去理解,只要你不伤害我。”

“你在害怕?”血月的声音透着蔑视,在戚微微面前摊开手,一条十字架项链垂落在戚微微眼前。“你是信徒或者说你信教?”

“我信教。”

“这么说你相信神的存在?”

戚微微不断蠕动嘴唇:“相,相信。”

“你现在有没有向你所信奉的神祈祷?”血月意味深长问。

戚微微点点头。

“人总是在害怕的时候才会记起信奉的神。”血月的声音透着蔑视,头埋在戚微微耳边。“你觉得,你的神现在会来拯救你吗?”

戚微微惊恐万分的颤抖,好半天才说出话:“不,不会。”

“我认为你对我的认识有一点误解。”血月依旧用平和的语调,甚至还帮戚微微擦拭脸颊上的泪痕。“过一会我会帮你重新认识我。”

“别,别,求求你。”

“别什么?”

“别,别杀我。”戚微微痛哭流涕乞求。

“不,我当然不会杀你,死亡从来都不是赎罪的最佳方式,你应该直视自己的过错并且去改正,我愿意给你这样的机会。”血月把指头放在戚微微唇边示意她安静。“不过在此之前,你要告诉我,为什么要说谎?为什么要对你的读者说谎,你都没有见过我,为什么要把我塑造成一名变态的疯子和性无能的怪物?”

“是警方告诉我的。”戚微微一边抽泣一边回答。

“你引述了另一个人的话,在没有证实之前就公之于众,这种行为同样也属于说谎。”血月慢慢拿出一叠照片。“你应该写的是事实而不是道听途说,显然另一个人没有告诉你事实,那么就由我来告诉你,看看吧,照片上的就是事实。”

血月将照片一张张放在戚微微的面前,从视频里我们能看见那些全是血月凶案现场的照片,想必血月每一次行凶后都进行了拍照,血腥和恐怖的凶案现场让戚微微的惊恐聚集到极致,她闭上眼睛大声的哭喊。

“嘘。”血月再一次将指头放在她唇边。“你不是想理解我吗,睁开眼好好看看真实的我,否则我会割下你的眼皮。”

戚微微在颤抖中重新睁开眼,那一张张充满血腥的照片让她心惊胆战,最后一张照片看完后血月平静问:“你看到了什么?”

“杀,杀,杀人……”戚微微终于没忍住嚎啕大哭。“求求你,不要杀我,我没见过你的脸,我保证不会把今天的事说出去。”

视频中除了戚微微绝望的哭声外,血月一动不动坐在床边,血月的沉静反而让画面显得更加恐怖,我留意到血月的手慢慢攥成拳头,显然血月很愤怒。

“杀人?你就看到杀人?”血月的声音失去了平和,充满戾气和暴躁。“你在我眼里只是无知渺小的可怜虫,我给了你机会让你做对一生中唯一的一件事,你有幸看到我的伟大,我的蜕变和我的神圣,而你却在我面前颤抖哭泣,我不需要你对我的恐惧,我需要的是敬畏!”

血月的声音越来越大,近在咫尺冲着戚微微咆哮,然后粗鲁的用塞住她的嘴,拿起钉锤活生生将她四肢钉在床上,锤击声和戚微微嘴里痛苦而微弱的嘶喊声交织在一起,流淌的鲜血瞬间便染红了床单,我如同在看一部恐怖片,不由自主蠕动喉结。

直至戚微微变成一具倒十字,血月才停住手里的动作,我能体会到戚微微所承受的痛苦,还有很深的愧疚和懊悔,我明知道血月的危险性却还是让她卷入其中,我原本以为血月的目标会是我,但怎么也没想到血月会对戚微微下手。

血月消失在视频画面中,我只看见才床上痛苦抽搐的戚微微,等到血月再次出现时,手里拿着一个被烧红的烙铁,血月站到戚微微的头前嘴里一边念叨一边缓缓举起烙铁。

我是神权神志神爱的结晶,

在我之前未有永恒之创造,

我将于天地一同长久,

进入者,必将断绝一切希望……

我从刘煜口中听过这句话,血月的杀戮具有很强的仪式感,等到念完后烙铁被按在戚微微的额头上,画面里传来戚微微撕心裂肺的哀嚎,最后她在一阵抽搐中昏厥过去。

我在画面中又看到了那个标志,那个如同诅咒一般的标志。

血月把光明天使的纹章留在戚微微的额头,同时也把挥之不去的噩梦永远烙印在戚微微的心中。

但血月对戚微微的惩罚并没有结束,视频中我们看见血月向戚微微注射了什么,昏厥的戚微微再也没有清醒,后面的视频里血月一直背对着我们,看不清血月对戚微微做了什么,等血月离开时,戚微微的头已经被纱布缠绕。

血月居然没有杀掉戚微微,或许亦如血月所说,死亡从来都不是惩罚的最佳方式,何况血月试图向戚微微展示自己的强大,而一具尸体是不会有敬畏之心的。

我关上视频无力的叹息,有对戚微微的懊悔也有对血月举动的不解。

血月从一开始就提到要帮戚微微赎罪,但在她额头留下烙印显然平复不了血月的愤怒,我很好奇血月为什么要用纱布缠住戚微微的脸。

第三十五章 暴风雨

愧疚无法弥补戚微微所遭受的创伤,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我相信对于戚微微来说无疑都是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唯一的好消息是经过抢救戚微微已经脱离危险。

我鼓起勇气去医院看望戚微微,毕竟她的悲剧都是因为我才造成的,一路上我都在想见到她之后该说什么,可却发现任何道歉在她所经历的一切面前似乎都显得苍白无力。

“你不用太自责,血月本身就是一个精神变态的疯子,谁也无法预测血月会做出什么。”陆雨晴试图安慰我。

“说谎的那个人是我。”我一边开车一边低声说。“我不该把戚微微牵连进来,我激怒了血月却没有达到想要的结果,是的,是我太自负,不应该自作主张。”

“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而且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懊悔也于事无补,我们应该吸取教训,只有抓到血月才是对戚微微最好的道歉。”苏锦从后座拍拍我肩膀。

“要是景承在就好了,至少我不会如此大意。”我叹口气。

“大意的不只有你。”苏锦意味深长说。

“还有谁?”陆雨晴问。

“血月用摄影机拍摄了对戚微微施暴的全过程,显然血月并不担心自己的行为有什么破绽会被我们发现,但有一点血月却大意了。”

“什么地方?”我从后视镜中看向苏锦。

“血月留在戚微微额头上的烙印。”

“烙印?”我和陆雨晴茫然对视一眼。

“血月行凶有两个特点,第一个就是取走上一名受害者身上某件物品放在下一名受害者身上,而第二个是在死者尸体上留下烙印。”苏锦不慌不忙对我们说。“第一点血月一直在延续,但第二点却没有。”

“对啊。”陆雨晴有些激动。“我对陆黎川和桑影同尸检时,并没有在他们尸体上发现烙印。”

“可血月却把烙印留在了戚微微额头上。”苏锦点点头。

“难道血月的行为模式并不是固定的?”我皱起眉头。

“不,我不这样认为,相反刚好证实血月的行为模式是固定的。”苏锦摇摇头说。“血月行凶的主旨是惩罚和审判,血月以光明天使的身份来惩罚罪恶,戚微微的罪名是什么?”

“谎言。”我说。

“那陆黎川和桑影同的罪名又是什么?”苏锦继续问。

“暂时还没有找到。”

“是没找到还是没有?”苏锦意味深长问。

我一怔有些出神,差一点撞到路边的护栏:“你是说血月杀害陆黎川和桑影同与其他受害者有本质的区别?”

“我们始终无法确定最近两起凶案中两名受害者被杀的原因,并且根深蒂固认为血月杀他们是在惩罚,那么换一个思路,陆黎川是一个活着小丑世界里的人,他性格自卑怯懦不敢面对现实,一个需要靠伪装来时刻保护自己的人根本不具备伤害其他人的能力。”

“桑影同也是,她从小都在追求生活中美好的一面,她的世界里没有阴暗存在,所以她也不会去伤害别人。”陆雨晴点点头。

“根本不是惩罚,血月杀他们有另外的原因。”我恍然大悟。“所以血月才没有在他们尸体上留下代表惩罚的烙印。”

“戚微微在血月的计划之外,如果不是因为那篇专访,她也不会出现在血月的视线之中,与其说戚微微激怒血月还不如说她触犯了血月的法则,最终戚微微遭到血月的惩罚,从行凶手法上看,我们在视频中见到的才是那个犯下十七条命案的血月。”苏锦一本正经说。

“你,你是想说杀害陆黎川和桑影同的并不是血月?!”陆雨晴大吃一惊。

“不,是同一个人,但作案的动机和目的却截然不同。”苏锦回答。

“为什么?”我问。

“在血月提出契约前犯案时间长达五年,血月的行凶轨迹中最初并没有凯撒的参与,因此血月的行凶手法和风格也并不是凯撒教的,只不过在后期凯撒归化了血月,使之成为自己门徒,但血月却保留了自己的行凶特定,而这些特定却在刘煜之后消失了。”

“刘煜之后血月并没有停止杀戮,血月协助杜织云完成了复仇。”

“杜织云凶案中,我们有在受害者身上发现烙印吗?没有,血月改变了行凶模式,但我们都清楚,一个变态连环杀人狂最不可能改变的就是行为模式。”苏锦继续对我们说。“那问题就来了,是什么让血月改变呢?”

“凯撒。”我说。

“对,是凯撒,协助杜织云完成复仇是凯撒授予血月的使命,因此血月并没有在凶案中留下自己的痕迹,或者说血月并不是以光明天使的身份在完成使命。”苏锦点点头。“光明天使的纹章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刘煜身上,销声敛迹十几年后再一次出现血月留在了戚微微额头。”

“延续!”我明白苏锦要阐述的意思。“戚微微才是真正血月行凶模式的延续。”

我深吸一口气,调查中我发现协助杜织云完成复仇的是血月后,错误的认为血月并没有遵守契约,但事实并非如此,血月有完美主义情节,她既然为戚微微审判的罪名是谎言,那么说明谎言在血月的法则中是不被允许的,因此血月绝对不会违背自己信奉的法则。

血月遵守了契约,只不过用了另一种方式。

亦如苏锦所说,她并没有用光明天使的身份去杀人,而是以凯撒的门徒去协助杜织云完成复仇,虽然在我看来完全是掩耳盗铃的做法,但在一名精神变态的疯子心目中,血月严格遵守了自己的承诺。

而戚微微才是血月变回光明天使的真正延续,就如同血月在视频中对戚微微的咆哮。

血月向戚微微展示自己的杀戮,试图让戚微微看见自己的强大和神圣,但却不是为了让戚微微恐惧和颤抖,而是要让她臣服敬畏,血月想要得到的依旧是认同,认同自己光明天使的身份。

“血月在戚微微面前展示了真实的自己,同时也暴露了自己。”

“暴露?”陆雨晴疑惑不解偏头看向后座的苏锦。“什么意思?”

“陆黎川和桑影同的死并非是因为血月的惩罚,所以血月对他们用了另一种杀戮方式,以至于我们最初认为血月的行凶模式发生改变,但实际上,陆黎川和桑影同与杜织云凶案中的受害者一样。”苏锦表情冷静。

“一样?”我眉头皱的更深。“怎么会一样呢?”

“杜织云为什么要杀掉那些人?”苏锦问。

“复仇,那些人从法律层面上讲的确罪大恶极死有余辜。”陆雨晴说。

“罪大恶极死有余辜的人太多,凯撒为什么要选择杜织云?”苏锦继续问。

“杜织云轻生厌世崇尚死亡和恶魔,她的心理同样扭曲畸形,凯撒应该就是看到杜织云这一点。”陆雨晴分析。

“这只是其中一方面,凯撒真正看重的其实并不是杜织云身上这些特质,而是她坚信自己会堕入地狱成为路西法,她是凯撒最虔诚的追随者,但我们都清楚,谁才是凯撒心目中真正的路西法。”

陆雨晴和苏锦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

“你是说凯撒选择杜织云的根本原因是因为我?”

“复仇并不是杜织云追求的终点,她用秦教授的死蛊惑你复仇,凯撒真正想要堕入黑暗的人是你。”苏锦点点头。“如果我们仔细回想这些年与凯撒的抗争,就不难发现一件事,伴随着凯撒出现的凶案最终的矛头都会指向我们。”

“我们?!”

“最初你被诬陷成凶手逃亡,虽然景承帮你证明了清白,可最后的结局呢?景承到现在还是通缉令上的通缉犯,他的罪名是谋杀孕妇叶良月,我们至今没有证据能证明叶良月才是真正的凶杀。”苏锦说。

“然后是杜织云,她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激起你复仇的欲望,接着是r,他把生死抉择的权力交给了景承,结果景承失去一生挚爱,而凌闻天成功让你意识到自己内心的黑暗面,不可否认从某种层面上说,你已经认同了凯撒关于人性本恶的观点。”陆雨晴若有所思点点头。“现在呢,现在随着血月的出现,你还认为我们调查的只是单纯的凶案吗?”

“陆黎川和桑影同的凶案最终也将会和我们有关。”我深吸一口气。

“戚微微是在凯撒计划之外出现的,所以血月采用了自己特有的行凶手法,在戚微微这件事上显然连凯撒都始料未及,血月的做法无疑暴露了凯撒的真实意图。”苏锦说。

我这才真正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揉了揉额头低声说。

“所以血月才没有在他们尸体上留下烙印,因为他们的死并不是源于血月的惩罚,而是凯撒赋予血月新的使命,而对于我们来说,将要面对的会是另一场暴风雨。”

第三十六章 蛇舌

还没进病房我就听见戚微微歇斯底里的喊叫伴随着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陆续有护士和医生冲击病房,等到我们进去时只看见戚微微被按在病床上,满地都是镜子四分五裂的碎片。

当我看到戚微微的脸时整个人瞠目结舌愣在原地,她是一个聪明而漂亮的女人,戚微微身上透着成熟女人知性的美,她出现在任何地方都会轻易的成为目光所追逐的焦点。

以前是,现在还是,我想将来她会一直成为焦点。

只不过她的美貌已经不复存在,额头上醒目的烙印还有眼睛和嘴上醒目的伤口让她变的狰狞可怖。

她看见了我,目光瞬间变的愤恨,戚微微指着我试图挣脱护士的手。

“对不起。”我很诚恳的致歉,但在戚微微那张被毁容的脸面前却是那样苍白无力,血月将戚微微毁容,但对于戚微微来说,她对我的怨恨恐怕远远超过血月,我毁掉了她的人生。

呜、呜……

血月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像是对我最恶毒的咒骂,她从床边抓起镜子碎片,锋利的边缘轻易划破她手心,滴落的鲜血瞬间染红床单。

她是想杀我,是的,任何人遭遇到她那样的经历都会有这样的想法,看见戚微微现在的样子,我心里有很深的负罪感。

护士按住她的手好不容易才夺下碎片,戚微微继续咒骂,只不过我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在她张嘴的那刻,我和苏锦还有陆雨晴全都惊愕的瞪大眼睛。

戚微微的嘴里有一条像蛇一样分叉的舌头,不断的伸吐如同一条凶猛的毒蛇。

我不由自主蠕动喉结,护士没有办法给戚微微注射了镇静剂,我实在无法在这间病房中多停留一秒,转身走到外面深吸一口气。

跟出来的医生面色焦灼:“病人的伤势虽然不会危及生命,但情绪波动很大,我建议你们以后最好不要再来,否则我担心病人的精神状况会出现问题。”

“医生,她被送到医院之前脸上被缠着纱布,她的伤到底是什么情况?”陆雨晴问。

“残忍,相当残忍。”医生叹息一声。“患者被人用针线缝合了眼皮和嘴唇,从缝合的痕迹看并不熟悉医学常识。”

“缝合眼皮和嘴唇?”苏锦心有余悸。

“凶手还是很小心的,并没有伤及患者的眼睛。”医生说。

“为什么要这么做?”陆雨晴一脸茫然。

“有眼不能看,有嘴不能言。”我用力搓揉脸颊。“这是凶手留给戚微微的惩罚。”

“那为什么只缝合眼皮而没伤及她眼睛呢?”

“戚微微现在最恨的人是谁?”

“血月。”

“不,我才是造成她悲剧的始作俑者,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见过血月,所以她会把所有的怨恨都集中在我的身上,血月想让她知道,到底是谁把她害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说。

“医生,她,她的舌头……”

“凶手为了防止患者无法承受剧痛,先为其注射了麻醉剂,然后再缝合眼皮,接着用刀将患者舌头从中间一分为二,并且简单的处理了伤口创面,防止患者失血过多,可见凶手并不想要患者的命。”医生摇摇头。“不过凶手直接用烙铁烧焦舌头的创面,导致患者的舌头无法做修复手术,患者因此将会无法再说话。”

“血月为什么要这么做?”陆雨晴疑惑不解。“如果是想戚微微不能说话,为什么不直接割去她的舌头?”

“赎罪。”等医生离开后,我慢慢坐到走廊的长椅上。“还记得视频中血月和戚微微交谈中,戚微微问血月要做什么,血月的回答是赎罪,来帮她赎罪。”

“血月留在戚微微脸上的伤就是为了让她赎罪?”

“还有另一层意思。”我说。

“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