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每天吃的面都是同一个人做的,但你们却从来不留意过这个人的样子,他明明一直都在那里可你们却看不见。”景承说完拿起一张白纸撕碎,手一扬扔到窗外。“明天这些纸屑就会消失,但你们并不会去在意为什么会消失,因为在你们意识中有人会去清扫,可是你们并不知道清洁的人是谁,像这样的职业太多,就是因为太普通寻常而且天天都会出现,非但没让身边的人注意反而会被忽略,这就是迷惑性职业。”

我恍然大悟:“血月的职业也在其中。”

“我们来梳理一下,血月旧案中的尸检报告里并没有关于纸纤维的发现,而在最近的凶案中,所有受害者尸体上都发现纸纤维,这说明血月所采用的运尸方式并不是一成不变,可以证明血月的职业发生过改变。”景承在办公室来回走了几步。“去墓地都是什么人?”

“去扫墓和缅怀亡者的家属。”我回答。

“会带什么东西去扫墓呢?”景承继续问。

“花或者食物还有死者生前喜欢的某样东西等等。”苏锦说。

“可血月带去墓地的又是什么?是一个装有尸体的纸箱,我去墓地的凶案现场勘查过,有上山的公路能让血月开车直接到达弃尸地点,但下车后有一段大约五分钟的步行距离,在这段距离中血月需要带着纸箱前往长椅,他的举动明显和其他扫墓的人截然不同,可为什么他就不担心被别人注意呢?”

“血月的职业让其即便出现在墓地也不会被人留意。”我皱眉思索但还是不得其解。“我还真想不出什么职业会这样特殊。”

“然后是桑影同,她的家距离海边就更远。”景承又在地图上标示出位置。“她的尸体被完全肢解,弃尸时间虽然是晚上,但弃尸地点距离海边住宅区很近,血月无法开车去沙滩所以他的车一定会停在住宅区的停车库,然后再把装有尸体的纸箱搬运到沙滩。”

“桑影同的体重是53公斤,不管血月的职业再具有迷惑性,他如果携带53公斤重的纸箱去沙滩都会被注意,这说明桑影同的尸体被肢解后装在好几个纸箱中,血月至少不止一次来回从车里搬运过尸体。”陆雨晴说。

“可血月竟然没有被发现,你们不认为很不正常吗?”景承抬头看我们。

“这个问题在调查中我们也留意过,住宅区的停车库有监控,我们调取了案发当日的监控视频,出入车库的车辆大多是外来度假和旅行社的车,我们都进行过排查但并没有可疑,不过从住宅区到沙滩是没有监控的。”

“血月异常的谨慎,我不认为他会把车停在监控能拍摄到的地方,所以我推测血月并没有把车停入停车库。”我说。

“那就更有意思,什么样的人才能随便停车而不被注意呢。”景承面色凝重。“何况血月不止一次往返车和沙滩之间搬运尸体,再加上掩埋尸体和完成沙堡,血月至少需要4个小时,这么长的时间竟然没有人注意他的存在,血月的职业一定普通到每个人都习以为常。”

第五十七章

景承在秦沈峰对血月侧写的基础上继续完善,摆放在桌上的是无名女尸的档案,景承又在地图上标示出位置。

“无名女尸的弃尸地点在南溪湿地,这个地方去的人很少所以这起凶案没有参考性,我要说的是杨莲芝的案子。”景承慢慢坐到椅子上。“她的尸体是在动漫展被发现,但遇害地点是我的家,这是最近发生的凶案中让我最疑惑的一起。”

“你是说杨莲芝的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变形金刚模型中?”我问。

“是的。”景承点点头沉稳说。“选择在我家行凶是为了迫使我重新回到我最不愿意面对的地方,但我的家距离动漫展区相聚三百多公里,即便血月的职业再具有迷惑性,他也不可能将杨莲芝被肢解的尸体放入变形金刚模型中。”

“这个问题我们也讨论过,关于血月是如何做到这一点还真是个谜。”苏锦说。

“你们可能对那个变形金刚模型还不了解,那是限量版模型,整个模型全是手工打造价值昂贵,因此整个运输和参展过程都有专门的人看管,血月别说把肢解的尸体放进去,就是单独接触都不可能。”景承揉了揉太阳穴说。“而且模型是在动漫展区现场进行的组装,说明在组装之间尸体已经在模型里面,可我翻查过这个模型的运输记录,在组装前并没有被打开过。”

“血月到底是通过什么办法做到的呢?”苏锦焦头烂额。

“职业,还是和血月的职业有关。”景承声音肯定。“是血月的职业缘故,让他有机会能单独接触到变形金刚模型。”

“迷惑性职业种类太多,但能接触到如此珍贵模型的就实在不知道是什么。”陆雨晴长叹一口气。

“其实通过这件事能反应出另一个问题。”我若有所思说。

“什么问题?”苏锦问。

……罪犯性格内敛、谨慎、稳重和擅于自我控制,有稳定的工作并且能为其带来一定范围内的权力,而这种权力具有权威和公信力,因此血月应该是一名从事文职的公务员,由此推断血月年龄应该在30-35岁之间,未婚、独居长期接触和律法相关的事情……

我背出秦沈峰对血月的侧写内容。

“你们没发现血月在沉寂十几年后发生了重大的改变吗?”

“血月当然发生了改变,他之前只是普通的精神变态杀人狂,现在已经恶化到无法辨识自己身份。”陆雨晴说。

“不,不是这些精神层面的东西。”我摇摇头说。“是职业的改变,我爸分析出血月是一名公务员,长期接触和律法有关的事,并且在一定范围内具有权威性和公信力,那么说明血月的职业并不具有迷惑性,相反血月在初期的职业是有很高的辨识度。”

“他说的没错。”景承点点头,“这一点其实从血月旧案的受害者身上就能体现。”

“旧案那些受害者的尸检报告我都研究过,和血月的职业有什么关系?”陆雨晴问。

景承找出旧案档案:“这是第一个受害者陈先海的尸检报告,里面记录死者身上刀伤多达几十处,并且深浅不一分布毫无规律,如此凌乱的刀伤说明是凶手在短时间来完成,这是一种泄愤行为,在极短的时间内将自己的情绪宣泄出去,因此这个过程是没有章法和规律的,整个行凶的过程处于一种机械性的重复,血月在当时大脑会出现短暂的空白,他不会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也不会思考,但你们知道这个过程是如何结束的吗?”

“受害者被杀死?!”苏锦试图着问。

“杀掉受害者只需要一刀就够了,几十处刀伤说明血月所期望达到的目的已经不仅仅是死亡。”景承摇头。

“那怎么样才算结束?”陆雨晴好奇问。

“人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是不会考虑后果和控制自己行为的,陈先海尸体上虽然有几十处刀伤,但血月刺中他第一刀的位置在这里。”

“左肩?”陆雨晴看着景承手指的位置有些吃惊。“陈先海的尸检报告中证实他死因是多处内脏破裂和失血过多,但因为刀伤太多无法证实第一刀的位置,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力度,报告中有关于所有刀伤位置和深浅的记录,左肩的刀伤是所有伤口中最深的。”景承脱口而出。

“你刚才不是说血月在行凶的时候是没有思考的,那么每一刀的力度他也不会去刻意去把控,也就是说刀伤的深浅完全没有规律,你凭什么认为最深的刀伤就是第一刀?”苏锦提出质疑。

“这个和思考没有关系,而是本能,每个人的本能。”景承笑了笑回答。“两个发生争执大打出手的人,最开始总是拼尽全力想要打到对方,因此一上来会全力以赴用上所有气力,直至一方被打倒,但在这个过程中随着体力的消耗,击打的力度也会衰减。”

“所以血月第一刀刺入的最深。”我反应过来。

“尸检报告中对伤口深度的测量就能说明血月刺入的顺序,很明显这些刀伤在逐渐的减轻,而根据刀伤深度的衰减就能判断出血月的体力情况。”景承指着尸检报告说。“不光是陈先海的,在血月采用割喉方式之前的八个受害者尸检报告就能表面血月的体力并不好,到后期因为体力透支导致血月手抖,所以死者尸体上有些伤口会出现切面扩大的情况。”

“这,这能说明什么?”苏锦一头雾水。

景承指了指自己头:“血月用脑的时间远远多于用手,他的体力情况能说明血月之前从事的是脑力职业。”

“血月旧案中所有受害者尸体中都发现有麻醉剂残留,血月对自己的力量并没有把握,必须借助麻醉剂来控制受害者,但这一点去没有在最近的凶案中出现过,说明血月的体力加强了。”我在旁边补充。

“血月的职业发生了改变,从之前的脑力职业变成了体力职业。”景承点点头。“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事,精神变态的怪物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固定性,他们不会被身边的事或人去影响,一成不变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血月的改变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原先的行为模式受到影响和严重的危险,迫使血月不得不通过改变来保护自己。”

“血月一直都没有露出过破绽,警方当年追捕了五年之久结果还是一无所获,血月感知到的危险又是什么?”苏锦大为不解。

“是这个。”景承指着桌子秦沈峰的侧写笔记。“秦沈峰其实已经勾画出血月的轮廓,如果按照侧写去甄别相信血月迟早都会被发现,血月意识到了危险所以才会提出契约,当然,这份契约并不是血月的主意。”

“凯撒!”

“对,是凯撒。”景承深吸一口气。“凯撒看穿了严烈的道德底线,知道严烈为了防止悲剧的发生会投鼠忌器,同时凯撒有清楚血月继续犯案会被秦沈峰锁定,凯撒在保护血月并且利用了严烈的无奈。”

“如,如果严处长没有答应契约……”

“是的,即便严烈不答应契约,血月也不会再继续行凶。”景承叹息一声。“这是一个陷阱,而且还是一个严烈和秦沈峰都没有觉察到的陷阱,凯撒不但握住了警方的把柄还保护了血月。”

“凯撒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陆雨晴问。

“血月杀人只是能制造恐怖,但那份契约却能引发混乱和恐慌,凯撒所做的一切都是在颠覆现在的法律秩序,而一直在阻止凯撒的就是警方,一旦警方失去公信力那么法律的权威性就会崩塌。”景承面色凝重。“你们想一想,如果民众不再相信和认可法律将会是怎样的情况。”

“可已经过去十几年,为什么凯撒到现在都没有公布这份契约?”苏锦问。

“愤怒!民众的愤怒!”景承不假思索回答。“我不能去评价严烈的对错,毕竟他的的确确拯救了很多生命,但在契约这件事上,他的愚蠢将会引发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还有什么比知道自己被欺骗更愤怒的事,而且被欺骗的时间越久愤怒越大,凯撒在酝酿一场风暴,一场让警方颜面扫地的风暴,最麻烦的是,凯撒已经做到了。”

敲门声打断了我们的交谈,警员站在门口找我。

“秦队,刚才医院打来电话,有一名病人想见您。”

“医院?”我一怔。“谁想见我?”

“打电话来的是一位医生,说病人不能说话让他代为转告,想见您的人叫戚微微。”

“……”我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怎么也没想到戚微微居然想见我。“有说什么事吗?”

“具体的没说,好像医生也不太清楚,只说……”警员想了想说。“只说她知道了真相,好像和什么契约有关。”

……

第五十八章 不期而遇

我和景承赶往医院,在病房外的长廊上竟然看见了赫楚雄,我和景承都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戚微微被安排在单人病房,临来时我看见在走廊上负责警戒的便衣和警员,赫楚雄应该对戚微微的病房实施了暂时隔离,任何人都不得擅自靠近。

“赫部长,您怎么也在这里?”我走上前问。

“两天前我收到这个。”赫楚雄从身上拿出一封信递给我们。“里面提到了严烈和血月私下达成的那份契约,并要求我前来见戚微微。”

“知道这份契约的人只有血月和凯撒,可为什么要让您见戚微微呢?”我疑惑不解。

赫楚雄看看手表:“距离三个月限期只剩下五天,你们那边有什么进展了吗?”

“案件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复杂,血月不单纯是在行凶。”我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景承,声音透着无力向赫楚雄汇报。“血月在重现景承儿时的一些记忆片段,并且用凶案现场的方式展现出来。”

“什么?!”赫楚雄的反应和我们当初一样吃惊。“重现记忆片段?”

“我不知道血月,不,是凯撒,我不知道凯撒是如何做到的,关于那些记忆和经历我从未向任何人提及过,也就是说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知道,但凯撒却做到了,我不清楚凯撒是真的读取了我的记忆还是用了其他的办法。”

赫楚雄剑眉紧皱:“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景承和赫楚雄对视。“如果凯撒真的能读取我的记忆,那么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们面对的将是一个永远无法打败的恶魔。”

“你这是消极的妥协!”赫楚雄义正言辞呵斥,他大声的指责引起负责警戒的警员注意,赫楚雄来回看看走廊压低声音。“我们是抵御罪恶的第一道防线也是最后一道,如果连我们都放弃那么还有谁会相信正义。”

“放弃?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放弃。”景承把手插在衣兜里面不改色回答。“凯撒对于你来说是一名穷凶极恶的罪犯,但对于我并没有那么复杂,凯撒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既然凯撒想当恶魔,那么我要做的就是送他回地狱,至于想要放弃的那个人是你。”

“我?”赫楚雄眉头皱的更紧。

“还剩下五天时间,限期到了以后你打算做什么?”景承反问。

“我在这里等你们就是为了告诉一件事。”赫楚雄走到窗边想去点烟,应该是意识到这里是医院,默默从嘴角把烟拿下。“知道血月契约的只有我们三个人,我要你们忘掉契约这件事。”

“忘掉?”我疑惑不解。

“严烈告诉你的每一句话你都要忘掉,这是命令!”赫楚雄点点头。

“为什么?”

“因为在五天后我将讲述另一个契约版本。”赫楚雄沉默了一会,深吸一口气说。“当年是我做出错误的决定,瞒着专案组其他成员擅自答应了血月提出的条件,为了兑现契约我让严烈和秦沈峰调职并且解散专案组。”

“赫部……”

“听我说完。”赫楚雄抬手打断我。“论私人情感,我也应该为严烈和沈峰做一些事,当年他们为了保全我故意将我排除在外,他们两人默默承受了十几年的煎熬,而我却浑然不知以为是兄弟情义疏远,我有愧这两位肝胆相照的朋友,现在他们都相继去世,死者为大,我要保全他们的名声,论公,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警方的污点必须有人来承担责任。”

“高风亮节?还是想要表现你的大公无私?”景承直视赫楚雄。“你知不知道自己的做法不但自私而且愚蠢?”

“景承!”我试图提醒他是在和谁说话,我知道景承从不畏惧权威,他不会因为赫楚雄的身份注意自己言行,但如果没有赫楚雄一次又一次的袒护,他现在也不可能站在这里。

“怎么?你认为我说的不对?”景承看了我一眼,目光又移到赫楚雄身上。“如果你想成为凯撒的帮凶,那么你尽管去做你想好的事。”

“帮凶?”赫楚雄一脸茫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严烈为什么要答应血月的契约?是因为他消极还是甘愿妥协?”景承咄咄逼人说。“是的,严烈犯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错误,他答应了恶魔的契约,却不知道恶魔的承诺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严烈牺牲自己的前途和声望甚至最后搭上性命来确保契约的实施,严烈笨吗?不,他不笨,他只是无奈和力不从心,他知道自己无法抓到那个随时可以去杀人的变态怪物,所以他决定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那就是在他有生之年拯救更多的生命。”

“你说的这些话他也对我说过。”赫楚雄指着我对景承说。“好,很好,你们现在越来越像同一个人,语气、态度还有思想都吻合的让我惊讶,从我个人角度来讲,你们是在教唆我犯错,从你们职务层面讲,你们是在妨碍司法公正,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是你想干什么!”景承声音压过赫楚雄。“引咎辞职?你不是在承担责任而是推卸责任,你这样的做法会让局面失控的。”

“赫部长,我和您也谈过这件事,严叔和我爸在答应血月契约这件事犯了违反原则性的错误,一旦这件事公布出去后果不堪设想,民众不会再信任向罪犯妥协的警方,而罪犯也不会在畏惧能谈条件的警察,在任何时候秩序不能乱,警方的威信不能有任何瑕疵。”我在旁边冷静说。

“你身上穿着警服,就应该知道自己的职责和使命,警服的威信不是靠和罪犯达成契约来维系的。”赫楚雄大义凛然反驳。

“您说的这些我都懂,不过上次和您谈到血月契约,当时我做出了错误的分析。”

“什么地方错了?”赫楚雄吃惊问。

“您想通过引咎辞职来承担责任,主要是因为担心血月会公布了契约内容导致警方陷入被动,一旦契约被公布,民众不但会质疑警方而且还会认为警方故意隐瞒,这将会是关系到整个公安系统的丑闻。”

“是的,我的确是这样想到。”赫楚雄点点头。“可你说过,血月要的是征服,还有什么比一名罪犯征服警察更有成就感,所以血月才会安分守己了十几年,可如今这份契约限期已到,血月需要从其他人那里继续获得征服的成就感,所以血月不会公开契约内容。”

“血月当然不会公开。”景承在旁边冷冷说。“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上副部长的。”

“如果不是他包庇袒护,你现在还是一名在逃通缉犯,你怎么不分好歹见谁咬谁。”我呵斥景承,认为他不该这样对赫楚雄说话。

“你以为你就能好到哪儿去?”景承指着我反驳。“他想要引咎辞职,你居然没有阻止,还答应他什么三个月限期破案,你知不知道他这样的做法有怎样后果?”

“有,有什么后果?”我愣了一下。

“血月通过契约获取满足和成就感,但真正提供契约的人是凯撒,凯撒!”景承一边来回走一边大声说。“凯撒是什么?恶魔!统御着那些穷凶极恶怪物的恶魔!他不需要那些虚无缥缈的满足,凯撒最终的目的是颠覆秩序,契约就是这个计划的第一步,凯撒精心准备好的陷阱,而严烈和秦沈峰早在十几年前就掉入陷阱中,你现在回答我一个问题,为什么?为什么凯撒至今没有公布契约?”

“你说过凯撒在酝酿一场风暴,而这场风暴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发强烈,凯撒在等待事态的发酵,时间越久越有利。”我回答。

“没有那么复杂其实很简单。”景承停到赫楚雄面前。“血月和凯撒都是罪犯,民众在任何时候都不会相信一名罪犯说的话,民众会根深蒂固的坚信正义的力量远比邪恶要强大,所以罪犯会千方百计诋毁和破坏维持正义的警方。”

“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单凭血月和凯撒的一面之词根本没有说服力,那份契约也颠覆不了任何事。”我恍然大悟。

“民众并不是愚蠢的,也会认真去分析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即便大多数人相信警方,但还是会有一部分民众会相信契约的存在。”赫楚雄说。

“是的,是会有一部分人相信契约,但问题是签订契约的是严烈,他只是一名普通的警员,从道德高度上讲,他答应这份契约是没有任何私心的,相反他选择牺牲自己来拯救更多的生命,民众反而会认为严烈的伟大相反会更加憎恨和厌恶罪犯,这显然不是凯撒想要的结果。”

景承说到这里指了指自己的头,目光坚毅的看着赫楚雄。

“这是一个能读取我记忆的恶魔,意味着凯撒能轻而易举获取别人的想法,十几年前凯撒看穿了严烈的道德底线,十几年后凯撒也能看穿你的打算,你和严烈不同,他顶多是一名普通的警察,而你呢……”景承的手指向赫楚雄肩膀上的警衔。“你代表着整个警方,你的一言一行已经不是个人行为而是所有警察的旗帜,凯撒需要一个有说服力的人站出来承认血月契约,承认警方向罪犯妥协的秘密,你认为谁比较适合呢?”

赫楚雄慢慢张开嘴:“原来我也在这个陷阱之中……”

“对,你才是凯撒挑选好的那个人!”景承点点头深吸一口气。“你引咎辞职势必要公布契约,你不是在承担责任而是帮凯撒制造一起前所未有的袭击,警方的形象会遭受到灾难性的打击。”

第五十九章 特洛伊木马

我和赫楚雄这次意识到血月契约背后真正的阴谋,凯撒看透了严烈同时也看透了赫楚雄,之所以等待这么长的时间就是为了让赫楚雄成为公布契约的那个人。

“我们没有权力和资格去评价严烈的对错,我看到的不是一名警察而是一位为了事业和信念不惜牺牲自己的卫道士,他竭尽所能封印了一个杀戮的怪物长达十几年,在我看来他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人。”景承语重心长对赫楚雄说。“而你要做的是铲除这个刚刚解除枷锁的怪物,而不是去否认严厉的自我牺牲。”

“我当然想抓住血月,更想将凯撒绳之以法。”赫楚雄的语气没有之前那样强硬,应该是景承的话深深触动了他,赫楚雄指着自己头发。“染过的,因为我要在公众面前保持形象,但实际上早就花白,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长白头发的吗?就是在凯撒出现以后,我从来没有否认过严哥和沈峰,扪心自问我多想和他们一样,至少他们的付出和牺牲还能换来十几年的风平浪静,我呢?我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什么都不要做。”景承的语气也缓和下来。“你刚才说对了一件事,血月契约知道的人只有我们,如果我们不说没有人会知道,即便血月和凯撒透露给公众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你想让我隐瞒血月契约?”赫楚雄大吃一惊。

“不是隐瞒。”景承摇摇头。“忘掉,就像你让我们忘掉血月契约一样,彻彻底底忘掉这件事,严烈在临终前什么都没有告诉过你。”

“忘掉?!”

“对,忘掉!你要无时无刻提醒并且坚信一件事。”景承很肯定的点头。“吴连雍就是血月,在十几年前被你亲手击毙,至于血月契约根本不存在。”

“你在教唆我瞒情不报还有对民众欺瞒真相。”赫楚雄摇头极力的反对。

“真相和真理一样,都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民众从来需要的都不是真相而是希望和信任,你说的没错,警方是阻止罪恶的第一道也是最后一道防线,而你就是统领这条防线的人,如果你出现污点和瑕疵,那么这条防线将会变得不堪一击。”景承压低声音对赫楚雄说。“伟大的特洛伊城不是被攻破的,而是从内部打开,你就是凯撒企图打开防线的特洛伊木马,一旦你在辞职发布会上公布契约,那么你无疑就变成凯撒的帮凶,你帮凯撒摧毁了唯一还在与之抗争的防线。”

“赫部长,我认为景承说的对,您在严叔临终前承诺过会抓到血月帮他们洗脱耻辱和污点,现在就是您兑现承诺的时候。”我在旁边点点头。“我不认为这是欺瞒,就亦如您一直封存c档案一样,您是为了控制凯撒对民众造成的影响和误导,现在血月契约也是如此,民众希望得到的是长治久安而不是人心惶惶。”

“可我不能自欺欺人,现在血月和凯撒还逍遥法外,我能不公开血月契约,但对于罪恶和罪犯不能视若无睹。”

“你放心,凯撒和你一样,在我们没有彻底打败彼此之前都不会放弃的,这场战争早晚都会分出输赢,我的归宿里只有生和死,但绝对没有妥协和投降。”景承神情坚毅。

“你有什么打算?”赫楚雄认真问。

“血月通过杀戮来制造恐慌,也在加重自己的筹码,最终血月成功迫使严烈答应了契约,如今销声敛迹十几年的血月卷土重来,我不认为只是为了通过再现我儿时记让我震惊忆这么简单。”景承一脸沉稳说。“杨莲芝遇害之后,血月并没有取走她身上的东西,表面上看血月是暂时停止行凶,但我认为血月在酝酿更大的阴谋。”

“什么阴谋?”赫楚雄直视景承。

“血月的行凶模式与之前比发生了很大的改变,而且他的心理行为也随之变化,秦沈峰对其的侧写中表面血月是男性,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刘煜。”

“当然记得,他是唯一的幸存者。”

“刘煜曾经向警方提供过线索,表面向他行凶的是一个女人。”景承继续说。

“我知道这事,刘煜在苏醒后我们第一时间从他那里获取了资料,他指出凶犯的眼睛很温柔,而且手纤长细腻,身上还散发着体香,刘煜认为血月是一个女人,但是我们在凶案现场并没有发现女性特征的作案痕迹,加之刘煜当时的精神状态极其不稳定,所以警方认为刘煜提供的线索不具有参考性。”

“刘煜当时告诉你们的其实并没有错,血月是一个女人,但不是性别上的女人,血月在不断的杀戮中心理对自己身份和性别产生了模糊,他认为自己就是一个女人,这种转变不仅仅是意识上,会在行为以及心理彻底的变化,而秦沈峰当时没有发现这个细节,直到血月契约的出现,秦沈峰通过契约的内容完善了对血月的侧写,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秦沈峰意识到血月的改变,所以才会在侧写中对血月的性别用红笔标注。”

“就是说血月现在会以一个女人的样子出现?!”赫楚雄很是震惊。

“是的,血月自诩为光明天使,而这位天使在宗教记载中是以女性身份出现的。”景承慢慢点点头神情迷惑说。“可有件事我一直没有想通,我还打算去见你,既然今天碰到刚好可以问清楚。”

“你想问什么?”

“秦沈峰从血月契约中已经发现血月的心理改变,以我对秦沈峰能力的了解,他完全可以通过完善的侧写继续缩小对血月的排查范围,只要秦沈峰不放弃血月迟早会被他抓到。”景承抬头看向赫楚雄。“严烈之所以答应契约,除了为防止更多无辜生命被害之外,最主要的是从秦沈峰那里得到了无法抓获血月的答复,确切点说,秦沈峰在这份契约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我认识沈峰几十年,他是我见过最坚忍不拔的人,说真的,当我严哥告诉我,沈峰对他说血月无法被抓获时我同样也很震惊,我完全不相信这是从沈峰口里说出来的话。”

“是啊,以我对爸的了解,他一辈子泾渭分明刚正不阿,从未对任何事轻言放弃,为什么唯独会在血月契约上给出这样的建议。”我也疑惑不解。

“所以我才想向你了解,秦沈峰在侦破血月凶案的过程中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我感情秦沈峰不应该如此大意,会忽略掉契约背后的陷阱。”景承认真问。

赫楚雄又把烟放在了嘴角,我猜他现在一定很烦躁,想借助尼古丁来缓解情绪,赫楚雄想了很久:“还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不过你这样一说我还真想起来,在我击毙吴连雍之前一段时间沈峰的情绪的确很低落。”

“知道是为什么吗?”景承追问。

“沈峰是一个很严谨的人,做事总是精益求精再加之他对罪犯的心理侧写向来极其准确,唯一一次出现偏差就是对血月的心理画像。”

“不会啊,他的侧写笔记我看过,从凶案现场遗留的线索和凶手手法以及心理的侧写都没有错,为什么你会认为有偏差?”

“侧写是根据罪犯的行为方式推断出其心理状态,从而分析出其的性格、生活环境、职业、成长背景等,但侧写终究是建立在客观推断上,不可能完全和事实吻合。”赫楚雄从嘴角取下烟。“刘煜在获救后精神和情绪很不稳定,沈峰为了防止他记忆混乱在第一时间见到刘煜,并且从他口中得知了血月详细的特征,比如血月的身高,警方是通过沈峰的侧写得出血月身高在1.70-1.75之间,但刘煜回忆向他行凶的人身高不到1.70。”

“然后呢?”景承继续问。

“还有沈峰的侧写中指出血月习惯用右手,但刘煜却清楚的记得,血月是左手持凶器,诸如此类的细节还有很多,后来我们结合刘煜的回忆对比沈峰的侧写,发现侧写中有很多地方与刘煜的口述截然相反。”

“我明白了。”景承恍然大悟点点头。“秦沈峰在质疑自己的侧写能力和结果,根据刘煜的回忆足以证明秦沈峰一直对血月做出错误的判断。”

“你不是说过我爸的侧写是正确的吗?”我吃惊问。

“侧写是建立在现场环境和证据线索上的,但侧写和事实之间总会有出入和偏差,顶级的犯罪心理专家可以将这种偏差控制在最小的程度,可秦沈峰对血月的侧写却出现本质上的错误。”景承深吸一口气。“就是因为这件事让秦沈峰对自己失去了信心,他连凶犯的心理都无法把控和了解,又何谈有信心将其抓获。”

第六十章 较量

医生通知我们可以进入病房,不知道是出于愧疚还是懊悔,我走在最后面,戚微微的脸颊因为伤势显得浮肿,那原本是一张精致漂亮的脸,可如今却如同被划烂的纸,我毁掉的不仅仅是她的脸还有她的人生。

所以我低着头尽量不去和戚微微有视线的接触,可我发现她的目光一直追逐着我的身影,我在她眼里见到的只有难以抑制的仇恨。

戚微微同时要求见赫楚雄还有我和景承并且提到了契约,景承在很早之前就说过,我在利用戚微微这件事上犯了严重的错误,他担心的不是戚微微对我怨恨,而是我把一个无辜的人推向了恶魔身边。

我手机有短信提示音,打开后发现竟然是戚微微发来。

我想再和你们做一次专访。

我抬头看见拿着手机的戚微微,这才意识到失去说话功能后,我们即便近在咫尺她也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和我们交流。

“你提到了契约,是什么意思?”赫楚雄站在病床边问。

“你们欠我一次真正的专访,现在是你们弥补的时候,在专访开始前我先阐明我的要求,第一,发问的只能是我,第二,你们必须如实的回答,第三,这次专访会全程拍摄。”

戚微微在发完信息后按下了病床边的摄影机。

“我们有权不接受吗?”景承漫不经心问。

戚微微没有回答,她放下手机后从枕头下拿出一个大信封,一张张照片整齐的摆放在病床上,我们围过去一看竟然是最近血月凶案的照片,这些拍摄于凶案现场的照片警方从未对外公布过,除了警方之外唯一有这些照片的只有血月。

“凶手联系过你?!”赫楚雄大吃一惊。

戚微微依旧没有回答而是继续摆放照片,陆续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血月旧案中十七名受害者的遇害照片,戚微微讲这些照片依照血月犯案的时间顺序摆放,然后手指向第一张照片。

我目光落在戚微微手指的位置,她指着陈先海手腕上的表,接着手指慢慢移到第二张照片,那只表戴到了第二个受害者的手上,随着戚微微手指在一张张凶案照片上移动,最后是戴在杨莲芝手指上属于无名女尸的戒指。

戚微微慢慢抬头,目光缓慢的扫过我们每一个人,她的嘴角在抽搐,我猜她是在笑,只不过那张本来已经面目全非的脸却显得更加狰狞。

我和景承还有赫楚雄默不作声相互对视,戚微微在向我们展示她的底牌,很显然她已经知道了血月行凶的最大特点,从上一个受害者身上取走一件物品放在下一个受害者身上。

她获取了血月旧案以及最近发生凶案的一手资料,虽然她什么都没有说,但我们已经明白戚微微已经知道血月的存在,这就意味着她发现了被警方击毙的吴连雍并非是真凶。

如果她把这些透露出去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她也很清楚这件事不管是对我们还是对警方的重要性,她手里握着足够重的筹码,难怪会表现出如此强势。

“我不明白你想表达什么。”景承处变不惊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你能说话吗?听说你的舌头被割成了两半,我还没见过蛇舌,能不能让我看看?”

戚微微嘴角抽搐的幅度更大,那张脸扭曲的更加可怕,景承的尖锐和锋利在那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他用最恶毒的方式来回击试图要挟自己的人,并且轻而易举刺入对手的软肋。

“应该不能。”景承的笑容中透着刻薄,他没有等戚微微回答。“知道蛇舌的含义吗?撒旦被惩罚变成一条丑陋的古蛇,它在伊甸园以蛇的形象诱惑亚当和夏娃偷吃禁果,因此蛇代表着谎言、欺诈和诱惑,你就是因为做了不该做的事和说了不该说的话才受到惩罚,我看你好像并没有吸取教训。”

戚微微浑身发抖,脸的五官被挤在一起,她冲着景承大声的咆哮,那条分叉的蛇头让人触目惊心,像一条被激怒的毒蛇,可嘴里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我猜她是在咒骂,用最恶毒的言语咒骂景承还有这个房间中所有人。

景承就在她面前,一动不动直视着戚微微,脸上始终保持着波澜不惊的淡笑:“你现在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了吗?你就是因为说的太多才会有今天,我个人认为你现在这个样子很好,至少以后你能慢慢体会什么叫沉默是金。”

“景……”

赫楚雄在旁边应该是见到景承用如此冷漠残忍的话语攻击戚微微有些于心不忍,刚想阻止就被景承抬手打断,景承瞟了一眼病床边的摄影机:“你们一句话都不要说。”

景承的表情很坚决,我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病房里发生的一切都会被摄像机记录,赫楚雄的身份特殊代表整个警方,而我是他塑造出来的英雄,我们两人一言一行稍有不慎就会落人口实,而景承不一样,他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他不管说什么也仅仅代表他个人,何况对付一个戚微微对于景承来说轻而易举。

“你还是用这个吧,你说什么我真不知道。”景承指了指戚微微的手机,然后很随意看着病床上照片。“你给我们看这些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