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苏锦从地上拾起一张照片,是从景承衣服中掉落出来。

我看了一眼回答:“是戚微微给我们拍摄的。”

“她为什么要拍这张照片?”陆雨晴好奇问。

“真不知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她的三观很有问题,非但没有对伤害过她的血月记恨,反而对血月产生了敬仰和崇拜。”我把在医院见到血月的前前后后告之苏锦和陆雨晴。“这张照片就是临走前她拍的,她的意思是希望照片上的人成为契约的见证者。”

“她真在那份契约上留下指印了?”陆雨晴大吃一惊。

我点点头。

“我也没想到她会变成这样。”陆雨晴失望的叹息。

“见证者……”景承在旁边突然停下脚步,快步走过来拿起那张照片,看了很久之后嘴慢慢长大。

“怎么了?”我问。

“血月在电话里说过,病房里的所有人都是契约的见证者。”

“对啊,我记得他的的确确这样说过。”

“病房里有那些人?”景承若有所思问。

“我和赫部长还有你以及戚微微。”

“就是说见证契约生效的有四个人。”景承举起手里的照片。“可这上面却只有三个。”

“戚微微在拍照……”我顿时惊讶的愣住,指着桌上那些庭审照片说。“拍照的人是谁?”

“看不见的人!”赫楚雄也反应过来。“沈峰应该也核查过参与庭审的所有人,和我们一样他也发现这些人没有问题,但沈峰却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细节,拍照的人永远不会出现在照片中。”

“这些照片不管是角度还是采光还有拍摄手法显然都是出自于同一个人之手,我们一直在找同时出现在十七名受害者庭审之中的人,而这个人一直都隐藏在别人的视线之外。”

说到这里景承跑回审讯室,坐在里面的韩清逸还一脸茫然,估计感觉景承有些疯癫,一声不响跑出去又突然跑回来。

“谁拍的照?”景承把照片摆在她面前。

“什么?”

“这些照片是谁拍摄的?”景承加重声音问。

韩清逸低头看看照片怯生生的摇头:“我,我不知道,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旧案,我当时才参加工作,只负责庭审内容的记录其他的并不清楚。”

“参加庭审的人员必须出示有效证件登记,为什么这个人并没有在登记人员名单之中?”赫楚雄问。

“我,我真不知道。”韩清逸很紧张的摇头。

“别逼她了,她当时只是普通的书记员,根本不会注意到看似无关紧要的琐事,我们一直在关注参加庭审的人员,但在庭审上出现的并非只有这些人。”景承渐渐恢复冷静。

“还有谁?”

“还有法院内部的人!”景承凝视照片低语。“他们出现在庭审上是不会被登记的,看不见的人往往也是最熟悉的人。”

“你是说血月是法院的人?!”我大吃一惊。

“秦沈峰对血月的侧写中就提到过,血月很有可能是一名公检法的在职公务员,严烈把注意力放在了警方内部,殊不知血月并不是警察。”景承转头看向苏锦和陆雨晴。“你们马上赶到法院,务必调查出当年拍摄这些照片的是谁。”

“还剩下一天时间,万一走漏消息打草惊蛇,我担心血月会潜逃。”苏锦很谨慎向赫楚雄请示。“赫部长,您能不能出面暂时对当年参与过庭审的法院内部人员实施监控。”

“不需要。”景承摇摇头。“我们之前推断过血月的职业早已经发生了改变,他现在已经不在法院工作,这能帮你们缩小排查范围,只需要调查参与过庭审并且离职的人员就可以。”

苏锦和陆雨晴离开后,景承重新穿好衣服:“我想见一个人。”

“见谁?”

“刘煜。”

“刘煜?”我和赫楚雄诧异的对视。“我们突然想见他?”

景承拿出之前录下的血月声音:“刘煜是唯一的幸存者,他也是唯一听过血月声音的人,我想让他确认一下,袭击戚微微和与我们通话的这个人是不是血月。”

“你怀疑两个不是同一个人?”我和赫楚雄大吃一惊。

“我只是猜想。”景承一边向外手一边说。“整件凶案中有件事我一直没有想通。”

“什么事?”

“血月用剪裁下来的字拼凑契约内容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笔迹,这个我还能理解,血月是法院内部人员担心自己笔迹暴露自己,但为什么要改变自己声音?”景承神情严峻对我们说。

“和隐藏笔迹的目的一样啊,担心自己的声音会被发现。”我说。

“声音和笔迹不一样,听过血月声音的有谁?”景承反问。

“血月身边的人和受害者。”赫楚雄突然停下脚步,恍然大悟说。“可血月身边的人即便知道他声音但却不知道他行凶,知道血月行凶又听过他声音的只有受害者,但所有受害者都遇害身亡,所以血月并不用担心自己的声音暴露自己,可血月还是在刻意掩饰自己声音,这中间一定有问题。”

第六十四章 天堂篇

潮湿而宽阔的仓库中刘煜有些佝偻的身影显得渺小,空气中弥漫着货物发霉的味道,刘煜就和这些包裹一样已经被遗忘在这里很久,他对于我们的到来反应很冷漠,我在他眼神中看到排斥和抗拒。

他目光先落在赫楚雄的身上,多少还是有些吃惊,但很快头又埋了下去,低垂的长发遮挡了他的脸,我猜刘煜是不愿意看到我们的,他在极力让自己忘掉过去,而我们的出现再一次让他回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

刘煜在短暂的迟疑后,偏头抱起旁边散落的包裹堆放整齐,他选择了无视我们的存在。

“你说的没错,血月又重新出现了。”我站在他身后说。

刘煜身体僵硬住,手里的包裹掉落在地上,他缓缓坐在角落一言不发,阴影吞噬了他的身影,我在他身上看见无助的绝望和害怕。

“抓到了吗?”刘煜问。

“没有。”我重重叹口气。“我想到一个可以抓到血月的办法,但需要你的配合。”

“我?需要我干什么?”

“血月并不知道你还活着,如果血月知道自己的目标中还有幸存者……”

“你想让血月知道我还活着?!”刘煜大吃一惊。

“是的。”

“你打算公布他还活着的事?!”赫楚雄也很震惊。

我默默点头。

“我不同意。”赫楚雄态度很坚决。“你有没有想过,血月一旦知道他还活着会有怎样的后果。”

“会来杀了他。”我不假思索回答。“血月有极端完美主义情节,他不会容许自己的行为中存在瑕疵,所以血月一定会来弥补。”

“你想把他当诱饵?”赫楚雄还是在摇头。“他是唯一的幸存者,我们应该做的是保护他,而不是重新将他推到风口浪尖上。”

“这是我们唯一能掌握主动权的办法,何况我会安排好警力对他进行保护。”我抬头看向赫楚雄。“这个想法我早就有了,但一直没有想好该不该实施,现在情况严峻迫在眉睫,我只能孤注一掷。”

“你,你已经开始实施了?”赫楚雄瞪大眼睛。

“是的。”

“胡闹!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没汇报?”

“是我让他这样做的。”一直默不作声的景承走过来,从来到这间仓库他始终一言不发四处张望。“而且你也下达关于血月的案子由我们全权负责的命令。”

“我没让你们拿受害者当诱饵。”赫楚雄勃然大怒。

景承没有再和赫楚雄辩驳,他径直走到刘煜面前:“我现在征询你的意见,你愿不愿意配合警方抓捕血月?”

“我……”

“先别回答。”景承打断刘煜。“在你回答之前我先告诉你利弊,首先你现在的身份是绝对保密的,除了警方相关人等之外没有谁还知道血月凶案中有幸存者,所以你可以拒绝和警方合作,但是你永远也走不出这间仓库,你的余生会如同仓库中的货物一样霉烂,而你也会像现在这样,永远活在血月的阴影和噩梦之中。”

刘煜蜷缩在角落,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和脸,但他的反应没有之前那样强烈。

“你唯一的解脱就是血月落网,只有他被警方抓获你才能真正结束这段不堪回首的煎熬,我可以向你保证,警方不会让血月再伤害你,我们需要你做的很简单,就是重复你每天做的事,剩下的交给我们。”景承苦口婆心劝说。“我现在需要你的答复,是保持现状浑浑噩噩在这间仓库渡过余生还是破釜沉舟与血月彻底的了断?”

“你们真能抓到?”刘煜显然是被景承说动。

“是的。”景承表情坚定。

刘煜的身体在阴暗中动了一下:“好,我答应你们。”

“在此之前我还需要向你了解一些情况。”景承往前走了一步。“你是唯一见过血月的幸存者,向我描述一下血月的样子。”

“那个人头上戴着面罩,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我没有看见那人的脸。”刘煜提到血月声音透着惊恐。

“血月戴着面罩?”景承有些诧异。“你确定?”

“对,是面罩。”

“什么样的面罩?”

“黑色的,具体我也形容不出来。”

“怎么了?”我见景承有些呆滞。

“没,没什么。”景承回过神,拿出手机对刘煜继续说。“我这里有一段声音,我需要你辨认一下。”

在刘煜点头后,景承播放了血月的录音,那缓慢诡异的声音在仓库清晰的回荡,我猜这声音对于刘煜来说应该如同魔咒,可惜我看不见他脸上的惶恐和害怕。

“你听过这个声音吗?”

“听过。”刘煜的回答颤抖慌乱。

“是血月的声音吗?”景承追问。

“是,是的。”刘煜心有余悸在点头。

“你确定自己听到的声音和我播放的相同?”景承面色认真问。

“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个人的声音。”刘煜在角落失控的咆哮。

“你上一次听到这个声音时,血月对你说了什么?”景承继续问。

“那个人不是在对我说,而是站在火盆边自言自语。”我听见刘煜蠕动喉结的声音。

我是神权神志神爱的结晶,

在我之前未有永恒之创造,

我将于天地一同长久,

进入者,必将断绝一切希望……

我帮刘煜背出那段血月在行凶前低吟的话语。

“《神曲》天堂篇的节选,但丁就是在这个时候从炼狱进入天堂。”景承若有所思说。“为什么要选用天堂篇呢?”

“根据他的回忆,在他遇袭的房间所有东西都是白色的,凶案房间像是经过特别改造,屋顶全是用镜子镶嵌,他被捆绑的台子是圆形的,前面摆放两个火盆。”我帮刘煜向景承说。

“让受害者亲眼目睹被虐杀的过程,血月在制造恐怖的氛围,并且从受害者的惊恐中获取成就感。”景承自言自语解读。

“沈峰也是这样推断的,但有一点让沈峰很纠结。”一旁的赫楚雄说。

“我爸纠结什么?”

“他向警方讲述自己遭遇时提到了那个房间的陈设,根据他的回忆,凶案地点没有灯,光亮来源于房间四周烛台的火光,还有一个水池,血月会用里面的水洗手,还把水洒到额头和身上。”

“关于这些我们调查过,白色代表圣洁,火象征着庄严,圆形的台面像是祭坛,结合血月有上帝情节,说明血月在进行某种和宗教有关的仪式。”我说。

“是宗教仪式,沈峰根据他描述的烛台推断出是金灯台,在宗教里象征无所不能的神,用光明照亮黑暗来救助众生之苦。”赫楚雄点点头继续说。“因此沈峰认为房间是经过刻意布置,白色是天空的颜色,火和圆形台面是祭坛,而水是宗教中用于洗礼的圣水,再加上象征神的金灯台,血月在把行凶的地方布置成自己想象中的天堂!”

“这个不难理解。”我不慌不忙解释。“血月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行凶,而是在惩罚罪恶,所以血月的行为模式中存在使命感和神圣感。”

“问题就出在这里,血月根深蒂固认为自己在惩罚罪恶,那么罪恶源于什么地方?”赫楚雄一本正经问我。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地狱!”赫楚雄摸出一支烟放在嘴角。“但丁的《神曲》中,地狱和炼狱代表着各种各样的罪恶以及遭受的惩罚方式,如果血月是在惩罚罪恶,那么血月引用的应该是地狱篇或者炼狱篇的节选,但血月却用了天堂篇,在这段诗篇中代表着救赎和升华,这与苦难和罪恶截然不同,因此沈峰很疑惑为什么血月会用到天堂篇的选段。”

“还真是有些奇怪,血月后来协助过杜织云复仇行凶,在杜织云凶案中就是按照神曲来杀人,但留在凶案现场的诗篇都属于地狱或者炼狱篇,从未出现过天堂篇的节选。”我仔细一想也感到疑惑。

“还有刘煜提到的那个仪式,我们请教过专业的宗教人士,都无法解释那个仪式的含义,血月的行为模式很难去……”

哐当!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让我们吓了一跳,回头时已经没看见景承,远处仓库的大门不知道被谁关闭,本来就阴暗的仓库顿时陷入一片漆黑,只有从高窗中投进来的几缕光线,异常沉静的仓库里任何声音都变的清晰,我清楚听到仓库大门被反锁,然后有脚步声慢慢向我们走来。

那步伐稳健而自信,直至景承重新出现在我们视线中,只是我发现他脸上的阴霾被自负的浅笑所取代,他拖着一把椅子在地上滑动,摩擦声回荡在仓库异常刺耳。

椅子摆放在角落的对面,景承缓缓坐上去身体微微向前倾斜,拿在他手里的手机又开始播放血月的录音,但这一次景承显得很从容,等到录音结束他凝望着对面角落的阴暗。

“我再问你一次,你仔细回想好再回答。”他是在对角落中的刘煜说话。“这个声音你是不是曾经听到过?”

第六十五章 密室谎言

我和赫楚雄不明白景承在做什么,过了很久才听见刘煜肯定的回答。

景承的身体慢慢向后靠,目不转睛盯着对面的那片漆黑。

“血月是警方内部对凶手取的名字,但我相信凶手对这个称呼并不满意,凶手通过行凶完成光明天使的蜕变,更希望被人称为光明天使。”景承回头看看我和赫楚雄。“光明天使在宗教中很特别,她虽然最终成为反叛的堕天使,但她依旧保持着光明的形象,并且始终履行惩处罪恶的权力,凶手显然对这位天使极为了解,因此不管是行为方式还是心理都在极力去模仿,那么问题就来了,凶手并不是单单模仿而是试图让自己变成光明天使。”

“然后呢?”我有些不解。

“在我们看来光明天使是邪恶的,但在凶手眼中却充满了神圣和伟大。”景承手指向我。“假设你现在是凶手,你自诩为光明天使,并且坚信自己已经成为光明天使,那么你会展现出怎样的状态?”

“骄傲、自豪还有得意……”我想了想回答。

“对,大致和你回答的一样,凶手会因为获取这个身份而感到荣耀,但这份荣耀需要别人的认可才能让凶手满足。”

“你想说什么?”赫楚雄问。

“他会让受害者看见自己的样子!”景承脱口而出。

“炫耀?”我眉头一皱。

“是的,就是炫耀也是在展示。”景承点点头继续说。“凶手在犯案时会让受害者看见自己的样子,并且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受害者眼中看见的是凶手,但凶手却认为受害者看见的是神迹,所以凶手会毫不保留的去展现自己的一切。”

“可,可刘煜说过,他见到的凶手戴着黑色的头套。”我提出质疑。

“凶手为什么不敢在契约中留下自己的笔迹?”景承答非所问。“因为凶手的笔迹很有可能会被警方发现,凶手担心笔迹会暴露自己的行踪,这一点我是能理解的,但为什么要在我们面前改变声音?”

“难,难道凶手的声音我们听过?”赫楚雄大吃一惊。

“对,凶手担心的就是这个,凶手真实的声音警方应该已经接触过,因此凶手不敢让我们听到自己真正的声音。”景承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凶手时时刻刻都在提防警方,并且避免自己有任何过失,凶手是在保护自己,但问题是,凶手绝对不会在受害者面前这样做。”

“凶手会以真实的面容和声音出现在受害者的面前。”我反应过来。

“当凶手站在受害者面前时,他根深蒂固认为自己就是惩罚罪恶的光明天使,他需要自己面前的罪人忏悔罪行并且敬畏神迹。”景承的头慢慢转向对面角落的阴暗。“可为什么凶手会在你面前遮挡住面容和掩饰声音呢?”

我和赫楚雄有些茫然的跟着望过去,仓库被关上大门后更加阴暗,我们完全看不见刘煜的样子。

“我尽量说简单点,凶手的目的是什么?”景承声音很平静。

“追求心理扭曲的变态蜕变。”我回答。

“没有那么复杂,凶手的目的就是为了杀人,连他自己都承认无法控制内心的杀戮欲望,他的精神和心理因为童年的经历发生了扭曲和改变,杀戮是凶手认为自己强大的唯一途径。”景承摇摇手指。“由此可见,死亡就是凶手唯一的追求,不管凶手在整个过程中采用了怎样的方式和道具,但最终受害者都必死无疑。”

“我,我还是不明白你想表达什么?”我眉头皱的更紧。

一团火光在黑暗中绽放,赫楚雄点燃了嘴角的烟:“凶手只会在自己能控制的范围内肆意妄为,既然凶手确定受害者必死无疑,那么凶手在受害者面前将会毫无保留,不管是面容还是声音都会展露无遗,凶手不用担心这些会暴露自己,因为目睹过凶手一切的人最终会成为一具尸体。”

“可,可凶手却在你面前戴头套还,还有改变了声音。”我终于意识到景承为什么突然询问刘煜。“为什么会这样?”

“有两个原因。”景承对着角落的阴暗竖起两根指头。“第一个,凶手担心你会暴露他,所以凶手才会在你面前刻意去掩饰,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凶手根本没想要杀掉刘煜!”我瞪大眼睛。

刘煜蜷缩在角落中一直没有说话。

“或者说凶手知道你会活下来。”景承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那片黑暗。“多少刀?你身上的伤口一共多少刀?”

“三十四。”刘煜记忆犹新回答。

“三十四刀毫无规律深浅不一分布在你身体上,你竟然可以侥幸活下来,真不知道是凶手大意还是你命硬。”景承面无表情说。“关于你的凶案档案我看过,你是在被凶手弃尸后被路人发现报警,从你遇袭到被弃尸中间相隔24小时,其他的不说,你在大量失血的情况下竟然奇迹般活下来,这本身就是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难道凶手故意让刘煜活下来?”赫楚雄夹着烟神情惊诧。

“那么问题就来了,凶手让刘煜活下来的目的是什么呢?”景承冷冷问。

赫楚雄和我对视,我们一时间都无法找到答案。

我是神权神志神爱的结晶,

在我之前未有永恒之创造,

我将于天地一同长久,

进入者,必将断绝一切希望……

景承又在背诵那段诗篇,然后意味深长继续对着角落说:“警方不清楚十七名受害者在遇害之前遭遇过什么,所以也无法判断凶手是否也给他们读过这段节选,但目前为止这段节选一共出现过两次。”

“两次?两次!”我突然反应过来。“是的,还有一次是凶手袭击伤害戚微微的时候,他同意也对她读过这段诗。”

“要了解这段诗首先要清楚但丁写作的思路,作者在经历过地狱和炼狱的旅程后,目睹了罪人在死后会承受的各种惩罚,也见证了地狱以及炼狱的黑暗和残酷,这段旅程对作者的触动很大,他的心灵随着旅途不断的升华,最后但丁到达了天堂的入口,他领悟到善恶的真谛,对神从无知变成敬畏和歌颂。”景承不紧不慢说。“这段诗不是在宣扬那些罪恶以及惩罚而是引导,引导但丁在审视过往的罪孽后进入天堂。”

“凶手在视频中也提到过,他并不是要惩罚戚微微而是试图让她理解自己的行为,凶手因为戚微微的害怕而愤怒和咆哮,他需要得到的是尊敬和敬仰,可戚微微却没有领悟凶手的意图。”我说。

“这段诗出现过两次,每一次凶手都说给一名受害者听,我不知道有没有效果,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景承慢慢舔舐嘴角。

“戚微微和刘煜都活了下来。”赫楚雄深吸一口烟,明灭的烟头中他那张坚毅的脸变的深邃晦涩。

“是凶手犯错还是自始至终都没有想制造杀戮?”景承向角落提问。

“凶手是不能杀掉戚微微的,戚微微的死只能证明凶手在泄愤,那样的话就说明戚微微在专访中对凶手的描述是正确的,凶手需要一个为自己正名的人,还有什么比让诋毁过自己的人来歌颂自己更有力的回击呢。”我越想越感觉整件事变的扑朔迷离。

“事实也证明了凶手的想法,戚微微现场成为凶手忠实的奴仆,她甚至都不介意助纣为虐,她选择认同并崇敬凶手的作为,戚微微俨然成为凶手的帮凶却浑然不知。”景承点点头淡淡说。“凶手为她念出那段诗,其实就是在效仿引导但丁的天使,让戚微微从原来的意识形态中摆脱和改变。”

“难道,难道刘煜也和戚微微一样?!”我吃惊的瞪大眼睛,但很快又摇头,我和他有过一次接触,虽然并不深入而且时间短暂,但我能感受到他对凶手的憎恨和厌恶,当然还有畏惧和害怕,但这些都和戚微微截然不同,在刘煜表现出来的情绪中绝对没有屈服。

“是不是他给你的感觉与戚微微完全不同?”景承应该是看出了我的疑惑。

“戚微微对凶手态度的转变并非是突发的,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她把对我的怨恨在凶手的引导下变成了报复,帮助凶手就是对我最好的报复,由此可见戚微微的转变是有根源性和目的性的。”我点点头很中肯说。“可刘煜不一样,他没有任何原因和动机去协助凶手,何况三十四刀,他能侥幸活下来仅仅因为心脏异位,你说他畏惧和害怕凶手我相信,但说他和戚微微一样,这个,这个我真不敢认同。”

“一间密闭的密室,一名穷极凶恶的凶手还一名无力反击的受害者,在没有其他目击者的情况下,这间密室到底发生了什么谁又能知道呢?”景承意味深长说。“如果这些是素材的话,我能编出无数个版本的故事。”

我和赫楚雄面面相觑,景承依旧还竖着那两根手指。

“我刚才说过,你还活着有两个可能,第一个是你命大,但我不相信一个警方二十几年都无法抓获的凶杀会如此大意,那么剩下的解释就是另一个。”景承慢慢放下手,身子缓缓的前倾。“你在说谎!”

第六十六章 错误的破绽

角落里的阴影吞噬了刘煜,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和反应,但景承的话却让我和赫楚雄大感意外。

“秦沈峰是能抓到凶手的,就差一点……”

景承十指交叉胸有成竹对着那片阴暗继续说,秦沈峰已经完成了对凶手心理轮廓的勾画和侧写,只需要多一点时间就能缩小对凶手排查的范围,但为什么秦沈峰却在最关键的时候放弃呢?

又是什么原因让秦沈峰会在严烈面前承认警方无法抓获凶手?

不是秦沈峰妥协而是他对自己的失望,有人推翻了他一直坚信并且正确的侧写画像。

侧写是建立在逻辑推测和分析基础上的,再顶尖的侧写师也不可能完全有把握自己的分析没有错误,所有的侧写都需要用事实来验证,而秦沈峰找到了验证自己侧写的最好办法。

“唯一的幸存者!”赫楚雄恍然大悟。

“对,还有什么比亲自接触过凶手的受害者更有利的证据,幸存者的口述远比侧写要直观和准确,但秦沈峰通过刘煜的描述却发现,自己的侧写内容和凶手特征竟然相差甚远,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秦沈峰开始怀疑自己的侧写正确性。”景承面无表情说。“可惜秦沈峰怀疑错了对象,不过也难怪,谁会去怀疑一名身中三十四刀的受害者呢。”

“刘煜在说谎?!”我大吃一惊。

“一间密闭的房间,一名凶手和一名受害者,在没有其他目击者的条件下,在那个房间里能发生很多不同版本的故事。”景承又在重复之前的话。“即便这些故事不合理或者有破绽也不会影响其真相性,因为听故事的人已经先入为主选择毫无保留的相信讲故事的人,那三十四处刀伤以及身上被虐待的伤痕就是最好的伪装,听故事的人看到的只有同情,就算故事有瑕疵也会帮其解释为遭遇重创后记忆紊乱。”

“可,可他身上的的确确有三十四处刀伤啊。”

“刀伤未必就是凶手留下的。”赫楚雄吐了一口烟雾。“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在说,那么就会有无数种可能,既然我们相信房间里有两个人,为什么就不能相信其实只有一个人呢。”

“自己?!你们的意思是说刘煜自残?”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目的呢?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