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战医院不是在前线后方吗?她是怎么牺牲的?”

“沙巴战斗异常激烈,我们奉命到前线执行任务,她在救治伤员时掩护战友牺牲,被她救的那位战友你应该认识。”

“我认识?”

“就是现在的公安部副部长赫楚雄。”

“赫……”我手里的水杯差点就掉到地上。

……从未把自己的朋友抱在怀中,一次又一次绝望的喊着朋友的名字,最后眼睁睁看着朋友咽下最后一口气,直到最后他还睁着眼睛,他眼里渐渐扩散的瞳孔和光泽才会让你明白什么是战争……

……你无法体会握着她的手,渐渐感觉体温从她身体中消失的滋味,你不了解真正的失去,唯有爱别人胜过自己才能体会……

我在心里回想凯撒对战争和爱情的领悟,在他怀中阵亡的战友应该就是薛诗芸。

“他,他们是什么关系,除了战友之外?”我舔舐着嘴唇问。

“恋人。”程素叹息一声。

我的嘴张的更大,薛诗芸不但是赫楚雄的战友也是他一生的挚爱,他在同一天失去生死与共的友情还有海枯石烂的爱情。

我缓缓起身向外走去,身后是程素充满疑惑的喊声,她不会明白我发现了什么,景承在这里找到凯撒画像的最后一块拼图。

而我也找到符合凯撒所有特质的那个人。

赫楚雄就是第六个人。

赫楚雄就是凯撒!

谁会去怀疑一直在负责c档案的人呢?谁会去怀疑不遗余力追捕凯撒的人呢?

他明明就站在我们面前,但我们从未留意到他的存在。

我开始回想之前很多被忽略的细节,包括被赫楚雄击毙的吴连雍,他因为击毙穷凶极恶的凶手而平步青云,但如果吴连雍被生擒……

警方一定会从他身上发现疑点,最终确认他并不是血月。

那么血月契约就无法兑现,吴连雍是必须要死的人,那是凯撒留给严烈的礼物,可凯撒为什么会如此肯定严烈会妥协呢?除非凯撒对严烈很了解和熟悉,他知道严烈的底线也清楚严烈的弱点。

而严烈最好的朋友就是赫楚雄。

刘煜最初只是一名普通的精神变态,他身上没有任何吸引凯撒注意的地方,事实上向刘煜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可为什么凯撒唯独会选择刘煜成为自己的门徒。

我之前对此有过很多推测,不过现在看来都是我想的太多。

原因很简单,凯撒有机会接触到刘煜,并且熟悉了刘煜的作案手法以及心理行为,还有谁被追捕凶手的警员更了解凶手的呢?

赫楚雄发现了刘煜的潜质,同时也意识到秦沈峰对其的侧写在逐渐完成,刘煜终究逃不过那张已经快要完成的法网,赫楚雄救了刘煜并且将其归化成自己的门徒,但这不过是整个计划的第一步,他利用刘煜向严烈提供了契约,他知道严烈最终会妥协,事实上那是一枚足以催货警方公信力和威信的炸弹。

赫楚雄比谁都清楚如何去制造混乱,去颠覆秩序,这枚炸弹潜藏的时间越久威力越是巨大。

所以他才会一次又一次表现出想要引咎辞职,以他现在的身份公布这个消息无疑会引发轩然大波,幸好我和景承劝阻,他并不是听从了我们的意见,而是他担心自己贸然行事会引起景承的怀疑。

可惜被他推演了无数次的计划还是出现了瑕疵,刘煜因为不满戚微微的专访内容,自作主张惩罚了戚微微,从而也在景承面前暴露了自己。

赫楚雄没想到刘煜最终还是被景承发现,亦如景承所说,刘煜是最接近和了解凯撒的门徒,景承有把握能让刘煜开口,这显然不是凯撒希望看见的结果。

所以赫楚雄击毙了刘煜,如同他击毙吴连雍一样,他始终让自己处于不败之地,但赫楚雄最错的就是低估了景承,我猜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在景承的甄别中还有第六个人的存在。

景承已经开始怀疑赫楚雄,但这个猜测估计让景承也很震惊,因此景承不断在验证自己的推测,直至他在程素这里找到最后一块拼图。

我走出医院时接到苏锦的电话。

“技术科这边定位了景承的手机,他现在的位置在翠湖山庄。”

这个地址是景承的家,是的,他人生的不幸就是从那里开始,景承同样会选择在那里结束。

“赫楚雄的位置呢?”

“赫部长的手机无法定位,暂时不清楚他的位置。”手机里传来陆雨晴的声音。“你那边什么情况,见到程素了吗?”

“见到了,凯撒就是……”

我说到一半就停住,我突然能体会景承为什么要把我关在那间屋里,他不愿意看到我去以身犯险,不愿意自己在乎很珍惜的东西再失去。

“凯撒是谁?”手机那边是苏锦和陆雨晴急促的追问。

“凯撒身份暂时还不能确定。”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你们留着警局监控景承的位置,有什么变化立刻告诉我。”

“你打算去哪儿?”苏锦有些担心。

“我有些事要处理,我会尽快赶回去和你们汇合。”我说完快速挂断电话,生怕被苏锦听出异样。

景承已经确定赫楚雄就是凯撒,剩下的事我都不用去猜,我知道他会做什么,景承在翠湖山庄,那只说明赫楚雄也在,他们会在那里摊牌并且结束一切,只不过我猜不到从那里活着走出来的会是谁。

我开车前往翠湖山庄,在景承家门口我看见赫楚雄的车,从而证实了我所有的猜想,我下意识摸向腰后,这才想起配枪被景承拿走。

我不清楚此刻屋里的情景,至少从小区中平静进入的住户看,景承还没有开枪或者发生其他的事。

我以为自己的使命是将凯撒缉拿归案,但现在我只有一个想法,就是确保景承安然无恙,我快步走到景承家门口,隐约闻到一些刺鼻的味道,没有去细想按下门铃。

轰!

随着一声距离的爆炸,我被猛烈的冲击力掀翻在地,我倒在几米远的地上,最后看到的是一片在火海中燃烧的废墟,鲜血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在彻底失去意识后昏厥过去。

……

我在一阵剧烈的疼痛中苏醒过来,发现四周依旧是一片漆黑,耳边听见苏锦和陆雨晴清晰的呼喊声,她们喊着我的名字,但我却在黑暗中无法看到她们。

我怀疑自己还陷入无法清醒的噩梦中,直至我摸到苏锦的手,她掌心的温度是那样真实,我甚至能感觉到她脉搏的起伏。

“这是什么地方?”我意识到这不是梦。

“医院,你终于醒了。”苏锦在轻微的抽泣。

“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见?”我焦急万分问。

“你在爆炸中受到冲击,导致暂时失明,不过你不用担心,医生检查过只要过一段时间就会恢复。”

“爆炸……”

我突然想起在昏厥前最后的记忆,当时我还在景承的家门口,在我按下门铃后……

我已经记不起后面的事。

“为什么会爆炸?”我摸到缠绕在眼睛上的绷带。“景承呢,刚才爆炸的时候景承有没有在屋里?”

……

我没有听到她们的回复,我在黑暗中摸索,试图能抓到一些可以依靠的东西,直至苏锦握住我的手。

“说话啊!”我大声问。“景承呢?”

“不是刚才。”陆雨晴的声音传来。“你在医院已经昏睡两天了,爆炸原因是煤气泄漏,你按门铃时引发了爆炸,你算是死里逃生了,虽然身上的伤不严重,但医生叮嘱你需要好好休养……”

“两天了?!”我一愣,感觉爆炸就发生在刚才。“我不是问这些,景承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发现苏锦握住我的手轻微抖了一下,我依旧没有听到她们的回答。

第八十章 挽歌

我追问景承的下落,声音一次比一次要大,甚至试图撕下脸上的绷带,手被苏锦紧紧抓住。

“景承死了。”

我的动作和思绪在听到这句话的刹那全都凝固,陆雨晴的回答中透着溢于言表的哀伤,我拼命的摇头,不敢也不愿意去相信这个结果。

“不会的,不会的……”

“文彬,你听我说,我知道这个结果会让你难以接受,但这是事实,警方在爆炸现场发现两具被烧焦的尸体,经过匹对证实尸体分别属于景承和赫楚雄。”苏锦低声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听见陆雨晴关门的声音。“现在事态很严重,从警方目前掌握的线索看,景承涉嫌谋杀了赫楚雄,景承为什么要这么做?”

“赫楚雄就是凯撒。”

“什么?!”苏锦和陆雨晴大吃一惊。“怎么可能?赫,赫部长怎么会是凯撒?”

“景承早就开始怀疑赫楚雄,在他的甄别名单中一共是六个人,而赫楚雄就是第六人,景承一直无法确定这个推测,直到他拿到袁清对凯撒的病历以及在程素那里获得最后的拼图。”我心烦意乱告诉她们。“我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和你们一样震惊,但这就是事实,赫楚雄就是凯撒。”

“景承既然确定了凯撒的身份,为什么不通知我们?”

“我们即便知道谁是凯撒又能怎么样,我们有把握打败凯撒吗?我和他通过话,那是一个可以靠寥寥数语就能控制一个人思维和精神的对手,就连景承也对其没有任何办法。”我手慢慢低垂下去。“不是没有通知你们,是景承不愿意让我们去面对,他自己都没有把握取胜,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凯撒没有开口前除掉他。”

“有证据能证明赫楚雄就是凯撒吗?”苏锦问。

“没有,没有任何证据,凯撒是不会给我们留下证据的,但景承不需要证据,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所以他不希望我们被牵连。”我望向陆雨晴声音的方向,还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他,他真的……”

“我亲自负责的尸检,现场提取的dna和血液样本双重检测都同时证明死者是景承和赫楚雄,他最终选择了和凯撒同归于尽。”陆雨晴在抽泣。“不过外界并不这么认为,他被视为穷凶极恶的凶犯,并且谋杀了一名在职高级警务人员,我刚接到消息,上级已经派人对此事展开调查,我们每一个人都要接受审讯。”

“他是英雄!”我义正言辞说。

“谁又知道呢。”苏锦重重叹息。“他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才不愿意让我们参与。”

“难道让一名牺牲的英雄永远背负凶手的罪名?”我义愤填膺。

“景承不会在乎的,他要的是结果,惩凶除恶的结果,他已经做到了,我猜对于这个结果他一定无怨无悔。”陆雨晴的声音哽咽。“他是英雄,至少在我们心目中他永远都是英雄。”

“我们应该为他做点什么,英雄应该受到敬仰而不是诋毁。”我说。

“不,你还没有我了解他。”陆雨晴深吸一口气。“他不需要敬仰也不在乎被诋毁,他有自己的骄傲,他不需要愚者的认可,让他安息吧,不要再去打扰他,我猜他现在已经和顾宛如在一起了。”

我终于接受了失去景承的事实,多少年了?我突然忘记认识他有多长时间,记忆中全是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回忆,仿佛和他的点滴就发生在昨天般清晰。

我坐在疗养院的长椅上,感受着和谐的阳光照射在身上,医生说我还需要一个月才能恢复视力,我似乎已经习惯了在黑暗中的日子,如果可以我宁愿一直这样,至少在我睁开眼睛时不会为没有看见他而伤感。

我不止一次去想象过等待一切尘埃落定的场景,有欢乐有逾越当然还有轻松,可惜,我没有想到会有失去,我感到无助的孤独和痛苦,那绝对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一手在搭在我肩膀上,宽厚有力隔着病服我能感受到那只手的温度,心里猛然一紧,其实我一直在等待着什么,等待熟悉的声音在耳畔重新响起,等待带着嘲讽的笑声再次回响,还有那人身上熟悉的味道和玩世不恭的张狂。

是的。

我还活在希望中,我还坚信那个曾经向我承诺永远不会丢下同伴的人出现。

“我看你在这里坐了很久,你眼睛怎么了?”那声音沉稳缓慢,充满了关心,但也瞬间熄灭了我所有的期盼,不是他,不是我一直在等待出现的景承。

“眼睛受伤了。”我对那人说。

“我能坐下吗?”声音彬彬有礼。

我点头许允。

“医生怎么说?”

“一个月后就能恢复视力出院。”

“既然没有大碍,为什么我发现你很悲伤?”身旁的人问。

“我有悲伤吗?”我好奇的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你失去了什么?”

“朋友,不,是同伴。”我声音很轻的回答。

“适当的悲哀可以表示感情的深切,过度的伤心却可以证明智慧的欠缺。”我听见那人削水果的声音。“脍炙人口的名句,出自于莎士比亚的《罗密欧和朱丽叶》,感人至深的悲剧爱情,但很多人都没有领悟其中真正的悲剧所在,你想知道吗?”

“是什么?”那声音似乎具有某种魔力,轻而易举就抓住我的好奇心。

“一对至死不渝的恋人最终以死亡收场,如果他们彼此能相互沟通的话就能避免悲剧的发生,比悲剧更可怕的是偏见,他们彼此从未真正去了解过对方。”那人很平静对我说完后突然问。“你了解过你失去的朋友吗?”

“我……”我一时语塞,记忆中景承是那样熟悉,我一直感觉他就像我自己的影子,可真正去回想我竟然发现自己并不了解他。

“随便说说,就当是对你朋友的缅怀。”身旁的人语速和他削水果一样缓慢。

“尖锐、刻薄、神经质还有固执任性……”我没想到自己会和一名陌生人谈及景承,但他声音令我难以抗拒。

“你描绘的像一个孩子。”

“是的,他在大多数情况下表现的都像一个孩子。”我点点头。

“你一定很珍惜和他的友谊,提及你朋友时我看到了悲伤,很遗憾你失去了朋友。”那人拿起我的手,将削好的水果塞在我手心。“我能体会你此刻的心情,真的,但时间不会因为你的悲伤而停止,尝试着往前看吧,你还有很多事可以去做。”

“你也失去了朋友?”我接过苹果好奇问。

“纵观历史长河中的战争,孟达之战绝对可以留下浓墨重笔的篇章,精锐的罗马第五、第十兵团经历了最激励也是最悲壮的决战,他们打败了庞培,当士兵献上拉比埃努斯的头颅时,作为最高统帅的指挥官没有欢呼雀跃而是在哭泣,是的,在哭泣。”那人抑扬顿挫的声音像是在低吟着诗篇。“他对着拉比埃努斯头颅说,我看见星辰的陨落,亦如盾牌中的头颅,我从未憎恨过自己的对手……”

“谁又会去憎恨和自己相似的人呢?”我一怔,手里的苹果掉落在地上。

“我没有失去朋友。”我听见那人弯腰的声音,苹果在被清理干净后重新温柔的塞在我手中。“我失去了对手,我和你一样很悲哀。”

凯撒!

说这句话的人正是凯撒。

而如今坐在我身边的也是凯撒!

我转过头望向声音的方向,身体不由自主的在抖动,我不需要去证实也不需要去疑惑,我很肯定坐在我身旁的就是凯撒!

“悲伤是什么,悲伤不是在你尽力后的失去,那是遗憾,真正的悲伤是明明可以避免却还是发生。”我听出了那声音的哀伤,没有做作而是发自肺腑的失落。“我曾劝告过你的朋友,一个骄傲的人,最终会因为其骄傲而毁灭,他的骄傲源于无所不知,但事实上我提醒过他过于骄傲就是无知,我知道还有第六个人,我也知道他怀疑上赫楚雄,但他始终没有领悟一件事,他知道的都是我希望他知道的。”

赫楚雄根本不是凯撒,这是一个陷阱,一个甚至没有被掩饰的陷阱,就在我们与凯撒的通话中,凯撒已经暗示了结局,但我和景承都没有发现。

凯撒告诉我们关于战争和爱情的那些话,都是在引导景承一步一步走进万劫不复的陷阱,凯撒甚至都想好了结局是如何发生,景承根本不会给赫楚雄任何解释的机会,他用凯撒留给他的错误拼图毁灭了自己,同时还帮凯撒铲除了最大的绊脚石。

我伸手紧紧抓住身旁的人,歇斯底里发疯一样大声的喊叫。

“凯撒,他才是真正的凯撒。”

“很遗憾让你失去了朋友,不过你现在需要的不是悲伤而是教训,你刚刚失去了友情,在不久之前你体会过失去亲情,你现在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哦,还有爱情,那个你一直深爱的女警,我希望懊悔不会成为你在她墓碑前的挽歌。”

我手一抖,那人的手如同铁钳般让我无力去抵御。

“结束吧,让这一起都结束吧,我亲自向你提供一份契约,忘掉我,忘掉和我有关的所有事,作为交换在你有生之年我不会再出现。”

我抓不住身旁的人,他的力量和他的智商一样让我无法企及,但我的声音却前所未有的坚决。

“我会抓到你的,我赌上自己所有的一切向你起誓,即便万劫不复,即便一无所有我也会抓到你,你会在坟墓中聆听到我的欢笑,那是我对你无以复加的诅咒。”

“会的,我相信会有那一天。”那人缓缓起身,声音依旧波澜不惊的平静,但我隐约听到一丝无奈和惋惜,我听见凯撒远去的脚步声,他停在我身前不远处。“希望你能做好准备,结局未必会是你所期待的那样。”

……

第一章 另一个景承

我梦到你了。

我站在墓碑前低语,刻在上面的名字有些刺眼,我一直凝望着那个名字,感觉是那样的陌生,或许是我从未想过会在一块墓碑上看见景承的名字吧。

我亲眼见到他面目全非的身体被推进焚化炉,我还记得那天苏锦和陆雨晴哭的泪流满面,我没有哭,据说真正的伤心是没有眼泪的,我或许就是这一种。

但后来我还是哭了,像一个无助的孩子般嚎啕大哭,当我亲手把景承的骨灰装进骨灰盒时,我的情绪毫无征兆的失控爆发,我很难将记忆中的景承和面前那堆掺杂着碎骨的粉末联系在一起。

我看着骨灰盒被安埋,看着铲下的泥土将其遮掩,可即便这半年来我无数次来到他墓碑前,我始终都不愿意去接受失去景承的事实。

我把一捧百合放在他墓碑前,俗套的点燃三支烟,算是我为他准备的祭品,因为我始终没有问过他到底喜欢什么。

“不过出现在我梦里的并不是你,是一条哈士奇,它瞪着我的样子和你一样令人讨厌,我走哪里哈士奇就跟到哪里,而且它不像我摇尾巴,一副骄傲的样子让我很受不了,我猜那应该就是你吧。”

我笑了笑,那笑容应该很落寞。

空旷的陵园里只有风声在回应我,沉默,长时间的沉默,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该说的话我都在这里对他说过。

“我很恨你。”我再也笑不出来,摸着那块冰冷的墓碑感觉心如刀绞。“我来是想告诉你,我今天会接受内部调查,不知道这一次负责调查的谁,我原本是打算辞职的或者申请调回报警中心,我猜你应该会同意我这个想法,毕竟向你这样自私的人从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

我的声音哽咽,像一个逃出精神病院的疯子在墓碑前喃喃自语。

“你答应过我在任何时候生死与共,可最后你却选择推开我,你以为我会感激你吗?不,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恨过你,你把愧疚和痛苦留给我,无数次我从梦中惊吓,然后去打开房间所有灯,在心里一次又一次祷告,在下一个灯亮起时你就会站在我面前,那种失望聚集到最后变成绝望,你能体会吗?不,你体会不了,你长眠在下面享受着宁静,我多希望如今站在这里的是你……”我深吸一口气仰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我想你了。”

当思念变成一种羁绊时,那种痛苦溢于言表。

我转身时拍了拍墓碑,像是在拍他的肩膀,来这里和他聊天已经成为我的一种习惯,我猜这种习惯会一直持续下去。

走出陵园在车上等我的是苏锦和陆雨晴,她们不愿意上去,我猜她们已经没有勇气再站在景承的墓碑前承受失去的悲伤。

时间已经过去半年,因为赫楚雄遇害的缘故我和苏锦还有陆雨晴一直停职接受调查,我将参与c档案后的所有事实经过都说出来,我一直不断在强调景承的作用和贡献,同时我也承认他在赫楚雄事件上的重大失误。

警局的办公室里我无动于衷坐在椅子上,推门进来的是一名和我年纪相仿的警员,我瞟了一眼他肩膀上的警衔,比我要低很多。

“我叫蒋正东。”他一边整理手中的文件一边对我说。“我是一名入职不久的交警,刚接到调派命令被调入刑侦局,秦警司是前辈,以后还往秦警司提点指正。”

停职后我对个人仪表没有那么注重,快两个星期没有刮的胡渣还有蓬松凌乱的头发,以及身上还没有散去的酒味,让我看上去更像颓废的失败者。

我重新打量对面的警员,他的干净无处不在,包括指甲都休整的一样整齐,他的干练和阳光与我的消沉形成鲜明的对比,他身上有一种早被我磨平的棱角。

他的激情和活力让我想起自己刚入职的时候,和他一样对未来和前途充满了期待和向往。

“交警?”我慵懒的摸出烟,拿出一支皱巴巴的烟放在嘴角,我学会了抽烟,在失去景承后我染上了这个曾经让我不屑一顾的陋习,我需要有东西来麻痹清醒的神经。“上面有关系?”

“秦警司当年是值班警员,后来被调入刑侦局,也是上面有关系?”蒋正东的笑充满阳光,他轻描淡写就反击了我的轻视。

我不喜欢眼前这个人,他和我熟知的警察不太一样,我在他身上看不到严肃和谨慎,更多的是狡黠,像猎人的狡黠,只要稍不留神就会落入他的陷阱。

“你来这里不是为了我和聊天的,想调查什么可以开始了。”我表现出抗拒。

“我想秦警司误会了,在来之前我刚签署了调查结束的文件,你不需要把我们放在对立面,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些关于c档案的情况。”

“你,你签署结束调查的文件?”我皱着眉头从嘴角取下烟,注视了蒋正东很久,一名刚被调职的交警竟然能接触到c档案,听他的言谈似乎不是那种菜鸟警员。“给我说说,你到底什么来头?”

“我是一名普通的交警。”蒋正东直视我回答。

“交警是不可能接触到c档案的。”我弹着烟灰漫不经心问。

“可能我毕竟特殊吧。”蒋正东应对自如。

“说来听听。”

“我负责执勤的路段从未发生过任何交通事故,我当交警两年,抓获毒贩二十五名,盗窃犯、携带危险物品者以及各类犯罪分子不计其数。”蒋正东很平静回答。

我突然对面前的蒋正东产生的兴趣:“你怎么做到的?”

“我知道谁会超速,也知道谁将会酒驾,也知道谁会发生交通事故,因此我将这些驾驶者提前拘留,当然我被投诉的次数也是最多。”

“你怎么会知道的?”

“天赋吧,我很擅长去观察别人,比如秦警司,我知道你早上吃的是红豆粥和煎包,知道你没有带钱包但你身上一共有97.4元现金,还知道你左边衣兜里装着一张水电费的发票。”蒋正东淡淡一笑。“还知道你今天早上去过陵园,对了,还有,还有你在心里骂我的话,我都知道。”

蒋正东笑的波澜不惊,我却一脸愕然,很快反应过来:“你派人跟踪我?”

“跟踪?秦警司言重了,跟踪是对嫌疑犯不是对同事,我能从你身上找出不下十处证明你去过陵园的细节,也能向你解释为什么我会知道你的一切,如果秦警司想听我能慢慢说,反正今天我们有的是时间。”

“你到底是干嘛的?”我掐灭烟头开始重视对面的人。

“交警。”蒋正东还在笑。

“我是问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很擅长辨别谎言,同时也很擅长如何去发现别人的内心,我猜在这方面应该能引起你的共鸣,是的,我和你朋友很像。”蒋正东身体向前靠了靠。“你现在在想景承吧,是不是觉得我和他很像?”

我一时语塞,蒋正东给我的感觉从陌生变的熟悉,他好像是另一景承,另一个能轻而易举看透我的景承。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我不喜欢他,从一开始我就潜移默化在将他和景承做对比,只是我一直没有觉察到,他犹如换了一副皮囊的景承,不管是举止还是言谈都和景承如出一辙。

我不喜欢他是因为我最开始也不喜欢景承。

我突然站起身,伸手捏住蒋正东的脸,我始终感觉那张脸不真实,直到他的皮肤被我拉扯的很开,五官甚至都有些变形,我这才意识到面前只不过是一个和景承很像的人,但并不是景承的伪装。

“对不起。”我坐回到椅子上,为我的冲动道歉。

“我可以体会秦警司的心情,毕竟失去朋友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我也翻查过关于景承的资料和档案,我承认在某些方面我和他很相似,难怪会让秦警司产生错觉。”蒋正东揉了揉脸。“今天找你来,不是为了调查,而是关于c档案中有一些细节我需要向秦警司请教。”

他不是景承,景承不会这么礼貌谦逊。

我又点燃一支烟,让自己的情绪慢慢平复:“你想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