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娴才不在乎, 事实上如果没有小偷上门风险的情况下, 她甚至乐意大开门户,摆流水席大宴天下。何况是老太太。她就是天天来自个儿都没意见。

屋内灯火通明, 林景娴正在做瑜伽, CD机里在放着轻音乐,她保持金鸡独立的姿势, 双手合十在胸前, 闭着眼, 已经很久了。

显然她在她和失眠做殊死对抗。

凌晨的夜里, 这种清醒的孤独感最让人难受。

如果她能像林御凡说的去蹦个迪就好了, 但如果十年前或许她可以满不在乎地换一身sex的衣服随便钻进一家通宵酒吧去玩到天亮, 或许能遇见几个狐朋狗友, 或许没有,但也没有关系,在西城的地盘上,她还不至于担心人身安全,倒是貌美的小哥哥可能要担心会不会被她不小心劫个色。

但不得不说, 她现在年纪大了, 莫名得少了年少时候的肆意, 在伊斯坦布尔偶尔她会去亚洲海岸边的某家小酒吧喝点儿酒,但大多时候一个人的时候安安静静,无心玩闹,顶多陪林御凡玩些弱智游戏,两个人的时候才有心思四处鬼混。

老太太没有打断林景娴,她换了鞋子,脱了设计师定制款的外套挂在门口的挂钩上,天然皮革的手工限量皮包随手扔在玄关处,她已经近六十岁了,儿子都三十多岁了,女儿也已经直逼三十大关。无论她保养多么的得宜,那张脸看起来多么不辨年龄,作为过来人她都不得不说,从二十五岁往后去,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是在缓缓流逝的,这和二十五岁之前的感受是截然不同的。

人没有到达一定的年龄,是体会不到那种微妙的差别。

她经历过,所以更加明白一个女人珍贵的青春不容浪费,她希望林景娴结婚,并非像是所有逼婚的家长一样企图操控她的人生,她希望林景娴能够在合适的年龄去爱,或者被人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个人带着孩子,玩世不恭,不以为然,看似洒脱,实则受尽委屈。

林景娴睁开了眼,看见老太太的时候,她还有些意外,挑着眉毛疑惑地问:“妈,你不至于吧!大半夜来找我算账。”

几乎一瞬间她就想起了江衍修认了林御凡这个儿子的事。林琅知道了,那几乎是林家所有人都知道了的意思。

林御凡的存在对老太太来说是不能理解的存在,林景娴花了无数的心思才能让老太太接受这个事实,并且发誓自己并没有脑袋昏了头因为什么狗屁爱情为爱负担一个沉重的生命,她想生孩子,只是单纯的想生孩子,而已!

或者这样的说法有些抽象,但她相信老太太能够懂,所以这么久,即便老太太能很随意地查到,但却为林景娴保留了尊严,没有去插手这件事。

时隔七年,真相大白,时间最终会给出一切事情的答案,只要等足够久,这么世界是没有秘密的。

老太太肯定已经知道了林御凡是江衍修的儿子,江衍修要认儿子,她也没心思拦着,那么两家的长辈迟早是要知道的。

虽然这件事看起来匪夷所思,但也不是毫无苗头,老太太也不至于大半夜过来找她算账吧?

傅良芸看着林景娴…自己这个已近三十岁还让她操不完心的女儿。

她或许也从没有去好好了解过她,不,只能说没有谁可以完完整整地了解谁,就连自己都不可能完全的了解自己。

每个人都希望让自己的下一代规避自己童年的遗憾,但每一代的父母,都会给儿女造成不可挽回的遗憾,每一代的儿女,也都无法理解父母的苦心孤诣,那种恨不得掏心掏肺的热切的心,是没有办法去传递的。

因为不在一个频率上。

或许这就是人生的一堂重要的课程,爱,以及它的附属品——遗憾。

两代人在互相靠近和互相挣脱的过程中,也互相成长。

傅良芸在林景娴的面前坐了下来,坐在高脚的旋转椅上,凝视林景娴,她虽然近六十岁,但体态依旧完美得无可挑剔,林景娴自认自己长到六十岁是不可能及得上老太太的,因为她没有老太太近乎苛刻的自律习惯,没有她对自己严丝合缝一丝不苟的要求和管理。林景娴是个闲散的人,就连瑜伽做久了都觉得烦躁。

“为什么不告诉我。”傅良芸开口,语气虽然是一贯的冷硬,但莫名带着一丝压抑的悲痛。

林景娴从金鸡独立中恢复正常站姿,穿着紧身的运动衣用她得天独厚的玲珑有致的身躯蹭到老太太身边,不顾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还厚颜无耻地撒娇:“你让我怎么好意思说嘛!邻里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都分手了就分手了吧!我又不是觉得我爱他爱他没他不行了脑残了才想着给他生孩子,我给我自个儿生孩子,我自己想要个孩子的,恰巧是他的罢了。我何必再跟你说说,你瞅见江叔叔不尴尬啊?”

她自认自己有理有据,想当初连自己未婚生子都能接受并且理解她离奇的三观,虽然不支持但也并没有反对的老太太,也不至于因为孩子是江衍修的就这么跟她算总账吧!

她蹭着老太太的胳膊,“我生都生了,你又不能塞回去。我是没想过要他认的,但林御凡喜欢他,他也喜欢林御凡,他想认我就随他了。多个爸爸多个买玩具的,林御凡别提多欢乐了,我怎么能剥脱他童年的乐趣呢?这不能啊!”

林景娴虽然满嘴跑火车,但她其实是在示弱,傅良芸知道,自己的女儿她还是了解的,她有着强到无人能撼动的主见,想做的事即便山海阻挡,她也要翻山越海去做,就算绕路十万八千里,她也有毅力一步一步曲折前行,她和别的小孩是不同的,从她小时候自己就知道,同样也知道,林景娴即便从来不听话,也不想家人为她操心和难过,她总是不厌其烦地试图说服自己接受她的理念,就算不接受至少也要让自己理解。

她忽然伸手抱住了林景娴,像小时候每个母亲做的那样,低声说:“我是说,你受委屈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放任你待在土耳其不是抛弃了你,是我认为你需要。你难道不明白吗?我是你妈妈,即便你到八十岁,只要我还活着,你都可以依靠我。林景娴,你在往我心口上插刀子。”做父母的,宁愿刀子挨在自己身上,都不愿子女受伤害,因为会更痛。

微博的…声明?林景娴突然反应过来。

老太太是说周琦的事。

对于老太太这么新潮还玩社交软件这件事她无心去惊叹,只一句话,忽然就扼住了她的喉咙,很多时候委屈可以囫囵咽下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拿起武器去战斗,不过是因为没有时间没有精力没有地方可以让她软弱,一旦有人张开怀抱来安慰你的时候,那种委屈会加倍翻涌而来,随之淹没神经的情绪会吞噬全部的理智,在体内爆炸开来。

林景娴号啕大哭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有些过份了。

这种小孩子一样声嘶力竭的哭声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多少显得不可思议。

但对面是…妈妈啊!即便她四处捣乱全小区的人都想揍她,也依旧爱着她的妈妈啊!

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曾经一个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看着苍白的天花板吞着眼泪,打着越洋电话一遍一遍地安慰赵小姐,理智地和律师沟通细节,用自己为数不多的不会惊动家人的人脉去试图扭转败局,但最终发现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她有过很软弱的时候,她知道自己一通电话母亲或者父亲甚至哥哥都能轻易帮她摆平,但就像企图离开老巢的雏鸟,软弱是会致命的,要自由还是要安逸,她只能选择一种。

所以最终还是挺直了背,坚定地蛰伏着等待自己羽翼丰满的那一天。

她可以骄傲地告诉老太太,我长大了,我没有意气用事。

我可以走我选择的路,我不后悔。

我是对的。

或者太执着地证明自己是对的本就是小孩最常犯的一种错误。

傅良芸从来没有见过自己女儿像现在这样哭泣,从她还很小的时候她就显露出一种与众不同的不着调,那种不着调很难去形容,但无论如何,她都是快乐的,自由的,叛逆的像是一阵风,所有世俗意义上的苦难都不曾侵扰过她,因为她从来都不在乎。

或许自己太把她当另类,有时候她也不过是个需要人疼爱的小孩。

傅良芸拍拍她的背,“刚刚江衍修给我打了电话。他要我来安慰你,他说你现在一定很难过。”

林景娴突然就停止了哭泣,愕然地抬头去看老太太,她在一个响亮地嗝声中,疑惑地问:“江衍修?”

傅良芸点了点头,“他很了解你。”

林景娴愣了片刻,忽然又撇撇嘴,“他不过是脑子好使罢了,学什么都比别人快,看什么都比别人更深入一些,算计什么的时候精明得不要不要的,他前几天还说想和我重新开始,他肯定是故意的。”

小伎俩还不少,花花心思一大堆,一看就不是只好鸟。

“他肯定是觉得,捡了个现成儿子,一大把年纪了家里也开始催了,也没心思谈什么鬼恋爱,再捡个现成老婆,多省事。我才不上他的当,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连林御凡都是小猪蹄子,林御凡我不能把他扔了,我才不要再捞一个回家,我疯了吗?”林景娴自认已经看透了江衍修这只妖魔鬼怪的真面目。

傅良芸本来已经酝酿好情绪打算给林景娴讲一个长长的故事,突然又一言难尽地梗在了喉咙里。

算了,谁种下来的因,谁自己去摘苦果子吃吧!

27.

等天再亮起来的时候,林景娴已经睡得死沉死沉, 昨晚在妈妈怀里睡的, 像回到了子宫的婴儿,内心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柔软, 还有一种没来由的名叫安全感的东西。

第二天傅良芸和林景娴都翘班了。

傅良芸是董事, 兼董事长夫人,虽在公司担着职位, 但任性不上班谁也说不了什么。

林景娴就不同了点儿,她不去上班, 江衍修自然也不会说什么,甚至于还期望她能多睡一会儿。但公司职员最近盯她多紧, 翘班实在太显眼了点儿。

而且江衍修大半天都心不在焉,这在他身上几乎从未发生过。他一直都是冷静自持、无人可撼动情绪分毫的存在, 谈判桌上永远的冷面阎罗,佛说无欲则刚,当一个人没有强烈欲望的时候, 就没有弱点。

很多时候,他把商业当做一种游戏,游离在游戏之外, 做一个上帝一般的指挥者, 他无疑是个成功的商人,年纪轻轻的将帅之才。

但他清楚地记得, 有一次一个合作对象在洽谈完合作细节之后, 对他私下里说了一句半是玩笑的话, “江总,你没有心。我真的是有点儿怕你。”

林景娴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过了十二点一刻了,她晃了会儿神,然后折起了身,遮光窗帘把卧室挡得像是黑夜,她有一瞬间辨不清时间,摸了手机出来看的时候,反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现下是中午十二点,而不是晚上十二点。

迟到了…

每天江衍修会在楼下等她,但今天她没有去,他也没有打电话或者发短信催她,只发了条消息:睡醒在家休息吧!今天不要来上班了,晚上我接程程回家。

显然是料定她在失眠之后,不可能这么早醒过来去上班。

好像真的多了解她似的。

林景娴撇撇嘴,不屑地扔了手机,赌气的样子比林御凡看起来更幼稚几分。

过了会儿,她又把手机捡回来,给江衍修发消息,“我两点去上班。”

他很快就回了过来,“可以在家多休息会儿。”

林景娴果断地拒绝了,义正言辞地说:“不用,睡饱了,不困。工作要有责任心。”

江衍修在那头失笑,她那跳脱的性子,做助理那种工作,难为她还有责任心这种东西了。

林景娴紧接着又发了一条:你不要总把我当作儿戏,你这样很过分的。

江衍修手指摩挲着屏幕,沉默片刻,尔后回她:对不起,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很想讨好你,但总是不得要领。

林景娴发完消息之后看着那条有些埋怨成分的消息其实是有些后悔的,觉得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过小心眼了些,事实上七年前的事她总归还是耿耿于怀的,但既然当时都没有骂他一通再甩他两耳光,时隔七年再埋怨他,多少显得狭隘可笑了点儿。

这多么有违她光辉灿烂的形象。

有一瞬间她都想撤回消息,但停了大约半分钟看到了他回复的时候,她被肉麻到了,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十分一言难尽地回了他六个句号。

然后又补充了句,你…太狡猾了吧!打感情牌。

江衍修陡然笑了,似乎能想象得到她的表情。

秦城从办公室出去的时候,有人凑过来问,“总裁怎么样?看起来情绪超差诶,难不成和老板娘吵架了?”

秦城高深莫测地摇摇头,“刚刚林小姐联系他了,这会儿情绪已经过来了。他哪里舍得跟人吵架,恨不得捧着呢!”他忽然想起来一些事情,“我跟了总裁有四年了,大概记得,每个月无论多忙,他总会抽几天休假,我现在严重怀疑,他是去见林小姐了。哦,不对,或许是单方面见面。”

有一次他无意看见过总裁的行程信息,目的地国家,可不就是伊斯坦布尔。

“你是说,总裁去见林小姐,但不让林小姐知道?”

秦城耸耸肩,“我猜的。”

很早之前,他就有一种直觉,总裁心里藏着一个人,但怎么可能呢?他怎么看都像是一个薄情的人才对。

那人皱着一张脸摇头,“啧,又不是拍三流言情剧,你这脑洞有点大吧?”

林景娴洗漱完出去的时候,傅良芸围着围裙在厨房煮饭,不同于林景娴的敷衍了事,傅良芸往那儿一站,林景娴就有一种马上就要吃大餐的感觉,那是属于妈妈身上独有的气质,稳重如山,安定祥和,仿佛无所不能,永远可以信赖和依靠的存在。

傅良芸让她滚过去打下手,别瞎站着跟老佛爷似的跟着伺候,林景娴麻溜地滚过去了,明明自己都能独立下厨了,洗个菜还要被老太太念叨,她在那儿嘟嘟囔囔地小声抗议,老太太举着菜刀蹙着秀眉瞪她,“还顶嘴?”

她小时候被压迫惯了,条件反射地怂怂地摇了摇头,“我错了我错了。”

说完自个儿都笑了,蹭过去撒娇,“妈你能对我温柔点儿不,我都一大把年纪了,我不要面子的啊?”

老太太翻了她一个白眼,“你瞧瞧你这像是一大把年纪了吗?”

“怎么不像,你瞅瞅,我眼角都有细纹了,我挑化妆品都开始抗初老了。我老了妈,岁月是把杀猪刀啊!”林景娴趴在橱柜玻璃上看自个儿的脸,又把脸蹭到老太太脸前头去,啧啧感叹。

傅良芸嫌弃地推开了她,“得,滚蛋吧!瞅见你我就来气,你一大把年纪了,你倒是考虑考虑你的终身大事啊!你瞅瞅,你逊不逊,连个男朋友都找不来。”

林景娴反驳她,“那缘分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啊,那我遇不到合适的,我有什么办法,再说追我的多了去了,我在土耳其还有个未婚夫呢!这不你催着我回国,人家不跟我回来,不然我早就嫁了也说不定。”

傅良芸斜了她一眼,“行了,你少给我扯淡,别以为你在国外我就看不着你,七年了,你一次恋爱都没谈过。”

林景娴自尊受到了伤害,讪讪地说:“我自个儿乐得自在不行。”

傅良芸转身正对着她,忽然严肃下来,“林景娴,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因为江衍修。”

林景娴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样后退了半步,惊恐地看着老太太,“妈!你胡扯什么,又不是演狗血言情剧,我至于吗?”

傅良芸沉默地看了她一眼,“那最好。”

林景娴不贫了,沉默地洗菜。

过了会儿,老太太又问他,“你说前几天江衍修说想和你重新开始,你怎么想的。”

林景娴铿锵有力地说,“好马不吃回头草!”说完了,沉默一会儿,又小声说:“其实我也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我总觉得我应该恨他,可我恨不起来他。有时候想我再也不理他了,他那么坏,人又琢磨不透,我觉得我跟他不是一个段位的,我就不凑上去送死了,可一瞅见他,我好像就缴械投降了。”

从小到大,她在他面前都挺不直背。

简直奇耻大辱。

傅良芸沉默片刻,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最后只说了句,“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再给他个机会?”

林景娴别过头去,背对着老太太,有些赌气地说:“我才不要在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两次。”

傅良芸咂摸了一会儿这形容,摊手说:“好吧!你自己的事你自己考虑。或者你可以试着去和别人交往一下,我觉得齐家的独生子就不错,年龄比你大一些,但性格稳重,脾气也温和,人家对你印象不坏,你可以试试去联系联系。”

林景娴“哦”了声,“听起来不坏。”

“你别又唬我,你再给我阳奉阴违,别怪我给你包办婚姻了。”

林景娴哼了哼,才不信呢!不过还是讨饶着应了好。其实老太太对她真的是好得过分了。

她记得自己写作时曾查阅过不少资料,说很多青少年犯罪和心理创伤疾病,大多和童年的经历息息相关。

她现在无比感激自己的母亲,给了她一个虽然鸡飞狗跳,但依旧温馨有爱的童年。她那时候无法无天任性捣蛋,何尝没有父母纵容的成分。

所以大概因为这些原因,有时候她会原谅江衍修的冷漠古怪和强势,他小时候,总归是…惨了点。

林景娴去上班的时候,她觉得自个儿已经没办法面对江衍修了,她决定今天上完最后半天班就辞职。

有始有终。

她还是比较想去祸祸林景臣的公司。

但下午去的时候,她没有见到江衍修,秦城说江总临时接到电话,说是老家突然有急事。

秦城把江总临时交代给林景娴的任务给托付了,“林小姐,总裁本来下午有个会要开,但临时去不了了,希望你去替她开个会,做一下会议记录。”

作为一个助理,这些事情是理所应当的,但她到了之后才发现…法务部一整个律师团都在,还有公关部也在,养了一批法律精英,好久没有派上用场,这会儿都有些跃跃欲试。

他们在跟林景娴做汇报,律师接到江衍修的指令,要对周琦以及周琦整个团队发起诉讼,追究其对公司隐瞒双重身份违反契约的法律责任,并且联合公关部和新媒体部,打算用舆论压迫周琦,务必快准狠,以让对方没有丝毫反抗能力为目的。同时高举保护知识版权的大旗,务必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防止周琦反咬,力求“一棍子打死。”

“我们公司成立以来,一直都很注重原创和保护原创,并且对抄袭和恶意模仿盗版零容忍。拿周琦开刀,我觉得可以,不仅能给周琦方面压力,还可以为公司树立正面的积极的形象。”

周琦目前还没有和公司解约,趁着周琦和“景深林不知”两家打架的同时,侧面施压。

林景娴嘶了一口气,这落井下石的…也太明显了点儿。

不过她…竟然觉得挺开心的。

脑海里莫名想起江衍修的话:对不起,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很想讨好你,但总是不得要领。

林景娴觉得自己应该…可能…没有…自作多情吧?

她越来越觉得江衍修变得奇奇怪怪了。

又在耍什么阴谋…

28.

江衍修去了一趟上川县。

受父亲所托, 去接和父亲吵了一架,赌气回娘家的继母回家。

他为两个人一把年纪了还这样折腾感到无言以对,但在路上的时候还是耐着心稍稍了解了一下经过, 大意是父亲因为工作应酬晚回家了,犯了大多数男性会犯的通病, 隐瞒了和异性一起的事实, 后来被继母发现了,感觉到情感上受到了欺骗, 进而扩大到两个人的婚姻上, 憋了几天,终究是没憋住, 开口质问了, 江斌越又是在高位待惯的人, 他本意只是不想对方想得多, 没有考虑那么多, 但即便是自己的疏忽和不当, 面对质问他总归是觉得不舒服, 就没有正面回应,轻描淡写地说你想多了。

江衍修的继母——周菁华作为一个公关人员,即便工作时候口才了得,但面对江斌越,还是没办法做到义正辞严口若悬河, 自认自己嘴拙没能表达清楚自己想法, 而对方又没有体谅她的心, 委屈之下,一声不吭地就回了娘家。

江斌越虽然问心无愧,但还是自知理亏,抹不开面子亲自上门去接,但又怕诚意不够周菁华不原谅他,就叫了江衍修去接。

靠湖的一座小小的独栋别墅里,就是他继母的母家,老两口在一所普通大学担任讲师,薪资一般,这栋别墅还是江衍修的继母拿来孝敬老人家了。

家里只请了一位住家阿姨,年龄也不小了,但身体强壮,负责照看二老。这会儿看见江衍修,知道是省城来的女婿家的前妻留下的儿子,忙殷勤地迎了出来,似乎是有些意外江衍修会过来。

“菁华,是敏赫哥哥来了。”阿姨扬声叫了声。

没多久,周菁华穿着不合身的母亲的便装出现在屋门口,看见尚且西装革履的江衍修,脸上的意外之色,比阿姨更甚,低声叫了声,“衍修?”然后把人迎了进去,涩涩地问:“你怎么来了?”

虽然心下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不敢置信。

周菁华是独生女,第一任丈夫是招赘,家境清贫,在一家外贸公司做销售顾问,工资比周菁华要低很多,任谁都觉得男方应该很感激周菁华的,毕竟虽然是招赘,但是周菁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优越感,反而事事为他着想,觉得既然是一家人了,真诚相待比什么都重要。

但这世界上最难揣测的就是人心了,真心有时候换来的假意和曲解。

大约是女强男弱的心理给了对方很大的心理压力,并且累积了许多的埋怨。

后来男方做到经理的位置,薪水比周菁华要高很多了,然后就突然变得强势起来,性格也变得越来越古怪,很多事情都看不惯周菁华了,慢慢的两个人越来越疏离,最后以对方出轨被周菁华发现为结局,结束了长达七年的婚姻。

当时周敏赫还不到六岁。

对方甚至埋怨周菁华太过大惊小怪,说这是任何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并且表示如果她真的为这个家着想,就大事化小当作没发生过,他会断了和那个女人的联系。

许多亲朋也这样说,她惊讶之余,还是果断地离婚了。

无论如何没办法接受丈夫出轨,并且认为没有底线的原谅来委曲求全,也并不是对孩子好。

如今周敏赫已经十九岁了,周菁华本一直无心再嫁,五年前却认识了江斌越,江氏集团的董事长兼执行总裁。两个本不该在一个世界的人却意外经人介绍认识,接触过一段时间,但因为当时江衍修的亲生母亲病情加重人越发糊涂混淆现实与梦境,对于自己和江斌越早已离婚的事实已经没有清醒的认知了,对周菁华抱有深刻的敌意。江斌越一边可怜已经没有母家的她安排她去疗养院,一边对男女之事感到疲倦。而周菁华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对身份地位悬殊的婚姻抱有很强烈的抵触,两个人谁也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两年前江衍修的母亲去世,江斌越好像卸下了一副重担,而周菁华遭受了人生的第二次低谷,在公司派别斗争中做了牺牲品,年过四十还要四处找工作,江斌越伸了援手,让她进了江氏集团,她是个很优秀的公关人才,起初在分公司的公关部做公关经理,后来被总部调了过去,全因为她个人的才华,但她总疑心是江斌越为他谋划了,旁敲侧击地探他口风。

两个人见过几次面。

大约两个互相欣赏的人,接触得越多越难抗拒对方,慢慢的两个人开始接触交往,然后短暂的恋爱关系之后,便打算结婚了。她本来并没有期望婚礼,年纪越发大了,对感情之事看得过于透彻,明知道是桩不太明智的婚姻,可还是在这个年纪小小的任性了一把,江斌越是真的喜欢她,她知道,但对方能为她做到哪种地步,她无意去试探,也不想抱太高的期望,有时候糊涂一点,反而会过得更幸福。

但江斌越还是很郑重地举行了盛大婚礼,当天去了很多亲朋,甚至于各界名流,这场婚姻在所有人的见证下举行,当时女儿和继子就坐在台下,破裂家庭的重组,她本以为会面临各种流言甚至羁绊,但却不是她预料的那样凶险,至少敏赫对继父表现出了亲近和喜爱,江斌越对敏赫也慈爱有加,至于那个外表冷淡的继子,对她也算礼貌周到,对敏赫也颇为照顾。

在领着江衍修进客厅的这短短片刻里,周菁华脑海中百转千回,冷静思考过后,忽然心惊肉跳,明明是个不错的开局,自己却好像在走前夫的老路,猜疑、无端发怒、自尊心过剩、不信任、逃避,只是两年来,作为江斌越的妻子,她一直过于小心翼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