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眉眼儿一挑,吐出几个字,“彭记自来不外卖花苗!”说着摆出个送客的架式。

单小葵脸面上有些下不来,心中微恼,正想说点什么。

“谁要买花苗呀”伴着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气,一个穿得花团一般的青年男子踉跄着进了铺子,腿尖勾到高高的门槛,拌了他一个趔趄,那男子快步过去搀扶,“少爷,小心!”

“去去去,不要你管!”来人一掌将青衣男子推开,歪歪斜斜地往单小葵几人方向走去,双眼乜斜着,一股浓郁的酒气和着各色脂粉香气飘近,单小葵顿时想到一个词儿:青楼。

这时才想起来,难怪花市设在南城了,再往前不远,便是大名鼎鼎的秦淮河。终于有了鄙夷这家店的借口!暗呸一声,脚下一转,顺着架子另一侧,带着刘妈几人匆匆出来。

临出门时,身后酒醉之人,似乎还追在她们身后说着什么。

“姑娘,咱们不看了罢?”刘妈脸色有些不好看。

“唉!”单小葵重重一叹,知道刘妈的意思。她原不十分同意自己“抛头露面”的,其实她也有些失望,不想再逛,可今儿即来一遭儿,不挨家问问,终是不甘心。

安抚刘妈几句,再去其它铺子问。其它没问之前她心中已知道了结果,转这么一圈儿,也确实印证了她的猜测。这么大一个花市,竟没有一家肯卖花木小苗的!

单小葵满心的气跑了个精光,刘妈三个也一个个如霜打的茄子一般,主仆四人在相互安抚和鼓气中,自花市出来。

迎头与进来的一辆红漆雕花马车擦肩而过,单小葵一边给刘妈等人鼓劲儿,一边在心里迅速调整计划,想得入神,并未留那敞开的车窗里一晃而过的人影儿。

便是车里的人,瞧见她主仆几人,怔了怔,伸车窗里探出头,往外瞧了瞧,确认是她主仆几人,微微拧了眉,不知今儿如何会在这里遇上她们,又怎么是这样一副乡里人家的装扮。

“少爷?”姚黄正要说地方到了,却见他直往外面瞄,轻轻地叫了一声。

“嗯。没事。”孟子然缩了回身子。

姚黄好奇,自打这边打了帘子,往外一瞧,正巧单小葵偏头和刘妈说话,瞧清面目,不由凝眉:她们怎么在这里?

第033章 新的想法

单小葵虽然嘴上说得轻松,那是给徐公徐婆并刘妈等人看的,没人的时候,满心的失落怎么挡也不挡不住,在心中盘桓不去。

懒懒地吃过晚饭,天刚黑,就上床睡去了。

从根里来说,她是个好强的人。前世的经历让她无时无刻不在鞭策自己,要努力,要努力。她可以忍受别人对她暂时的轻视,那是因为她知道,终有一天,她终会还回去的。

大约是在杜府受轻视久了,这种心理需求就格外迫切。故而今天的打击就让她有点小郁闷。

早早上了床,躺在黑暗中想了半晌,终是妥协地决定换另一个计划。现今已快到霜降,时节不等人的。花木比起粮食和蔬菜来,要更长的生成周期,所以一点也不能耽搁。

主意拿定,心里松快多了,又因跑了一整日,实在困乏,不多会儿便沉沉睡去。

黑甜一觉到天亮,她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昨儿失去的心劲儿又重新回来了。

刘妈和菊香三个早已起了床,单小葵听见她们正在院中说着闲话儿,穿衣起身,打开东厢房一瞧,院中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刘妈和菊香正在大树下铺着草席子,旁边散着昨儿买的缎子被面儿,白棉里布,并弹好的棉花。

“刘妈,今儿要做被子么?”单小葵将头发梳好简单挽了一个髻儿,走过去看两人做活。一转身见徐婆自厨房出来,笑道,“徐婆婆做饭呐,我来给你烧火!”

“哎,不用,不用你!”徐婆笑着把手中盆儿里的水顺着墙根泼了,笑道,“兰香在里头帮忙呢。姑娘夜里睡得可好?”

“好!”单小葵含笑点头,不见徐公,便问他去哪里了,徐婆笑道,“一早去那老木匠家看木料拉回来没有。天越来越冷了,得催着他紧着做。”

单小葵感激地笑笑,徐公和徐婆实则都是一心为别人想的大好人,犹其是徐公,自她们来到这里,但凡需要出力或者跑腿儿的事儿,从没叫她们动过,自己刚说想请人帮忙,不待和他说,他自己闷着头便帮着找人去了。

有些她们想不到的事儿,也设身处地替她们想到,比如帮工的问题,比如院墙的问题等等。

单小葵和徐婆说了几句闲话,去看刘妈和菊香做被子。被里被面都是昨儿叫人截好的,二人先将里子铺好,又将弹好的棉花一层叠一层细心地铺好,刘妈起身拿起一条妆花杏黄的被面儿,向单小葵笑道,“这条是姑娘的,这个面子选得可好?”

“嗯,好。”单小葵弯腰摸了一把,她最讨厌那些什么红什么花的被子,这素淡温暖的颜色正好儿。

刘妈和菊香刚把被面铺好,徐公便自外头回来,单小葵赶忙迎上去,先问了做床的事儿,听徐公说那老木匠知道这边用的急,已将木料开解了,笑着道了谢,又问他上次说过的余家头村往西的那一片山脉,“那山离咱这里远不远?上头都有些什么呢?”

“嗨,你问这个呀!”徐公怔了一怔,笑呵呵地摆手说道,“那山不过是野山头罢了,没甚看头。你若想看景,那个片山头再往西是就是石首山,咱们的城东北,又有钟阜山,又有落霞山,都比那野山头有看头!那山上不过是些野桃杏树,春天开花的时候,倒也能瞧一瞧,现在不成,没甚看头。”

上次单小葵隐约就听他提及了什么野桃杏树,等的也这是个。想了想,又问,“这么说,那山头也是没主儿的?”

徐公刚想谁会巴巴的买个不成用的野山头?再转念一想,她本是池州府人士,家中早年又是富足商户,有几座茶山不足为奇。拈须了然一笑,“这里的山和咱们池州府的不一样。那山上贫得很,杂树苗子,并不产茶,没人买它。”

没主儿就好!单小葵在心中暗暗盘算,什么时候过去走一遭儿。徐婆在厨房里听见她追问那山,手在围裙上擦着出来笑道,“那虽个野山头,我瞧着倒还好,姑娘若想去呀,那山脚下有个石至镇,逢十的集会,到时咱们去逛逛。”

“哎!”正瞌睡就送个枕头来,单小葵咧着嘴巴笑起来,响亮地应了一声。

惹得一院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好了,她刘嫂子,别做活计了,咱们吃饭了。”徐婆笑着解下围裙儿,向单小葵客套道,“今儿早饭还是米粥咸菜和油饼,姑娘别嫌粗糙,吃不下也要硬着头皮多吃些。”

单小葵嘻嘻笑道,“徐婆婆,你可是招我夸您吧?旁的不说,就您做的那个椒油麻辣芥菜丝,下饭得不得了。每次早饭我都要多吃半张饼。不信你问刘妈!”

“这个我能做证。我们姑娘原先的饭量不过一细碗粥,两块饼罢了。第一天在您这里吃早饭,倒把我吓坏了!”刘妈赶忙过来帮腔说道。

徐婆听人夸她的手艺,笑得没了眼睛。

吃过早饭收拾停当,刘妈和菊香去做被子,单小葵趴在院中的桌子上,歪歪扭扭的画着下一步需要用的工具,徐公和徐婆则到西边村子里去坐一坐,与人话别。这老两口在这里十多年,这里差不多也算第二个故乡了。

兰香打扫完东厢房,又去洗衣裳,等她洗完衣裳,刘妈和菊香已做好一条被子了。将衣裳在院中搭好,跑过去把那被子使劲儿拍了拍,向单小葵笑道,“姑娘,这就搭在外头晒一晒,晚上你就能睡新被子了。”

单小葵咬着笔杆儿苦思,除了剪枝钳,嫁接用的薄钢刀,铜丝等工具,她还该置买些什么。抬头看了一眼,笑说,“好!”又低下头去。

兰香把被子搭好,自己在院中转了一圈儿,见没事可做,进东厢房拿了把剪子出来,笑道,“姑娘,你不是说要把那菊花剪下来放在枕头里?趁今儿天好,这会子又有空,我现在就剪了罢?”

“好!”单小葵根本没听清她说什么,便惯性答好,话音刚落,便觉不对,忙抬头问,“你说什么?”

“我说剪菊花呀!”兰香被她突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

“不能剪!”单小葵将笔放下连连摆手,然后转向刘妈和菊香说道,“那菊花儿你们谁都别剪,也别掐。”

刘妈见她说得正重,分外不解,刚来的那日,姑娘还挑开得正盛的,自己弄了好大一掐子,插瓶赏玩呢,这会子怎么突然就金贵起那些野菊花来了。

“嗨,你们不知道,我刚想起一件事儿来!”单小葵起笑,背着手在院中踱着方步,说得有些得意,“我昨儿夜里方想起来,书上有说,菊花可以根生也可以籽生的,它的种子就藏在花里,所以,这花得留着,让它自然成熟风干之后,摘下来把花朵埋到地里,来年就可以长出菊花小苗来。”

好在徐婆这里种的都是很常见的菊花,重瓣的很少,因而种子就易得一些,那些重瓣的菊花因为授粉困难,自然条件下很少会结籽。再加菊花根系发达,极好成活。分根繁殖和扦插繁殖都极好成活,所以一般情况下,不用种子繁殖罢了。

兰香怔一怔,将剪子放到桌上笑道,“我长这么大,还第一次听说菊花有种子呢。”

刘妈也笑了,“别说你,我也是头一次听说。”

单小葵也早忘了这茬儿事,还是昨儿夜里胡思乱想,才想起来的。菊花是草本的花木,当年种当年收,没有问题,若能多收些花种子,菊花这一项便能解决了。虽然品种不太好,但通过嫁接技术也可以改善变其原有的花型。

因为偏爱的缘故,我国古代对牡丹和菊花这两种的种植和嫁接方法研究得最透,技术也最成熟。

“姑娘,那咱们也和孟姑娘说说,让她把她们家园子里开败的菊花都留给咱们。咱们不就不用买菊花苗了么?”兰香兴奋的说道。

“咦!叫我留开败的菊花做甚么?!”她话音方落,就听身后一个清脆略带童音的女声接话道。

单小葵应声转头,见院子门口赫然立着一个黄衣小美女。

“清菲妹妹,你怎么来了!”单小葵惊喜迎过去,姚黄在身后笑道,“柳姑娘昨儿去花市了罢?我和少爷在花市瞧见你,少爷奇怪你怎会在那里,和我们姑娘一说,姑娘今儿一早就去了杜府,一问才知,您搬到这里来了!”

她一边含笑说,孟清菲的脸儿一边沉,等她说完,脸已沉得黑如砚台里的墨了。

“你搬出来,怎么也不叫人与我说一声?”孟清菲不满地盯着一直赔笑的单小葵问道。

“这是我的不是。不过我是想着在这里安定了,就打发人去知会你和季妹妹的。”单小葵连连赔礼,见她满目不信,一手指着在树下做被子的二人,“不信你问刘妈!昨儿我们上城里,是买这些东西。我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叫你来了,又没什么好招待的,岂不干坐着?”

“嘁!谁稀罕你的好招待!”孟清菲脸上的神色缓了下来,盯着正在做活儿的菊香打量。菊香被她看得不自在,丢下针线往屋里跑去。

单小葵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任谁一想到差点被配了个傻子,心里会不难过?菊香虽没表现出来,她却是知道,她不想让提这事儿。大约内心深处认为这事儿对她来说是一种侮辱吧!

看这样子,孟清菲大约是知道了。又见她环顾四周,神色凝重,忙拿她要种花的事儿岔开。

第034章 孟家庄子

孟清菲见她不欲多说,便也没深入问。从心底来说,她更高兴单小葵离开杜府,因而见她面色比早先见坦荡爽朗,双眸明亮有神,便按下杜府的话头,专心听她说种花的事儿。

等听明单小葵的话,她秀眉微蹙,“这个可行么?我家是从来不买花的!”

单小葵胸有成竹地笑道,“是,你家从不买,是因你家有大花园子,自家花园里的花儿已够了,一般的小户人家可不一样,自家即没地方种,偶尔买一束回去插瓶,也是有的。”

这倒也是!孟清菲眼睛一亮,轻轻点头。

“况,我还有一个想法!”单小葵往她身边靠了靠,低声笑说道,“我想着,那秦淮河的花舫中,一年四季都需要花,她们哪里买去?不过是自自家院子里剪来插瓶罢了,这些终还是有限地!可不够她们用!我这个花儿若种得好,她们还不日日的买回去插瓶赏玩?”

“所以,其它的散户还是次要地,花坊才是重头戏!”任何时候,消费习惯都要慢慢培育地。若想培养成前世的鲜花消费习惯,一时需要相当长的过程,二来也需要示范带头人。

从引领时代潮流这方面来说,花舫就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况青楼女子以色事人,对花花粉粉,如何栓牢客户,都舍得出银子。那些寻花问柳的公子少爷们,多是世家子弟,富户公子,他们手里都是有大钱的,难道花个数百文买一束花儿送讨美人一笑,还舍不得不成?

等这股子潮流起来,那时,她的花田也到了大规模生产的时候,到时,不愁大把的银子不送上门儿。

孟清菲突听她提到清楼花舫,又笑得满脸憧憬,财迷兮兮,呸她一声,啐道,“那种地方你也敢想?叫刘妈知道,看不打你!”

单小葵不在地意地笑笑,“这有什么?生意而已。难道那些卖胭脂水粉的铺子,因为这个就不做生意了不成?还不是靠着她们,生意才这般兴隆地?”

孟清菲只是咬唇瞪着她,不语。

单小葵早就想好了,将来这切花,专供这个“特殊市场”也不错。但,她并不打算自己伸头去卖花儿,不过是先找一个铺子合作,她只供货罢了。

悄悄和她说了,孟清菲抿嘴儿笑,“这还差不多!”

“可惜!”二人咬了一会耳根子,又回到眼前的事儿上来,单小葵郁闷地伸长了胳膊趴在桌子上,和孟清菲将昨儿的遭遇简略说了说,为难抓头,“这就是方才为何说让你留着那些开败的菊花。如今这一项算是不求人了。其它的,半点眉目没有呢。”

说着顿了一下,直起身子笑看向孟清菲,“我正想找你问问,你可认得什么花农花苗子,你便来了。这会儿,正好问问你,你可认得这样的人么?”

孟清菲想了想,为难摇头,“我素来不和这些人打交道,自是不认得。我哥哥倒认得几个老花匠,等会儿回了庄子,我告诉他,让他帮着你问问。”

“嗯。”单小葵点点头,笑着道谢。

刘妈她们几个忙着做午饭,还要好大一会儿,才好。单小葵就引着孟清菲往西边的山坡上走,顺便说些别后闲话。

经过房子西侧的一片空地时,二人停下脚步,孟清菲偏头看了看,再往四周张望了张望,道,“这里你该再盖几间屋子,这荒郊野外的,徐公徐婆是两个老人家,倒不碍,你住了来,总得有个院墙,防着有坏人。这里盖了屋,再买两个小厮守着院子,有什么事儿也就不怕了。”

“这个我和刘妈商议过了。”单小葵望这片荒草地笑着点头。这里是一片洼地,现今里头长着人高的荒草,多数是郊里常见的飞蓬一类的植物,另还有些小树苗子。

她和刘妈来到的第二日,就商量过,要把这里填平起新屋,再和原来的院子连起来,连成一个大院子。等盖成后,叫徐婆田中的帮工余春生两口子过来住,帮她们壮壮胆儿。

已和那两口子说过了,余春生两口子有四个儿女,老大已十八岁,正在议亲,她家的房子不够住,听了单小葵的话,十分欢喜,说正愁着儿子的新房没处安置,这下可好,家里总能拆住开了。

余家老二也有十六岁,也是个憨实正干的小伙子,单小葵刚般来的那两日,也跟着他爹娘过来帮忙干活儿。老三老四都是女儿,一个十四岁,一个十岁,家里的活计,也都能帮着干,况余家头村离此也不远,是正两下便宜的事儿。

孟清菲她布置得如此周密,不由投过几抹赞赏的目光。

今儿她是和她哥哥一道儿出的城,她来看单小葵,她哥哥便去了自家庄子。午饭过后,孟清菲因挂着单小葵说要寻花苗子的事儿,便拉着她去自家的庄子里玩儿,顺道把事儿和孟子然说说。

单小葵今儿倒也没什么大事儿,就带了兰香,和孟清菲一道往孟府的庄子里去。

东南城门因不是正门,门外没有南城门外那般热闹,正因这边清幽,倒也有不少大户人家的庄子在此。此时田间万物萧索,没有了庄稼和果树浓荫的遮挡,一座座青砖院子,或矗立在田野间,或荫在树林之后,若隐若现,野趣儿十足。

孟家的庄子离单小葵的院子并不远,马车行了约三四里的路程,便下了官道。道路两旁不知是哪家的果树园子,树林深深,道路静幽,深秋午后的阳光,淡淡挥洒着,倒有一种“云深不知处”的静幽。

行了约二里,远远见一座青砖精巧的院子掩在树木之后,孟清菲探出头来,笑道,“看,那就是我们的庄子。”

马车越走越近,道路两旁的果树变成高大的梧桐,青砖院墙之外是两三丈深的树林。沿正门口一条青砖漫的小道进去,正门是一扇的原色木门,古朴厚重,不加雕饰。

孟府的庄院倒不大,不过两进的小院子,与城中的住人的宅院也不尽相同。进院便是一个大花园,其间小道幽幽,山石林立,花木看似了随意,实则极为用心地间植其间。小道往前,是一方水榭,塘中也植有荷花,现都已开败。

沿木桥过去,是一个水上木质八角凉亭。此时,亭中正有一人,青衫淡淡,发黑如墨,淡淡立在一长桌案前,一手执笔,正在桌上铺着的一张大大的宣纸上涂抹。手旁是一只树根整抠的大笔筒里,各色毛笔插得如树林一般。

另一张桌案上,一只红泥小炉上,水气氤氲,又有一只素青花茶壶,并一只茶碗。身着淡紫长比甲,素青长裙儿的魏紫安静侍立在桌旁。

深秋。暖阳。残荷。水榭。青衫俊雅,正全神贯注作画的男子,好似一副悠远安宁的水墨画一般。

单小葵不由缓了脚步。

魏紫抬头看见来人,向这边投来一个微笑,轻手轻脚的迎出来,含笑见礼,“见过柳姑娘。”

单小葵怕惊扰了作画的人,忙悄悄摆手,低声笑道,“魏紫姐姐客气了。”

魏紫和姚黄是自小都在孟子然身边侍候,是孟子然倚重的丫头。单小葵和这位名叫魏紫的,在重阳节那日已见过面。当时,虽没几说句话,因知道她和姚黄一样的身份,且,又听季妍说,她们自小对孟清菲百般照顾,因而孟清菲自已身边的丫头一个不待见,反而和这二人处的极好。

所谓爱屋及乌就是这样罢,所以单小葵原本对她们就客气,自打知道了这些事儿,这客气里头又添了一份尊重。

“哥哥!”孟清菲才不管二人的轻声细语,欢快叫了一声,向那人跑去。

孟子然方才已看到她们二人,随手将手中的笔架在笔架上,转身往亭子边儿行来,向单小葵微微颌首,“柳家妹妹也来了。”

“是。”单小葵忙拎了裙儿上前,大约是受方才那安宁画面的影响,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就轻柔下来,略带着些拘谨,微笑行礼,“只是来得不巧,扰了孟家哥哥了。”

“无妨,不过闲来无事画几笔罢了。”孟子然面目温润含笑,侧身请她入亭子,这才转向孟清菲,“今儿去了可有给旁人添乱?”

“哥哥,瞧你说的!”孟清菲不满地推了他一下,鼓起双颊不依道,“让哥哥一说,我竟是什么道理都不通似的!”

孟子然轻捏下她的鼻头,笑道,“好好,是哥哥错了。”

单小葵听他笑声音那不自觉带出的宠溺,心中又是遗憾,又是羡慕。两辈子都是独苗的她,莫说是这样一个十全十美的好哥哥,便是一个调皮捣蛋让人抓狂的弟弟也没有过。

那种亲人之间,亲密无间,完全没有隔阂的亲情,她怕是无缘一尝了。

第035章 孟家庄子(二)

几人叙过闲话,孟清菲迫不及待的道,“哥哥,柳姐姐要在徐婆的田里种花儿,她昨儿是去花市买花苗子,可惜那些花木铺子都不卖给她,你知道哪里有卖花苗子的么?”

孟子然闻言一怔,清润双眸疑惑看向单小葵,“田里种花么?”

“嗯。”单小葵含笑点点头,见他眉头微蹙,似有不赞同之意,试探着问,“孟家哥哥可是觉得大田种花可行么?”

孟子然微微轻笑摇头,“不是为这个。这么说,你打算在城郊长住?”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儿家,况身边又没个得力的人

“是。”单小葵心中微热。认真说起来,与孟家兄妹也不算太熟。只是见过几面,也算是泛泛之交。不过因和孟清菲秉性相投,心理上便感觉一下子拉近了好多,又因二人年龄相当,际遇也算相似,能说到一块儿去。

与这孟子然虽也见过几面,交集更少。不过因初次来徐婆这里,因孟清菲才叙了几句闲话。至于到了重阳节,因有杜二姑娘到来,他和季云翼另摆了饭桌在别外用饭,到她们走时,才又出来相送。

他如今这般,怕是因孟清菲与她相厚,大概也有因她现下的处境在外人看来,容易让人怜悯的缘故。

不管是因什么,单小葵心中是结结实实的感激。这个世界上,替她担忧,在意她做什么不做什么的人,总也没那么几个。

心中边感叹着,边将自己的计划简略说了说。

孟子然先是唇角含笑不动声色的听着,待听到她说“每亩需万株”时,不觉眉头微微蹙起,屈起修长的手指,一下轻敲着桌面,似是在思考什么。

待她说完,微微点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这倒让我想起曾在一本书中瞧见,说北京丰台等地善种芍药,郊野连畦接畛,每日花农进城售花万余茎;又有吴中种玫瑰作食用,亦是以亩计;又有豫中鄢陵,多有以种花为事者,善植牡丹;又有广州珠江两岸,多种素馨花,多至一、二百亩”

单小葵原是觉得这个时空没有什么大田种花的,不想,他一开口便如数家珍的,一连说出这么好些来,惊喜连连,和孟清菲对了个眼儿。

孟清菲一把拉着他的衣袖,急切地道,“哥哥,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些?”

孟子然伸手轻敲她的额头,轻斥,“谁让你整日不喜读书。”

孟清菲揉了揉额头,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单小葵也急忙插话道,“照孟家哥哥这么说,我想在大田里种花必是可行的,若不然,也不会有这么些人种了。”

“这是自然。”孟子然转头笑道,“只是”他修长润白的手指轻敲着桌面,思量片刻,笑道,“只是南京城中,却实没有大田种花的人家儿。你说的那苗子,若想一下子买齐,是有些困难。”

单小葵虽已了别的盘算,听他这么一说,还是掩饰不住,露出些微失望之色。

“不过”孟子然见她脸上的笑意垮下来,想了想又笑道,“我倒认得几家做花木的,每样几百株还是可行地。”

“几百株也好!”单小葵赶忙打起精神接话。

孟清菲上午被单小葵忽悠得满心要替她做成这件事儿,谁成想,才不过几百株,不由得失望地撅起了嘴巴。

单小葵忙向她笑道,“其实,我原想只种几样,方才听孟家哥哥说,又想那牡丹和素馨也不错,我回去再想想,每样加几样,到时正好花期错开,每个季节均有花开,均有花可卖,岂不更好?”

“再者,那芍药、夜合等分根都极容易的,今年少一些,明年切了球茎分了根,一棵至少能变出三四棵来,到时就好了。还有茉莉等,明年开过花之后就可插枝,一棵茉莉花不知能分出多少棵来。菊花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