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叹道,“我倒叫你们这些小辈儿来劝我。”

孟清菲在那边拉着季妍斥道,“还哭,眼睛丑死了!你不是老嫌他比不上我哥哥,这会子倒哭得痛!”

季妍气得一把抹了眼泪,瞪眼回嘴道,“再比不上,也是我亲哥哥,他挨了打,我难受,哭两声怎么了?”

孟清菲撇嘴儿,“在这哭有什么用,老太爷打时,你怎的不求情?”

“你怎知我没求情?”季妍红着眼睛瞪她。

“这样啊”孟清菲将脸高高仰起来,“那有这哭的功夫,还不如去求你们老太爷,让他将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呗!”

说着斜了季妍一眼,有些得意,“反正我哥哥想做什么,我祖父若不同意,都是我去求情地。”

“哼!谁有你能耐。”季妍撇了下嘴,不甘地瞪眼,“你是人人惹不得孟府大小姐,谁敢违了你意!”

孟清菲先是不过故意劝她,话到这里,让她说得有点恼,不觉沉了脸儿,“我好好劝你,你刮刺我作甚?”说着傲骄地高抬了下巴,“我真是白操你们的心!”

“你先前不还恼着我哥哥呢,谁要你操心!”季妍不甘示弱地也抬了下巴。

单小葵和季二夫人看她两个象好斗的小公鸡一般,都炸了毛,在一旁笑起来,忙上前拉她们,“一个个都还是小孩子,三句话不对头,就要瞪眼!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季二夫人也斥季妍,“你孟姐姐是故意劝你呢,你连她的意也解不过来,偏还要怪她。”

季妍方才是有些着恼,本来嘛,她心中正难受,偏孟清菲不会劝人,反而来刺她,她不恼才怪。现在回过味儿来,顺着季二夫人的话嘻嘻笑道,“我哪里不知道,不过也是故意的罢了!”

又怕众人瞧出来,忙笑看向孟清菲说道,“这么说,孟姐姐你不恼我哥哥了?”

“哼!谁恼过他?”孟清菲瞪了她一眼,嘴硬不承认。

季妍嘻的一笑,正要说话,只听床上“咝”的一声,一个微弱的男声响起,“哟,菲丫头不恼我了?”

“哥哥!”季妍惊喜转身,孟清菲也看过去,只见原本闭眼趴着的少年,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苍白脸上,一双眸子如黑宝石一般,愈发的黑亮,含着盈盈戏谑地笑意向她望来,显然是听见她方才的话了。

孟清菲没想到正被人抓个正着,心中一虚,脸上也尴尬地微红,将头一扭,哼道,“谁说不恼了?!”

☆、第064章 祖孙(下)

季二夫人见儿子醒了,忙叫人去和老太太老太爷说,不一会儿传话的人回来说,“老太太昨儿夜里半宿没睡,这会子刚睡下了。老太爷得了信,正往这边来呢。”

季二夫人忙叮嘱季云翼,“待会儿你祖父来了,千万莫再提什么武不武科的话!”这说起来倒也是她的不是。早先和季二老爷在任人,季二老爷整日家的忙,这个儿子自小就喜欢扒高上低地,季二夫人打心底里也不喜欢那种弱质书生,就和季二老爷商议请两个武行师傅,教他些拳脚,一来强建身体,二来也省得一会儿瞧不见,他就跑去淘气。

季二老爷倒也同意,谁知就纵得他兴了这样的念头。

季云翼说考什么武科,季二夫人自然也是不同意地,不说旁的,只说那边塞风寒露冷,虽现今无大战事,边境的小冲突也是接连不断,刀枪又不长眼的,万一伤着,可怎么了的?当娘的,没一个不盼儿女平安的!

她话说音落了好一会子不见季云翼应声,低头一瞧,他那眼中明明白白这着不愿二字,不由的怒气涌上来,伸手拧了他的耳朵斥道,“你趁早给我打消这心思,莫说你祖父父亲不同意,便是同意,我也是不许地。我宁可叫你在家里闲吃闲喝一辈子,也不叫你去白白的丢了小命儿”

拧得季云翼“哎哟”“哎哟”的直叫,身子一动,又牵动臀上的棒伤,连连告饶,“娘,娘,疼,疼呢!”

季二夫人松了手,“你可记住了?”

季云翼脸色依旧苍白。唇上干裂的口子因方才说话,而渗出丝丝血色,除了一双黑眸里的点点讨好笑意,还显得有些活力。其它的,看起来倒真象个重症病人。

季二夫人看着看着心就疼起来,拿帕子将他唇上的点点血色轻柔地揩去,叹道,“那武科武举有什么好的?勾得你一门心思只想那个?”

“娘,除了这个,我旁的都不想做。”季云翼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让他脸上留下的,已不太显眼的青涩稚气,突地明显起来,半晌他抬眼眸,十分认真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是真的不想做别的!”

一向嘻嘻哈哈的他,突然这样的神情,让季二夫人和季妍。连带单小葵和孟清菲都是一怔。

季二夫人怔了一怔,回神斥道,“旁的事儿都依你。只这一样,不准你再想。”

“娘,你想,儿子将来做了大将军,卫国杀敌,多威风”季云翼脸上带笑,眼中含着期翼憧憬祈求望着季二夫人。

季二夫人见他不敢不改口,反而变本加厉,心中更急,刚要斥他。院外响起丫头们的声音,“老太爷好。”

季二夫人忙推他,低声斥道,“莫胡说!待会儿,老太爷再问你,你只说再不想考什么武科了。听见没有?”

季云翼黑亮的眼睛望着季二夫人,不说话,只是身形神态都表达着不情愿。

季二夫人脸色一沉就要斥他。孟清菲在一旁忍不住道,“你先说个谎儿都不会?”

季云翼撇嘴,“在旁的事上倒可。这是我心中真正想做地事儿,我是不屑使这些歪门斜道地。”

气得孟清菲脸儿一寒,赌气转身不理他。

单小葵听院外脚步声近了,忙悄笑道,“季家哥哥这会子也糊涂了,你即想考武科,又想做大将军,难道不知兵不厌诈的道理?这会子哄老太爷高兴了,先将今儿的事情揭过去”

孟清菲闻言不由的又跟着单小葵的话道,“我问你,你可是现在要去考什么武科?”

季云翼摇头,他先只是隐隐有这个想法,原本也没成形,和季老太爷辩论时,一时冲口而出。等到话出了口,自己的想法这才跟着明晰起来,张口方要解释。孟清菲下一句话已呛了过来,“笨死了。现在不考,你为何嚷得人人皆知?”

说话间儿,季老太爷双手背在身后,沉着脸儿进来,满身散着生人务近的气息。看见单小葵和孟清菲,微微哼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也不看季二夫人,径直向趴在床上的季云翼沉声道,“想清楚没有?可是还要考那什么武科?”

听他语调不善,季妍孟清菲和单小葵三个,连连向季云翼眨眼睛,示意他赶忙顺着老太爷的话儿说。这位季老太爷比起孟府的老太爷来,真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孟老太爷虽然看起来也严肃,给人的感觉却不十分古板。季妍的这位爷爷,单小葵上次来季家便深有所感,他所到之处,当真可用鸦雀无声来形容,那天用晚饭时,丫头婆子们或者孙儿孙女们但凡稍有不慎,弄出点略大的声响,便招至他不悦冷哼。

真可谓是一板一眼,季云翼敢呛他是什么贪生怕死、只图功名利禄的禄蠹,可不是自找打么。

“回祖父,孙儿想明白了,日后好生读书,再不提考武科之事。”季云翼在季妍三人的眼睛快眨得抽筋的时候,方吃力在枕上行了礼,恭声回道。

“嗯。”季老太爷淡淡嗯了一声,立在原地深深地盯着季云翼瞧了几眼,便转身走了。他似乎一点也不诧异,孙儿为何转变得这样的快,似乎也不怀疑季云翼口是心非。

仿佛他“回心转意”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莫不是他以为季云翼只是一时兴起,才兴起考武科的念头,打一顿自然就不再想了?简单得如一个小娃儿吵着要吃糖,给他两巴掌,就打消他的念头了。

单小葵并不能猜测到季老太爷是如何想的,但她隐隐有点明白,季云翼的这个念头似乎不会轻易打消。

她第一回见他用那样认真的语调说话,说的还是和前世她这个年岁的时候,常常挂在嘴边的一个词:梦想。

想到这儿,她又觉得可笑,那个词儿虚无缥缈,便是常挂在嘴边儿上的人,到最后也都忘记了,能坚持到最后的人也少见。这个时空的人,怕是没有这样的意识,故而当也不会坚持太久吧?

但是她又不十分确定。直到回到自己家,她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半下午时分,阳光暄暖,单小葵下了马车,见春生两口并找来的两三个短工正在犁田,犁开的新鲜湿润泥土散发着微微的土腥味儿,和着阳光的味道,让人顿时忘却所有烦忧。

“姑娘回来了。”春生嫂子在前头牵着牛,春生在后面扶着一只双头犁,自远处犁到这头儿,两人停下来笑着打招呼。

“嗯。”单小葵拍拍手上的泥土,站起来,笑道,“多亏去年一场大雪,这墒情还好。”

“可不是,现在还好!”春生嫂子笑道,说着望了望天,“若老天作美,过十天半个月的,能下一场透透的春雨,头半个春天便不用浇水喽。”

“对了,姑娘,你让我寻油坊买豆饼,菜籽饼的事儿,有眉目了,只是不知咱们要多少。”春生将牛赶着调了头,将犁头扶正,笑道说道。

“嗯,今年只徐婆这一块田种花儿,南边的田还种菜罢,西边的田空下来,那边放盆栽。”单小葵边想边说,“两边儿都按平常菜田施肥量,春生大哥你算算该买多少。”

“好咧!”春生笑应了一声,扬起鞭子在空打了响,那头体骼健壮的老黄牛如得了号令的士兵一般,勾着头拉着犁,大步往前走。

刘妈在院中听见声音,笑着迎出来,只有单小葵一人在田边瞧着,走过去好奇的问,“孟姑娘怎没跟着姑娘回来?”

“她陪季妹妹呢。”单小葵刚说了一句,一股草木烟味儿飘来,忙转头看过去,只见池塘最西边一股浓烟伴着微微的火光冲天而起,隐隐见有一个男子的身影在荒草丛后一晃而过,不由的问,“是谁在那边烧荒?”

“嗨,我本想着和姑娘说了,一提孟姑娘便忘了。”刘妈往那边瞧了一眼笑道,“是老刘头和刘家三郎来了,又拉了一车树根,我叫他们拉到西院里去了。他们来时,菊香和兰香两个没事,正商议着要去烧荒,这不,这父子俩见姑娘不在,也没事做,就去帮忙了。”

是了,过年时,老刘头叫刘三郎来了一回问年后还挖不挖了,单小葵是和人说过,仍要继续挖的。拉着刘妈向那边走去,二人边走边闲儿,刘妈问季家的事儿。

单小葵将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儿,刘妈吃了一惊,“季家少爷也怪了,好好的,怎么就想起考武科了呢?”

“谁知道。大约是喜欢罢!”单小葵笑着摇了摇头,想到季老太爷走后,季二夫人苦口婆心地劝,他仍然不肯吐口的模样,不由暗叹,想让他回心转意,怕是很难。

将来这祖孙俩会不会再闹一场?

因他不肯说个不字。气得季二夫人和季妍都恼他,单小葵家里忙,一堆的事儿,她不在跟前实是放心不下,孟清菲便自告奋勇地留下开解季妍母女,顺带也帮着劝劝季云翼。

☆、第065章 春日琐事

去年秋冬做得准备,都是为了今年春天。因而,自打一开春儿,单小葵就没一日不忙的,饶是如此,现有的人手还是缺得很。

又要犁田,又要买肥,夜合球还要现去挖,各家许下的花苗子,也要现去挖来移栽,最麻烦的是那些盆栽,只挖来移栽到盆里,培植成活,这才算第一步。

接下来,她要还要四处搜罗些红梅,和苹果等移栽过来,以便这些树发芽之后,趁着春天最适合的时候,进行嫁接。

这是个技术活儿,不是人人都会地。眼下也只能她自己慢慢的做。

不过,今儿老刘头父子二人来,倒让她想到另一桩事儿,那便是去清风镇韩家挖夜合的事儿,干脆交给他们父子二人得了。

石至镇离清风镇倒也不算远,不过十来里的路,去那边,或来这边送货都便宜。至于那树桩么,反正他家的还有两个儿子,现下田里也无事,正好能搭上手。

和老刘头一说,春天里还没大活计,老刘头自然是愿意的,忙笑呵呵地的应下。立在塘边看那新盖的大宅子,夸赞道,“姑娘这里真是一天一个样儿,叫人看着心里舒坦得很。”

单小葵笑着自谦了两句,回院看过老刘头父子新挖的树桩,叫他们卸了车,先回去,等余二郎今儿回来,得了准信儿,便叫人去知会他们。

送走刘家父子,夕阳也就西沉了。刘妈忙忙的叫菊香兰香回来做晚饭,边和单小葵说道,“姑娘,那些树桩得趁空儿移到盆里吧?”

“嗯。”单小葵点头。接过刘妈手中的白菜,坐在厨房门口,沐着西斜的春阳搭手摘菜。

“早先姑娘说的秦六媳妇儿,姑娘可还想着?若是想着,就趁早去说说,家里一日比一日忙,早些叫了人来,也好安排活计。若是不想着他们。咱们就再寻两个帮手来。莫误了农时!”刘妈自西草屋里拨了几根青蒜坐在她身边一边摘菜一边说。

“算了。不指望他们了!”单小葵望着西斜的太阳,舒了口气儿,这回去杜府,单林氏那嘴脸,她便厌烦得很,决定从此能少和杜府打交道,便少来往。“再寻旁人罢!”

“哎,好咧!”刘妈也赞同她的这个决定,欢快的应了一声,将摘好的菜端回厨房清洗。

塘边的荒草丛里,火苗还没全灭,草木灰的烟气。和着早春傍晚的潮湿雾气,一种说不出的宁静。单小葵信步自院中出来,田里,余春生两口子已下了晌,四周真正的空旷静寂起来。

她沿着塘边缓缓走着,想自己接下来的耕作安排,也想今儿在季府发生的事儿,想着想着。就想到了孟子然出城那日,一叶小舟顺水而下,他负手立在船头,平白的就多了几分洒脱,明明身后是繁忙的船只。却象能看到他们傍晚落霞时,在茫茫水面上航行的情形。

前后水茫茫。两岸风萧萧。单小葵不觉砸嘴,有些羡慕呢。

老张头早上出门儿。一天跑遍跑早先说好几户人家儿,将孟子然早先说好的花苗子都给拉了回来。满满的一大车,其中以菊花和月季小苗最多,余下的芍药牡丹不过各两百来棵。

虽然和单小葵的计划数差得甚远,也让她十分的高兴,忙叫他将车子赶到西院,将花苗子都卸在当作临时仓房的西屋。这里已堆了一大堆老刘头父子二人挖来的树桩。

刘妈连看着春生两口卸车,边笑,“多亏了孟少爷帮忙,不然姑娘哪里去寻这些。孟少爷也是的,姑娘说好了要自己付钱的,他竟悄不吭声的把钱提前给了!”

单小葵笑笑,“可不是么,孟大哥这样倒让我受之有愧了。”

老张头摆手笑道,“我们少爷说了,我家小姐这些日子给姑娘添麻烦了,这些本是小事儿,何至于还要姑娘操心。”

单小葵只得又客套了几句。钱已经付了,这会子她想还,也找不着人儿。只是不知他到底何时去办的这些事儿,问老张头,老张头也说不知。

卸完花苗子,天就黑了下来,留老张头在家用饭,他只是不受,听说孟清菲回了城,便也要赶回去。单小葵晓得这都是孟子然走时的安排,也没多留,送他到院外,看着马车渐渐远去成一个模糊的黑影,才回了院子。

“姑娘,那塘边儿的活计你只管交给我和兰香就好。”菊香自厨房里走出来,笑嘻嘻的道,“我们两个负责把那岸边的花草给种起来,姑娘旁的事儿不用管,只管伺弄那些树桩便好。”

“是呀,那个活计我们两个也能做。”兰香坐在灶下烧火,听见也扬声道,“还有小竹帮我们呢。”

眼下也没甚要她们做的活计,衣裳鞋袜的,去年冬上,刘妈领着二人见天不松手的做,连夏天的衣裳都做好了一小半儿。单小葵心中一动,趁势将家里的话计做了简略的分工,“好。那你们两个负责那片儿,至于刘妈,您就和春生嫂子操心塘南那块菜田罢。这边的花田,有我和余二郎还有孟家的人帮衬着,眼下人手虽有些紧,等忙过这一阵子也就好了。”

刘妈自然没话说,不过那花田的事儿,她下意识还觉单小葵不过是书上瞧来的,并没经验,怕她种不好,但又不好直说。便说怕她累着,让赶紧的寻两个花匠来。

单小葵也想寻,主要是这花田日后的琐碎活计太多,打尖,嫁接,改良品种试验的,样样都要这类人手。微微点头。

只是这样的人手,一时也不知去哪里寻可靠的。

自己闷头想了一回,突然眼睛一亮,“有了!彭公子家里不是做这行的,咱们让他帮忙寻两个知根知底的人,如何?”

刘妈点点头,如今她们认得的人,也只有找他帮忙了。

次日刚用过早饭,老张头便赶着车又来了。单小葵自正房出来笑道,“你怎么又来了,你家小姐呢?”

“回柳姑娘,我家小姐还在季府陪季姑娘。她知道姑娘这里忙着,叫我来给姑娘跑跑腿儿。”老张头笑呵呵地道。

单小葵本不打算多麻烦孟府的人,只是昨儿想起彭君安来,旁人去说这话倒不怎么合适,还是老张头是个最最妥当的人选。便笑道,“如此,我不客气了。正好儿我也有事要你帮着走一趟。”

老张头一直在孟家兄妹跟前儿当差,见自家姑娘格外高看这位柳姑娘,他自己也打心眼里认同。何况少爷临走时,也特意交待了。忙笑问是何事。

单小葵将去彭家的事儿说了,老张头呵呵笑道,“这不值什么,我这就去走一趟。”说完,便调转车头,匆匆去了。

他前脚走,后腿余二郎过院来。昨儿夜里,他回来时,已是深夜,只春生嫂子过这边来说了两句,韩家那边儿说好了,随时可去挖。一株夜合作价十文钱儿。

详细的情况单小葵却没来得及问。这会儿见了,便问,“昨儿你怎的那么晚才回来?”

余二郎道,“我去时,韩家正有客来,不知说什么事儿,直直说了大半天,等天快黑了,我才见着那位文叔,他倒没说旁的,只说这是年前姑娘和韩少爷说好的。只是开挖时,得寻两个可靠的人监工,莫将他家的茶树给祸害了。”

单小葵微微点头,“这是该当的。你没和他说,咱们这两日有了空就去挖?”

“说了。他说不打紧,何时去,提前去府里打个招呼,到时也叫他们府中的短工跟着就是了。”

“嗯。好,我知道了。”这事办得顺利,单小葵心头爽快,想了想道,“就明儿吧,明儿你去石至镇找老刘头,带了们去清风镇和韩家的人见见面儿。”

余二郎应一声。单小葵见事说完了,便准备去西院移栽盆景。

余二郎似是还有话,一副欲说不说的样子。见单小葵转身要走,嘴张了几张,终是没说什么。见菊香兰香在塘边舀铁锹吃力挖着隔火沟,他便也去寻了一把铁锹,径直往塘边儿去了。

单小葵到了西院儿,余春生在套牛,今儿他们还要犁田,春生嫂子自厨房出来,见了她,忙过来笑道,“姑娘今儿可是要栽种那些树桩子?”

“嗯。”单小葵点点头,往西屋走。春生嫂子也跟了过去,边走边问,“二郎和姑娘说没说昨儿在韩家的事儿。”

“说了。”单小葵只当还是那夜合球的事儿。

春生嫂子一听,忙说道,“这么说来,那韩家也是个大户人家喽?”

“什么?”单小葵一怔,不大明白她突然冒出来的话。

春生嫂子本是好奇,又当说个闲话儿,见她怔住,便笑问,“二郎没和姑娘说,昨儿去韩家的人,好象是个什么大人呢。二郎说,听见下人们都这么叫的。那个什么大人对韩少爷礼敬有加,恭敬得很。想来,这韩家原来必定也是官喽!说不定还不是小官呢!”

单小葵又是一怔,也是个官家?

☆、第066章 春日琐事(二)章

打春已有十五六日,一日日的暖和起来。

今儿又是个大晴天,半丝风也无。到半上晌的时候,太阳已能让人感受到热度。大地虽还是一片肃荒,凑近草木枝细看,枝上的嫩芽鼓了苞,树皮也悄悄地泛了青。

家里的人各忙各的去,两个院子都十分安静。

单小葵坐在西院正当院的太阳底下,缓慢细心的舀铲子将从田里挖来的土混上农家肥,混匀了,再将那树桩慢慢的移到盆里。

没人打扰春日里,自己一个人做活,边想些事情,倒也怡然自得。

“韩家竟也官家?真是没想到。”她将一棵移栽好的两尺高的盆景吃力移到墙荫下,抹了把头上的细汗,望着已移栽的四五盆盆景,自言自语的道。

这大半上午的,她心里一直在想这件事,主要实是好奇那韩家到底因何来此地,那位韩公子的腿是否就是大眼嫂所说的,小时候好好的,后来遭了事,腿才断了?

立在明媚的春阳里,回想那个晦暗冬日在韩家压抑无声的情形,真有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若用一个词来形容,大约恍如隔世比较妥当罢。

单小葵不由地微微摇了摇头,想不透,猜不到,这家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刘妈和春生嫂子先去塘南边看了一回那块打算用来种菜的田,商议了一回,今年种什么好。春生嫂子仍去帮着春生犁花田,刘妈和菊香兰香两个搭手整了一回儿塘边的荒草,见天到半午准备回来做饭。

远远的,透过西院儿大开的门儿,瞧见自家姑娘穿着碎花小袄子立在屋荫里,不时的摇头,嘴唇张张合合,似是自言自语说着什么。

那脸上的神情一会儿展颜,一会皱眉。不觉笑了。这还是小时候爱自言自语的毛病,只当大了,就改了呢,笑着走近。“姑娘,您做什么呢?忙了半晌,可是累了?”

“呃?”单小葵正努力想着韩家的事儿,突然被打断,迷惑了一下,才笑,“不累。你们说没好。菜田里种什么?”

“春生嫂子说,咱们不种太侍候的菜,种些韭菜,种下了,从春到秋,能割好些茬儿,又不大费工夫,也好卖。一般的人家都爱吃这个。”

刘妈笑呵呵地走近,又说道,“春天合种的菜也不多。他的意思是再洒些菠菜,等这茬儿菜收了,到时,天也暖了,好接着种胡瓜。再还有,再种些蒜苗子,这几样就差不多了。除了韭菜,余下的几样,不过长两个月就能卖,那日天也暖了。正好改种别的。”

单小葵微微点头,“好。就种这些罢。”这几样菜都不怕冻,现在就能种下。

刘妈道,“菜种子这余家头村都是现成的,不难寻呢。等春生把花田犁了,就去犁那菜田。犁完了。趁着有墒情,就赶着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