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呢?”杜慕飞刚问了一声,见初夏自里间挑帘出来,神色攸地一收,冷哼道,“不搬弄是非就显不出你的本事?”

初夏的娘在府里也算是有些脸面,跟了三姑娘,自然与别个丫头不同。如今叫他不背脸地斥,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又急又愧,咬唇道,“大大少爷,可是出了什么事?”

她话音才落,杜三姑娘已是不依,向杜慕飞恼道,“是谁惹了大哥生气,倒来寻我的丫头晦气!初夏怎么惹着你了,又听谁说了闲话?”

杜慕飞气恼看了妹妹一眼,狠狠盯着初夏,“是你和表少爷说的青娘的事?还说了什么?生得好看?撺掇他去生事?”

“没,没”初夏连连摇头。

杜三姑娘一听又是因这个柳青娘,愈发恼怒,一个挺身儿站起来,向杜慕飞恼道,“她是个什么金贵人物儿?因她还斥了大嫂,还打了芍药,今儿又来寻初夏的晦气!”她本是女儿家,许多事并不知情,也不明白陶氏和杜慕飞想叫柳青娘来家住,人家不来住,竟还是一副愁眉不展模样,暗地里早将柳青娘骂了几回。

杜慕飞看着这妹妹,又气又无奈,索性不理她,向初夏喝道,“不想叫太太知道你做地事,就跟我来。”说罢挑帘出去了。

“姑娘~~~~”初夏含泪看着杜三姑娘,心中却是极恼,不过随口一说,那该死的浪荡货,怎的就听信了!不想去,又不敢不去。

看着杜三姑娘迟疑片刻,终是一咬牙跟出去。

第093章 这表妹我喜欢

陶瑞先还扯着嗓子喊几声,不多会儿便没了劲儿,日头在头顶毒辣辣地烤着,没喊几声便觉口干舌燥,额头上汗如雨下。身上地衣裳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杜慕飞带着初夏等人赶到时,看的就这是这副情况,大毒日头低下,背靠背坐着的三人,个个如晒蔫了的禾苗一般,耷拉着脑袋。

“瑞哥儿!”杜慕飞叫了一声,皱眉往堂屋看,丝密竹帘后,也不知有没有人知道自己来了,但院中却不见一人。

“呀,大表哥!快,快拿水给我喝!”陶瑞抬头看到来人,登时精神大作,一叠声的嚷。

杜慕飞往堂屋再看,即没人出来,也没人应声。向初夏示意,初夏赶忙进了厨房,寻得一个葫芦水瓢子,自缸里舀了一瓢子清水出来,看看杜慕飞,见他并没给陶瑞松绑的意思,只得小心翼翼递到陶瑞嘴边儿,却不敢看他的眼睛,生怕他因这事恼上自己。

陶瑞渴坏了,也不管旁的,闷头咕咚咕咚地喝了半瓢子清水,方向杜慕飞叫道,“大表哥,快替我松开,那屋里有一个小子端地是可恶,你要替我出出气才是!”

“可是说我呀?”季云翼脸上带着笑出来。立在堂屋底下望着杜慕飞。

“原来季家兄弟也在此。”杜慕飞看清这人有点惊讶,低头又看了看大太阳底下的三人,摆手示意身后的人,将他们挪到树荫底下,含笑向季云翼走去。先客套了几句多日不见等语,方问,“青娘可在?”

季云翼点点头,笑,“在,不过不在这院,大少爷若是兴师问罪来了,只管朝我来。人是我打地,也是我捆地。”

杜慕飞早恼这陶瑞无端生事,原只当是在柳家做工地打人,不想是他,连忙笑道,“不过是小孩家之间的误会罢了,何至说如此重地话?”

季云翼却不领他的情,神色忽地一沉,望向陶瑞等人,“我倒不觉是误会。即杜大少爷不是兴师问罪来的,那我就要向杜大少爷讨个说法了!”说着向那三人一指,“那个狗东西嘴里不干不净说我妹子,这个大少爷打算如何解决?”

季家与杜家早先也算相熟,如今杜二老爷官授兵部,两家同是南京世家老户,即是同乡,又是旧相识,自该相互帮衬,相互尊重。因而季云翼虽年幼些,杜慕飞倒不敢马虎,气闷回头,狠狠瞪了陶瑞一眼,向季云翼赔笑道,“季家兄弟莫气,实是我这表弟跟那等浪荡人混惯了,嘴里的话皆是混说,有口无心地”

季云翼只笑不语。季家与杜家关系虽尚可,他刚自外地回来,与杜慕飞也不过点头之交,何况季妍整日家在他耳边说杜府如何苛责柳青娘,打心底里对这家人没甚好感。

杜慕飞见他这样,便知,这是不依地,想要与他个说法,无奈那人是舅家兄弟,并非亲地,他们又是初来,便是他也不好打骂,只得又连连赔笑,只道回去叫他老子好生训斥他。

然后再去季家请罪。

季云翼不过一说,这事如何敢让家里人知道?不然祖父必然又要斥他。

作无奈状,微微点头,“罢了,我这里却是小事,虽他出言不逊,我也教训了他。只是”说着,他粗眉一挑,似笑非笑看着杜慕飞,“这人如何会找到这里来的?青娘与我妹子极是要好,若非今儿我在,她定是要受大委屈地!”

这正是杜慕飞要带初夏来地原由,闻言忙向后斥她,“还不快去寻表姑娘来,亲自给表姑娘磕头赔罪!”

话音方落,单小葵和季妍一人撑了柄荷花阳伞,说说笑笑自西面院子里过来,方才二人一时无事去那边盆栽园子里看长势。一脚进了踏进月门儿,正好听见这话,往立在树荫底下,神色惶惶然的初夏瞄了一眼,冷笑,“你的手倒长,我不在府中,竟追到这里来了。我惹不起你们,如今躲也躲不起了么?”

初夏惶然抬头,极快地瞄了眼院中,情知今儿是躲不过去,心一横,快步上前,跪在单小葵面前,连连叩道,“皆是因婢子有口无心的一句话而起,请表姑娘责罚。”

“好个有口无心!”单小葵在她面前顿了顿脚,淡淡看了她一眼,脚下不停径直往堂屋方向去,走到离杜慕飞几步远时,向他挑唇讥讽一笑,“想必当时,大表嫂要把我的丫头配与傻子,也是有口无心了?也是只是说说罢了?又或五姑娘推我入水塘,也是无心之失而已?”

杜慕飞叫她当众扯出以往那些事,有些尴尬,有些暗恼,却也奇怪,她今儿怎么突然扯起这些之前从未提过的事儿了?莫不是气极了?想想倒也有可能,让谁这么三番几次的受刁难,谁会受得住?

何况今儿确是那陶瑞与初夏做得过份,上了门地欺人。

想要辩,却无从辩解。

只得干笑道,“都是原先地事,你舅母已发落了她们,你不也是知道地?若心中气不过,回去再叫你舅母责罚她们便是。”

接着把头一转,向初夏沉声喝道,“整日家的无事闲翻嘴,看我回去说与太太知道,如何罚你!”

初夏一跪跪了个空,闻言忙转了身子,膝行到单小葵身前四五步开外,伏身叩首,“婢子却不曾挑唆陶少爷,只是他问原先花园深入那处宅子是谁住地,婢子这才多嘴说了一句是表姑娘。”

“是么?”单小葵立在廊子台阶之上,居高临下看她,“那,生得好,这话是谁说的?嗯?”

“这”初夏一时语塞,含着哭音嗑头道,“确是婢子说的,可婢子是无心地是”

“才不对!是你故意和我说地,我什么都没问呢!”陶瑞在树荫下缓过气儿,大声叫道。接着音调一变,学作个女子的声气儿,“你不是要寻美人么,我且告诉你,这院里原先住的表姑娘就是个极美的,生得极好。你要去,我与你指路儿!”

说完变回原声,大声向初夏这边叫道,“这话不是你和说的?你敢赖,我有五儿作证呢!”

初夏登时没词儿,只是哭着连连求饶。

杜慕飞却听得脸色黑如锅底,单小葵嗤笑着看看他,看看跪在地上不住磕头的初夏,半晌,把身子一转,向正房里走,“大表哥要带人,只管带走。至于初夏,你想怎么罚,那是你的事!我今儿只说一句:切末再提什么叫我回杜府的话!”

走到门口,回首望着杜慕飞,脸上笑意冷淡,“我是为何出府来,大表哥当真不知原由么?我惹不起他们,因而想躲着。如今我连躲也躲不起,岂能再回府,送到他们眼皮底下,任人欺负?我岂不成了傻子?”

言罢就挑帘进了屋子,怒到极点,那怒意也就再难泛起什么波澜了。季妍向初夏狠狠瞪了一眼,也跟了进去。

季云翼立在门外略瞧了一回,哈地讽刺一笑,转身也进去了。

院中一时间又静无人声,近午的暑天,日头白白花的罩着院子,远处夏蝉长一声短一声的嘶鸣,象是谁远处向这边发出一阵阵嘲讽笑意。

冷落无人理的滋味儿,比言语口角更让人难堪。杜慕飞立在院中好半晌,颇觉无趣,向初夏狠狠瞪了一眼,大踏步出了柳家的门儿。

“哎哎,大表哥”陶瑞跟着杜慕飞上了马车,坐在车上哼哟半天,将进城门时,突然想起一事,猛然转向杜慕飞,才刚说这么一句,见杜慕飞脸色依旧阴沉,便顿住了。只是心里有话,不说出来,极是难受,过了城门不远,方又接着向杜慕飞道,“哎,大表哥那表妹的性子我确是喜欢,叫姑母替我作媒如何?”

“什么?”杜慕飞正气着,突闻这话,诧异地提高音量,看向陶瑞鼻青脸肿,极是狼狈地脸儿。

“我是说,这表妹我喜欢,叫姑母与我做媒!”陶瑞素来天不怕地不怕,往常也胡闹惯了,并没觉出方才那事有多严重,再一回味方才那表妹打人时,极爽利极泼辣地模样,虽身上疼,倒也觉得有趣儿。遂又和杜慕飞重复了一遍。

杜慕飞登时哭笑不得,斥他一句,“还有心思想这些。”便不再理他。

陶瑞却不依,依旧缠着他说要陶氏做媒的话。杜慕飞也只是不理。

回到杜府时,午时已过了,陶氏因寻不着人用饭,使人问了才知,原是又出了事故,自已气恼了一场,午饭也没吃,就懒懒歪在塌上。

和周妈妈絮絮叨叨说陶文忠一家的不是,方才说了不几句,就听人说杜慕飞回来了。

忙起了身,使人叫他进来。

杜慕飞沉着脸儿进了屋,向后喝道,“进来!”

初夏瑟瑟缩缩地进了屋,不及陶氏问话,“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哭着不住求饶。

陶氏已自三姑娘那里知道了原由,见了她,气儿不打一处来,瞪眼骂道,“好好的爷们都叫你们这些狐媚子给教坏了!我原是看你母亲有些体面,才叫你跟了三姑娘,谁想你竟是个不尊重地东西!好好的要挑些事出来,看我今儿如何发落你!”

第094章 好物件儿

陶氏才刚斥了初夏几句,陶瑞顶着一张大花脸闷头就闯了进来,也不看陶氏的脸色,径直就蹿到陶氏跟前儿,撒娇道,“姑母,你把那家的表妹许我可好?”

“什么?”陶氏正在怒头上,一时没反应过来。

杜慕飞见状赶忙过来拉陶瑞,斥他,“你莫混说,看你姑母恼了!”

陶瑞抻着身子不依,向陶氏叫道,“姑母~~~”被杜慕飞架着胳膊,拖出正房。

陶氏回过味儿,望着打晃的门帘儿冷笑,“她倒有本事!小小年纪倒懂得勾人了!”

周妈妈立在一旁不知如何劝,只得笑道,“想来是表少爷孩子心性,说说罢了。”

陶瑞在院中抻着不肯走,一声声叫着姑母,屋内初夏跪伏在地上,发出细微地抽噎声,陶氏被突然出来的一宗事儿闹得脑仁一阵阵地抽疼,气得无可奈何,向门外喝道,“叫祝婆子来,叫她领了初夏家去。咱们这两府上,都不准再用她!”

外头有人赶忙应了一声,就往院外走。

初夏哭倒在地,“求太太看在三姑娘的份儿上饶了奴婢这一回,原也不是故意说地,不过是顺了嘴,才有那么一句话儿!求太太饶我这一回罢,日后再不敢了。”

说罢便砰砰砰地磕头。

陶氏是不喜欢柳青娘,更恨初夏这张挑事嘴!原本是给三姑娘挑的陪嫁丫头,这样不稳重地人,将来跟到婆婆家,也是要坏三姑娘的事,如何肯留她。

寒着脸不作声。

周妈妈见太太心意已定,沉了脸向外头道,“来人,把这个满嘴胡吣地东西拉出去!”

外头立时进来两个粗壮妇人,一人架着初夏一只胳膊,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不一时,那祝老婆子来了,跪在屋内嗫嗫不敢言,陶氏说一句,她只有应一句的份儿,末了,抹着泪儿千恩万谢的出来。这老祝婆子为人最是势利,院中颇有些与她不合地人,都兴灾乐祸地看着她们母女。

祝婆子自觉没脸,扯了初夏自陶氏院中出来,骂骂咧咧的往外走,初夏不住的哭。方要走到二门处,三姑娘突然自后头追了出来,叫道,“站住!”

初夏一听是她的声音,顿时大声哭起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顾午后毒热,青砖滚烫,磕头哭道,“求三姑娘救我。我原也不是故意那样说表姑娘,实是只是顺了嘴”

杜三姑娘自上午杜慕飞拿走初夏,便恼怒至极,为了一个柳青娘倒要将她的丫头赶走,也不论谁对谁错,伸手拉她,“你随我来。我去和太太说。”

初夏又不敢起身,生怕到在太太跟前儿,太太更恼,伏地哭泣,“虽非故意,奴婢也有错处,就在此处跪着,还请三姑娘看在我自小伴着的情份上,向太太求个情儿。”说着又不住地磕头。

那祝婆子一见三姑娘如此不舍,哪里肯放过这好机会,也连忙跪下,连连磕头。

杜三姑娘一咬牙,转身往陶氏院中去,此时,杜慕飞见得了空子,正和陶氏说单小葵那无论如何也不会来杜府的话,说得陶氏心头怒火又起,哼笑,“她倒能耐了!这话大约才是她的心理话!这是早就恨上我们了!”

杜慕飞没说话,这等事儿叫谁谁都是要恼地。不过现今青娘和他们说了这话,日后,万一那件事儿叨噔出来,若寻到青娘头上,她不和陶家一条心,岂不是又多了一件不利地事儿?

陶氏心头叫在京中听说那件事儿压得极是沉重,早觉不耐,如今这件看似最容易掌控地事儿,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出岔子,正着恼之际,突又听见外头有人喊三姑娘,不觉更恼,向外怒斥,“你来做什么?”

三姑娘被她斥得眼圈一下子红了,挑着帘,一只脚僵在门槛外,委屈地喊了声,“娘~”

“你做什么来?”陶氏沉了脸。

“娘~”杜三姑娘一咬牙,进了屋内,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来,“娘,初夏,你就饶初夏一回罢。”

陶氏恨声道,“那个东西我今日不发落,也要寻个由头撵了她,专会挑唆你生事!你当我不知,早先她和那祝婆子为了讨你的好,故意给青娘的饭食上使绊子!”

杜三姑娘恼这柳青娘恼得没边儿,闻言不由提高音量,赌气道,“娘怎的老替她说话,她算个什么东西?她还抢了我的风头呢,面上倒是闷不吭声地,全是在暗底下做事!她出府去,你还怪在大嫂,谁不知她早存了那心的!在那院花子里种什么花啊草的,不就是为了出去指望它们挣银子吗?”

“就是没大嫂这事,她必要寻个由头出去的!”

这事陶氏往常也知,今和杜慕飞带回来的那翻话一做对比,愈发添了恼意,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杜慕飞正说着正事,突叫杜三姑娘给搅了,忙沉声斥道,“你喊什么?今儿的事全由初夏而起,不罚她罚谁?”

“她算个什么东西,为了一个不相干地人罚我地丫头,我却不服。为何不罚她,把瑞表哥脸都打花了呢!”杜三姑娘赌了气,索性辩起歪理来。

“你”杜慕飞刚要斥她。

陶氏已摆手,“行了,出去罢。把初夏关到柴房里,三天不许她出饭!”

杜三姑娘转怒作喜,扑到陶氏身上,“谢谢娘。”说罢,转身就跑了。

杜慕飞在下面这这这的几声,见陶氏已是定了主意,只得息了声。

陶氏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揉揉额头,斜撑着桌子,半晌方道,“刚才瑞儿可是说我与他做主,将青娘许与他?”

杜慕飞大惊,忙道,“母亲您这是”

陶氏冷笑,“我就是要她瞧瞧,我究竟拿不拿得住她!莫以为,出了我们府上,我就拿她没了法子。”

“可,可”杜慕飞是极厌那瑞表哥整日游手好闲,打鸡撵狗的,青娘再怎么不好,也是姑姑家女儿,这岂不是毁了她一生?

陶氏原在陶文忠一家来的当天,弟媳李氏提到这瑞哥儿时,心头就闪过一瞬的念头,不过那时念头是念头,却由不得旁人自个儿提出来,因此方才才气。

如今再想想,配给这外甥子倒也不差。最起码,能将她稳稳捏在手里。

自上次那一场闹剧之后,单小葵这里又恢复了平静。转眼已是十来日过去,已进入进最热的三伏天。单小葵田的花儿,大部分都败了,只有月季仍要时时掐去花苞养枝杆儿,还有那些菜,虽黄斑病略有好转,可这菜吃水得很,这里虽离秦淮支流近些,河水充足时,可挖沟引水,便是踏水车,也不太费力气。

进入暑天,雨水少,十天不浇,那菜叶子就想泛黄。她嫌麻烦,也不怎么上心了,只求这个菜季赶紧的过去,再改种旁的。

虽然花田一样缺水,可如今不养花朵,需求就没那么急切了。

“姑娘,姑娘,你快来!”单小葵坐在堂屋当门儿,打着蒲扇,两只袖子卷得老高,露出两条白生生的幼细小臂,听见菊香在外头叫,赶忙放下袖子,往外走,边问,“什么事这样急,大热天的,你们也不怕热,还这样有兴头。”

菊香撑着一把大黄纸伞走到正房廊子下,“带姑娘去看个好物件儿,姑娘一看,保准儿也有兴头呢。”说着递了同样一把桐油黄伞给她,“姑娘打这个,比阳伞遮太阳呢,又不要出门儿,不图好看。”

说完便拉单小葵往院外走,单小葵见她额上脸上俱是汗,摇头失笑,“什么事儿神神秘秘的。”

菊香回头笑,“姑娘只管来看,看看就知道了。”

单小葵只得跟着她往塘南的菜地去。在靠菜地正中间儿,原本留菠菜种子的一小块地里,刘妈和春生嫂子好几个人在围着看,单小葵张望了一下,“可是西瓜熟了?”

这块地她记得是种的西瓜,原本是想自己尝鲜儿的,并不为获利。还有她种的各类嫁接瓜苗什么的,因花田的事儿多,她一时忘了来瞧。

菊香回头笑笑不作声,引着她快步走。阳光将青草蒸腾出一股潮湿闷热地气,围护在身边,热得单小葵脸上汗如小溪一般的淌,只瞧春生几个立在将午的太阳底下,她的胳膊上就忍不住泛起一股股的热战栗。

“哎,姑娘,快来瞧!”刘妈看见她,欢喜的招手,指着脚下的物件儿让她瞧。单小葵见那处荒草瓜秧子中间,有一个椭圆形的大瓜,看形状倒象是东瓜的形状,猛地,她脑中一亮,眼睛也跟着亮了,欢喜笑道,“这是我用冬瓜苗接的西瓜?”

刘妈点头笑,“可不是,这片地平素也没人来,反正西瓜地么,一向是爱长草的,谁想,方才我和菊香摘那甜瓜时想起来了,来瞧一眼,看到这么个大瓜,倒吓了一跳。”

说着转身往后一指,“那边还有几个呢。二郎他爹说,这个听声音象是已熟了。”

第095章 闲说生计

单小葵很小的时候,那时在农村,西瓜还是以物易物,拿麦子换。大约是暑末秋初的时候,本地的西瓜已没了。有人赶着牛车到她所在村子里卖自别处贩的西瓜,那瓜的个儿头极大,一只有二十多到三十斤,也是椭圆的,花瓜淡青色,上面的西瓜花纹也极淡,但那瓜却是她这么些年吃过最好吃的瓜,瓜甜而沙,那种纯正的甜味,吃一口就甜到心底里。

还有就是西瓜籽特别大,但却少。

那时她大概七八岁的年纪,听那卖瓜的说,是用冬瓜和西瓜嫁接地,他将这种瓜称作北瓜。

大约是因为那次的西瓜特别好吃,还有冬瓜和西瓜嫁接的方法对她那个年龄来来说,过于神奇,最终她选择了自己的专业。

其实这种瓜苗嫁接方法,就这些日子看的书来看,并非前世才发现的枝术。她前几日在一本讲述瓜菜的书中便看到如何种大葫芦的方法。

其法和西瓜冬瓜嫁接类似。

便是将五六棵葫芦种子种下,待催出苗后,将五六棵小苗用麻棕绳自根部束成一束,待日后这几棵小苗合长到一处,将另处五棵小苗剪去头,只留一根苗。

这样六棵根系吸引的营养,都供养到一棵苗上,据书上说以此法可以种比普通葫芦大五六倍的葫芦来。

单小葵这冬瓜西瓜嫁接,也是类似此法。这个方法有个学名叫做靠接法。

没想到还真结出这么大的瓜来。她围着这瓜转圈看着,笑得一副傻兮兮地模样,伸手在瓜上拍了拍,西瓜发现略显沉闷地“砰砰”声响,抬头笑问,“春生大哥,你说这瓜真的熟么了吗?”

“我听音儿象是熟了,不过我可不敢和姑娘打保票,不然,若不熟,这么大的瓜,岂不糟蹋了,到时又要懒我!”春生抹着额上地汗水,笑呵呵地说道。

单小葵对西瓜不太懂,听声音确也象熟了。再看田里还有六七只这样的大瓜,都深埋在草丛里。把心一横,和她们笑道,“那咱就摘了回去,尝尝味儿可好,若成呢,余下的,给孟妹妹季妹妹还有彭大哥那里一家送一个过去,叫他们也尝尝鲜了。”

春生闻言就下了镰刀,将瓜一把割下来,抱在怀中掂了掂,“我约抹这得有三十斤呢。只是不知瓜皮厚不厚。”

天极热,单小葵一脸的汗,草丛里不时还有飞虫蚂蚱,隔着单薄纱衣,毛人的很。边走边笑,“谁知呢。待会叫二郎拿了筐给吊到井里,咱们晚饭后再吃。”

余二郎应了一声,自刘妈手里接过装甜瓜的篮子,一行人匆匆回了家。

进了屋单小葵就热得大喘气儿,“这可了不得了,要热死人。”

菊香脸热得红朴朴的,进屋就拿蒲扇猛地扇起来,“可不是,热得我恨不得扒了这层皮。”

兰香进来笑她,“近来你嘴里愈什么都敢说了。怎么只说不做?”

菊香追着打她。单小葵笑看二人,“可见还是热得轻,还有心思打闹。”

因天热胡乱用了午饭,单小葵又睡了一个长长的午觉,醒来时,阳光泛了黄,象是已西斜,出门一瞧,果然日头已到西边半天空了。

长长地伸了懒腰,这日子,倒也惬意,如果能再多挣些傍身的话。

出了院子,往田间瞧。

此时天略凉爽些,春生嫂子几个正在菊花田里给菊花打头,她信步走到塘边,原先拿蒿子嫁接一大丛菊花旁,无事也随手帮着菊香兰香把这菊花收拾收拾,打打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