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菲连连点头笑道,“你放心,我必来。”

说着又叫人将来时置的礼呈上来,多是些小女儿家的玩物,如精巧的铜镜,又有小妆盒,胭脂水粉,扇子等物,林林总总的一大包。

现打了开来,要与单小葵一一解说。

单小葵忙向她笑道,“这个却不急。我件事儿要与你说呢。”缓缓地老太爷病了的事儿说了,因笑,“最近这些日子我不得进城,也不知现今究竟好了没有。早先我二哥去的时候,说是已略好些了。正忧心你们不能及时回探视。这会子,我不敢久留你们,先家去瞧瞧老太爷,若是大好了,使人送个信儿来,也叫我放心。等天再好些,我去府上寻你玩。”

孟清菲和孟子然二人脸色突地一变,孟清菲慌忙起身,手忙脚乱的拿了披风,嘴里嘟哝埋怨道,“祖父必定又是不听人劝说,好好的非要外出透风,他那病,是见不得天寒的”

单小葵忙帮着她系上披风,见孟子然眉头不展,又宽慰了几句,送兄妹二人出门。

望着他们的马车消失在风雪中,才转身回了屋子。刘妈望着桌上的一大包东西,笑了笑,又重新给单小葵倒了茶新茶,递在她手中,依旧坐下做被子,顺便说闲话儿,“孟姑娘这回看着倒似比以往更开朗了些。”

“确是。”单小葵想到孟清菲眉眼,笑微微地点头,“可见带她出去走走,是有好些的。外头天高地阔的,人这心里头不觉就开朗了。”

边与刘妈几人说闲话儿,边将孟清菲与她带的东西,一一把玩。顺便挑了几样新鲜的,留给菊香兰香做嫁妆。

各地规矩不大一样,有的地方是进了腊月便不能动针线,南京城郊这一带却是到了小年。因此,小年的头一天,刘妈几个便将做被子的家伙式收起来,好等来年过了正月初八再开工。

新年到了,天又寒,她们也不出门,在家里做做吃吃,或叫齐氏和李氏一道来玩叶子戏,有时单小葵不止她们玩儿,也在东屋里烧得暖暖的炭盆,请大老爷和大少爷等人一道儿玩。

先前这二人总还有些不大自在,玩过几遭之后,却也放开了。

在玩闹中,感情又融洽了几分,欢欢笑笑中,又一个新年来临了。

第121章 春来

展眼过了年后,又下了一场薄雨,盆栽园里头的红梅一齐开了花儿,单小葵趁还没送到城里,冒雪去赏,大老爷见她喜爱,要留下两盆与她赏玩。

单小葵笑道,“咱们今年可不缺花瞧的,留它做什么?一盆也值几两银子呢。”

说着往年前秋里挖的盆栽瞧去,这里头除了在山上挖的各类根桩外,还有一些已嫁接的花木,其中里头便有贴梗海棠一样,笑指着与大老爷说道,“再往前一个多月,那个就开了。若论花形,与梅花不相上下,只可惜这样的好花无香。”

又指着十几盆迎春笑道,“这个再过几日也该开了,虽没有冬天里在暖窖里育出来的卖价高儿,因有个金玉满堂的名头,倒也能看。估摸着也能卖些银子。”

柳大老爷自到了这里,不曾和侄女儿多说过什么闲话儿,这会子一是凑了时机,二来听她对这些东西如数家珍,说得头头是道,很是诧异,便笑问,“青娘,这些哪里学来的?我记得早在家时,你只往庄子里去过几回,怕是连茶何时采摘,怎样炒制都不知呢。”

单小葵呵呵地笑,“那会子年龄小,家里什么都不缺,自然只顾着玩了。这些我自书上看来的,听着里头似乎大有学问,其实不过一通百通罢了。只要练熟了手,那扦插嫁接的活计,也极平常了。我是因在那府上没事做,自己试着种来玩,慢慢的也就会了。”

柳大老爷听说,沉默地点了点头,半晌方说了一句,你那府里受苦了。

单小葵把大披风围得紧紧的,立在他身旁笑道,“再苦没也没大伯一家子苦。不过,咱们还是那句话儿,最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日后必是一日比一日甜。”

柳墨翰自外头进了盆栽院子,听见她这话儿,高声笑斥道,“你这丫头只会说嘴,你倒是换了衣裳,过来帮忙!”

柳大老爷回头斥他道,“家里男人帮工一大群,哪里用得着你妹子做活?”

单小葵向柳墨翰吐了吐舌头,笑笑,和柳大老爷说道,“大伯也别亲自做这活,有大哥和二哥呢。”

柳大老爷应了一声,到底帮着把几十盆红梅给搬出来,那红梅盆栽,或高一尺,或高二尺,老桩枯根,其间小枝分歧,或如蟠螭,或如僵蚓,或孤削如笔,或密聚如林,花吐胭脂,冷香扑鼻。

衬着这场薄雪,格外好看。

大少爷和大老爷并几个帮工忙了一整日才将花儿拉到城里,回来大少爷和单小葵笑说道,“那彭公子埋怨呢,说咱们这盆栽太多了,倒夺了他家的生意!”

单小葵微微一怔,笑问,“以大哥看他是真怨呢,还是说着玩的?”

柳大少爷想了想笑道,“若说真,也不十分真。但是即这样说,想来是有些些想法罢!”

单小葵听了微微点头,若说彭家不喜接她的盆栽,想来也有几分真,也是有情可原的。原先的切花什么的,市面上没有,彭家也没有,在他家铺子里卖,是与他填补个空白。便是果树盆栽市面上也少,也算是个空白。

余下这些市面上常见的红梅、海棠以及迎春等,大家的园子里原本都有,而且多是许多年精心培育的老盆栽,自家的尚还卖不完,自也不大喜欢帮着旁人卖。

再想自己今年的花木倒也算丰足,不若就将开铺子的事提上日程。等晚饭过后,和大老爷一提此事,大老爷巴不得呢,欢喜笑道,“这些日子我总往城里送花,顺道倒瞧过几间空铺面,最中意的就是花市底街口的一间小铺面,今儿去送花特意瞧了瞧,那家铺门却还是关着,已过十五了还不开门,想来是还没赁出去。”

单小葵笑道,“那咱们就去寻了主家问一问。”有了自家的铺子,那些不甚值钱的野花草之类的,也可弄过去买一买,反正是自家铺子,也极便宜。

雪后两日天就晴了,打了春后,气温回升得也快。

大老爷和大少爷两个果就进了城,寻那主家去说赁铺子的事儿。倒也没怎么费事,铺子就赁了这下来。又赶着请了几个工匠,里里外外的收拾,并打制些放盆栽,花木,花瓶的架子。

这日天气晴好,地上雪水也快干了,刘妈和兰香、菊香三个已将被子做妥当,在家一时无事,见田里头的荠菜冒了头,趁着晌头天暖无风,各拿一把小铲子到田里挖野菜尝鲜儿。

才刚挖了半篮子,便见官道上转下一辆红漆马车,不是自家的,倒象是孟府的。

单小葵直起身子,手搭凉棚瞧了一回,和刘妈笑道,“别是孟姑娘久等我不去,兴师问罪来了。”自他们兄妹回来,其间也送过两回来话儿,说孟老太爷病无大碍,又说叫她过年时去玩。

原先她不过是客套话,又想过年时,孟府那样的大户人家,必然是客来客往的,她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去了,便显得没眼色,就借口给菊香打点嫁妆,家里忙乱,躲了过去。

刘妈直起身子,看那车果然是往自己家这边来儿,便向单小葵道,“咱们先去瞧瞧,叫菊香兰香再挖些。今儿中午,咱们做鸡汤荠菜面,或者包荠菜鲜肉饺子吃。”一面与单小葵沿田梗往家里走。

才到门口,那马车也在门口停下了。

头一个下来的却是久不见面的彭君安,他脚还没沾地儿,便向单小葵笑道,“你这丫头好气性,我不过随口说了一句,你倒赌狠自己开起铺子来了。”

单小葵见他笑容满面,虽有责怪之意,又似不十分在意,便也笑道,“彭大哥这可是倒把一耙了。你有那话儿在先,我哪里还敢再烦你?少不得自已收拾出一间铺子来,苦哈哈地从头做起呗!”

说得彭君安哈哈大笑,拿手点她,“好丫头,小半年不见,愈发伶牙俐齿了。”

说音未落,孟子然和孟清菲自车上下来。孟清菲因接话,笑道,“她现在何止只是伶牙俐齿了,还会满口的瞎话儿哄人呢。”说着向单小葵道,“我问你,你说进城去瞧我,打算何时去呢?亏得妍丫头过年那几日得了空子,干等着你往城里去,谁想叫我们等个了空儿。”

单小葵只得赔笑道,“实是忙呢,你看”说着转身指着院子四周的田野,此时已隐隐地透出点点绿意来,春风一吹,转眼就绿了。说着把眼儿转到彭君安身上,笑道,“再加彭大哥有那话儿,我们还要忙着再置铺子”

孟清菲撇嘴儿道,“就你歪理多。妍儿可说了,你再不进城去瞧她,她可要恼你了。”

单小葵也挂着季妍,只是她家里头的事儿不顺畅,也不敢狠去烦她。再看彭君安和孟子然面色,倒象没甚事出城闲逛的,和他们打了个招呼,请他们自便,拉孟清菲往屋里说话儿,问季妍的情形。

“不好呢。”孟清菲先扁嘴摇头,然后神情有些激动,抱怨道,“都是她家那老太爷,真真是可恶。她哥哥爱做什么就让他做什么呗?整天为这些没要紧的治气!”

单小葵先是担忧季妍,听她后面的话儿倒笑了,“这可是没要紧的事儿么?一辈子的前程大事!”

“哼!反正我是不喜那老太爷,忒固执。听妍儿说,年前还好好的,她那哥哥也安份一阵子,大过年时节,他祖父逼着他今年考什么童生试。妍儿他哥哥略露出个不愿来,他就恼上了,过年也没过好。真真是个老厌物!”

“好了,好了。”单小葵忙拍她一下笑道,“老人家固执是有的,你骂他,叫妍儿听见,心里又该不自在了。”说完这话,又是一叹,愁道,“她家的事儿咱们却不好插嘴,他哥哥总和她祖父闹,也不是个事儿,也不知闹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怕是快不闹了!”孟清菲闻言笑了,闲闲地说道。

单小葵不解其意。

孟清菲悄笑道,“初六时季云翼往我家去,和我哥哥吃酒,我听他说,今年正好有武试,他要去应试,若能中了,他早早离家,省得见天叫他娘和他妹子受他的连累!”

单小葵闻言一怔,“这么说,他还是没改主意?”

“他极烦那些八股孔孟之类的。怎会轻易改主意?我瞧着考武举也没什么不好的!”孟清菲说这话时有些得意,也不知是因季妍的缘故,偏着季云翼,还是出于单纯的逆反心理。

单小葵默坐了半晌,苦笑道,“那到时,他家岂不又有一场气生?”

“先考了再说罢。现今也没少生气!”相比较她,孟清菲倒是一副轻松模样。

单小葵还要再说,听见菊香兰香在院里和刘妈说话,商议今儿午饭吃什么。她忙舍了这话,问孟清菲。

孟清菲挑帘出来,立在正房廊子底下,望着院子南边,高远蓝天下,一望无际的田野,各色花儿种的如庄稼一般,一行行,一垅垅,整整齐刘的,便笑道,“你这里倒比我家里更叫人自在些。想吃什么,田里现挖现摘就是了,在屋里腻了,出门就是田野,比花园里头更有趣儿。”

单小葵笑道,“我问你吃什么,你倒扯这些。”

“就吃些野趣儿呗,对了,去年我在你这里吃的蒸白蒿,味道也好,现下田里有没有,叫她们去挖些来。我哥哥也说那个好吃呢。过年整日大鱼大肉的,肠子都吃腻了。”

单小葵闻言笑了,自去拿了个小篮子和一把小铲子,向她道,“你们兄妹两个口味都不算叼,要别的没有,那个现今确是长出来了。走,咱们两个一块儿去,边说话儿边做活。”

孟清菲笑呵呵地跟着她出了院子,往田里去。出了院门,见柳大少爷和柳二少爷陪着彭君安和孟子然正在塘边向阳处,晒着太阳说话儿。

第122章 商议

孟子然兄妹二人今儿倒也不是特意出城,不过是往前天将暖和,孟老太爷又在府中住得闷了,想到庄子里住一阵子,看看郊野春色。他们今儿家里无事,便往庄子里去瞧瞧,哪里该布置的,重新布置布置,地龙不通的,也先修整修整。

老太爷也是爱花的,孟子然自然就先去彭君安那铺子里瞧瞧,往前可有什么新鲜的花木,正巧又听说她在城里开了铺子,几人便一道儿,先拐到这里说说话儿,用了饭后,也没多留,便往孟府庄子去了。柳墨翰见家里一时无事,也自就跟了去玩。

孟清菲在这里的时候长,连带孟子然也是来惯了的,刘妈几个倒不那么在意。倒是齐氏初来时,虽瞧在眼中,觉得不妥,也不太好说。如今一家子愈来愈亲近了,她也开始正眼思量这件事儿。

借午饭后,大老爷进堂屋歇息,她先说了些家事,又说那位孟公子生得好家世好云云,接着话头一转,便说道,“说起来,青娘往前也十五岁了,老爷可有什么想法没有?”

柳大老爷眉头微微皱着听了半晌,知道她说的是今儿响午的事儿。这些事若说他们做大人的没一点想法,倒也不是真的。这么久的时候,一直没说道,一是那孟姑娘和侄女儿确实投缘,二来,还是两家人还有些疏离在里头,总不如自家的女儿贴心,不好多说。

齐氏今儿一提,他倒也要想想,歪在床上,半晌道,“老2去了,青娘的事儿于情于理,咱们都该过问。只是”他想着今儿午时的宴,那位公子倒也不似有旁的意思,但只这么往家里三天两头的跑,让人瞧了,也说闲话儿。

只之前年纪小,倒也不大碍,往后再这么下去,着实不妥当。

齐氏也正是这心思,自己坐在炕沿上,从半开的窗缝里望院子,又自半开的院门,看到外边的野塘和远处田野,瞧了半晌,方不确定地偏头,笑笑,“你说,那位孟公子会不会瞧上我们青娘了?”

柳大老爷被她几句话混得没了困意,闻言就坐起身子,微微叹了一声,默了半晌方不确定地摇头,“不能罢?年岁差着呢”

齐氏也是身边没旁人,方敢说了一说,实则心里也是没底的,望着外头半晌,转向柳大老爷道,“即这样,咱们是不是该给青娘留意留意?再者,得了空子也隐隐地与她提一提,不然,叫旁人看着也不象!”

柳大老爷默默点了点头,只是也愁,复又躺下,双手抱头望着床帐,道,“我看她现今越来越有主意,这件事儿,须得缓缓的说,莫叫她以为我们强着她如何”按说,大伯父与侄女做主,以他以往的想法,也想不到强不强着的这上头,只不过他们现今仍算客居,彼此尊重些,与大家都好。

齐氏点头,“行。我这找翰儿过来问问。青娘与他熟些,什么话儿也爱与他说道。他又与那位孟公子在外头相处了那么些时候。若说有什么,他必也能瞧出一些的。”

柳大老爷点点头。

齐氏说过这话儿,当天半下午的时候,柳墨翰自孟家庄子里回来,齐氏便将他叫到堂屋问他。

柳墨翰微叹一声,默了半晌,方将一路往杭州时,在船上的事儿说了,因笑道,“您问我主意,我自己也还不得主意呢。若说没有,倒也不象。若有说,听青娘说过几回门户之类的话,先不说孟府怎样,以我瞧来,不管是哪家,在亲事上,她是有心不高攀的。想来是在杜府里头受足了冷眼嘲讽”

齐氏心中一动,急忙说道,“这么说来,青娘对那孟公子有几分上心?孟公子也有”

柳墨翰不确定地摇头苦笑,“要说上心,也不是最近才有的。自来就有!听菊香和兰香说,原先在那府里头时,孟姑娘认得青娘后,孟姑娘和他哥哥就颇为照看青娘的。起头自然是因孟姑娘,里头怕也夹着可怜她小小年纪百般受人欺负再后来的事儿您也知道,也不知他是因孟姑娘对青娘好,故而才帮的,还是旁的我因船上的事儿,还特特问过菊香兰香,到如今也没闹明白呢!”

“再者他兄妹感情甚好。孟兄对他妹子又是个但有所求,无所不应的。便是常常来家,也不好就想到旁处”说着他向齐氏笑叹,“论私心,我倒是中意这人的。不拿大,也不摆架子。不爱多话,却是个有才的。又不是那等死读书,手无束鸡之力的书生。在船上我们时常在一处下棋说话儿,听他的话头,也并非清高到不肯与人结交的地步,那孟府与外头相交的事儿,孟老爷不凑手的时候,他也常去代为应酬。不过,他的为人看起来,不大喜欢官场,没甚正事儿,不爱与那些官家子弟胡乱混罢了!”

“这样的人才好!”齐氏听了这话就想到往昔自家,因说道,“咱家没倒时,你哥哥倒是爱与那些商家公子少爷的一块吃喝玩乐,结果怎样?事到临头,那些个相交的人家,不但没一家肯为咱们出头,反过来还要再狠狠地踩一脚!”

柳墨翰点头笑笑。

齐氏叹了一回往昔,又回到眼前这件事儿上,思量半晌,脑子愈发乱了起来,往外探头瞧瞧,家中这会子也没人,只有大儿媳在东屋哄小孙子玩闹,因与他悄悄地道,“午饭后,我与你爹提起这事儿,也没敢说透。我是想青娘这样大了,若人家没意思,她也没想法的,总不好一直招这些年青公子来家。虽说他们来也有都个正经由头,或是陪孟姑娘,或者陪季家姑娘的,也或是知道她早先受人欺负,时常来瞧瞧,是个帮助的意思。总归是不大好!莫说乡村里头妇人的嘴巴不忌讳,有一点子风吹草动就往歪处想,乱编排。便是叫那正经不多想的人家儿见了,嘴上不说,也要往旁想一想的。将来若真要说旁的亲事,这声名叫人听了也不好!”

柳墨翰自然知道这么个理儿,青娘是个什么性子,旁人不知道,他是知道的。出格的事儿倒没人,可自家人知道,也堵不住旁人的嘴。

但他又想了想,笑道,“方才是说看着不象有那么些意思的话。实则再往深里想想,倒也并非一点苗头没有。”说着他微叹一声,“若咱们两家门户相当,倒也可谴个人去试一试,成不成的,也好得个准信儿。”

齐氏也叹,半晌斥他道,“我还没来得及说你,她事事不提的,你还要拿话儿往歪处引,岂不是招得她起了什么心思?”

柳墨翰嘿嘿地一笑,“我说过私心里,这人我看是极好的”即中意,自然也乐见其成。

齐氏笑叹,“我何尝不是看人极好?可天下的好男子多着呢,只怕没缘”

母子二人说了半天,也没议出个什么,齐氏因笑道,“我看,你与他熟些,这些日子他们家正要要整修那庄子,一来你是该去帮帮忙,二来,趁着吃酒说闲话儿的时机,也略透一透。你是做哥哥的,为妹子操心说起这话儿来,倒也不算什么。若人家一点意思不透呢,咱们就有眼色些,回头委婉劝劝青娘”

“好。”柳墨翰应了一声就自堂屋出来了。立在堂屋廊子底下,看高远蓝天下大片大片的旷野。看了一会儿,自己也笑了。柳家败时,他已十三四岁,那会子府里头发生的事儿,也都记得,也明白。

虽不大入心,也知齐氏与二太太杜氏不大对付,时常在背后埋怨,为些小东小西,生些闲气。再不想,如今家败了,一家子的心反倒贴得近了。齐氏今儿这话,倒也算真心为她盘算。

李氏和儿子在东屋玩了一会子,牵着他的小手出来,一眼瞧见二小叔抬头负手望天,十分感慨的模样,抿嘴儿笑道,“二弟看什么呢?”

“嫂子。”柳墨翰自远处收回目光,笑着点头示意,“没什么,不过想田里是不是该锄草了。”

李氏一把抱起儿子,冲着堂屋大开的门儿说道,“二弟才管了半年的田,如今竟象个老农了。一时一刻这嘴里也离不了田。”

齐氏在屋里听见,晓得和她说话的,便走出来扬声笑道,“不但是他。连你爹他们现今也比早先咱们家有茶山时,用心得多。”

在李氏经过柳墨翰身边时,他向小侄子一伸手,“晨儿,来,二叔抱着去外头玩。”

晨儿把不得呢,家里人人都忙,李氏怕他不小心落了水,总不许他往外头跑,闻言,忙伸出小手,撑着身子要柳墨翰抱。

叔侄二人一路逗笑着出了西院儿,单小葵这会儿也没事在塘边转悠,想着下面的活计如何安排,远远地听见说笑声,抬头看见,忙自长椅上站起来,向二人招手,声音清脆带笑,“晨儿,来和姑娘玩儿。”

她今儿穿着一件蓝底印红花的布草薄大袄儿,长到膝盖处,下头是一条深紫长裙儿,乌油青丝梳作一个极简的发髻,这衣裳颜色重,想来是为了家常做活计特意穿的。却衬得她的脸儿格外嫩白,立在略显破象的木长椅前,笑意盈盈,神采飞扬。

柳墨翰微叹一声,决定这就抽个空子替她探一探。

☆、第113章 平息事端

孟清菲突然向魏紫发难,倒让兰香怔了一怔,回过神来,赶忙自责赔笑道,“瞧我这多嘴的,孟姑娘您千万别生气,许是厨房里忙一时没洗干净而已,不过巧了,怎能怪魏紫姐姐”

魏紫的脸紫胀成一片,又羞又愧又尴尬,一时也无从辩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是婢子一时疏漏,没看管好厨房,请姑娘责罚,可柳姑娘的碗为何有腥气,婢子确实不知”

孟清菲冲着她冷冷一声,“你莫给我装。你以为我不知你在背后说柳姑娘什么?你敢将你说的那话儿当着哥哥的面儿再说一遍?!我倒不知我请的客人,还有你这个做丫头的多嘴的份儿!”

魏紫脸胀得青紫,哭着分辩道,“婢子并不曾在背后说过柳姑娘什么,不知姑娘哪里听来的”

“哼,你要寻证人,我这就寻给你看!”孟清菲立时恼了,向舱房外脆喝一声,“秦妈,进来!”

魏紫跪在地上的身子微微一僵,哭泣声登时小了。

“菲儿!”孟子然神色微沉,皱眉轻喝一声。

柳墨翰见状,忙斥兰香,“满口胡说的东西,青娘是因晕船,哪是因什么腥不腥的。”

兰香看看他的神色,登时会意,连忙赔笑说道,“二少爷说得对,我们姑娘也说,虽早先好些了,那是因旁的事情分了心的缘故,胸口如塞着一团东西,不吐出来极是难受,亏得吐出来了,这会子轻松多了。”

孟清菲因孟子然喝她,气得眼睛登时涌出来,狠狠瞪向魏紫,一顿脚蹿出厅房,她的丫头并两个媳妇子赶忙跟了过去。

柳墨翰向兰香打了个眼色,兰香会意悄悄退下。他则向孟子然哈哈一笑,“都是青娘这丫头惹得祸,我代她向孟兄赔罪,向魏紫姑娘姑娘赔罪!”

说着施了一礼。向孟子然道,“我去瞧瞧青娘。”闪身就退了出来。

兰香去了片刻就跑了回来,单小葵听见人进舱,坐在屏风后的床帐里还笑,“这么快就回来了。”

兰香进了房间随手关上门儿,几步转到屏风之后,单小葵一见她脸色就怔了。“莫不是有什么事儿?”

“嗯。都怪我嘴上没把门儿。姑娘说那碗腥惹得吐出来,孟姑娘一问,我就如实说了,实也没想那么多,结果孟姑娘一听,竟立时板了脸,怪到魏紫头上。”兰香嘟着嘴甚是懊恼,将方才厅里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儿。“孟少爷因此斥了孟姑娘,孟姑娘抹泪回舱里去了。”

“什么?”单小葵一惊,急切地道。“我说那汤碗腥,也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是针对谁的!”怎么就惹出这样一场事故,赶忙催兰香,“你给我寻衣裳来,我去看看孟姑娘。”

说话间儿外头有人敲门,紧接柳墨翰推门进来,望着屏风后的人影道,“你这丫头,乘人家的船。还要闹出些事故来!”

单小葵苦笑,“你当我想么,我摔得够惨了,二哥还兴灾乐祸。”

柳墨翰微微一怔,冲着屏风后的人关切地说道,“怎么。摔得可重?”

“没大碍。疼一点罢了。”单小葵见兰香取出来衣裳,就笑说道,“我这边没事儿。等换了衣裳就去看看孟姑娘,二哥自去歇着罢。嗯,其它的事儿,咱们也别过问”

“我正要与你说这句话儿呢,你即知道,我便睡去了。”柳墨翰说完晃着身子自往他的船舱里歇息。

单小葵极快的换好衣裳,扶着兰香菊香的手往孟清菲房间里去,经过厅房的时候,往里瞄了一眼,里头已没了人影,只有几个仆从正在收拾饭桌。

单小葵猜得果然不错,她到时,孟清菲正躲在床上,躲在被窝里抹泪儿,摆手叫兰香几个都下去,自己坐在床边扯她身上的被子,笑道,“好没羞,这么大了还动不动的抹眼泪儿!”

孟清菲死死拽着被子不让她扯,在被窝里哭道,“我不和他一道去游玩了,我这就家去。为一个丫头喝斥我,日后我不理他了!”

单小葵噗嗤一声笑了,隔着被子拍着她的背缓声道,“这话让人听见可要笑死了。你多大了?三岁还是四岁,一点事子恼上头,就不理人了。”

孟清菲只管哽咽着不说话。

单小葵想了想笑道,“方才我虽不在跟前儿,听兰香回去简略说了,我也觉是你的不对!”

一言未完,孟清菲豁然挑开被子坐起来,一双哭红的眼睛瞪着她,“我替你出气,你还说是我的不对!”

“你先消消气,消消气!”单小葵笑着连声安抚,等她气微顺了些,方缓声道,“不管那碗是不是有人故意放的,你方才也不宜当着我二哥的面儿训魏紫。”

孟清菲红着眼睛瞪了她一眼,扁扁嘴没说话。

单小葵笑着替她擦了擦泪儿,接着道,“你想,她是你哥哥的丫头,你当着我二哥的面儿怪到她头上,你叫子然哥哥脸面上如何过得去?不管是不是真的,都要当着外人的面扯闹一场,对子然哥哥来说,岂不是让我二哥在一旁看了笑话儿?”

“还有,你若真的叫了证人来,你叫我二哥如何说话儿?他自然看着你哥哥的面子,不好怪她们的。反而还要替她们说好话儿子然哥哥斥你,我想,不是因你斥魏紫,是斥你用的法子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