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小葵歉意笑笑,“给你添麻烦了,徐大哥。”

徐福慌忙摆手,“不碍,不碍的。”

又忙叫几人快下山,“夜里风凉呢。”

单小葵笑笑点头,秋阳西落,金黄光芒照着笼着山头,单小葵手持一根木棍做拐杖,脚步轻快的沿山间小道儿,跟在小峰身后,一溜小跑往山下奔去。

边走边还极兴致地哼起了小调,小峰也来凑趣儿,用浓重的方言唱着山歌,一路欢笑着,转眼就到了山下主道。主道顺山脚蜿蜒,时隐时现,几人走到一处水塘边儿,小峰又要捞鱼,兰香身上发冷,不肯停。

这会日头已下山了,山间涌起薄薄的秋雾,是有些凉。单小葵也不肯留,小峰不乐意,哼哼叽叽地立在塘边儿不肯走。徐福两口因背着东西,走得慢些,被远远的落在后头。

单小葵玩了大半天,身子极乏,又不忍扫了他的兴,只得应了,往塘边儿走,“等你爹你娘跟上来,咱们就走。

小峰响亮的应了声,兰香也只得往塘边儿走。二人才刚走到塘边儿,还没站定,小峰猛然弯腰大力撩起一片水花,笑咯咯地跑开了,单小葵和兰香气得立去追他。

小峰得意地笑着,撒腿狂奔,边跑边回头向二人得意洋洋做鬼脸,单小葵气恼的抹着脸上的水,脚下发力,举着棍子追他,小峰跑得飞快,身子很快闪到拐弯处的小道儿上,单小葵边跑边回头叫兰香,“快点,这死小子不给他些颜色瞧瞧,他”

她只顾看兰香,话才刚这才,“砰”一下撞一个肉呼呼的身子,撞得身后的人闷哼一声往后退,单小葵冲力太大,一时收不住,跟着那身子踉跄几步,方稳住身子。

单小葵极是尴尬,手忙脚乱扶着这人的胳膊站直身子,一边拨着乱遭遭的头发,一边不住向人赔礼,“抱歉,抱歉,只顾跑了,没看路,您没撞伤吧”

孟子然一身素袍,看着眼前的少女,一手持一根尚还带着枝叶的棍子,发丝散乱,上头沾满树叶草屑,一身看不出原色的破烂衣裳,套在瘦弱的身子上,草帽歪歪斜斜的背着在背上。粗看起来倒象个要饭花子,如果不是方才听她笑得那么清脆响亮快意的话。

单小葵在连续道了几次歉后,看到眼前这双干净的黑色皂靴,终于觉出什么地方不对,缓缓抬头,先看到一袭月白衣衫,再抬头,她看到一张清俊消瘦的脸,一双格外清亮的眸子。

这张脸很熟悉,眸子却很陌生,因为她从不没敢正视过这双眼睛。就象现在,只是片刻,她便转过头,心跳如鼓,与此同时身子也往后一跳。再同时,将自己乱得一团糟的头发往耳后顺了顺,缓缓抬头,想说些什么,但一看到他一身的素白,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默默地看着看着他。

兰香比单小葵更早看到孟子然,先是讶异,接着替姑娘高兴,又看她这混身行头,如个乡下疯丫头一般,又替她小峰从前的路上探过头,她忙自二人身边跑过去,扯着小峰,使眼色不让他说话。

不一时,徐福两口子也转了过去,远远见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子立在小山道儿上,白衣墨发,高洁出尘。柳姑娘和他对面而立,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二人对了个眼儿,立时放轻脚步,目不斜视大步越过二人,以目光询问兰香。

兰香向前看看,此处离徐家,大约还要转过三四个山头,都是平缓的山道,料是留二人在此无碍,便与人使了眼色,四人悄无声息的走了,小峰边走边还往后看,小声问兰香,“这就是那个柳姑姑的夫婿吗?”

兰香笑了笑,不知该如何回答。

几人走得很快,转眼就没了踪影。

山间黑得也很快,单小葵还没自乍然相见中醒过神儿来,天已黑了。已升到山顶的月亮,开始挥洒淡淡的光辉。

山风呼呼自二人身边刮过,四处寂寂无人声,使得单小葵愈发不知怎么开口。

只那么呆呆的立着,盯着他垂在身侧的润白双手,似是石化了一般。

渐渐的,这沉默间似乎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一种让人的心跳加快的别样情绪,沉默变得不再让人难以忍受,而有些让人期待,且沉迷其中

月亮光华愈发明显,周边的所有山头都笼在渺渺银白之中,包括对面站立着,许久都没动的二人。

良久,单小葵抬起头,看眼前的人,扯出一抹自己也说不上来的笑容,“孟大哥,老太爷”

一股山风吹来,将她的发丝吹得在脸颊两侧飞舞着,单小葵伸手去抿,却有一双手比她快了一拍,捉住那几丝凌乱的发丝,顺手一抿,别在她耳后,微温手指微擦过脸颊,单小葵有些慌乱不知所措。

呆呆望着眼前的人,和他眼睛映射进去的月亮光华。

一股风又吹来,还是那只手,又将她的发丝轻柔的抿了回去。

许久,孟子然才淡淡地说了一句,声音低沉平静,并没有意料之中的悲伤,他说,“扶棺回乡。”声音在风里打了个转儿,便消散在无边山野中。

“回乡啊”单小葵涩声吐出一句话,略带些感叹地道,“江西,很远。”

“嗯。”孟子然淡淡嗯了一声。

“你们什么时候再回南京?”

“说不准,要看父亲再派官到何处。”

“哦”单小葵意味不明的哦了一声,心底很是落寞。江西也好,他处也罢,对她而言,都是遥不可及的距离心底突然涌出一股离别愁绪,不舍,十分不舍。

可她没说,不知怎样开口。只那么呆呆的立着

又不知过了多久,深秋凉风几乎将人身上的温度全部带走。孟子然脚下一动,单小葵的心也跟着一跳,赶忙道,“你现在要走吗?”

她问得有些急切,还有一丝她自己也没发觉依依不舍。

孟子然因此轻轻地笑了下,单小葵没看到他笑,但他的声音明显比方才轻快了些,“明早船到池州。”说着顿了顿,脚步再次移动,“天晚了,回吧。”

“嗯。”单小葵应了一声,听到不是立时走,声音不自觉地也轻快起来。

☆、第135章 临行

“姑娘。”刘妈挑帘进来,轻轻叫道。

单小葵坐在里间儿床上,看窗外的一大片月白和在月光下显得黑幽幽,连绵起伏的青山,见她进来,转过头,笑笑,“什么事啊,刘妈。”

刘妈也不知怎么说才好,苦笑一声,悄悄指指外头,“孟公子用过晚饭出去了,我方才瞧他似是在小桥头立着,姑娘要么”她的意思是去说个话儿。

可又觉不妥当。

但他即寻了来,且已知刘妈说明情况,那府里的老太爷去逝前,已将亲事应下了,这又是姑娘也满意的,想来再不会生什么波澜,这么做,虽有些不妥当,也并非大错。因就接着方才的话说道,“姑娘要么去瞧瞧?”

“嗯,好。”单小葵微微点点头,利落应下。

刘妈赶忙替她拿了厚棉披风,认真系好,同时觑着她的脸儿,神色虽淡,到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却不大扭捏,便没说什么。

将近八月十五,外头月色明亮。徐家人听到外头有脚步声,都极有默契探了探头,随即又坐了回去,没一人出来打扰。

单小葵出了院门儿,月亮下,门前溪水在水草后头,哗哗流淌,透过草丛,偶尔有水映射着月亮的光华,如碎银一般映入眼睑。薄薄秋雾之中,远方不远处,树冠如盖的大栗子树下,立着一个素白的身影,背对着这边,不知看些什么。

“孟大哥。”单小葵缓缓走过去,轻轻叫了一声,声音清朗。

孟子然转过头,看着远处缓缓行来的人影,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应和。

“你在看什么呢?”单小葵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视钱看过去,不过是山脚下一片荒草蒺藜丛而已。并没有什么可看的景致。

“没什么。”孟子然声音温和,偏头看她了一眼,月光下,少女的双眸明若繁星。里头没有下午初见时的慌乱和呆怔,一片清明朗朗的笑意,默了片刻,盯着她的眼睛问,“你怎么突然来了这里?”

单小葵无意义地迎着他的双眸笑了笑,“二哥没和你说吗?”

“没有。”孟子然立时摇头。神情平静无波,让单小葵猜不出他说的话是真是假。突地心头一转,不对,若没柳墨翰和他说什么,替自己抿发,这么孟浪的事儿,怎么能做得出来?

笑微微地摇头,“我不信。”

孟子然唇边泛起一抹笑意,转头望向连绵起伏的山包。半晌才道,“柳兄与我说的倒不多,有些话。要我亲自问你。”说着偏下头看她,“姚黄和魏紫都说什么了?”

这个话,单小葵可不好回答,只是嘻嘻地,故作轻松笑道,“你想知道,问她们呀。”

孟子然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方才转头看向远方,声音清朗地说道,“祖父去逝前。已差人去了你家。你大伯父大伯母做主”说着他停了下来,偏头看单小葵。

单小葵惊讶,这事儿她可没听刘妈说,只说了孟府老太爷的话。他这话的意思是大伯父大伯母替她做主,把亲事定下了?

眨了眨眼望着眼前的人,以目光相询。

孟子然微微点头。

单小葵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呆呆的望着他。

孟子然望着她突然轻笑出声,“我已定亲了,这下你不消等了。”

单小葵大窘,脸腾地热胀起来。赶忙低了头,这是大伯母和他说的?这下更不知说什么才好,垂头借着月光,盯着脚前的青石板小桥不语。

孟子然看着她低头羞赧的模样,轻轻一笑,抬眸看向远方,“菲儿也很高兴,本想来和你见一面呢,只是现下不便,便没让她来。”

提到孟清菲,单小葵自在许多,一想到自己在这里住了近一月功夫,想必她知道了,定然十分责怪她,赶忙赔笑道,“那你见了她,替她赔个不是,这个时候,我原本不该”原本不该来这里的。

“唔”孟子然意味不明的出声,好半晌才说道,“这个,怕要你亲自和她解释。菲儿得了你来此的消息,很是着恼。”

单小葵讪讪地笑了,不知道是不是在借孟清菲的话,说他自己也恼。

可是,此时也并非说这些话的时候,咬唇讪笑了一下,方正色抬头问孟老太爷的情形,虽然知道提及逝者,可能会让人伤心,但不问,她心中也不安。

孟子然的情绪倒还平静,与她简略说了说老太爷的情形,孟老太爷是在她离开五六日后去的,倒也没有受太多痛苦,古稀之年去逝,也算是喜丧吧。

单小葵听得略好受了些,因劝他道,“即这样,孟大哥也别太过伤怀,你们这一路回江西,路上要多加小心,嗯到了那边,若得空,及时往这边来信吧。”

想了想又抬头说道,“我明儿也启程回南京,家就在那里,近几年必不会搬的。写信就写到那里吧。”

自己一时也想不到太多的话,闷头想了半晌,又抬头说道,“嗯,一别几年不见,孟大哥要保重身子”

孟子然一直没出声,也不知是专等她说话,还是没话和她说。

单小葵闷头又想了半晌,方又道,“你们离开南京,若有什么不便带走的,说与我知道,我在这边帮着你们打理打理”

孟子然听到这儿,方将目光收回来,偏头看看她,唇边牵着一抹笑意,盯着她的头顶,好半晌方道,“嗯,就城南的那个小庄子吧。”

说着顿了顿,一笑,“那是聘礼。”

单小葵更窘,一时下更找不到什么话儿接,看了看山间的茫芒白雾,“夜里风凉,孟大哥回去休息罢,明早儿你不是要赶路么?”

说着试着移了移脚步,见身边的人没动,她的脚也如生了根般,生生移不动。一时间沉默下来,只有脚下的溪水哗哗哗的流淌,并深秋的虫儿,躲在角落里低吟高唱。

“怎么不问我什么时候回来?”就在单小葵要再搜罗些话打破尴尬的时候,头顶传来低低的问话声。

她赶忙抬头,正撞进一双幽深的眸子里,背着月光,看不清面目,亦看不清眸子中的神情,只觉幽深不见底。这话问得也平静,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

不过,他一向如此,清清淡淡的,极少情绪外露。

也不能因此就判定,他心情不好,当然,也不能判定他心情好。

怔了片刻,单小葵选择了实话实说,“那个,不是要为老太爷守孝么。”三年的孝期呢。她只知道这些,也不知孝期内能不能往别处,所以不好问。

孟子然微微点头,也没再解释,半晌方缓缓地道,“最快许是年后,这边尚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到时我会再来一趟。”

“哦。”单小葵应声。

“明儿回程后,近些日子莫往他处去。一应事情交给你二哥去办”说着这儿他顿了一下,“你的花苗等物,等我回到江西,再替你采买些,随船发来。”

“嗯。”这有点临行嘱咐的意思,单小葵赶忙点头应下。

孟子然又动了动唇,只发出一个音节,便打住了,想来是还有话说,可单小葵等了半晌,最终也没听他说出口。

于是二人又沉默下来。

半晌,孟子然长叹一声,动了动脚步,单小葵看他这样,猜他是要回去,也跟着动了脚步,随在他身侧缓缓走着。上了小路,走过第一家邻居的院门儿,再往前便是第二家,单小葵总觉还有什么话儿,没说透似的,眼看快到徐家院门前,她脑子一热,行动比脑子快了一拍,一把抓住在他垂在身侧的手,纤长温暖,抬头看向他,小声且有些慌乱地说一句,“那个,孟大哥,我会等你的。”说罢,把他的手一撒,快步进了院子,因脚下慌乱急切,把半开的院门撞得咣当作响。

孟子然怔了怔,低头看自己的手,再往院中看,那仓皇而去的身影已奔到东屋门口。微微一笑,伸手将甩动的院门扶稳,立在门廊子底下,立了片刻,举步进去。

徐家的人都没睡,听见外头的声响,徐婆立时出来瞧,正好瞧见单小葵身子才没入东屋,孟子然才刚进门儿。看样子,是说完话了,徐婆忙笑着迎出来,“孟公子来堂屋说话儿。”

“好。”孟子然往东屋看了看,举步往堂屋走去,徐婆笑呵呵地将家中不常用的蜡烛取来,在正厅点上三四枝,将不大的厅堂,照得明晃晃的,徐公也自里间儿出来。二人看他一身素服,笑迎着他坐下,又染上愁容,问了一番家中如何的话。徐婆便说,“孟公子看开些,这人啊,生老病死,是注定的。我听你的话头,老太爷走时也算没遭大罪,我老婆子说句话儿,你也别见怪,这也算是喜丧。老太爷这一辈子也算是圆满了。”

孟子然微微点头,临终前见着孙子媳妇一面,倒也算圆满了。

早先徐家兄妹家去,多是孟姑娘好说好笑的,这位孟公子虽熟,却没怎么说过话儿,不过如今到了自己老家,却不一样了。徐公徐婆也顾不得什么身份之差,反倒比以往更自在些,因而徐公也接过这话儿劝慰他。

第136章 回家

次日天还不亮,孟子然便走了。单小葵送走了人,在官道上踟蹰一会儿,直到看不到人影,也听不到马蹄声响,这才和刘妈兰香三人回家,用过早饭,便开始打点行李。

徐婆徐公留了一留,见留不住人,方叮嘱她们来年开春若有时间,再过来玩等等。便叫他侄子徐福送三人到池州府,拦了一条过路的货船,送人上船。

池州府离南京不过四五日的路程,气候正好,水面平缓,这一路走得极顺。八月二十左右,便到了南京。

单小葵立在码头之上,回望繁忙的码头,穿行不息的船只,有安心,有茫然,这一走,也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相距几千里。

且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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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你们可回来了。”齐氏在院中听到声音,赶忙迎出来,看见这三人也不知说什么好,半晌,才笑着说出这么一句来。

“大伯母让您挂心了。”单小葵是真的觉得抱歉,咬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

“罢。”齐氏摆摆手,佯瞪她一眼,又笑了,“小女孩家家闹别扭罢了,你当我不知你的心思?什么都别说了,快回去歇一歇。”

回到自己家,单小葵只觉通体舒泰,山间也好,自家也好。难得的是,这份乡野气息。见齐氏面色不似真的责怪,自己便也就放了心,厚脸皮地笑了一笑,抱着她的胳膊往堂屋走。

人,在一起经历的事情多了。自然也就亲近了。除非自来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或者立场完全对立。

与齐氏,单小葵现在心中也是这样想。这世间大多数人的心都还是肉做的,便是以往有摩擦。时间也会平抚了一切。何况她并不记得那些。

才刚进堂屋,李氏也赶了过来,进门便朝单小葵直笑。笑得单小葵赶忙拉她坐下,又赔礼,“大嫂,我知道错了,笑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李氏忍不住又笑了一回,方和单小葵道,“你呀。原先也不说孟府老太爷的话儿,倒叫我们狠猜。若是知道他已吐了口,定然不让你往池州府去,没得折腾人。那位孟姑娘知道你去了池州府后,在咱们家里好发了一通脾气呢。”

孟清菲的性子她知道。何况这点她做得确实不怎么对,单小葵愧不可挡,无言可对,只笑不语。

李氏便逗她,“这回你可如意了?我听你二哥说,孟公子扶棺回乡途中,要去池州府瞧你呢。”

“是去了。”单小葵心虚,只得把一张脸皮撑得梆梆的,嘿嘿笑道。

齐氏见状失笑。又叹息,“我是从没见过孟公子那样的神情,那脸色黑得如墨汁一般。去了那边,见了你可有板着脸?”

单小葵看向刘妈。

刘妈苦笑,“刚去时,可不是板着脸儿呢。不过听姑娘的话头。倒是没冲她发脾气。”

兰香一想到她们正坐在院子里说笑,突然出现的那人的脸色,也不由的暗笑。

“行了,你们先歇着。有什么话,用过午饭再说。”齐氏李氏陪着说了一会儿话,一齐出了堂屋。自她们走后,家中又请了个厨娘,并买了两个小丫头,现在供家中使唤。

刘妈和兰香虽然都累,可回到家也高兴,忙忙的去整行李,叫单小葵先歇一歇。

单小葵是真累了,也不知她们客套,径直进了里间,歪到床上出神儿。

“姑娘回来了?”单小葵刚养出些睡意,正朦胧间,听到院中传来一声清脆急切的声音,听出是菊香,精神一阵,忙向外道,“你消息倒灵通。”

菊香一阵风似的进来,看见惬意歪在床上的人,不由的嘟起嘴,在妆前桌的椅子上坐了,“姑娘走时不管我,回来也不去给我送信儿。到底是把我当外人了。”

兰香在当门边收拾东西边笑,“才一个月没见,瞧你矫情的。姑娘路上还说,即时叫人去和你说呢,这不是刚到家,累么?”

菊香脸冲向门帘啐她,“你是跟着去了,遂了你的心。不然,等往前等你成亲时,我撺掇姑娘也出去一回,如何?”

“嘻。”兰香自布帘后探进头来,笑嘻嘻地说道,“孟公子走时说了,这些日子不准姑娘往旁处去,我猜她必是不去的。”

单小葵也笑了,瞪她一眼,“忙你的去吧。他何时说过不准二字?”

兰香呵呵地一笑,“反正我猜姑娘必听他的话。所以菊香打错主意了”

菊香也是嫁了人后,才听到这边的定亲之类的事。因刘妈和兰香不在家,有些事她知道的不透,专等单小葵回来,拉着她问个明白呢。因此不理兰香,往单小葵脸上瞧了瞧,虽有些困倦,倒也不明显,何况天将晌午,若睡,总要吃了饭再睡,试探着指指外头道,“姑娘,咱们花田看看?”

“好啊。”单小葵正好也想问问她婚后的情形,自下了床,拉了菊香出了院子,往菊花田而去。

正是菊花盛开时,黄紫白三色相间,花团锦簇挤在一处,开得热热闹闹,甚是好看。单小葵望着这大片的花田,心境开阔,连心中那一丝别离愁绪也一下子消尽了。

“姑娘。”菊香拉单小葵在菊花田头寻一处略干爽的田梗,拉她坐下,偏头笑道,“姑娘现在可高兴?”

“自然高兴。”这是该高兴的事儿,虽然心中那股兴奋现在已平复了下去。但她知道,对这件事儿,她还是极高兴的。

菊香因她的爽快回答,窃笑了一会儿,这才又问起姚黄和魏紫那日来说的话,“听孟姑娘那次过来说,已恩准她们出府了。好象孟公子还为二人寻了亲事。不过,最终嫁没嫁,我们都没来得及问。孟姑娘在气头上,又正伤心。说了不几句便走了呢。”

“寻了亲事么?”单小葵努力想想,那日姚黄和魏紫好似没和她说这些。而她也没勇气再去问孟子然这些话。不是这话难开口,而是观念不同。让她不知怎么开口。

“是啊。”菊香重重的点头,“孟姑娘说,咱们二少爷去寻了孟公子后。孟公子大发雷霆,即时就叫她们两个赎身,她们两个不愿意,孟子公就使人将她们的卖身契取来,当着二人的面儿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