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城闻言,把凑近冰塔的脸收回来,奇道:“你们不觉得这些冰塔有点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不就是几块冰吗?”我不以为然,要说奇怪,哪有神秘出现的人影奇怪。不过,我随后扫了一眼面前的冰塔,忽而也觉得有些奇怪。

库恩可能从没注意过冰塔,经过胡亮的翻译,他也跟着站在一旁凑热闹。这一凑,库恩就连连惊呼一连串的德语,接着后退了好几步。这座冰塔虽然很高,但冰层不算太厚,靠近一点能勉强看到冰塔内部。我们借着珍贵的阳光,从半透明的冰层里看见一个人影,和成人的大小差不多。胡亮不敢相信地又去看了别的冰塔,竟也有一个人影站在内部。

我恍然大悟,原来人影来自冰塔内部,在阳光照射下投出模糊的人影。冰塔并非完全透明,有些完全看不到内部,需要阳光照射时才能显现出人影。我吐了口气,心说吓老子一跳,还以为自己真的疯了。这些冰塔外表看着挺漂亮,没想到内部竟有个人,近千座冰塔就有近千个人。

库恩住在雪山9年,没有一次注意过冰塔,他看到内部有人影时,还以为见鬼了。我看着库恩的样子,嘀咕了几句,库恩的精神状态时好时坏,没有注意到异常是可以理解的。在库恩的脑海里,他只想找回戈沃罗夫和保险柜,对其他的事物都不太关心。经由我们提起,库恩才开始惊讶所处的雪山上如此神秘,恨不得敲碎冰塔,看看里面的人影是怎么回事。

张一城比我们着急,拿起匕首就刺向冰塔,除了留下一条刮痕,冰塔纹丝不动。这些冰塔形成数百年,甚至数千年了,比我们几个人加起来的岁数还长。这些冰塔绝对固若金汤,跟普通的冰石不一样,不用炸药是轰不开的。

“妈的,冰塔里面怎么会有人呢?”张一城绕着一座冰塔走了一圈,啧啧地叹道。

“难道先把人立在这里,然后用冰块垒起来,慢慢地形成冰塔?”胡亮猜测。

“这方法不错。”我笑说,“可谁这么闲,干嘛非得把人放进冰塔里,那些人也不情愿啊。”

库恩没什么看法,除了惊讶,还是惊讶。我看着库恩,又看看冰塔,琢磨冰塔是哪个朝代搞出来的,起码不会是近代。古代人的思想很难揣摩,但雪山上不可能有墓葬,这些人不会是帝王的陪葬品。冰塔内部很难看清,当阳光照射时,我们才能看见人影。最清澈的冰塔只有半透明的程度,可这程度连人影的样貌都看不见,只有个影子。

我们花了不少时间在冰塔上,眼看上午就要结束了,却仍未找到药物,我就不再去理睬冰塔。只要塔内的人影不出来害人,它们爱偷看我们,那就由着他们偷看吧。其他人很想打破冰塔,但都认同我的想法,所以又继续往前走。森林就在前面不远处了,那里的植被总比冰塔和雪谷好一点,多少能找到点有用的东西。

“刘安静!”

忽然,有人在后面喊了我的名字,声音有点飘乎,像鬼魂在叫人。老人常说,荒山野岭里有人叫你,千万别回头,因为那是鬼想害死你。大家刚看过冰塔内的人影,听到这喊声,还以为人影活过来了。我一个大兵的,自然不信鬼邪,回头一头,原来是韩小强在喊我。只见,韩小强站在雪谷出口,扶着半死不活的杨宁,急得又喊了我一声。

我心说,韩小强,你他妈搞什么名堂,干嘛把杨宁拖出来。要不是隔得太远,我肯定把这句话喊出来了,其他人也议论纷纷,问韩小强想做什么。可是,我们没时间问了,澄蓝的天空上竟掠过三道黑影,一阵噪音由远及近。

我拿过库恩的望远镜朝上面看了一眼,愣了一会儿,然后对大家说了一句话:“零式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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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到大理了,呼。好累。睡一觉再说。

?《死亡航线》32.骆驼

话音未落,三架日本人的零式机就从雪谷后的天空冲出来,并带来刺耳的响声。零式机飞得很低,一过雪谷,他们就急速直降了近千米。在那样高度下,零式机的驾驶员肯定能注意到地面上的人,要攻击人也易如反掌。我望着远处的韩小强和杨宁,急火攻心,再不找掩体,日本鬼子就要一炮炸死他们了。

库恩大概见过很多次飞机飞越雪山,要不是我们来了,他都以为那是苏联在派飞机抓捕他。躲飞机躲了9年,库恩的经验比谁都丰富,一见零式机压低了,他就抱着我伏在一处冰塔后,并叫胡亮和张一城也快躲起来。这还没算完,库恩教我们把白雪泼到身上,以免鲜艳的颜色被零式机看见。

可能躲得快,零式机没逮到我们,库恩认为光躲着不安全,硬要带着我们转了几个冰塔。这样零式机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很难找到人。可是,韩小强和杨宁就惨了,雪谷那里没有能躲的地方,除非挖个洞埋了自己。尽管我们想要帮忙,替他们死都愿意,但隔得太远了,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韩小强不知道要做什么,拖着病危的杨宁跑出来。这不,零式机很快调了个头,一齐瞄准雪谷出口,俯冲下去。有一架零式机可能都没看清楚人,一调头就开了炮,把雪谷轰得震天响。巍峨的雪山被炮弹击中,顷刻间引起了雪崩,雪谷里炸起一波浓的白色雪雾,那边的情况就立刻看不见了。

三架零式机冲进腾起的雪雾里,飞机的声音被持续的雪崩掩盖了。我瞅准机会,不自量力地想要奔过去救杨宁,却听到雪谷里发出了更大的巨响,雪雾里闪现出红色的火光。紧接着,有一架零式机冲出雪雾,又朝冰塔林这边飞过来,另外两架零式机进入雪雾后,没有再出现,也许失事了。

飞机越压越低,张一城见状,都有把握用枪打击碎挡风玻璃了。然而,库恩对飞机有种莫名的恐惧感,硬是不让我们暴露在飞机的视野范围内。韩小强带着杨宁,慌不择路,一头滚下雪坡,翻进冰塔林里。我心悬在嗓子眼上,就怕他们撞到冰塔的棱角,落个浑身是血的下场。

我看不下去了,挣脱库恩的束缚,冲过去要救人。我明白,这是一种很鲁莽的行为,也许帮不上忙,还拖累其他人。可是,见到昔日战友身陷险境,要袖手旁观,我真的做不到。当我从一座冰塔后奔出去时,库恩和胡亮想要拦住我,所以跟着跑了出来。张一城大概和我想得一样,一见我跑了,他也提着枪跑出来。

我们离开冰塔后面,飞机就轰了一炮下来,原来日本鬼子已经发现我们了,要是继续留在那里,现在已经成炮灰了。冰塔被炸得四分五裂,我们不敢回头,只觉得无数的碎冰石飞溅到身上。一阵烟尘从身后冲过来,暂时笼罩在曾经清澈明亮的冰塔林上,给我们得以逃生的机会。否则,让我们和零式机赛跑,这永远不会有胜算。

库恩眼看零式机咄咄逼人,以为那是苏联人又来捉他了,吓得赶紧抱住我,拖着我倒了烟雾最浓的一处地方。我什么都看不见,四周全是棕色的呛鼻烟雾,气呼呼地推开库恩,想再冲出烟雾救杨宁。可胡亮却拉住我,并朝我喊,快看烟雾里,那儿有一道很长的金红色光芒。

“我操,那不是骨城壁画里的光吗?”张一城奇道。

我没有出声,安静地盯着烟雾里朦胧的金红色光芒,才一会儿,那道金光就升腾到空中,慢慢地消失了。尽管我对那道神秘的光很感兴趣,但那也比不过战友的性命,尤其是“死”了三个月后又“活”过来的杨宁。我趁烟雾还未散尽,又要到雪谷口去救人,可胡亮跟库恩一样,都不让我迈出烟雾。

零式机的响声还在上空,张一城最恼做缩头乌龟,于是一边大骂操你妈,一边用盒子炮往上还击。我们根本看不到烟雾外的情况,日本人也是蒙头乱轰,跟瞎子打架一样。张一城甚为火光,还骂我们是东郭先生,他居然也心软地去埋了鬼子的尸体。现在可好,人家鬼子不稀罕,要赶尽杀绝。

都到了这种关头,我没有心思去争论,谁对谁错。换在别的环境里,我们或许不会对那具被剖腹的鬼子有同情心,那种特定的情绪只能在特定的环境里出现。

日本人驾驶的零式机盘旋在上空,他们不时地炮击,尽管还没伤到我们,但这样轰炸下去,肯定会打中。我一怒,也跟着张一城一起,举枪朝天空乱扫。库恩见我们打得痛快,便跟胡亮站在一块儿,听着飞机的响声开枪。我们一阵乱扫,渐渐地分散开来,当我放下枪时,其他人不知道去哪了。

烟雾的范围已经扩大了,幸好扩大后,能见度已经加大。我本想摸回去找库恩,但一想,这不正好让我去救杨宁他们吗。于是,我立刻转身,想要跑回雪坡那边,不料一转身就撞上个庞然大物。那不是冰塔,若撞上冰塔,我肯定头破血流了。那东西很大,很结实,又稍微有点软。我捂着流血的鼻子站起来,拿枪想要攻击,却见烟雾里的东西会动,还朝我喷了一脸的唾沫。

“骆驼!”

渐渐地,我在烟雾里看清了这东西的轮廓,分明就是一头很壮硕的骆驼!有那么一小会儿,我以为自己又疯了,喜马拉雅山哪来的骆驼。那头骆驼就在我面前,我摸上去时,那感觉如此真实,不可能是假的。骆驼舔了舔我伸过去的手臂,像是在对我笑,要不是时候不对,我真想抱抱这头可爱的家伙。可零式机还没被轰下来,如此庞大的东西就站在我旁边,这不是叫鬼子注意到这儿吗。

我见势想跑,那头骆驼竟跟着我,以前一直以为骆驼跑得慢,没想到跑得比我还快,它还以为我在逗它玩。这么大的动静,即使有棕色烟雾掩护着,鬼子也能发现我和骆驼了。果然,没等我从骆驼身边逃开,鬼子就用零式机上的机枪一番扫射。骆驼惊慌失措,成了肉盾,替我挡住了所有的机枪子弹。

直到鬼子停止扫射,骆驼在倒在烟雾里,没有再能站起来。我脑子空白了,忘了鬼子还没走,立刻半跪下去,想要看看骆驼还有活着希望吗。可骆驼吐了几口血,朝我挤了挤眼睛,接着一阵挣扎,然后就死掉了。我又怒有悲,生命没有种类的分别,即便是牲畜,也懂得救人。死亡在驼峰航线上太多太多了,哪怕是动物的死亡,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种难以接受的痛苦。亏我刚才还想从骆驼身旁逃离,真他妈不是人,没有骆驼,就没有我刘安静了!

这时候,库恩带着胡亮找到我,他们看见骆驼后,大吃一惊。张一城直到把子弹打完了,才肯来找我们,当他见到死去的骆驼,问我们从哪搞来的。我没时间跟他们讲经过,摸了摸渐渐冰冷的驼尸,便忍着悲痛站起来。

此时,烟雾快要散尽了,日本人停住攻击,想要等视野恢复正常后,一举将我们歼灭。我心说,零式机的优点不适合远途作战,它们的最佳作战半径只有三百公里,从缅甸或者云南那边飞到喜马拉雅山,一定快要耗尽能源了。日本鬼子有可能为了杀掉我们几个坠机的中国人,而冒险来到危险的雪山上吗。日本人机关算尽,他们知道驼峰航线会把飞机吞噬,自然不会太用心去追击了。

张一城没我想得多,他看烟雾快没了,日本人又在静待时机,他就先发制人。零式机已经降到很低的高度了,张一城的枪法向来很准,他瞄了一眼零式机上的油箱,立刻连开三枪。零式机虽然在那时候让美军都头疼,但零式机并不是没有缺陷。在日本人设计的那种飞机上,没有任何装甲保护飞行员和油箱,油箱也没有自封装置和灭火设备,很容易被击中起火。

不负众望,张一城打中了零式机的油箱,鬼子没来得及跳伞,飞机就轰隆地爆炸了。我们一脸乌糟,相视而笑,库恩还用德语猛夸张一城枪法好。张一城从不跟人谦虚,他听胡亮翻译后,就说自己以前可是祁连山上的神枪手,山里的动物一见他就得跑。我喘了几口气,便想去找杨宁,幸好刚才零式机没怎么对杨宁和韩小强下手,否则真不知怎么办。

我放眼望去,韩小强正跪在雪地上,杨宁却不见了踪影。我疑惑地跑过去,大家紧跟在后面,一边跑,一边嘀咕杨宁怎么不见了。还没到那头,韩小强就朝奔过来的我们喊了几句,我听到那些话,心说糟糕,怎么会这样!

?《死亡航线》33.热血

原来,就在我们躲避零式机时,韩小强携着杨宁滚下雪坡,杨宁倒霉地掉进了一个覆盖着冰层的水坑里。韩小强滚到别处,没有掉进水坑,可杨宁滚到冰层上时,只维持了几秒钟,整个人就落进寒冷的水坑里了。冰塔林的水坑有的浅,有的深,深的足以淹没一个人。韩小强拉住了杨宁的手,可力气不够,根本不能把杨宁拉上岸。杨宁除了鼻子以上的地方,其他身体部位都浸在极冷的冰水里,脸色已经变成紫黑色了。

我急冲冲地跑到水坑旁,拉起杨宁的手,将她拖出了冰冷刺骨的水坑。这时候,杨宁已经没有呼吸了,身子比死人还冷。我一腔愤怒,韩小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好端端地,不把杨宁留在营地里,把她带到冰塔林,这不是找死吗。韩小强惊吓过度,一时说不出话来,胡亮叫我先别生气,因为他摸到杨宁还有微弱的脉搏。

现在雪谷被炸得面目全飞,雪雾弥漫着,没有烟雾那样容易散进去。我们看不见雪谷里的情况,再回去起火取暖,恐怕会害大家一起死。我恨不得脱下衣服,用体温去温暖杨宁冰冷的躯体,虽然这看起来很猥琐,但能救命,哪还管得了那么多。可我如果真脱了衣服,身上的温度会随风飘走,根本不能救杨宁。

日本鬼子的零式机爆炸坠毁后,冒起了不小的火势,我们本可以去那里帮杨宁恢复正常体温,可零式机坠落的位置是一个大水坑,火势很快就熄灭了。那边的水坑应该很深,因为零式机掉下去时,整个机身都被淹没了。

这时候,张一城走到我跟前,对我说:“老刘,你别紧张,我有办法救杨宁!”

“你有什么办法?”我吁吁地问。

张一城神秘道:“别废话,快背着杨宁跟我来,迟了就来不及了。”

我心想,张一城是不是在骗我,如果他真有办法,怎么不早一点讲出来,非要留到生死关头。我没有一点办法了,只好背起杨宁,跟着张一城又背回冰塔林里。库恩看我体力不支,便抢下我背上的杨宁,将她扛在肩上,大步地追向远去的张一城。张一城跑回冰塔林后,停在了死去的驼尸边上,然后对我们说,那东西能救杨宁。

“你开什么玩笑?骆驼肉又不是唐僧肉,吃了管用吗?”我失望道。

张一城急了,对大家说:“你们这群没见识的!我们祁连山也有骆驼,虽然数量不及新疆多,但也有啊!”

“然后呢?你他妈别卖关子了!”我看了看库恩背上的杨宁,心里的感觉难以言表。

“祁连山下有处戈壁滩,生活了好多只骆驼。我们猎民冬天去打猎,有的来不及回家,在路上被风雪堵住,很容易就能被冻死。这时候,情况稍微好点的人,会去骆驼栖身的地方,杀掉一只。接着,把骆驼的肚子剖开,把冻僵的人放进去!”张一城顿了顿,继续说,“骆驼里的热血有很好的解冻作用,比烤火还管用。”

我一听完这话,迟疑了好一下子,骆驼刚救了我,现在就把它的尸体剖开,哪里对得起良心。胡亮见我不忍心,便说骆驼已经死了,杨宁还活着,但命在旦夕,再犹豫就追悔莫及了。我心有不忍,可不能把杨宁也葬送了,于是就跟张一城一起,用刀划开骆驼的肚子。说实话,骆驼虽然死了,但体内的温度非常高,我戴着手套都感觉像火烧一样。张一城从库恩身上接过杨宁,直接将她整个人塞进热气疼疼的骆驼肚子里,衣服都没脱,只留下一个头露在外面。

韩小强惊魂未定,我回头看了他一眼,说:“你站那么远干嘛,怪你也没用,你为什么要跑出营地,还戴着杨宁?”

胡亮也问:“是遇到雪豹,还是有日本人追你们?”

韩小强看着杨宁,紧张了半天,终于把我们离去以后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就在我们离去不久,韩小强就听到石头落地的声音。营地四周垒了一道石圈,如果有人走近营地,在没有光线的情况下,必然会踢倒石圈。韩小强知道我们不会这么快折回,所以就拿起枪,从帐篷里打开手电,想要警告侵犯者,怎知一看就吓坏了他。

进入营地附近的是几尊裸女石像,韩小强听我讲过,却还未亲眼见过能活动的石像。仅仅晃了一眼,韩小强就发现石像移动了一大段距离,很快就要触到帐篷了。石像用枪打不死,也没锤子去打碎它们,因此韩小强就咬牙背着杨宁,连滚带爬地逃出了洞穴营地。石像时快时慢,韩小强想要甩掉它们,可怎么都办不到。直到来到雪谷口,想要朝我们呼救时,日本人的零式机就杀来了。

“那几个石像又动了?”张一城乍舌。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它们一路跟来,要不是日本人炸掉雪谷,可能它们现在已经追到冰塔林里了。”韩小强说完一阵后怕。

“难道石头真的成精了?”我摸不着头脑,便叫胡亮问库恩,他在雪谷住了9年有没有见过能动的石像。

库恩先是一愣,然后摇头说没见过,就算见过也是不会动的。韩小强回头看了看白色雪雾笼罩的山谷,好像能看到石像在想方设法杀过来一样。我对石像的兴趣很大,但眼下更关心杨宁的安危。幸好,张一城的办法凑效了,杨宁被驼尸的热血包裹着,脸色很快由紫黑色变成了淡淡的红色。张一城一直压着骆驼肚子的切口,不让切口裂开,他看见我眉头松了,便说得赶快找个地方生火。因为驼尸热血不会一直维持高温,当杨宁从驼尸里出来,她身上的热血会再次带走温度,所以必须有一团火让热血迅速干掉。

“在冰塔里生火,不太安全吧,谁知道地下会不会又有一个水坑。”我担心道。

“那我们把骆驼拖到森林那边,那里应该没有水坑了。”胡亮对我说。

我点点头,心想只能这么做,骆驼的位置靠近森林那边,比回雪谷要近。现在雪谷里不再安全了,回去只能找死。说到这里,大家可能会以为水坑的出现不合情理,在严寒里怎么可能有水。我也觉得奇怪,也许水坑很干净,有一些没有杂质的水是不会结冰的。

那时候,我忽然想起库恩在九年前坠机时,曾见多地上有一条流动的银河。当然,那肯定不是天上的银河,而是地上真的有流动的水。在飞机快要坠毁时,驾驶员已经打开了航行灯,由于灯光反射,冰塔林里的水坑就结成了一条银河,在天上很容易看走眼。这也说明,9年前的水坑更多,可这些年雪山受到飞机航行的污染,很多水坑开始冻结成固态了。

“想什么呢,一起拖骆驼啊!”张一城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醒过神,赶忙拖着骆驼往森林里走,可骆驼太沉了,库恩一起帮忙都步履维艰。我们才拖了一段距离,在旁帮背包的韩小强就喊了声。我心说又怎么了,你他妈不能像个男人,至于这么害怕吗。我不厌其烦地抬起头,看着韩小强手指的地方,那是被零式机轰塌的一座冰塔,冰塔毁灭后,露出了里面的人影。

事情一桩接一桩,我们早就不管冰塔里的人影了,因为没有办法打破冰塔。谁知道,机缘之下,日本人炸掉了坚硬的冰塔,这才让内部的人影露出了真容。

?《死亡航线》34.玛特计划

烟雾已经没了,在阳光的照射下,破碎的冰塔很耀眼,一时之间没能看清内部的人影长什么样。当视线清晰时,我们都吓了一跳,冰塔内部的人影竟然就是裸女石像。那石像看似不会动,也没怎么杀过人,可在未知的秘境里让我们极其害怕。只是一眨眼,那尊石像就已经移到眼前,速度快到我们都没看见它怎么过来的。

库恩比我们都害怕,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勇猛的库恩会害怕。胡亮忙问库恩怎么了,却听库恩用德语催我们快拖骆驼,别让裸女石像靠近。我被库恩的恐惧感染了,慌忙之下,使劲地拖着骆驼往森林走。顷刻间,似乎所有的冰塔都出现了异样,韩小强走过一座冰塔时,对我们冰塔已经有很明显的裂缝了。

“难道里面的石像都要出来了?”张一城惊呼。

“不会吧?你不要吓人!”我望着近千座冰塔,要是石像都破塔而出,一起攻向我们,哪不是死得很惨。

张一城看大家分心了,又催道:“你们快干活,别管那些丑女石像!又不是没见过女人!它们哪有杨宁漂亮!”

我一边拖,一边想,裸女石像究竟是什么做的,日本鬼子的炮弹都炸碎冰塔了,为什么它们一点儿事情都没有。不可能说,石像藏在冰塔内部,所以炮弹的轰炸力对它减弱了。其实,炮弹的轰炸力对内部的东西影响最大,石像理应粉碎了才对。

说话时,有几座冰塔发出了“砰”的声响,曾经坚硬的冰塔就这样碎裂了。碎裂声就像怪物嚼骨头似的,叫人毛骨悚然。只分神几秒,冰塔林内就多了几尊裸女石像,一起朝我们这边移过来。张一城看石像越逼越近,松开拖骆驼的手,朝石像打了几枪,可依旧没有伤到石像。

“这些娘儿们是妖还是怪,老朝我们这几个男人冲过来,是不是想强奸我们?”张一城收起枪,说了句哭笑不得的话。

我们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原本已经平静的雪谷里,又响起了飞机开过的巨响——零式机又来了!先前,出现了三架零式机,后来有两架钻进雪雾就没出现了,我们还以为它们坠毁了。张一城干掉了一架零式机,除了实力,多少有些运气。现在又来了两架,我们拖着沉重的驼尸,哪里能逃得快。

很快地,雪谷里就冲出了一架冒烟的零式机,鬼子的飞机似乎出了问题。就在飞机失去控制,开始摇摆时,那架零式机就有两个鬼子跳伞逃生了。我们松了口气,还以为会被零式机追杀,敢情鬼子的飞机也出问题了。零式机坠毁时,又炸掉了几座冰塔,越来越多的石像从塔内出来,它们的数量上早就超过了我们这些人。

且说,两个鬼子跳伞逃生后,落在我们不远处。有一个鬼子比较倒霉,他降落的地点正好是一处冰塔上,还没来得及调整方向,鬼子就被塔尖刺穿了身体,红色的鲜血溅满了一地。还有一个鬼子刚着地,我们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看见鬼子的头掉到地上滚了几米远,身体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我们谁都没有看见,裸女石像是如何移动的,只是眨了眨眼睛,它们就围到了断头鬼子身边。同样,我们也没有看见,石像是如何断头取命的,但肯定是石像所为。因为我看见有一尊石像手上沾了血,旁边的石像半身上也被高速飞溅的血液染红了。

“它们真的会杀人!”我不由得吸了口冷气,这杀人的速度、杀人的方式都太狠了。

张一城却乐道:“活该这两个鬼子,看他们还想杀中国人!他娘的,老子要是有军队,对日本是一定要屠国的!”

“得了吧,等你有自己的军队了,月亮都变太阳了!”我干笑一声。

言语中,库恩和我们已经把骆驼拖到森林边上,韩小强背着包勉强跟在附近。胡亮放下骆驼的一只腿,叫我们先别急着进森林,他要先看看里面的情况。现在情况紧急,裸女石像动作时快时慢,让人永远保持紧张状态。我恨不得马上躲进林子里,起码有个掩体,总比在冰塔林里强多了。可森林里一切都是未知的,库恩找了9年的人,也不能把森林里每一处的情况说明白。

“老胡,你看什么呢?骆驼的血就快冷了,我们必须马上生火,不然杨宁就死定了!”张一城急道。

我犯难地看着渐渐集结的石像,心说哪怕你们给几分钟也好,这样杨宁至少有活下去的希望,为什么要对我们赶尽杀绝。石像没有心没有肺,跟它们讲道理是白搭。我回头看着森林,里面积雪较少,肯定没有水坑了。这里有木材,我们只要用子弹的火药做助燃剂,很容易就能烧一堆火。可是,眼前不是烧火的问题,而是后有石像追兵的问题。

“老胡,你别谨慎了,我们快进森林吧!”张一城再次催道。

胡亮也理解情况紧急,粗略地看了一眼,便又回来把骆驼拖进森林里。森林里古木纵横,落叶和白雪混在一起,踩上去就沙沙作响。张一城急忙在森林里选了一处积雪较少的地方,给杨宁生了一团火,我和胡亮则去找干裂的枯柴。韩小强和库恩就在森林边缘和盯着越来越多的石像,说来奇怪,他们一盯着,石像就不动了。我后来想了想,石像都是在我们眨眼时才移动的,莫非只要接替地盯着它们,那就什么事都没了?

“刘安静,你快过来看!”

我刚想到石像移动的问题,胡亮就在另一头叫我,当我跑过去时,就看见森林深处的泥血里散布着金属碎片和尸骨。我长叹一声,这是一个坠机现场,是战友们的魂归之处。雪山

每一处,几乎都能找到战友,不是他们飞机技术不行,是飞机和天气在考验着大家。

直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我和胡亮在飞机残骸里捡到了一把折叠刀、一把已没有木柄的长枪、一个带拉链的皮包,还找到一把装有7粒子弹的手枪,以及钢丝绳、降落伞绳、氧气筒、滑轮、帆布带、纱布等物品。

飞机残骸散落在长约

300米、宽约100米的范围内。飞机的主要部分依然能辨认出来:只剩下电线和破碎仪表的机头、两只机翼(上面还涂有蓝底白色五角星的美国空军军徽)、14缸发动机4个,直径1.4米的轮胎6条,起落架3只,氧气筒8个,机用发报机1台,涡轮1个,螺旋桨叶片3个。

最引人注意的是,有一块铝片上面用金属笔手写了“滤波器损坏”,估计是飞行员在飞机坠毁前写下的遗言。战友们生命处于危险中,仍不忘报告飞机的情况,怕后人来找到时,出现什么出错。一时间,我眼眶就热了,没人会知道这些细节,可我们不需要被记住,我们只希望和平能够用生命换回来。

我们收拾了悲伤的情绪,想要继续找枯柴,给杨宁烧火取暖,怎想又在附近看见另外的飞机残骸。飞机的半边残骸摔落在一棵冷衫老树上,树干被残骸砸断了,里面的铁钩上有一个人悬吊着,大腿已经断裂,另外两个人相互依偎着靠坐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我心里很清楚,这说明飞机失事的时候,战友们并没有当即死亡,只是后来因伤势过重或冻饿而亡。

我们也会如此吗?再过不久,其他战友会不会像我这样,发现我们这几个人死在雪山上?

我没敢多想,趁着石像没有逼近,找了很多柴火。杨宁从驼尸里出来时,她已经能说话了。张一城包里有个铁口盅,他一直带着,等火大了就烧了点水给杨宁喝。我担忧地望着森林外的石像,琢磨要不要等会儿走出森林,不然石像肯定会杀进森林。

此时,胡亮却过来拍了拍我肩膀,问道:“你知不知道玛特计划?”

“玛特计划?没听过!”我看着胡亮,答道,“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胡亮对我亮了亮一份被烧了一半文件,说:“看来森林里的飞机,带了一份很重要的机密文件,所以杨宁那次坠机才这么保密。要不是韩小强透露,我们都不知道杨宁他们出事前,曾念1417060255那组数字。”

“什么是玛特计划?”我迷糊地问。

胡亮不跟我卖关子,当着我的面,他就把没烧毁的那几页文件翻给我看。

?《死亡航线》35.燃油

那几页文件是中英双语的,里面记载了一个机密的计划,我和胡亮恐怕是最先窥视到文件的普通士兵。当时,我们身处险境,根本没有多想,只想一饱好奇心。再说了,如果是重要文件,我们有机会肯定要带出去,不能丢在无人踏足的雪山秘境里。

“玛特计划”,全名应该叫“玛特霍恩计划”。“玛特霍恩”是阿尔卑斯山山脉中一座海拔

4478米的山峰,中美用此名作为轰炸日本的代号。这个计划最初是打算从印度起飞,经过“驼峰”轰炸日本本土,可这么耗油太大,难度也很大,所以必须要把它的起飞地点前移,最后军方才把基地从印度迁至四川。

起飞地点前移后,燃油补给又成了大麻烦。按照“玛特计划”,印度基地不在轰炸日本的航程范围之内。所以,印度基地那头的飞机都必须先飞到成都,再从成都飞往日本。由此,“玛特计划”提出印度基地的飞机要自己补给燃油。

我们看到的机密文件,就是“玛特计划”制定后,开始实行“自己补给自己”的计划。即用自己的运输力量将航空油料、炸弹和其他供应品运往成都基地,完成空袭日本的燃料贮备。可是,后来因为很多种因素,没有完成补给目标,进而使得最初定于1944年5月1日轰炸日本的日期改到了5月底、6月底。

“玛特计划”实施时,已经是一年(1944年)后了,我和胡亮提前看到了计划的雏形,而杨宁他们那批人就是为那个机密计划探路。没想到,他们一开始就出事了。后来,我也得知即使日夜加班加点空运补给,也没完成目标,因此“码特计划”才数次推迟。要知道,平均每运送一加仑汽油,就要在空中耗掉七加仑汽油,这样做看起来笨,可战争时却是唯一能做到的。除了美国扔的两颗原子弹,还有19944年及1945年的屡次轰炸,这才逼得疯狂的日本投降。

张一城看我和胡亮站在森林深处,久久不过来,他就大喊了一声,问我们在干嘛。杨宁已经醒了,我便转过身,和胡亮一起回去。至于被迫先暴光的“玛特计划”,我和胡亮决定不在他们面前透露半字。这份计划已经制定出来,想必军方有存底,我们这样说出去,谁知道会不会将计划泄露而导致失败,虽然看起来我们都不像叛徒。

杨宁醒过,意识比以前清醒多了,可是话仍不多,不知是不愿意讲,还是没力气讲。库恩一见杨宁醒了,对胡亮用德语说,赵菲和杨宁一样,都是很漂亮的中国女子。我很想说,赵菲没死,你这家伙居然9年了都没和她碰到,怎么就只想着找戈沃罗夫,你他妈的不会喜欢男人吧。

我话还没说呢,张一城就对着驼尸问:“你们说,这头骆驼怎么跑到雪山上来了?”

“你问我,我问谁,雪山上奇怪的事情海了去了。”我已经没心思去刨根究底了。

“当时在冰塔林里,炸出了很多烟雾,我们都在朝天上开枪,谁会注意到骆驼怎么出现的。”胡亮说道,“我看,骆驼肯定是凭空出现的。”

“那就怪了,凭空出现,要怎么出现?”张一城绕进了死胡同里。

站在森林边上的韩小强就退回来,大喊:“不行了,石像离森林越来越近了!”

杨宁望着那群石像,歇斯底里,我怕她做出过激的举动,想要去安抚她,可她一头躲进我的怀里,怎么都不肯松开抱着我的手。我心想,都已经走出雪谷了,后面就是地图上的一号峰,有没有C-54远程运输机的残骸,退到后面不就知道了。库恩有点偏执,认为戈沃罗夫跳伞时落在森林往冰塔这一边,不愿意去雪山那边。胡亮对库恩讲了几句德语,大概意思是石像围过来了,现在后退到雪山是权宜之计,又不是不回来了。

跟精神有问题的人交流,并不困难,只要你找到他们的弱点,就能像哄小孩一样简单。库恩听了胡亮的话,收拾东西跟我们准备走出森林,这时候森林外再一次响起飞机划过天空的声音。先前,有三架零式机冲到雪山上,后来都钻进了雪雾里。已经有两架飞机葬身在冰塔林,现在还有一架,它现在正飞出茫茫白色雪雾,开向森林这一带。

我一听鬼子又来了,急得直躲脚,这几个鬼子到底来雪山干嘛的。亏得冷杉森林很茂密,零式机压得再低,也不可能看得见躲在森林里的我们。鬼子先在冰塔林内一番轰炸,过了一会儿,释放了很多石像,可石像一个都没被炸碎。鬼子可能察觉到异常了,这才继续飞到前面,

想要轰炸冷杉森林。

“你看看,鬼子不领情,埋了他们的同伴,现在他们都不肯放过我们!”张一城恼火道,恨不得回到冰塔林里,把鬼子又挖出来。

“算了吧,跟死人有什么好计较的。”我扶着歪歪扭扭的杨宁,对他们说,“他们没良心,你也想跟他们学吗?”

“少说大道理!刚才要不是老子一枪爆了他们的油箱,你现在有机会显摆读书人的道理吗?”张一城哼哼道,尽管他话糙,但真的有道理。

韩小强听我们争辩完了,忙问:“什么时候埋过鬼子,我怎么不知道?”

胡亮背个大包,走在最前头,他回过头说:“你那时候还在洞穴营地里,我们遇到了一具日本人的尸体,就是最初在油桶里的那具,后来我们把他埋了。”

韩小强没说什么,听完后就拎着两个包,跟着大伙往森林的尽头走。路过森林里的飞机残骸时,杨宁的反应很强烈,一直问她是不是在做梦。我拍了拍杨宁的肩膀,叫她别怕,有我们在,不会有事的。杨宁好像记起了什么,对大家说残骸里是不是有几个油桶,那里面有珍贵的燃油,那是要运到四川的。

库恩背了一支长枪,他用枪头这里扫一扫,那里撩一撩,真的戳到了两只满桶的燃油。还有几个已经空了,估计是飞机坠毁时炸掉了,还有两只掉在残骸很远的地方,没有受到火势的影响,再加上低温环境的影响,那两桶燃油得以保留了下来。

“做个标记,以后还可以运回去……”杨宁虚弱地说。

“你别操心,我们会做的。”我敷衍了一句。

这时候,日本鬼子已经轰炸到森林里了,很多树都烧了起来。零式机进攻了很久,只要我们再坚持下去,它总会用完弹药。杨宁催我们快把油桶用白雪卖起来,不然被鬼子炸到了,油桶里的燃油就一滴都不剩了。可天上有鬼子,地下有石像,这两个要命的东西都已经来到森林范围内了。石像在我们没注意的时候,竟然扳倒了好几棵参天老树,距离越拉越近。

“现在没什么希望了,不如用掉这两桶燃油吧!”张一城忽然说。

“这怎么行?”我以为张一城想烧取暖,便摇头不干。

说话时,日本鬼子又胡乱射击,虽然离我们不算近,但声音就在耳边了。情况紧急,我们不能再讨价还价,坚持什么高尚的情操。张一城出了个馊主意,计划就是把油桶推到雪山脚下,故意让鬼子看见我们。等鬼子飞近时,我们就在跑开,然后在枪击油桶,引爆油桶里的燃油。

胡亮直说,这个方法太冒犯了,万一没跑开,那就和鬼子一起死了。何况,燃油要留给前方补给用的,我们怎么能拿来儿戏。张一城气急败坏,哼了一声,骂我们不现实,现在横竖一死,留着燃油干什么。说不定,过了一百年都没人发现,燃油留那么久,可能都过期不能使用了。

“轰——”

鬼子又开始新一轮的轰炸,而石像也毁了一半的森林,我们时间无多,杨宁也意识到了,于是由她先点头同意用燃油当炸药,大家才依次答应。油桶已经倒下了,我们只需轻力推动,很容易就推出了森林,并没有遇到困难。可我总是心惊肉跳,就怕油桶在推动时引起火花什么的,到时候鬼子没炸死,倒先炸掉我们了。

森林外的雪山比雪谷还要壮观,我们站在它脚下,都不能看到山顶,仅能看见雪山的一脚。我一出森林,就先看有没有C-54残骸,可屁都没有见到一个,杨宁这丫头八成说的是疯话,我居然还当真了。除了我,没人惦记杨宁曾说过的话,蒙面人、飞机什么的,大家恐怕早就忘了。

森林和雪山相接,一出来是个斜坡,坡上全是白雪,比别的雪地要厚很多,软很多。眼尖的库恩先是发现了一串脚印,虽然很难辨认,但我们一眼就瞧出那是人类的脚印。这就是说,早在我们逃到森林这头时,已经有一个人来过了。库恩马上高喊,一定是9年前跳伞的戈沃罗夫,而我们却认为那是同样幸存下来的陕西女人赵菲。

不等大家议论脚印是谁留下的,日本人的飞机就逼近了,我们刚想把油桶先推到比较高的地方,以便炸掉零式机。就算炸不掉,也能引燃零式机的油箱,那里是零式机最容易出问题的地方。正当我们一齐使力推两个油桶时,我向上看了一眼,没想到竟瞥见山腰上的坦克动了一下。

?《死亡航线》36.完美的避难所

我迟疑了一会儿,以为逆光的原因,看错了。可停在雪山上的坦克又大幅度地动了,特别是坦克炮移动了方向,这绝不是幻觉,也不是风能吹得动的。我急忙叫大家往上看,这时候坦克上的炮塔跟着转动,把每个人都吓了一跳。我们还以为是一架废弃的坦克,没想到还能动。

鬼子驾驶着零式机,已经看见了雪山脚下的我们,却没有发现坦克动了。鬼子急切地想消灭我们,飞机还没平稳,零式机上的机枪就开始扫射了。我们躲闪不及,失手之间,油桶就咕咚咕咚地滚回森林里。我张大了嘴巴,想要把油桶稳住,可往森林里一看,那里已经站买了石像,冰塔林已经毁于一旦。

杨宁纵使舍不得那两桶燃油,她也明白,油桶可能要爆炸了。当油桶滚到森林边缘时,日本人的机枪射穿了油桶,原本冰冷的燃油立刻轰隆炸起,冷杉森林倒了一大片,我们也被爆炸引发的冲击波震得浑身发麻,倒在斜峭的雪坡上。库恩刚倒下,马上用俄语喊了戈沃罗夫的名字,俄语我们都还懂一点。原来,库恩以为坦克里的人是戈沃罗夫,可我依然认为是赵菲,除了她想不到别的人了。

只见,坦克上的坦克炮又移动了一下,猛地轰出一炮,刚压近雪山的零式机被打个正着,坠毁在烧起大火的森林里。张一城大笑一声,活该鬼子被炸死,坦克里的人真给我们出了口气。胡亮和我一样,都以为是精神同样出问题了的赵菲,所以不敢贸然跑到山腰上,生怕坦克下一步就要攻击我们了。

库恩找了9年,已经成痴了,看到坦克动了,他一会儿说德语,一会儿讲俄语。翻译过来,粗略的意思就是怪自己没想过到坦克这边找,那里面的人肯定就是戈沃罗夫了。我看见库恩跑上去,追都追不上,何况我身边还有个跑不动的杨宁,所以只能由着库恩跑上去。只过了几秒钟,坦克的炮塔门就喀礤一声,缓缓地打开了,然后有一个人从里面探出一个头来。

“不会吧!”我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胡亮也吃惊道:“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