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拍摄器材质量有问题,拍摄的画面不太好,汤姆把胶片带回英国后,胶片上的内容只剩5秒还能勉强观看。汤姆发现喜马拉雅山的远古遗迹后,想要把胶片卖给有钱人,然后带着大家一起来中国寻宝。怎知,汤姆在卖胶片的前一天,竟然暴亡了。卖家很迷信,认为那盘胶片不吉利,于是没有买下。

汤姆死前似是有预感了,当晚他就留下了一个警告,任何人都不要未经他许可去看胶片。经过几年的展转,胶片就到了新成立的苏联那边,被一个科研所收购了,戈沃罗夫就在那个研究所工作。那盘胶片被买下后,苏联人研究过一段时间,可碍于和中国的关系,没有贸然闯进来寻宝。

直到1934年的一天晚上,戈沃罗夫翻出了尘封的胶片,放出来又看了一遍。可是,胶片刚放出来,赵菲就打了个电话到研究所,叫戈沃罗夫回家一趟。那晚,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回到研究所,进行一个武器研究项目,而那时候戈沃罗夫回去得太急,没有把放映机收起来。

赵菲急着把戈沃罗夫找回家,是因为那晚他们的一个德国朋友潜到苏联,想得到他们的政治保护。那位德国朋友就是库恩,因为库恩反对德国当局,遭到迫害后他就来到苏联找戈沃罗夫。这两位来自不同国家的人怎么成为朋友,纸上没写,只写到戈沃罗夫安顿好库恩就回研究所了。

研究所的进出都非常严格,那晚戈沃罗夫用钥匙打开研究所时,里面的工作人员都被肢解了,现场血淋淋般,地狱一样地恐怖。除了戈沃罗夫,已经死去的所有同事,没人再有钥匙能够开门进来。戈沃罗夫想起了胶片的警告,肯定是在他离去后,胶片里出了什么状况,害死了他的同事。

在那个年代,人权还没有现在这么普及,出了那样的事情,戈沃罗夫是百口莫辩。他知道会被当局判定为敌对势力的爪牙,再怎么解释都没有用,再说了那晚正好有个德国朋友来找他,这些表象看起来,他就是唯一的凶手嫌疑人。戈沃罗夫深知那时候的政治局势,所以当晚趁着研究所的事情没有被发现,他就携着放映机和胶片盘,带着库恩、赵菲坐上私人飞机逃出苏联境内。到了这里,纸上的内容就完了。从潦草的字迹来看,戈沃罗夫应该是在飞机上写的,所以没有提到后面的坠机事件,可能同行的人都不知道他把那几张纸放在哪里。

我听完杨宁的翻译,心说这几张纸算是一封自白书,并不是遗书,戈沃罗夫了解那时候无法申冤,但求多年后能把真相公布。

“刘安静,你觉得戈沃罗夫说的是真话吗?”杨宁把纸叠好,很认真地问我。

我望着杨宁的眼睛,想了想,说:“我相信戈沃罗夫,他在危机时刻写下的自白书,不可能会说谎。”

“那胶片的事情怎么解释?”杨宁严肃起来,“我也相信苏联的那个研究所安全措施做得很好,搞武器研究的,非常注重出入的检查。如果不是戈沃罗夫杀人,难道真是胶片在杀人?”

“胶片当然不能杀人!洋人的话就当是放屁,他们最喜欢搞诅咒的把戏!”我不以为然,“估计是汤姆失足摔死,他家人为了把胶片卖个好价钱,于是编了一个谎言蒙骗世人罢了。你我都是共产主义的战士,怎么能够相信那种鬼话!”

杨宁渐渐清醒了,听到我提起“共产主义”,她就笑说:“你还好意思说,我们学习共产主义的思想时,你都没来过几次,能知道什么是共产主义吗?”

“你终于恢复了!”我高兴道,这丫头不再像刚才唯唯诺诺了,恢复了往日的爽朗。

“我就是觉得还有点头疼,感觉来过这里,但想不起来了。”杨宁正常道,“刚才看这些俄文,让我想起进空军航校前,跟战友们在东北打仗的事,脑子总算不那么浑噩了。现在想一想,这里怎么可能有蒙面人,我真是脑子乱了,谢谢你没把我当成疯子。”

我回了个笑容:“能找到你,那就谢天谢地了,那三个月来,我都以为你……”

说到这里,我就把话打住了。如果没有蒙面人,那杨宁这三个月都干嘛去了,难道一直在雪山晃悠。那杨宁手上的地图怎么来的?从她念出的那组数字分析,肯定是有人在喜马拉雅山上求救,而求救的方式就是驼峰航线飞行员里的自用方格坐标图。韩小强的朋友戴飞龙曾从美国把飞机开回来,同行的唯一一架C-54远程运输机在喜马拉雅山坠毁。因为关系到战地前线的士气问题,所以C-54开向中国而坠毁的事情没有公布开来。杨宁不可能那么巧,发疯时编出雪山上有一架C-54残骸,还能搞出有裸女石像的地图来。

“你还是以为我疯了,对吗?”杨宁看我陷入沉思,便直问道。

“不是,不是,我怎么会怀疑战友!”我尴尬地笑了笑。

“算了,不跟你计较了。”杨宁正经起来,“你把这几叠纸给库恩看看吧,这是他朋友留下的信,他有劝看的。”

我迟疑地接过纸,不放心地说:“这合适吗?你不怕他疯得更厉害?”

杨宁对我皱了皱眉头,说:“你想想,库恩这9年来肯定很迷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这么想要找到戈沃罗夫,还有保险柜,肯定是想知道9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说不定,库恩还以为是自己德国人的身份,害得朋友被苏联政府迫害,内疚到现在呢。我们不可能再去苏联了,如果有机会,能让库恩帮戈沃罗夫平反也好啊。”

“好吧,都听你的。”我苦笑一声,心想杨宁是将心比心啊,自己疯掉后才那么能替库恩着想。

杨宁已经能够自己行走了,她推着我,叫我把纸条递给库恩,别让库恩再傻傻地看胶片了。我们一前一后走过去,本想开口叫库恩看纸条,却发现幕布上的5秒胶片投影已经和刚才不一样了!

杨宁更是惊呼一声:“天啊,这怎么可能?”

?《死亡航线》42.别了,我亲爱的朋友

库恩还在转着放映机,幕布上依旧是一个裸女石像的头影,可投影里的裸女石像竟然动了!原本,裸女石像是背对着大家,现在却已经转过身,我们能够看见它的正面了。胶片只有5秒的时间长度,我和杨宁都看了几十遍,甚至仔细地研究过了。裸女石像一开始在胶片投影里根本没有动过,我们两个人都非常肯定,就算是幻觉也不大可能两人都一样。

我站到幕布前,眼睛睁得老大,石像的确动了,我们都没看错。胶片盘只有一盘,我和杨宁在看纸条时,也没听到库恩换胶片盘的动静,只听到他不停地摇放映机。我着似乎入魔的库恩,浑身起了一阵寒意,并暗骂自己太蠢了,这么明显的问题居然到现在才看出来!

胶片只有80格,每秒16格地播放,只能放5秒。以前的放映机和现在不同,当时的放映机里最先进的一种,也必须在放映胶片完毕后,用人工进行倒带。现在库恩不停地摇着放映机,根本没有进行倒带,那胶片上的内容如何持续地放下去?就是说,我们一开始放胶片时,奇怪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可我们都没有注意到。

“库恩,别看了,胶片有问题!”

我急得用中文喊了一句,库恩听不明白,依旧痴迷地在看胶片。顿时,我想起纸条上的事情,难道戈沃罗夫想不明白的问题,今天要在我们面前呈现了。那晚,究竟是谁杀死了研究所的人,难道真是胶片在做怪。我摇了摇迷糊的库恩,实在没办法了,便把那几张纸摆到他面前,这样才使得库恩把视线从幕布上移开。

库恩用德语朝我喊了一堆话,我听不懂,估计是问我从哪找来的纸。我举起雪茄铁盒,库恩瞬间就明白了,于是就抓紧时间去阅读那几张戈沃罗夫留下的纸。我和杨宁想要关掉放映机的光源,想借此停掉胶片的播放,可无论怎么关都行不通,似乎光源已经不受控制了。我正愁要不要打碎放映机,这时再往幕布上一看,我的妈呀,幕布里的裸女石像不仅转了身,正对着我们,现在好像更往前面移动了一段距离。

“刘安静,胶片真的和戈沃罗夫说得一样!”杨宁紧张道。

“别怕,我不信它能跑得出来,咱们先想办法把胶片从机器里拿出来。”我嘴上那么想,心里却忍不住害怕起来。

说起来,我和杨宁都身经百战,每次飞越驼峰航线都与死神打交道,理应胆子不小了。可是,在那样的环境里,以及长久的折磨下,我们看到胶片的异变后,理智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了。我也才深深地体会到,为什么库恩、杨宁、以及素昧谋面的赵菲会精神失常,这他妈都是逼的。

我想掏出胶片盘,可怎么掏都没用,放映机变得十分坚固,拿石头都砸不坏。杨宁一急,想去扯下幕布,这样至少能把投影最大限度的模糊掉。没想到,我们再往幕布上看时,裸女石像已经非常靠近前面了,似乎下一秒就要爬出来了。石像能动,这已经超乎寻常了,现在胶片投影里的石像也能动,这完全颠覆了我们的世界观。

在这里,我必须解释一下,这个现象并不灵异,也和当今的玄幻故事不一样,当然更不是日本的鬼故事。很快,我就要提到这一切谜底的答案,所谓的石像运动,其实早在我们的生活当中就已经略有体现了,只要你够仔细就能注意到。现在,我们回到故事里,继续讲述当时发生的情况。

我和杨宁大步向前,要扯掉幕布,却发现幕布已经贴在石壁上,根本无法扯动了。我眯着眼睛往幕布后面看了一眼,裸女石像的光影竟然已经变成了立体的模样,正一点点地从石头里分裂出来。一瞬间,我和杨宁都明白了,戈沃罗夫那晚放映胶片时,石像跑出来杀光了所有人。如果那晚戈沃罗夫能够冷静下来,仔细寻常研究所的角落,估计还能看到石像。

这时候,我拍了拍脑袋,现在还管9年前跑出的石像去了哪里,赶紧叫库恩一起逃命才是。

我刚过去拍了拍库恩,示意他别愣着,拎了背包就跑吧。杨宁急忙过去抓了几个包,吃力地丢给我,然后又望了一眼幕布。我接过那些背包,又背又提,像个背夫一样。库恩急急地看完了纸条,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对我说了一番听不懂的德语。看我不明白,库恩一时手脚并用,想跟我解释一些事情。

库恩见我听不懂,便把杨宁叫来,用俄文说了一通。这段话说得太长了,杨宁听得一惊一乍,我甚至以为她又要疯掉了。库恩还未把话说完,石像就从幕布里脱出来了,我怕头颅会被石像拧断,想拖着库恩跑,别他妈继续讲废话了。可库恩死活不干,还把他背包里武器、食物、甚至身上的保暖衣服都给了我们。

“别了,我亲爱的朋友!”

库恩用很蹩脚的中文笑着对我们说,然后把我们往远处推,接着吼了几句德语,最后向我们微笑地猛挥手。我知道库恩打算永远长眠于此,陪伴苏联的朋友戈沃罗夫,一时间心里特别的难过。库恩9年的心愿终于达成了,他活下去的动力也就没有了,其实他完全可以跟我们离开喜马拉雅山,前提是我们能逃出去。

我们和库恩相识不到几天,但他处处帮助我们,为我们流血拼命,这岂是普通朋友能够做到的。后人说得好,有些感情不能以时间衡量,在特定的时候,彼此间的感情能够胜过别人的一生。我难过地想去拉回库恩,可杨宁拖着我往深处逃,还劝我别难过了,库恩刚才把重要的事情用俄文告诉她了。我尽管很好奇,但没有心思去问库恩最后跟杨宁说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库恩就消失在黑暗里,我再也没有看见库恩。杨宁也哭了,带着我继续向深处跑,就怕石像会追过来。在去通知胡亮、张一城、韩小强和格雷的路上,杨宁给我翻译了库恩的原话,那段话几乎解释了一切——

“中国的朋友,谢谢你把戈沃罗夫写的信交给我。我是德国的一名科学家,主要研究物理方面,戈沃罗夫的信让我豁然开朗,原来这些石像成形的原因是这么回事。我听胡亮说,这里是中国的喜马拉雅山,是你们的驼峰航线,在这个区域里有很多难以理解的奇事,因为这里是两个大陆板块挤压的地段。天啊,魏格纳是正确的。”

(板块学说最早由德国人魏格纳提出,他是德国气象学家、地球物理学家,

1880年11月1日生于柏林,1930年11月在格陵兰考察冰原时遇难。被称为"大陆漂移学说之父,但他的板块学说到了1965年才被正式认可。)

“喜马拉雅山经常地震,那是因为两个大陆板块在碰撞摩擦,这里有很大的能量,所以才能引发强烈的、频繁的地震!当板块碰撞时,不只是贴在一起,还会弹开。这些能量不仅在撕裂山体,还在空间里撕出了裂缝,那些金红色的光芒就是空间裂缝!”

“石像一开始不会动,后来它们吸收了太多的能量,因此才有了意识,能够以异常的速度杀人。石像应该只会杀掉同样吸收过板块能量的人,我们这段时间吸收太多能量了,所以石像一直追着我们。通常,吸取了能量的东西,会无法满足,这就跟磁铁一样,它们会一直往具有某种特性的东西移动,或者吸附。”

“要是我猜得没错,石像有时能动,有时不能动,是因为喜马拉雅山曾很久没有强烈地震过,所以远古文明造出的石像曾有很长一段历史里没有动过。现在石像有剧烈的活动反应,这说明山缝里已经撕出了很强大的空间裂缝,那道裂缝不像其他裂缝微弱,闪过金红色光芒就结束了,它会一直维持着,我们见到的红雾应该就空间裂缝散发过来的。”

“空间裂缝肯定通往另一个地方,9年前我们逃进中国新疆境内时,一转眼就到了喜马拉雅山。我断定,裂缝的另一端就是中国新疆,你们大可以从那里逃出去雪山。雪山上的苏联飞机、新疆骆驼、还有神秘出现的坦克,这点足以证明我的观点了。这几十年来,这一带的空间裂缝处于活跃的时期,我想其他地方也或多少有空间裂缝。你们飞越驼峰航线经常遇到危险,我想除了天气原因,还有就是因为板块碰撞撕出空间裂缝,才影响了你们的飞机。”

“胶片上的石像拍摄时,不仅石像吸收了空间裂缝的能量,胶片也吸收了。我们在这里播放,石像被雪山上凝聚的能量激活了,空间能量是超越一切空间存在的,即使在平面世界里也能存在。石像本身不特殊,特殊的是不断从两个巨大板块撞击产生的巨大能量。那晚在苏联,石像肯定用残余的能量出现了,大家发现研究所的人都死了,却不知道凶手就在胶片里面,它杀了人又回去了!”

“这些远古文明造出来石像,石料一定是从山体裂缝深处取出来的,所以才能吸收和运用那些能量。你们现在身上也那些能量,石像虽然看不见,但它们会追着你们而去。可是,只要找到裂缝深处的空间大裂缝,我相信即使不能到新疆,也能逃到别处。这么多石像追进裂缝来,肯定是因为在地下有空间裂缝了,你们顺着红雾走,一定能够找到。”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物理学说,不能详细跟你们解释了,现在没人能理解,相信有一天会有人能理解的。我把这九年来思考过的答案全部告诉你们了,希望你们能找到空间裂缝,逃到新疆那边去。祝你们好运,我亲爱的朋友!”

我听完杨宁急促的解释,还未来得及消化这些超越我们认知水平的知识,心里就轻轻地回应:别了,我亲爱的朋友!库恩!

?《死亡航线》43.你是谁

杨宁跟我一样,尽管她记住了库恩的话,但她复述了一遍也没能完全理解。我只能从神话的角度去想,简单地来说,金红色光芒是雪山地震时引发的,那种光芒是一种通往别处的“门”,但同样会散发出能量。裸女石像是一种从地底深处挖出来的石料,它们与金红色能量有一种共鸣,能够吸收,能够运用,且永远不会满足。

在女娲造人,以及《西游记》里的孙悟空出世,这影射了中国远古神话里就出现过类似的事情。女娲是用泥土造人,或许就是吸收过某一处地震带的能量,那些泥人才有了会动的本领。而孙悟空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这故事比女娲传说要近一点,这更表明石头变成人(妖)在古代也有发生。

“雪山里的那些壁画!”我想了起来,那些壁画早在《西游记》成书前就出现了,原来壁画里记载的就是石头吸收了能量的历史经过。库恩八成说对了,空间裂缝能够通往别处,那些西夏壁画应该就是西夏人穿过裂缝时留下的。一些古代人的占卜,说是能够到达仙境,也是空间裂缝在做怪。在洞穴营地,那里有骨城壁画,可惜历史上没有这座城池的记载,但从壁画上看,骨城也出现过巨大的空间裂缝,他们也来到了雪山,并留下了那些壁画。

“原来驼峰航线上经常迷航失事,是这么个原因。”杨宁心有余悸。

我望着身旁的杨宁,心里想到了一个问题,不过没时间去计较,当务之急要找到胡亮他们。我和杨宁忍着伤痛,提着手电大呼他们的名字,胡亮是最先回应我们的,韩小强、张一城、格雷都没有回答。胡亮看见我们跑进来,忙问出了什么事,我没时间解释,赶紧叫他去找别人,我们马上找金红色光芒,这是逃出去的最后希望了,现在后面多出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石像。

“他们到底哪去了,难道都跑到前面去了。”我急道。

杨宁喊了几声,没人回应,我们又继续往前走。胡亮很着急,问库恩怎么没跟来,杨宁看我无法说出经过,她就替我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胡亮听完大吃一惊,他直言没想到离开一会儿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大事。

“你们到前面找路,分开找后,没约多少时间后回来吗?”我问胡亮。

胡亮摇头说:“我们约半小时后回到放映机那边,现在刚到时候,他们应该差不多回来了。”

“那就糟糕了,他们要是回去,肯定要遇到石像,这可怎么办?”杨宁犯难了。

“我们不能回去等他们了,说不定石像已经到屁股后面了,它的速度难以琢磨,我们还是别回去的好。”胡亮看着身后的黑暗说。

“那万一他们真的回去怎么办?”我不想再有人死掉,想了想,便决定一直大喊他们的名字,叫他们千万别再回去了。

“等一等,你是谁?”杨宁举起手电,看见一个人跑进黑暗的深处。

“别叫了,如果是我们的朋友,他们肯定会回应,不会跑开。”我赶紧阻止杨宁,“你忘了格雷说过,山缝里爬进一只蓝毛怪物,我们到现在都没见过,也许那就是。”

胡亮怀疑地走向前,这条山缝目前只有一条道,如果蓝毛怪物出现了,那其他人可能会被袭击。要知道,冰塔里的日本人就是被蓝毛怪物剖腹,然后吃掉内脏的,可见蓝毛怪物十分凶狠。我们走了一会儿,接着就看见石子地上有一滩血,一看大家就心凉了。那血太多了,完全能要了一个人的命,只是不知道血是谁的。

我们顺着血迹走上前,马上就看见一个人躺在那儿,会是谁,希望谁都不是,只是一个石像。可是,大家跑过去用手电照了照,那是我们的朋友、我们的战友、我们的兄弟、我们的家人——张一城!

“天啊,老张,你醒醒!”我跪下去,扶起张一城。

“刘安静,老张已经……”胡亮摸着张一城的脉搏,用特别的眼神看着我,意思是张一城已经没救了。

“这怎么可能?他离开前还好好的!”杨宁难过地说。

我抱着张一城,他的头已经被砸烂了,脸上的肉都糊成了一团。要是我们能忍出张一城的体型和衣服,怎么都不愿意相信张一城竟然死了。他半小时前还和我有说有笑,一路上打前锋,为什么老天让他惨死在这种地方!张一城不怕死,他就怕死得窝囊,没有死在战场上。我一下子看见两个朋友死在眼前,像被人捅了好几刀,这种痛苦竟比往日战友牺牲时还要强烈,这几天我们的血液已经流到一起,不分彼此了。

更甚,原本是我要来找出路,让张一城陪着杨宁。命运太能捉弄人,一个普通的暂别成了永别,空留余恨。如果不是张一城要代替我,他或许就不会死。我很怕死,但我能替这样的兄弟去死,我一万个愿意。我抱着满身是血的张一城,希望他还能醒过来,可过了好几分钟,他没有醒来,体温却已经消失了。

“老刘,放手吧,老张走了。”胡亮劝我。

“刘安静,我们把老张埋了吧,时间不多了,其他人可能也有危险。”杨宁在我耳边说。

我忍住眼泪站起来,韩小强和格雷还在别处,他们可能也出事了,否则不会不回应。我愤怒地想,到底是谁杀了张一城,他这么勇猛,谁是他的对手,难道就是刚才跳过去的蓝毛怪物。我一气之下,拿起枪要替张一城报仇,可一想,张一城身上有枪,他应该能够反抗,难道是被蓝毛怪物伏击而死?张一城是祁连山有名的猎人,感觉很敏锐,怎么可能会被伏击。

事情不对劲!

尽管我察觉到问题了,但仍静下心来,简单地刨出一个石子坑,把张一城埋在山缝里。在这里,没有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永远不会有人记住为了“航空救国”而死在雪山上的英雄,可雪山上有无数同胞的英魂陪伴,还有那位亲爱的朋友——库恩陪着。我把一把枪跟张一城埋在一起,他那么喜欢枪,有把枪在身边,他会在世界的另一端感到开心的。

我们用最快的速度埋了张一城,以那时的情况,这是最大的限度了,不能和现在的风光大葬相比。我们都敬完礼后,从幕布里出现的石像追了上来,我见到了就满腔愤怒,拿起枪就朝它疯狂地射击。其实,石像吸收了能量,但并没有生命的认知,它杀人完全是为了人体上同样吸收过的能量而已。我明白这些道理,但心里积压的愤怒已经抑制不住了,所以石像就成了泄愤的对象。

杨宁和胡亮拖着我,叫我别冲动,赶紧逃开才能去救格雷和韩小强。我很久才平复下来,可是前面好像没有尽头,怎么都都看不到人,或者库恩提到的空间裂缝。不久,杨宁又大喊一声“你是谁”,我和胡亮想追上去,但黑影很快就不见了。

“难道格雷他们也……”我忍不住往坏的方向去想。

“继续找吧。”胡亮不愿意做坏的设想。

杨宁和我并排走,奇怪地问:“我和张一城不太熟,但我听你说,他是祁连山里出色的猎人,后来为了抗战才去航校的。以张一城在祁连山锻炼的本事,不应该会被蓝毛怪物埋伏了,我觉得这里面大有问题!”

关于这个问题,我之前也想到了,但悲伤过度,没有往深处想。现在杨宁提出来了,我就觉得的确不对劲啊,总觉得遗漏了什么。

?《死亡航线》44.韩小强的秘密

我粗略地回想了一番,当时放映机被韩小强修好了,库恩马上播放了胶片。对我们每个人而言,胶片上的内容都极具吸引力,韩小强会为了把人叫回来,而放弃立刻观看胶片内容的机会吗。韩小强积极去找人回来,胡亮却没听到韩小强的呼叫声,而我们在放映机那边也没听到,有这样找人的吗?

我心说,如果是韩小强这样的战友出现在身边,张一城才会放下警惕,不然蓝毛怪物不可能得手,甚至张一城连呼喊的机会都没有。难道真的是韩小强下的毒手?如果不是韩小强,张一城怎么会死掉?我越来越心寒,大家一路上都很照顾韩小强,他怎么能下得了手,莫非他就是队伍里的奸细?

对了,日语!在飞机飞出昆明不久,飞机出现故障,格雷想要放弃驾驶时,韩小强曾喊了一句“等一等”的日语!

大家都是中国人,说什么日语,分明就是汉奸!格雷是机长,就算不跟我们说话,跟格雷这个美国人说话应该用英语才对。我当时没有多想,以为韩小强和胡亮一样,和其他空姐学过几句日语,现在却害得张一城惨死。这个该死的韩小强,竟然找这样的机会杀死同伴,老子不杀了他,怎么能让张一城瞑目。

“老刘,你先别激动,一切都未明了。”胡亮劝我。

“那张一城是怎么死的?”我问,“他的日语跟谁学的?”

“你不能说别人会日语就是汉奸啊,去日本留学的人很多,他们回来了也报效祖国。”杨宁不愿把战友想成内奸。

“你们别忘了!油桶里有具日本鬼子的尸体,你们难道不觉得,韩小强对那日本鬼子很关心吗?”我提醒道。

“这么说,也对啊,我也觉得很奇怪。”胡亮回想道。

“可你们不能这样冤枉人,我们又没证据,或许张一城他是真的被蓝毛怪物……”

杨宁还没说完,我就打断道:“张一城不会笨到被怪物伏击,除非是他最相信的人下了毒手!”

我不愿意再多说话,之所以那么冲动,是因为连续看见两个亲密的朋友死在眼前。就算是圣人,恐怕也很难保持理智。我比谁都不愿意去怀疑韩小强,但张一城百分百不会被人轻易杀死。韩小强的确有太多秘密了,如果我早一点弄清楚,那就能够救张一城了。现在韩小强不见了,怎么喊都不回答,他去找人时也没喊过人,这就是做贼心虚的表现。

随着往前急行了很远,我们发现这条山体隧道变宽了,而且多出一些大小不一的古庙。古庙比起第一座要小多了,刻画的东西都千奇百怪,很难去理解。我沿途都没有发现格雷留下的标记,也没见到他的尸体,也许他还活着。同样,韩小强也不见踪影,不知道是不是逃跑了。

“等一下,前面有个包。”杨宁看我们没有停下,赶紧用手电晃了晃,提醒我们另一头有发现。

我急奔过去,那是韩小强的包,那个包非常小,就系在腰间。小包的四周似乎有搏斗的痕迹,石子地上显得很凌乱,还有很少的血迹。韩小强不会随便把包丢下,除非是有人袭击他,或者是他袭击别人时掉下了。我顾不了所谓的隐私,拿起小包就扯开,这一看,三个人都傻了眼。

包里有很多日文信件,有的还没来得及拆封,看起来是机密文件。我吓得张大嘴巴,刚才有侥幸地希望误会了韩小强,现在证据确凿,还怎么相信他!军对里有内奸,这种事情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在我身边却是第一次发现,而且是由我亲自发现的。我心说,韩小强你这个王八蛋,难道你这么早秃顶了,肯定以前就在鬼子上的飞机飞过很多次了。现在鬼子的密函就在你随身带的小包里,我看你怎么解释。别给老子遇到,要是碰上了,非打死你!

“难道真是韩小强?”杨宁显得很意外,“虽然我前几天意识不清醒,但你们离开雪谷山洞时,韩小强一直陪在我身边,都没有离开过,也没有趁机杀了我。”

“坏人是懂得伪装的,你以为特务那么笨!”我气呼呼地看着那些日文密函,可却看不懂。

胡亮接过去看了几眼,说:“这是通敌密函,几乎都是通知鬼子,关于我们何时出发,飞机里有什么重要物资。”

“啊?这么重要的情报,他泄露给日本鬼子?”杨宁难以置信。

“这就难怪了!我们那段时间遇到好几次日本鬼子的袭击,好多次拿捏的时间都特别准,连地面导航站都被攻击了。”我已经超出了愤怒的边缘,韩小强真是十恶不赦,再怎么也不能出卖同胞啊。

当时,中国一片混乱,很多人都背井离乡,去了海外投荣。我们飞驼峰航线的,大部分人都受过高等教育的,几乎都有去海外定居的机会。可是,我们都选择留下来,守护这个被外人、国人唾弃的旧中国。它之所以被列强欺辱,不是它不争气,而是当时的掌权者种下的祸根。我们为了让和平回到中国,回到每一个国人的身边,放弃了荣华富贵,韩小强怎么能忍心出卖这些战友!

我们的飞行员招募审核可以说很严格,也不是很严格,要是有特务要混进来,并不是不可能的。早在几年前,中美就在各自国家招募有潜质的飞行员,在中国这一方,人员多为因为战争而失学的青年大学生,当然也有我这样的退役老兵。

一开始,我们被培训成为飞机驾驶员,培训合格之后,分配给美国飞行员,作为副驾驶员,协助美国飞行员完成飞行任务。当时培训一个青年学生的飞行培训时间很短,现在说出来,很多人都认为不可思议——只有20天。20天就培训一个飞机驾驶员,在今天,20天还不够训练一个汽车驾驶员呢。

这20天里,韩小强混了进来,做为报务员的身份,他就是为了把我们起飞和降落的时间向日本鬼子通风报信。可韩小强为什么要现在杀死张一城,是张一城发现了他的秘密,所以要杀人灭口吗?要不是张一城死了,我们谁都不会往韩小强身上怀疑,肯定什么事情都没有地一起走出雪山。

更让我觉得奇怪的是,油桶里日本鬼子是谁,和韩小强有什么关系。我们搬的油桶都是空的,如果里面具尸体,肯定在机场里就发现了,这就是说搬运油桶时有人察觉到尸体的重量了,但没有说出来。

我正在思考,忽觉背后一阵凉风,该死的石像又追上来了。库恩把攒下来的手榴弹都给了我们,他可能预感到不会再回到洞穴营地了,所以一切家当都带在了身上。我想扔个手榴弹,把一座石庙炸塌,挡住追来的石像,可又怕引起坍塌,不是每个人都像库恩一样厉害的。

“前面有人!”杨宁跟我同时站起来,我看向后面,她看向前面。

“是韩小强!”胡亮用手电照到韩小强的背影时,叫了一声。

“韩小强,你个王八蛋,给我站住!”我朝前面开了一枪,但故意没打中韩小强,因为我要亲口听他交代为什么要杀了战友。

我们一起追上前,韩小强头也不回地跑着,他跑步的姿势有些踉跄,好几次差点摔倒。我们很容易就追近了,可前面的空间忽然又大了,简直比洞穴营地大了几十倍。那里面有一座嶙峋的小山,可以说是山内有山。这座小山上有好多古怪的石像,这些石像和裸女石像不同,看成色应该是最早出现的一批石像。

我望而生畏地停住了,先确认石像不会动,然后才追进这个十分巨大的山体空间里。韩小强跑上了眼前的小山上,山石有很多小径,是人为凿出来的。韩小强跑得那么慌张,已经不打自招,我更加难过,原来他真的是内奸。我们一起追上小山,每经过一座石像时,都生怕石像会忽然拧断我们的脖子,所幸它们都没有动。

我和杨宁、胡亮分成三头,在小山上围追韩小强,力气很快消耗了一大半。小山几乎撑满了这处地下空间,它的山顶都几乎触到穹顶了。我一边追,一边大口呼气,暗骂韩小强跑得真快,在外面的时候他居然装得像女人一样柔弱,特务真他妈地会伪装。

终于,我成功地堵住了韩小强的去路,胡亮和杨宁也在左右两个方向出现了,韩小强已经没有退路了。

“韩小强,你他妈地这么狠,居然把老张杀了,你可真下得了手!”我举起枪骂道。

“老刘,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这样的!”韩小强着急道。

“不是这样?那你跑什么跑?你包里的日文密函又是怎么回事!”我怒道。

“你误会了,我的秘密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韩小强话一出口,我们这四个人之中,有一个竟朝我举起了枪,并准备扣动扳机。这个人不是韩小强,竟然是……

?《死亡航线》45.真相

我瞠目结舌地望向左边,胡亮走了过来,并把枪朝我这边移过来。接着,一声枪响,我一动不动,根本没有去想过把枪对准胡亮。枪响过后,我以为自己中枪了,可身上一点都不痛。再一看,原来是站在我右边的杨宁开了一枪,打中了胡亮的右肩,胡亮右手上拿的枪也落到了地上,滚到山下去了。

“胡亮,你……”

我一阵惊诧,不知道要说什么,胡亮居然想向我开枪,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韩小强盯着我,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他手上没有武器,我和杨宁就由他走上来。我就弯下身看着挣扎在地上的胡亮,想要说话,可什么都说不出来。信任是一个珍贵的东西,可如果被人践踏了,信任又是能够伤人的最佳利器。

“刘安静,你被骗了!”韩小强走到我身边,说,“你想知道真相吗?”

“什么真相?难道你不是特务?”我不知该相信谁了。

杨宁把我拉起来,然后盯着喘息的胡亮,说:“刘安静,先听韩小强怎么说。”

“我是清白的,我没有杀张一城,而胡亮才是凶手,他是真正的内奸!”

韩小强斩钉截铁地告诉我,往日的弱势感觉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气魄。

原来,驼峰航线多次被日军拦截,组织上怀疑队伍里混入间谍了。在印度那边有两个副驾驶嫌疑很大,而在中国昆明这边也似乎有一个间谍,但却不知道究竟是谁。韩小强是调查员,在中国昆明这里搜集了很多日文密函,用以证明两个副驾驶通敌之罪。这次飞行,韩小强是秘密地被安排进来,到印度那边的机场盘问嫌疑人,更重要的是找出中国昆明这边的间谍。

降落在雪山上后,韩小强发现胡亮几次想动他藏有日文密函的包,他就开始怀疑胡亮是第三个间谍。极可能,在他昏迷时,那个包被胡亮注意到了。当然,韩小强不敢轻易断定,只是有个想法而已。直到张一城他们久久不回来,韩小强出去找人时,发现人死了,而胡亮突袭他,想抢装有日文密函的包,这时候任谁都会确认胡亮是第三个隐藏的间谍。

韩小强看见胡亮不否认,他就把这段时间推断继续讲出来,用以证明自己的清白。原来,胡亮一开始并不是内奸,直到进入航校后,才慢慢被以前认识的空姐腐化了。胡亮被日本人笼络后,他就开始向鬼子们提供重要情报,拦截驼峰航线。

在起飞前不久,胡亮从当地的一个牢房里救出了一个日本军官。那个军官是在缅甸边境被抓获的,组织上一直关着,后来胡亮把那个日本军官藏在我们要驾驶的C-47运输机里。等我们都把油桶搬上去了,一起去签任务单时,鬼子就从帆布袋里跑出来,钻进了空油桶里。

遗憾的是,人算不如天算,地震带上蓄积的能量爆发了,我们的飞机除了遇到恶劣天气,还被冲上来的空间裂缝能量影响了。飞机失事坠落在喜马拉雅山上,躲在油桶里的鬼子没来得及逃跑,跟着飞机撞到雪山上,死在油桶里。

我听着就诧异地想,原来是这么回事,还以为有人要运输鬼子的尸体。谁能想到,鬼子是自己钻进油桶,然后闷晕在里面,和飞机一起摔死了。不过,鬼子的尸体怎么被拖到冰塔,油桶里换成了杨宁,韩小强就不知道知道了。

“胡亮,事情真是这样?你真是特务?”我听完真相,咄咄道。

胡亮被打伤了,没有力气站起来,他忿忿地承认:“没错,就是这样!没想到韩小强你还真是调查员的料子。”

“那你为什么要杀了张一城?”杨宁追问。

“为什么?我只不过报仇罢了,有什么错!”胡亮恼羞成怒。

“报什么仇,我们什么时候得罪过你?”我疑问。

“那个日本军官就是我的父亲,是你们害死了我的父亲!”胡亮气得发疯,露出了本性,“张一城那混蛋,用语言羞辱我父亲就算了,还让他的尸体才飞机残骸外冻了一夜。最后,我父亲的尸体居然还被野兽拖到冰塔林里,吃掉了内脏。我好容易才旁敲侧击,让你们同意埋掉我父亲。可是,张一城后来看见零式机来了,又大骂我父亲,你叫我这口气怎么能忍得下!我早就想杀了张一城,刚才是个好机会,所以我就下手了!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原因,那就是我跳伞逃生时,我本想留在最后,找机会带着父亲一起跳伞,谁知道张一城那混蛋居然把我先推出去,还高尚地以为把活的希望留给了我?”

“你不怕我们发现?”我吸了口气,同时心说,没想到张一城好心办坏事,早就埋下祸根了。

“怕什么!我的秘密已经让韩小强知道了,如果山缝尽头是出口,能够逃出去,他肯定要揭穿我,不如先替我父亲报仇!”胡亮咬牙切齿地说。

我又恨又悲,先前涌在心头的仇恨已经不见了,原来身边的战友才是敌人,才是杀死同胞的凶手。我提着枪,想要杀了胡亮,以祭张一城的在天之灵。可是,我扣了好几次扳机,没有一次能够下手。以往,我杀敌人不会手软,何况眼前的人如此可恶,杀掉了张一城。我静静地站着,良久问了一句话:“胡亮,我有个问题想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