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什么?”胡亮喘息着。

“你除了有机会杀掉张一城,也有机会杀了我们,为什么没有下手?”我怔怔地问。

胡亮先是一愣,然后小声说:“我本来没有杀人的打算,如果能逃出雪山,我就永远不会再回去了。我只想找个地方隐姓埋名,过自己的日子,不去管国家间的仇恨。可是……”

“你是日本人?”杨宁忽然问。

“我母亲是中国人,我父亲是日本人。”胡亮对我们说,“可我母亲因为跟日本人在一起,被当地人欺负而死,后来我父亲又被家族人排挤,所以我后来是在德国长大的,在那里学会了日语和德语。”

我唏嘘地看着胡亮,眼前的这位战友已经变得很陌生了,原来的胡亮已经死了。这一个胡亮,命运很悲惨,但悲惨的命运不是杀人的借口。

这时候,杨宁问韩小强:“你呢,你怎么会喊出日语?”

韩小强眉毛一竖:“我和胡亮相反,我母亲是日本人,我父亲是中国人。我父亲因为反对侵略中国,被日本当局迫害,我母亲就带着我逃回中国……这才是我真实的身份,我现在的资料都是假的,但我不像胡亮甘愿出卖中国。”

胡亮哼哼地笑了笑:“韩小强,你好像忘了一件事,你也没对刘安静讲真话吧。”

“你还有什么秘密蛮着我们?”我惊讶地问。

韩小强不想说,可胡亮却一脸坏笑道:“他……他根本不是男人!她是个女人!”

?《死亡航线》46.距离天堂最近的地方

“你是女人?”我忍不住大声地问。

韩小强显得很不好意思,胡亮不怀好意地大笑一声,然后趁我们不注意,抓起地上的枪就自杀了。枪声回荡在山缝的巨大空间里,回声久久不消失,像是胡亮的灵魂在发疯般地狂笑。我看着胡亮的尸体,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还是干脆留在原地,我们去找出路逃出雪山。

“刘安静,你在难过?为了胡亮?”杨宁好奇地问我。

“我不知道。”我回答,事实上我的确不知道。

“真没想到,胡亮会是内奸,那个日本军官是他父亲。”杨宁叹道。

我把视线移到韩小强身上,问:“我更没想到,你是女人,你真的是……”

话音未落,小山的山面跳下来一道蓝影,我和杨宁躲开了,但韩小强被蓝影撞到了,一起滚下小山。我急忙抓着枪追下去,蓝影肯定就是格雷提过的怪物了,可惜现在还没看见格雷,不知道他去哪了。杨宁跟我跑下小山,追了很远,都没能赶上和蓝毛怪物纠缠在一起的韩小强。

“是她,是她!”杨宁边追边喊,“她是个女人,是她把我打晕,然后塞进油桶里,我想起来了!”

我追下去时,嘴里进风了,好不容易才大声问:“韩小强是女人,这到底怎么搞的。她后来一直跟我们在一起,怎么能把你打晕了?”

“我不是说韩小强,我是说那个蓝毛怪物,她不是怪物,她是一个女人!”杨宁大叫道。

我来不及多问,追下去要救韩小强,免得又有一个战友死在面前。一路滚下去,韩小强后来抓住了一个石块,止住了跌势,否则这样下去,她不被蓝毛怪物杀死,也要活活摔死。我见状想过去擒住那只蓝毛怪物,怎知她一回头,我就僵住了。她真的是一个人类,一个女人,只是头发和身上的体毛都是蓝色的,这真是天下奇闻。

“你是谁?”杨宁举枪逼问。

“你们别过来,再过来额就杀了这个人!”蓝毛女人用一口陕西腔调回答。

我大吃一惊,这口音……这不是在雪山里求救的陕西女人吗,怎么会是这个蓝毛怪物?难道掉在雪山太久了,身体出现了变化,以致成了今天这副模样。可库恩也在雪山待了九年,他依旧英俊帅气,不疯的时候还特别精神,根本没有变成怪物的模样。不过,蓝毛女人的年纪好像很小,看起来应该没有赵菲那么大,虽然我们都没见过赵菲,但眼前的蓝毛女人分明是个几岁的孩子。

“你到底是谁?”杨宁逼问,不肯放下枪,这和她受过的心理创伤有关。

“额?额本来可以吃了你,但没吃,额是你的救命恩人!”蓝毛女人用力地压着受了伤的韩小强,回头对杨宁说。

“吃我?为什么没有这么做?”杨宁渐渐走近。

“因为你像额娘,额死去的娘。”蓝毛女人突然失落道。

“你娘?”杨宁愣住了。

我意识到了什么,也跟着愣住了,这蓝毛女人该不会是赵菲在雪山上生下的女人吧?

“额娘说她叫赵菲,额爹叫戈沃罗夫,额叫赵小丫!”蓝毛女人老实地回答。

我和杨宁同时深吸口气,这毛丫头居然是赵菲的女儿。按照库恩的说法,还有赵菲留下的日记,当时飞机撞山了,赵菲肯定还没有生下女儿,最多只是怀孕了。赵菲坚强地活下来后,估计那时候已经没有其他活口了,丈夫和库恩都跳伞跑了。为了活下来,所以赵菲才把飞机上死掉的飞行员做成肉干,一点点地吃掉,还把飞机当成一个窝——因为她要分娩了,必须蓄积能量!

我回忆了一会儿,赵菲的日记一开始是文字记载,后来就全部变成涂鸦了。我们还以为是赵菲疯掉了,不想再写日记,故而换成了乱涂乱画。现在看来,后来记日记的人不是赵菲,而是赵菲的女儿赵小丫!

“你娘呢?快告诉我们!”我们放下了警惕。

浑身蓝毛的赵小丫一手掐着韩小强的脖子,一手捏着把枪,不服气地说:“我娘死了很久了!她叫我自己照顾自己!我饿了好几天了,你们又毁了我的窝,没东西吃啊,我要吃了你们!”

“等等!”我急道,“先别急,我们有吃的,你等等。”

我说完,从包里丢了两块巧克力过去,那是美国货,我们掉在雪山上一直不舍得吃。谁知道,蓝毛赵小丫抓起巧克力,连着包装袋咬了一口,大骂东西不好吃,没有人肉好吃。我心一沉,赵小丫跟寻常人不同,她可能从小看见赵菲吃人肉,她已经习惯做个食人族了。赵菲只教给赵小丫生存的本领,其他人类所需要知道的事情,赵菲一件都没有教。

眼看,赵小丫要对韩小强下手,我就又喊了一句,想要转移赵小丫的注意力:“等等,小妹妹。你前几天是不是用无线电呼救了?”

赵小丫果然上当了:“我在山崖上的窝喊着玩的,学额娘,她以前经常那样喊。后来额娘腿受伤了,不能动了,过了好多天就死了。”

我目瞪口呆,本想转移赵小丫的注意力,没想到反她被将了一军。原来不久前,赵菲死掉了。我一阵恶心,赵小丫的一生就这样毁了,现在把她带出去,估计不会适应人类社会。可是,我一想到以后还有战友坠落在雪山上,赵小丫会把他们当成食物,心里就有一种复杂的感觉。不过,赵小丫好像并不爱吃人,因为她那时拖着胡亮父亲的尸体到冰塔林时,可能是想储存食物。那时一只雪豹杀出来,赵小丫就丢下尸体,去追雪豹了。这些都是格雷用坦克里的望远镜看到的,但喜马拉雅山的雪豹数量锐减,很难再遇到了。

赵小丫猛料不断,说完这话,又瞪着我骂咧咧道:“额真的好饿了!在谷里,额本来打死了两个人,想要吃的。可你们从洞里出来,吓死额了,额就跑了。”

我完全说不出话来了,没想到当时和张一城钻出洞穴营地,是赵小丫救了我们,并没有所谓的神秘人。因为我们还未走出山洞,所以赵小丫并没有看见我们,只看见风雪里的两个鬼子。这误打误撞,反倒救了我和张一城,可惜张一城最后还是死于非命。

“你不要说了,额要吃东西了,额要吃东西了!”赵小丫话一说,想要去咬韩小强的脖子。

这时候,赵小丫的动作太大,推了推韩小强的额头,他头上就掉了一顶头发——或者说假发。原来,韩小强真是女人,假发下是一头短发,但看起来像个男人。赵小丫要咬人,我们正要过去制伏她,却见她拿起枪,朝韩小强腹部打了一枪,。韩小强使出最后的力气,抢过枪,反过来还击。

“等等,刘安静,别过去!”杨宁忽然大喊,“短发女人就是韩小强,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她会杀了你,你不要过去!”

杨宁喊的话太长了,我没听完就已经跑过去了,韩小强本来要开枪打赵小丫,谁知道赵小丫歪了下脑袋,子弹就射中了我的右肩。我中弹后倒在地上,往下面滚了好远,杨宁惊慌地追下去,亏得我抓住了石像的一只脚,这才没有像韩小强摔那么远。我刚想吃力地站起来,却听见小山上又响起一阵枪声。

“我没事,你别紧张,先扶我起来。”我安慰杨宁。

“天啊,我全想起来了,幸亏你没事!”杨宁激动道。

我带着疑问走上去,想要爬回去救韩小强,但刚才赵小丫打中了她的胸口,肯定没有活路了。我跟杨宁再回去时,看见韩小强和赵菲都倒在血泊里,俩个人都死了,最后一枪打中了赵小丫的眉心。我站在罩着红色雾气的小山上,想搞清楚谁杀死了谁,却听到山下有人喊我的名字,那中文很烂,听着就知道是美国人格雷!

“格雷还没死?”杨宁对我喜悦道。

“我们先下去吧!”我顾不得埋尸体,现在右肩疼到心脏里了,拿枪的力气都没了。

“我扶着你,你慢一点。”杨宁小心翼翼地搀着我,没想到过了几天,现在换成杨宁照顾我了。

我们走下小山后,格雷想来抱住我,当发现我身上有伤,马上问怎么了。我把赵小丫的事情告诉格雷,他才说刚才在山下看见蓝毛怪物,所以一枪打向怪物的眉心,并不知道那是一个小女孩。我苦笑一声,本以为赵小丫是被韩小强打死的,没想到是格雷。杨宁没等格雷问话,她就把库恩的遗言、张一城被杀死、胡亮是内奸、韩小强意外死在赵小丫手上的这些事情讲了一遍。

格雷接连喊了“我的上帝啊”,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离开一小时就发生了天大的变化。接着,格雷看我受了伤,问我要不要先去处理伤口,这样下去会流很多血。我咬牙说还撑得住,然后用英文问:“你刚才去哪了,为什么喊你,你都不回话?”

格雷情绪很激动,他走往小山的另一端,向我和杨宁挥手,用英文说道:“我走到了这边,看见了一个很美丽的景色,这里真的是距离天堂最近的地方啊!”

?《死亡航线》47.永生

在小山的另一端,笼罩了很多红雾,比另一边浓烈得多。我忍着伤痛走过去,看见那里的地上裂开了一个大口子,比起我们跳下来的山缝口子还要宽,最宽的地方起码有几百米。在这条裂缝里,红雾不断地从底下吐出来,原来这就是红雾的源头。

“好美的雾。”我惊叹一声。

“刘安静,快看,红雾里有金红色的光!”杨宁指着裂缝里头,大喊一声,“库恩说得没错,裂缝里有空间裂缝,那里能通去新疆!”

格雷对库恩提出的理论还不了解,只知道个大概,但他觉得这里就是天堂了,因为红雾的尽头实在太美了,加上金红色的光芒在雾气深处闪烁着,这种场景能够见过一次就满足了。

杨宁叫我先坐下,要给我处理伤口,然后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格雷本来很有兴致欣赏裂缝里的奇景,但知道死了好几个人,心里顿时难过悲痛,也不怎么说话了。

“刘安静,你还记得我精神不稳定时,跟你说你已经死了吗?”杨宁问我。

“记得啊,你提这事干嘛?”我说完,又问,“对了,你说我会死在短发女人的手里,你怎么会知道今天的事?”

“我都想起来了,我们有机会逃出雪山了!”杨宁对我说。

原来,杨宁在三个月前坠机时,她的飞机卡在另一头的山缝里,无奈之下,她就跳伞了。同一架的飞机活下来三个人,有一个人坠机时就死了。他们三个人跳进山缝里时,一路走到这处小山附近,看见了冒着红烟和金红光芒的裂缝。谁知道,当他们看得入神时,裂缝里爬出来几个蒙面人,一起把他们三个人制伏了,并拖进了裂缝深处。

接下来的事情,杨宁就记得她被关进山洞里了,被关的还有其他人,甚至还有日本人。过了一段时间,杨宁被迫去修一架C-54远程运输机残骸。修了快3个月,杨宁找几乎逃了出来,并拿走了一份地图。逃了几天,杨宁才在一个雪山山洞里找到一处裂缝,当她滚进去时,就到了雪谷外面了,后面的事情就是和我一起经历的了。

“你是说,库恩提到的这个空间裂缝,不一定会通往固定的地方?你第一次从里面到了另一个地方,然后再从那边逃过来,却到了雪谷外面。”我慢慢消化着。

“这其实不难理解。”杨宁的确很聪明,已经领悟了库恩提出的原理,“喜马拉雅山经常地震,气候最为异常,这里的空间裂缝有大有小,分布在雪山各个角落,当然不一定会回到山缝里了。”

我好奇地望裂缝里瞥了一眼,问道:“那你说的蒙面人真的有吗?他们在哪?新疆吗?”

“应该是天山那一带,我看见雪山了,还以为在喜马拉雅山,那三个月的折磨让我疯了,但现在完全好了。”杨宁欣慰道,“你一开始应该发现了吧,我如果真的在喜马拉雅山待了三个月,既然没死,那应该适应了高原气候,不然在雪谷时怎么会有强烈的高原反应,因为我在的雪山是天山。”

我佩服地点头:“你挺会分析的,我真没想到这一点。要是我们出去了,把鬼子赶走了,你也去做个科学家吧。”

杨宁叹了口气:“可能没有机会了,我怕我……”

“怎么了?”我七上八下地问。

“我不知道库恩是不是遗漏了什么,当我穿过裂缝时,金红色的光芒给我脑海里投射了好几个画面,非常的真实。”杨宁忧心冲冲地地我说,“第一个是一个日本鬼子死在我面前,二个是你被短发女人打中右肩,第三个画面就是……”

“就是什么?”我害怕地追问。

“我死了。”杨宁很简单地回答,不想让我太在意。

“这……”我不知要说点什么,难道穿过空间裂缝时,会有未来空间的画面投影在人脑上。

杨宁已经完全清醒了,她现在说的话都能够相信。她提到三个画面,已经实现了两个:第一个是死去的日本鬼子,她那时疯掉了,以为见鬼了,所以拿我的枪打死了鬼子;第二个是我被短发的女人打死,其实是打中右肩,但也很像被打死的样子;第三个就是杨宁自己死去的画面。我想要问第三个画面是怎样的,可不懂怎么开口,难道要问,你是怎么死的。

想了很久,我才问:“或许第三个画面是几十年后了,人终归有一死。”

杨宁提我止血着,听我这么说,她就抬起头说:“不,有的人不会死。张一城、库恩、韩小强,还有坠毁在驼峰航线上的战友们,他们不会死,他们会永生,永远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皱起眉头,听着这句文绉绉的话,心想杨宁真有文化,我读的书也多,但就说不出来。当伤口包扎好了,杨宁就起身跟格雷商量,待会儿要一起爬进裂缝深处。我受了伤,爬行很不方便,但只有这条出路了,不然后面的路已经被堵起来了,想退回去也办不到。杨宁已经经历过了,库恩最后的遗言也给了理论支持,我们没有理由再去怀疑,只是裂缝口似乎不稳定,它不一定能够通往安全的地方,万一通往另一个危险的地震带怎么办。

“再危险的地震带也比不过喜马拉雅山!”杨宁笑着对我说。

我努力记住杨宁的一颦一笑,还有格雷的样子,生怕转眼就会失去最后两个战友。格雷拥抱了我一会儿,嘱咐我爬下去时一定要小心,别还没到金红光芒处就摔下去了。我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在做最后的准备。我大概永远不会在回到这种恐怖的地方了,所以离开去前,把韩小强、胡亮和赵小丫都堆进一团乱石子里,当作他们的坟墓。

我、格雷和杨宁每人对韩小强的墓敬礼,但面对赵小丫的墓时,我们只鞠躬了,没有敬礼。最后,到了胡亮的墓,我们三个人默默地站了很久,鞠躬不是,敬礼不是。过了很久,大家什么动作都没有做,当看到幕布钻出的石像赶到这边了,我们才急忙回到裂缝边,准备未知、神秘的金红色光芒里。

终于,逃离雪山时刻来临了,我不舍又舍得地回头,虽然看不到张一城、库恩、韩小强、胡亮了,但不管怎么样,他们真的永生了,他们会永远活在我的心里。尽管没人会知道这些事情,但我们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需要被世人记住,我们只需要彼此间能够记住。

随着石像的逼近,我们一起爬进裂缝里,过程持续了几分钟,很快就接触到那道很长很宽的光芒。那感觉就像秋天里午后的阳光,暖暖地晒在身上,让人觉得好舒服。裂缝里有不少黑云沉积着,里面也有金红色光芒,大概是另一种板块撞击出来的能量。到了现在,也有人把那些东西叫作球形闪电,我没有见过球形闪电,但看书上的描述,应该是相差无几。

爬到金红色的光芒里后,我们就穿了过去,到达了一处阴冷的山洞里。杨宁很快确认,那就是她被蒙面人拖出去的山洞,附近肯定有一架C-54残骸。格雷跟着我们走出山洞,看到外面浪烟四起,很明显这里也在打仗。杨宁告诉我,当时坠落在喜马拉雅山的C-54飞机肯定掉进了空间裂缝里,落到了山洞外面,但唯一能够保持形态的就只有山洞深处的这条金红色光芒。

“我们炸掉它吧,这样一来,就没人再能从这里去到喜马拉雅山了。”我协商道。

杨宁拍手答应:“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三个月前飞到喜马拉雅山上空,接收到奇怪的信号,其实就是蒙面人发出去的。我不知道他们的来历,但他们这样会影响战友飞越驼峰航线,不如封掉这条能量最强的裂缝。”

格雷也点头同意,然后我们就找了找背包,每个包里都翻出几支手榴弹,原来库恩偷偷地给大家都准备了。我们一起找出近二十个手榴弹,接着大家就跑到远处,不停地往山洞里投掷,终于炸掉了这处山洞。

事情到了这里,那就告了一段落,可是却还不能对应故事的开头。因为在后面,还有一小段故事,故事虽短,但却改变了我的一生。

?《死亡航线》48.壮志凌云

我们从山洞里逃出来后,很久才弄清楚,这一带真的是新疆,具体位置是在伊犁的一座高山上。杨宁说的那群蒙面人已经不见了,山洞里的监狱也被炸毁了,我们过可几天才知道,当地发生了暴乱,一场战争又打起来了。

1943年7月3日,新疆的一伙势力“新疆民族军”在伊宁屠杀当地汉族军民,奸淫汉族妇女。同时,苏联间谍带领苏军特种部队在果子沟切断了进入伊犁的唯一公路——迪伊公路。“新疆民族军”的暴动很快成功,幸存的国民党守军掩护一部分伊宁居民撤退到了惠远老城和艾林巴克。

我们逃出山洞后,知悉了战事后,又想马上回到云南,又想帮助新疆人民。最后,我们发现蒙面人留下的C-54远程运输机在反动势力的手里,最后悄悄潜进敌营里,趁他们去攻击另一波势力时,抢走了那架C-54远程运输机。

这样的描述,让我们看起来像小偷,但那架C-54飞机本就是我们的,或者说格雷他们国家的。如果继续给反动势力霸占,不知要给他们增添多少欺负百姓的力量。格雷跳上飞机后,高兴地坐到机长驾驶位置上,大呼摸着飞机的仪器真过瘾,要是能一直驾驶飞机该多好。杨宁爬上飞机后,本想要检查一下,可敌对势力已经发现了我们,所以格雷就马上启动飞机,我负责调整仪器,接着就冲上了云霄。

“刘安静,幸亏我们来得快,原来他们今天下午要把飞机卖给苏联!”杨宁坐在后舱,翻了几份文件,震惊道,“那群蒙面人可能就是靠盗卖军火破烂发财的,这群王八蛋,没什么本事,就会发国难财!”

“那他们怎么不见了?”我想起山洞那边的营地,连战友都不见了。

“不是说发生暴乱了吗,估计都被战火逼走了,这架飞机也是敌对势力抢过来的,根本没给钱。”杨宁鄙夷道,“黑吃黑真方便。”

格雷把飞机开到天空后,确认燃油足够飞回云南,于是就决定回云南去报告在雪山上发生的事故。我也很想回去,经过了那几天的折磨,以及救回杨宁,心里头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跟战友们说。可是,就在格雷要调头时,杨宁在后舱吓得大叫了一声。我的神经一直绷紧着,总觉得事情还没完,又一次听到惊叫声,潜意识里就想最害怕的事情要来了!

“刘安静,你快看后舱里有什么!”杨宁颤抖地撩去一片帆布帘,那后面竟然有一具裸女石像。

“这鬼东西怎么爬上来的,我们不是炸掉山洞了吗?”我吓得马上爬出副驾驶的座位,想要过去把石像退出飞机外面。

“不行,你不能退出去,下面都是百姓的房子,你会害死无辜的人!”杨宁阻止我。

“那怎么办?”我无奈道,必须趁裸女石像还没动时,先将它解决了。

“我想,应该是敌对势力从蒙面人那里抢来的,它们可能要卖给国外的商人。”杨宁惊恐道,“现在石像好像还处于休眠期……不对,它动了!”

“妈的,真是阴魂不散!”我怒道,可飞机下面都是民屋,丢下去会害了其他人。

接下来,杨宁去检查了后舱的各个角落,没有再发现石像,但发现了一个保险柜。那个保险柜和库恩找到的差不多,都有苏联的文字。我心里大骇,难道戈沃罗夫准备了两个保险柜,要不然两个柜子怎么都那么像。在喜马拉雅山的保险柜里有一盘能杀人的胶片,难道这一个保险柜里也有同样的胶片?

这时候,杨宁完全愣住了,我想问怎么了,格雷却叫快点回到驾驶座上,飞机出现问题了!不管格雷怎么努力,飞机上的仪器都不能用了,可起飞前检查时明明都是好的。杨宁望着动过一次的石像,后怕地回到前舱,告诉我们必须跳伞了。

“为什么?”我奇怪地转头,“你不会跳伞跳上瘾了吧,把飞机开回去,起码一次能抵三架普通运输机的运输量呢。”

“天啊,你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吗?”杨宁在颠簸的飞机里大声说,“其他战友可能和我想的一样,一边假意修飞机,一边留下安全隐患,直到起飞后才会出事。你们控制不了飞机了,赶快找一个地方着路!”

飞机有隐患?还是战友留的圈套?

我和格雷一时无语,赶紧回头,寻找刚才的机场降落,尽管机场可能聚集了很多敌对势力了,但现在飞机颠簸得太厉害,真要跳伞的话,成功几率会很小。格雷和我都明白,现在必须有个人掌控飞机,否则飞机会马上坠毁。格雷驾驶着飞机,冒险回到原来的机场,可是那天能见度是零,要降落却看不见机场了,连稍微平整的草地都看不见。

我们在上空盘旋了好一会儿,不时有人用炮往上空轰击,底下的人可能以为是敌机。格雷仔细找了好久,打算找个云缝飞下去,却怎么都没有缝隙。我们在航线上曾被零式机追杀过,却会在这种天气情况下无计可施,总不能什么都看不见,开着飞机冲下去,谁知道会不会撞到山上。

飞机盘旋了好一会儿,实在坚持不住了,格雷就放弃了着路,开着飞机到一处山野,以免飞机坠毁砸到民屋。飞机终于支持不住了,而石像动作的幅度也逐渐加大,杨宁就把伞包给我穿上,叫我第一个先跳伞。格雷把飞机开到了新疆伊犁的一片森林上,这里人烟很少,平时不会有人来。

我站在舱门口,不愿意往下跳,然后就让杨宁先跳,我和格雷随后跟下去。这一次,格雷依旧以机长的身份,命令我们先跳,他要最后一个才肯跳伞。可是这一次不同上一次,飞机维持不下去了,最后一个人肯定没时间跳伞,会跟着飞机坠毁在森林里。

“刘安静,你先跳吧!”杨宁劝我,看我不答应,她就先把那尊石像推出了舱门。

我不肯,想脱掉伞包,杨宁就说:“你不要磨蹭了,浪费大家的时间有什么意思?”

“那你先跳!”我争道。

杨宁忽然对我笑了笑,叫我给她个拥抱,我迷糊地抓着舱门,被杨宁紧紧地抱了好一会儿。松开了我,杨宁把个包交给我,对我说包里是蒙面人留下的资料,还有保险柜的钥匙及密码,刚才她已经把那沓资料看过一遍了,现在想让我先带着资料下去等她。我没有接过包,杨宁就直接把包挂在我脖子上,然后冷不防地推了我一把,我就硬生生地掉出了飞机外。

那一刻,我感觉时间已经静止了,杨宁冲笑了笑,在风中大喊:“我是死在天上的!”

难道……第三个画面是……

我从高空坠时,心里一直在回忆杨宁最后的微笑,过了好一会儿才有意识地拉开了降落伞包。紧接着,飞机上又有一个人跳了下来,那个人不是杨宁,而是美国人格雷。我不知道杨宁有什么方法逼格雷先跳伞,但格雷肯定不是情愿跳下来的。我和格雷还没降落到森林里,C-54远程运输机就摇晃着坠毁在云杉森林里了。

很可惜,那晚格雷跳伞时出了意外,摔断了大腿。因为在当地等不到良好的救治,死在了新疆伊犁,是我亲手把格雷葬在云杉森林外,让他与飞机长眠在清幽的地方。

飞机坠毁的那天,我一落地就去找残骸,途中遇到了格雷,发现他的大腿断掉了。我背着格雷去找飞机残骸,想确认杨宁是否幸存下来了。可格雷告诉我,杨宁不可能有生还的希望,因为他一跳出来飞机就完全失去控制了。

在森林里,我找到了起火的残骸,它的每一处都被大火烧着,白漆变成了红漆。格雷忍着剧痛,问我杨宁之前给我一个包,里面有什么文件,叫我拿出看一看。我本来想背着格雷去森林外找医生,可他坚持要看文件,所以我就把包拉开。包里面有一叠文件,还有一把钥匙跟一组密码。不想,森林里吹进来一阵强风,我抓在手里的文件都被刮进火里,烧成了灰烬,除了保险柜的密码,我什么都没有记住。

天上已经积压了厚厚的乌云,大有暴雨将至的势头。本来,我想等大火灭了,亲手埋葬杨宁。可没想到飞机坠落惊动了新疆伊犁的反动势力,他们全身武装地杀进来,一时间云杉森林就枪林弹雨了。我忍着伤痛,背起格雷往森林的另一头跑,天上也开始落下大雨,无意中给我们添了一道迷蒙的屏障,躲过了反动势力的追杀。

然而,事情总有两面性,我们虽然被暴雨所救,但雨势太大,数小时候后那拉提山爆发山洪,冲毁了一大片云杉森林。我等风头了,连续几天在那拉提山脚下的云杉森林里搜索,却始终找不到那架飞机残骸。

在奔逃时,格雷可能还伤到了内脏,他在我背上一直无力地呻吟,并告诉我杨宁问他要了一把枪,可能杨宁想要自杀,改变她看见过的第三个画面。格雷当时身上只有一把枪了,枪里也只有一枚子弹,杨宁却笑说已经够了。不过,飞机迅速地失去了控制,在摇摆的机舱里,杨宁没有机会自杀,第三个画面还是成真了。

这些战友们都死后,我一个人留在伊犁,帮助一些人脱离敌对势力的控制,但没有对谁提起我曾在驼峰航线效力。那时候,新疆正处于闹独立时期,苏联又从中作梗。其实,新疆如果成为一个独立的国家,对苏联实为一种潜在的威胁。因此,当苏联在华的根本利益已经得到《中苏友好同盟条约》的保证后,苏联便决定出面调解新疆冲突,阻止新疆独立。

1949年,中国人民解放军挥师西进,昔日的叛乱者见势不妙,纷纷逃遁,新疆终于恢复了和平。

后来,我一直都没有勇气再进入那片森林,可能是害怕面对杨宁的尸骨吧。到了这些天,我才听说有人发现了当年的飞机残骸,于是我就走了进来,走进这片承载了很多记忆的森林里。

——这就是我要讲的故事,没有被世人知道的故事,也没有必要被知道。

?《死亡航线》49.等待

刘安静老人讲的故事很长,直到凌晨一点钟时,我和美国朋友琳达才听完。我们一起坐在牧民的帐包里,一边喝热茶,一边听故事。好几次,我都有身临其境的感觉,刘安静老人讲故事的辞藻不华丽,也不巧妙,正是源于他的真实经历,才让我和琳达一句话、一个字都没有打断,听完后才惊呼不断。

“黄千山,这趟来新疆真的值得了,居然找到了这样精彩的故事。”琳达惊叹不已。

我狐疑道:“刘大爷,你好像还没讲完吧?雪豹是怎么死的?为什么头会断掉?”

“都是石像干的,它们动作太快了,我们肉眼很难看见嘛!”刘安静对我说,“还有那些黑云、银球,都是空间裂缝产生时,震裂出来的能量。这些年我一直打听喜马拉雅山的地震,好像次数少了很多,希望那道裂缝已经合上了。”

我望着刘安静老人,他趴满皱纹的脸颊流了泪水,沉默了很久才说:“刘大爷,我很少夸别人,但你和那些战友们太让人敬佩了。你能跟我们去一趟美国吗,驼峰航线还有一些战友活着,琳达的祖父就是其中一员,他们一定很想见你。”

刘安静老人抹掉泪水,摆手不干:“我老了,走不动了,也不想坐飞机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没必要搞什么纪念会。”

我不想勉强老人,除了赞美的话,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刘安静老人在1943年的经历太特别了,没有跟他一起出生入死,无法对那些经历做出评价。我和琳达看时间晚了,本想离开帐包,让刘安静老人好好休息。可我们一起身,刘安静老人却叫住我们,说还有个东西要给我们看。

“刘大爷,你还有什么宝贝,难道是保险柜的钥匙和密码?”琳达喜道。

“当然不是了!”刘安静老人猛地摇头,“那保险柜开不得,我不是在故事里给你们讲明白了吗,你们这群年轻人就是不肯听话。”

“那……刘大爷,你要给我们看什么啊?”我又坐了下来。

刘安静老人冲一本书里抽出一张纸,纸张过塑了,看得出老人很珍惜这张纸片。老人拿在手上,问我:“你叫什么名字来着?黄千山是吧?”

“对啊,老人家,你记性真好。”我恭敬地接过纸张,答应道。

然后,刘安静老人又问琳达:“你祖父也是那时候的飞行员,你是美国人?现在要为纪念驼峰航线的活动找资料?”

琳达点头,微笑道:“是啊,刘大爷。今天能见到你,我们就已经很满足了!”

“那你们看看这张纸,上面写的是什么?”刘安静老人有意要考我们。

我和琳达在昏暗的帐包里,扫了那张纸,上面写了一首诗——

等着我吧,我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