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第一道铁门,露出整整一屋子的白色砖块状的毒品,阿兰欣喜若狂,他背后两个马仔立刻着手开始搬毒品。

  关于庞若海讳莫如深的这个制毒地点,阿兰已经研究很久了。他跟了庞若海十二年,几乎跟了庞若海多久,他就研究了这个地方多久。

  这个制毒基地是庞若海在二十五岁一次外出旅行时建立起来的,制毒师现在只有一个人,虽然地点不知道在哪里,阿兰却对这个地方的情况很熟悉。这里曾经有另一个制毒师,但那个人和庞若海的老婆康斯坦茨搞婚外情,两个人被庞若海一起“处理”了。

  为了隐秘,这个地方只剩下一个制毒师。

  这一次他终于得到了导航图,只有一个敌人,阿兰自认他带三个得力的马仔过来就足够了。

  打头的马仔开了第二道铁门,那是一间制毒室。这个地方主要做的是冰毒,因此到处都是溶液和试剂,散发着刺鼻的气味。一大缸一大缸未结晶的毒液在灯光下闪烁,阿兰越发兴奋,这个制毒师是个高手,如果能收服,也是一大收获。

  就在阿兰兴奋不已的时候,嗖嗖嗖几声枪响,一连串子弹从第三间房间射出,开门的马仔顿时翻倒在地。搬运毒品的两人也立刻扑倒,阿兰吃了一惊——他们开了这么多枪,门后的人居然没死?他立刻找了个地方躲避,开枪还击。

  枪声震耳欲聋。

  埃鲁森和哈维趁机慢慢往草场边缘的森林转移,阿兰在枪战中发现他们正想借机溜走,回身给了他们一枪。

  埃鲁森只感觉到背后一热,听到哈维大喊:“我中弹了!我受伤了!上帝!我受伤了!”

  不远处的枪战很快结束,阿兰闯进第三间房,房里的人在枪战中终于中弹身亡。阿兰的两个手下并没有受伤,他们很快爬起来继续搬运毒品。

  埃鲁森背着中弹的哈维,慢慢往丛林深处躲避。

  然而没走出多远,身后脚步声响,一杆步枪顶到了他背后,阿兰那恶魔般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埃鲁森先生,你想去哪里?”

  埃鲁森在步枪枪口下绝望地站起来,哈维已经奄奄一息,他说:“你们必须治好哈维,他中弹了!为了你们的飞行!”

  阿兰根本不理,微笑说:“哦!副机长先生,为了我付给你的那么多美金,你是不是也该展现一下你的驾驶技巧?至于这位‘运气不好先生’,就让他在‘爱丽丝仙境’里……继续睡吧。”

  最终埃鲁森开着飞机将阿兰及其手下,包括几百公斤的毒品运回了浦市。

  而哈维被留了下来。

  他被遗弃在森林里。

二、漫长的旅途

  浦市“广寒宫”别墅的废墟。

  爆炸案的调查工作已经结束,造成大规模爆炸的是安装在别墅地下室的一颗炸弹。那颗炸弹是谁装上去的已经难以判断,爆炸破坏了整个地下室,室内物品非常凌乱,破损相当严重。但李土芝所率领的一队仍然从难以辨认的爆炸残留物中提取到了一些不该出现在地下室的东西。

  一队从残留物中筛查出了几百片人体骨骸的碎片,能够大致拼凑成两具成年女性的尸骨。DNA的结果显示,这两位已经化作白骨的女性,正是失踪多年的庞闪和庞环的母亲。

  “这个庞若海简直就是现代版蓝胡子嘛!娶一个杀一个,再娶一个再杀一个。”负责检测尸体的胡酪惊叹,“这也难怪他女儿要在他门口扮倒吊鬼,太可怕了!”

  “虽然是个变态杀人狂,但是他对蝴蝶……”陈淡淡拖着一箱沉重的东西进入物证室,那全是从废墟里找到的稀有蝴蝶的标本,“……是真爱。”

  “怎么我都快觉得他这么变态和蝴蝶有关呢?”王伟在物证室里看了一整天的白骨和蝴蝶,眼睛都快抽筋了,“康斯坦茨不也养蝴蝶吗?说不定他们结婚就和蝴蝶有关,啊,对了!”他一捶桌子,“他们的女儿叫帕碧莲呢!那不就是法语‘蝴蝶’的读音吗?”

  一队队长李土芝的目光终于从桌子上的两具骨骸上移开,皱着眉头说:“蝴蝶?”

  蝴蝶之于庞若海,究竟有什么意义?

  “庞若海的蝴蝶标本一共有一百三十八种。”坐在物证室一角,始终一动不动的韩旌突然说,“其中有一种没有被记载过,应该是一个新种。”

  李土芝问:“然后?”

  “庞若海有八个新种蝴蝶的标本,制作得并不好,都有残缺,不像是买回来的。”韩旌眨了眨眼睛,“他应当去过栖息地。”

  “栖息地?”李土芝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可是我看箱子里蝴蝶多得要命,差不多的品种大大小小的数量也不少,难道他去过很多栖息地?”

  这句话说出来,连韩旌都愣了一下。

  很多栖息地?如果这么多蝴蝶标本不是购买来的,那么……他们似乎从庞若海的收藏中发现了一条……漫长的旅途?

  总队少年们的热血瞬间被点燃了,胡酪拿来一张世界地图,王伟快速地查找这些蝴蝶都出自哪里——很快,一条横穿欧亚大陆、经过非洲,最后到达南美的路线出现在大家眼前。所有人都很意外——庞若海年轻的时候,居然去过这么多地方,走过这么漫长的路。

  因为兴趣能走万里路的人,是为了什么踏上贩毒的不归路?又是怎样最终变成了一个杀人狂魔?世事即使变化无常,在一个人身上发生这样的变化也不多见,那追踪着蝴蝶踏上漫长旅途,邂逅了异族少女,最终成就浪漫异国恋情的少年仿若蝴蝶翩跹的影子,美好得一点儿也不真实。

  大家都沉默了。

  韩旌的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我在庞若海身边卧底半年,从来没有听他提起有这样一次旅行。”

  “也许你卧底得太差,人家根本没有把你当心腹。”李土芝小声说。

  韩旌看了李土芝一眼:“庞若海是一个非常小心谨慎却又非常虚荣的人,如果真的有这么一次旅行,他多少会吹嘘几句。”

  “也许他失忆了。”李土芝扬起眉头,“你想到什么了?”

  韩旌眉头紧皱,半晌才说:“袁医生在庞若海身边三十年了,他也从来没有提起过庞若海曾经有过旅行。我看过资料,袁医生三十二岁就做了庞若海的私人医生。”

  “那时候庞若海只有二十五岁。”李土芝很意外,“他已经开始贩毒了?发财了?”

  二十五岁的庞若海有什么必要聘用私人医生?

  “我怀疑袁医生就是庞若海为了那次长途旅行聘用的——他是庞若海的同伴。”韩旌的眉头死皱,眼神却依然清澈冷静,“而幼年离开刚果的康斯坦茨很可能是向导之类的角色。”

  大家面面相觑——韩旌的想法有些荒诞,但似乎也有一定的合理性。

  只是调查庞若海年轻时的旅行,与破案真的有关吗?

  “这样吧,明天我和一队再探探医生的口风,其他的人用一切办法调查,看看三十年前,庞若海是不是真有过一次洲际旅行?以及——他和谁去的?在旅行中究竟发生了什么?”韩旌淡淡地说。

  “那老医生自从被你拆穿了是来顶罪的,就再也不开口了,那是决定要走零口供的路线啊!”李土芝骂骂咧咧,“明天不会有结果的。”

  “如果我们查到突破口,一切都会有的。”韩旌面无表情地说。

三、傀儡

  中越边境的某个茂密森林里,警察正在忙碌着拉起警戒线。

  当地村民发现一个外地人死在森林里,身上有枪伤,他似乎在森林里走了很远的路,只差一点儿就找到了村庄。

  但就差了那么一点儿,他没能活着走出丛林。

  这位受害者靠坐在一棵大树下,用石头在树下的一小块泥土地上写了一行英文。

  “我叫哈维……”

  其实他似乎不止写了一句,但绝大部分的句子都被人擦去了。

  这个神秘的死者带给了当地警方极大的困惑——他们这个偏僻的小地方已经很多年没出过命案了,而这个死者似乎还来自外国?

  除了地上被擦去的留言之外,警方还在死者怀里找到了用撕破的T恤和血写成的血书。

  上面非常模糊地画着一些符号。

  符号如下:

  □

  这让当地警方非常惊奇,百思不得其解。

  很快,这件画着奇异符号的血书T恤就到了李土芝的办公桌上。

  但他正忙着庞若海的案子,对着这古怪的死亡留言看了一会儿,没什么头绪,就暂时放到了一边。

  刑侦总队一大队和二大队联手追踪三十年前的往事,在现在的技术条件下还是取得了重大成果。王伟很快查清楚了庞若海的确进行过这样一次漫长的旅行,但奇怪的是在他出发之前,他的亲人朋友并没有人听说他对蝴蝶有特殊兴趣,他也不会说法语。而回国之后,虽然他运回来了大量蝴蝶标本,但也很少提起蝴蝶,并且他依然不会说法语。

  事实上,一直到庞若海死,他也只是学会了几个法语单词。

  但有一个事实不容忽视——正是这次旅行让庞若海一夜暴富,从出发前一文不名的小混混,变成了腰缠万贯的大富翁。

  还有一个非常值得注意的信息——当年一起出发从欧亚大陆经过非洲到达南美的人,除了袁医生和庞若海,还有三个少女——

  向导兼翻译康斯坦茨;

  袁医生的同学朱珊娜和林相绮。

  而朱珊娜和林相绮就是地下室里的那些白骨——她们也是庞闪和庞环的母亲。

  这真是个爆炸性的信息!庞若海的三个女人,居然全都是当年和他一起旅行的同伴。

  这就不能用“变态”或“暴虐”来形容了——显而易见,这三个女人的死亡绝不只是出于情感纠葛,更像是一场绵延了三十年的、精心策划的灭口。

  韩旌拿着残缺不全的庞若海远行的资料,静静地靠墙坐着,他在思考的时候极其专心,就算李土芝在他耳朵旁边放鞭炮他也不会听见。

  “二队,我觉得庞若海肯定在这次旅行途中接触到了毒品,开始倒卖毒品。”陈淡淡说,“然后他为了掩盖他贩毒的事实,连续杀害了……”说到一半,她自己吐了吐舌头——有谁不知道庞若海是毒枭?都这么多年了,他犯得着为了一个早就坐实的名号杀人吗?

  “他肯定在途中接触到了毒品,也肯定贩卖了。”李土芝耸耸肩,“这才能解释他的钱从哪里来。”

  “我认为是这样的啊。”胡酪左手右手都是案件材料,这个案件的材料越堆越多,本来是一个贩毒案,很快牵涉到连环杀人案、爆炸案,现在又出现了谜一样的进展,“你说这个庞若海是不是在南美发现了一个大秘密,后来康斯坦茨或者朱珊娜、林相绮她们决定和庞若海分手,庞若海害怕她们离开以后把当年的秘密说出去,所以就把她们全都杀了?”

  “一队,胡酪这个说法很有道理。”陈淡淡说,“但时间太久了,现在不管是庞若海还是什么康斯坦茨、朱珊娜、林相绮都死了,就算我们找到了答案,这个答案和袁医生向庞若海投毒的案件、‘太子会’贩毒的案件,以及帕碧莲连环杀人案真的有关系吗?”她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材料,“我们花费这么多力气去查找三十年前庞若海的往事,究竟对我们现在案件的进展有没有帮助?一队、二队,我们是不是走入了误区?”

  陈淡淡的疑问正是一队和二队所有组员的疑问,这几天他们不眠不休,查过了所有能查到的材料,但距离找出庞若海的制毒窝点或揪出袁医生背后的黑手似乎越来越远,这让人非常沮丧。

  李土芝挠头,他瞟了韩旌一眼,韩旌并不说话,于是他只好说:“我直觉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