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男激灵一下,猛地站起来。看得出来,他硬着头皮往里进的。

我们其他人随后。我发现每进去一个人,都多多少少有点小动静,就说斗鸡眼吧,差点吓跳起来,还喊了句,“娘啊。”

我和大嘴最后进的,我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到屋里场景时,整个心还是沉了一下。

挨门最近的一个墙角,并排放着两个椅子,上面绑着两个残尸。

这俩人一定都刚死。脑袋被割了,整个胸腹腔都被挖空了,只剩下四肢和空空的肚子。此外还有血滴顺着残尸往下滴落,它们下方,早聚集好大一滩血了。

在屋子正中央,有一口超大的锅,比我以前见到的农村那种大锅,还要大上好几圈。

锅下方搭着一个柴火堆,火势正旺。锅里全是油水,此时油水沸腾着,最上面咕嘟咕嘟冒着泡不说,还有熟油沁在锅壁上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屋子最里面,坐着一个人,他也是小个子,翘着二郎腿,上半身蜷在椅子里。乍一看有种中学生的感觉。

不过他长得凶,右脸颊上有一个愈合的弹痕,让他看起来异常狰狞。

他瞪着一双小眼睛,冷冷打量着我们,而他手里还捧着一个碗,碗里冒着热气。

倒不能说我是个幻想狂,他这碗里装的,十有八九该是锅里炖的东西,也就该是从那俩尸体身上挖下来的肉。

另外悲观的估计,这俩尸体就是瘸子和他另一个手下了。

我心跳砰砰的,这也是自己长这么大,头次遇到这种吃人的变态,还如此近距离接触着。

我们这些人都没说话,丑脸突然呵呵笑了,指着钟燕雪,用很流利的汉语说,“红玫瑰,几年不见,你越来越漂亮。原本我在越南卖毒,你在中国做二手倒卖,我看在都是越南人的份上,也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过多干涉你。而且不管其他贩子的货价一抬再抬,我对你,都是那个价,凭这点,你不该感谢我么?”

钟燕雪微微点了点头,不过表情很木纳。

而我从这丑脸的言语里听出另一层意思,更没想到钟燕雪是越南女。

我怕自己表露出啥,故意低个头,只是心里震撼到不行了。

丑脸一转话题,语调也变得很尖锐,指着那两具尸体说,“我是很敏锐的人,今天交易时,瘸子的手下有小动作,还借口撒尿出去了,我派手下跟踪,发现他竟要打电话,至于电话对方是谁……”

他顿了顿,一摸兜拿出一个手机,又说,“上面显示是老爹,其实这手机号我认识,是东星缉毒队长李云东的。哼!”

他把手机撇出去,砰的一声摔到地上。他还火了,骂钟燕雪,“你个骚蹄子,真不长脑子,竟然让条子的人混进来。你死不死的我不管,但别把我坑了,懂么?”

钟燕雪脸都没个正常色了,长发男和斗鸡眼全愣了,长发男还念叨一句,“不能吧?柴泽跟瘸子好多年了,怎么可能是叛徒。”

丑脸拿出野兽一样的目光,瞪着长发男问,“你的意思?老子冤枉好人了?”

长发男立刻闭嘴。

我们这群人出现短暂的小沉默,钟燕雪又有表示了,她扑通一声,给丑脸跪下了,大有接受责罚的意思。

丑脸也真不客气,摸向椅子后面,这里挂着一个小皮鞭。他举着皮鞭,大步走到钟燕雪身前,啪啪的抽了一顿。

这是看着很残忍的场景,钟燕雪一度疼得坐到地上,但又咬牙跪回来。

大约过了一分钟,丑脸停手了,钟燕雪彻底的瘫坐下来。虽说乍一看,钟燕雪吃了亏,但丑脸的脾气小了很多。

他指了指钟燕雪的保镖。保镖会意,过来把钟燕雪扶起来。

丑脸又指着一个角落,保镖带着钟燕雪一起过去。这里没有椅子,钟燕雪依旧坐到地上。

丑脸看着我们其他人,端着碗,喝了一口人肉汤,润润嗓子后又说,“我今天替红玫瑰做主,从新找合作伙伴,你们几个大佬都出来,说服我,你们不是警方的人,甚至手下也都不是,不然下场就那样。”

他指了指大锅和瘸子两人的尸体。

这种气氛太压抑,甚至我都觉得我们一脚迈进鬼门关了。

我也头疼怎么说服这丑脸。这时他的两个手下,包括篓仔,都站在门口,举着枪指着我们呢。

我们想逃也不行。

斗鸡眼最先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盯着丑脸说,“大哥,你认识我,我退休后,在钟燕雪的茶楼做了不到一年的会计,后来跟雪姐一起合伙了,我也因此富起来。就凭这,我肯定没嫌疑,不然我放着好日子不过,干嘛联系条子?”

丑脸应了一声,也点头说,“你确实没嫌疑,不过老子一直看你不爽,你知道么?你要身手没身手,要后台没后台的,就凭有一次偷看到红玫瑰的账单,你就耍赖要挟她,对不对?”

斗鸡眼这点老底,我之前都不清楚,但被这俩人一说一补充的,我明白个大概,斗鸡眼也是一愣,估计没想到丑脸怎么知道的。

丑脸本来消气了,现在又怒起来,说红玫瑰太他妈善良,能让你入伙,老子看不惯,今天要管一管,把你这种蛀虫清理掉。

他一把抓住斗鸡眼。斗鸡眼本来就没啥分量,外加丑脸力气大。

丑脸一下将他举起来,随后几步走到大锅旁。

斗鸡眼吓得哇哇大叫,甚至拼命扭动身子,但都是徒劳了。

丑脸喝了句,“下去。”斗鸡眼噗通一声掉到油水里。以医边号。

我看的瞳孔猛地一缩,斗鸡眼哀嚎着,玩命的手刨脚蹬,不过这里原本就是沸腾的油水,他一下被烫个半熟,也压根爬不出来了。

他脖子往下都在锅里,贴着水面的脖颈上嗤嗤冒着热气,他脸也通红,整个五官扭曲着。

丑脸歪个脑袋,拿出饶有兴趣的样子打量着斗鸡眼。

我最后实在忍不住,扭过头去。过了半分钟吧,斗鸡眼彻底没动静了,整个身子半飘在油水中。

丑脸一扭头,走到我们这些人面前,又问,“接下来到谁了?跟我说说话!”

我全听铁军的意思,而且一会儿肯定是他开口,想啥办法让丑脸信服我们四个不是警察。

我还偷偷瞟了铁军和邪叔一眼。他俩脸上没啥变化,但铁军的拳头握的紧紧的。

大嘴跟我想的差不多,这时候咬定注意不开口乱说啥。

长发男拿出一副犹豫的样子,我本以为他马上要说点啥呢,但没想到,他手下先有动作了。

这手下也是个彪悍的主儿,指着我们四个,毫无顾忌的对丑脸说,“老大,你说我们内部混入条子了。但你知道么?就是他们四个外地人入伙后,我们这里才出现的内鬼,他们四个一定有问题!”

我这一刻特想把这小子给弄死了,他这句嘴欠的话,一下把我们四个推到风口浪尖上了。

丑脸听完也把精力放在我们四个身上。他故意退后两步,而篓仔那俩越南人,举着枪又靠近了一些。

长发男似乎支持手下的举动,他们故意腾地方,把我们四个显露出来。

我心说糟了,接下来铁军要一个处理的不好,我们就得结伴到黄泉路了。

第十八章 活回来

这一刻,我觉得整个石头屋里的空气跟凝住了一样,甚至让我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白老邪也被这种不舒服的环境影响了,抬起头看看,不过很快的,他又跟没啥事一样。低下脑袋。

铁军突然笑了,笑的很干很涩,还指了指长发男的手下,拿出被恶心到的样儿强调,“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狗,关键时刻不能一条心,还乱咬自己人。”

这手下不忿的跟铁军对视着,长发男插话说,“外来的,我兄弟说的确实没错,你他妈就有问题!”

铁军不理这俩人,扭头看着丑脸。

丑脸呵呵笑了,他现在是整个石头屋里的主宰,当然笑的出来。

他对铁军摆摆手,接话说。“我这人最为公平,你们既然是新来的,又在这期间发生这么多事,就绝对有很大的嫌疑,这样吧,我给你们解释的机会,但说不好的话……”

我知道啥结果,心里一紧。

铁军却反倒不在乎的呵了一声,也不把丑脸这个主宰放在眼里。指着他鼻子说,“解释?老子有一点能绝对证明我们不是警察,看好了。”

他一抖手,一把袖珍手枪从袖子里滑了出来,又被他立刻握在手里。

这枪的枪口正好指着丑脸。丑脸没料到会这样,身子猛地抖了一下。

我也很诧异,这也让形势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我琢磨不透的是,刚才篓仔都搜了我们的身,几乎是无死角的摸了一遍。这把袖珍手枪虽然小,但能被铁军藏到哪里了?才能让篓仔忽略了呢?

我第一想到的是铁军的嘴巴,接着又往下,看看铁军的屁股。但再往深了,我没法想了。

篓仔那两个越南仔看到自己老大被要挟,一时间急了。篓仔用步枪瞄准铁军,大喊着让他放下枪。以欢估扛。

但铁军压根不理篓仔。丑脸倒是冷冷瞪了篓仔一眼。那意思之前怎么搜身的。

铁军观察丑脸的表情,突然赞了一句,说你倒是条汉子,都这时候了,还不害怕。

丑脸哼了一声,不过他身子稍微扭了扭,证明他心里压力很大。

铁军盯着袖珍手枪看着,念叨句,“这枪别看小,但威力不小,丑子,你明白我刚才话的意思不?我如果是警察,早就用这枪把你崩了,至于现在,我要解决下私人恩怨。”

说完。铁军一调转枪口,对着长发男的手下,果断的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响,一发子弹射在这手下的脸上,还击中了他的鼻子。

他鼻子上瞬间出现一个冒血的洞,而他的表情也一下呆滞起来,整个人想动动不了,晃晃悠悠的要往下倒。

铁军一脸凶光,又调转枪口,对准长发男。

长发男吓得一愣,也知道接下来是啥命运了。他不愧是个大佬,这时候不退反进,脸上狰狞,吼了一声,一下躲在手下的身后。

他这人有一把子力气,就拖着手下的后背。把这具尸体往前推。

铁军与他俩离得并不太远,一个眨眼间,这尸体就向铁军扑来。铁军不得不伸手一挡,被这么一缓,长发男扑到铁军身上。

他双手死死掰着铁军握枪的手,一边要夺枪,一边跟铁军扭打起来。

凭我对铁军的了解,长发男这两下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但铁局现在少了股劲,甚至有种故意不发威的感觉。

他跟长发男扭打几下后,长发男还稍微占了上风,掰着铁军的手,让枪口乱指。

铁军又扣动一下扳机,这次子弹当不当正不正的射在大锅上。锅壁突然出现一个大洞,油水哗哗的往外流。

篓仔和另外一个同伙,稍微犹豫一下,都举枪瞄准,看架势要把铁军和长发男都弄死。

大嘴急了,对篓仔他们大喊别开枪,之后又对我念叨句,“咱哥俩上,帮忙吧。”

我不想靠前,并不是说我胆小。我觉得铁军在演戏,至于到底啥目的,我不清楚。

我怕我和大嘴凑前,反倒会坏了铁军的计划。

丑脸也听到大嘴的话了,看我没动静,他瞪了我一眼,之后他有行动了。

他摸出皮鞭,抓住机会,扑了过去。

要我说,这丑脸真是个心狠手辣之辈,他直奔长发男的脖颈,把皮鞭像绳子一样,紧紧勒在上面。

他用的力气大,长发男立刻一脸通红,还发出呃、呃的声响。

长发男也因此弱了一大截,铁军趁空挣脱出来,还立马抱着长发男的双腿。

丑脸对着大锅处一使眼色,喊了句,“快!”

铁军跟丑脸配合一把,一起把长发男弄到大锅旁边。丑脸继续勒着长发男,还把他的脸往漏出的油水处凑了过去。

我听到嗤啦一声响,跟煎鱼时把鱼放锅里那一刻的响声一样。长发男疼得直蹬腿,铁军却紧紧把他抱住不撒手。

油水不断地往长发男脸上浇去,这时也因为流出来的油水太多,大部分地面都被淹了。

我们还在这石头屋里站着,都快有没地方下脚的感觉了。

丑脸喊了句越南话,篓仔有动作了,摆手让我们快出来。

我们三个,外加钟燕雪和她保镖,先后往外走。这时我发现个微妙的变化,篓仔对我们还算客气,没用枪指着我们。

等我们一起出了石头屋,我闻着外面的空气,跟屋内血腥气极浓的味道相比,明显让人舒服很多。

我贪婪的吸了几口。但我们这些人都没谁说话,钟燕雪缓过来不少,已经能自行站着了。

大约过了一分来钟,铁军和丑脸也出来了,他俩鞋子全湿了。

我顺着门口往里看了看,长发男直挺挺的躺在大锅旁边,脸撒白,估计是熟了,另外他死不瞑目的瞪着眼睛,这眼睛也被油水浇的,有点发瘪。

丑脸看着我们四个。我不知道是他跟铁军一起合作一把,因此关系进了很多,还是铁军刚才的一系列举动,确实让他觉得我们不是警察。

他对我们态度转变了不少,还对钟燕雪说,“红玫瑰,跟这‘黑子’一起干,别的合作伙伴就不要找了。”

红玫瑰没应声,不过也没反驳。

我倒是从丑脸这话里品出另一个意思,我们四个的危险过去了。而瘸子、斗鸡眼和长发男却运气不好,先后死在这里了。

丑脸让篓仔去拿货,也就是这次我们要的二十斤毒。篓仔一转身,向石头屋附近的林子跑去。

丑脸趁空又回到石头屋,把他吃肉喝汤的那个大碗拿了出来,这时碗里盛了满满一下子。

他先行喝了一口,又把这大碗递给我们四个,还盯着我们喂了一声,“那意思,你们也喝!”

这是示意友好的一种表现。问题是,这他娘的是人肉,我从里往外的觉得恶心。

铁军最先表态,接过大碗喝了一大口。

其次是白老邪,而且他不仅喝了,还嚼了一口肉。

看着邪叔大嚼特嚼着,丑脸笑了,连说好。我盯着白老邪,脸都变了。

这还没完,白老邪突然一顿,又用手扣着嘴,从里面拽出一根毛来。这毛弯弯曲曲的,看着不像头发。

我和大嘴都呆了,但就剩我俩了。不喝也不是那个意思。

我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反正在木纳的状态了,小小抿了一口。

没多久,篓仔带回来一个小背包,这背包是防水的,外表有些湿漉漉的。

我心说水从哪来的?难道一直在北仑河里泡着呢?

铁军和钟燕雪一起接过背包,他们跟丑脸又聊了几句,我们就被篓仔带着原路返回。

在路上,铁军对我们偷偷使个眼色,我发现他上衣的第一个纽扣没了。

我猜一定是刚才他和丑脸配合时,他把纽扣按在丑脸身上了。我全明白了,而且这次我们真是钓到大鱼了。

等回到面包车那里时,原本守在车上的越南仔下来了,他还背着瘸子的手下。

瘸子手下已经死了,脖子上有环形索沟,应该是被勒死的。

篓仔俩人目送我们离开。

冷不丁的,这车里空了不少,钟燕雪和保镖都坐在最前面。

钟燕雪原本看着前方的路,突然间她忍不住哭了,哭声虽小,却有种断肠的感觉。

我知道这不是假哭,甚至能哭成这样,一定真是伤到心了。

铁军一直看着钟燕雪,还把手放在膝盖上,有节奏的敲着手指。

等钟燕雪哭过一通后,铁军问了句,“为什么?”

钟燕雪冷笑起来,拿出吐心事的架势,自言自语说,“我想要一个爱自己的老公,一个温暖的家,另外他有上进心,能带给我一个小康之家的条件。我本以为得到了,但……”

她突然语调变狠,恨恨的说,“那个红木商人,坑了我,坑了我的孩子啊……”

我留心听着,也有这么一种感觉,她眼瞅着说到点上了。但这时候她保镖一个点刹车,喊了句,“雪姐!”

钟燕雪跟醒了一样,她强调句,自己没事了,也不再多说了。

我想起铁军之前的一句话,钟燕雪是个有故事的人,而且外表看着强大,其实内心脆弱。

我发现铁军看人真准,这话也真没说错。

我们一直回到棋牌室,钟燕雪跟铁军把货分了分,俩人各一半。

钟燕雪还问铁军,揣着这么多货不安全,要不要她先帮我们保管一部分。铁军说不用。

我们今晚都累了,尤其是心累,也就没在棋牌室多待,我们两伙人,分道扬镳,先后的离开了。

第十九章 收网

我们四个出来后,又专挑僻静的角落绕了一会儿,确定没人跟踪后,铁军摸着裤兜,把手机拿出来,嘴上还骂了句。“不靠谱的李云东,到底打了多少个电话,害得老子被振动的差点秃噜尿。”

我本就离铁军近,这时凑过去看一眼,上面显示未接来电十八个。

我忍不住同情的笑了一声。铁军立刻给李云东回了一个,俩人聊了两句,撂下电话后,铁军带我们去了那个宾馆。

吧台服务员里,依旧有警方的眼线,也依旧是那个房间。我们刚一敲门,李云东就把门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