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秋和素良张大了嘴巴。其实今天早上,看到自家小姐会睡在这小孩的床上,她们就很奇怪了。不过,她们猜测,大概是因为这小孩能驱邪,小姐才那么亲近他吧。

“不知道有没有遗漏的旅馆,咱们等一下回头再看看吧。”

“几位客人,你们也是在找旅店吗?”端盘子的年轻女孩走过,听到素良的话,便好奇地插了句嘴。

宁婧抬眼,和善地道:“对,姑娘,您知道这附近哪儿还有空房子吗?”

“从昨天开始,我就见过好多跟你们一样外地来没地方住的客人,那时候就没房源了,现在就更没有了。”女孩大大咧咧地道,“不过,我刚才进货的时候,听说靠近思源山的那间小旅馆前几天结了业,债主把值钱的东西都拆走了,但一些被褥、碗碟的用具还在。现在地契还没转接,有个老妈子负责看着门,不让流浪汉进去偷东西。你们给她点钱,说不定能住几个晚上。”

宁婧谢过了她,见她消息灵通,便多口问了句:“对了,姑娘,在川延这一带,你认不认识什么厉害的天师?”

燕无淮没做声,轻轻地听着。

“天师?我倒是不认识,但我知道思源山那边有个会帮人捉鬼除妖的男人,他不是常在的,你可以去碰碰运气。”

糖水铺的姑娘果然没有骗人。等黎崖回来后,众人拉着行李,找到了思源山——川延背山,思源山其实是深山延伸出来的一截山脊。那姑娘说的那家结业的旅馆就坐落在山坡上。

看门的是个债主请来的中年女人。地契的事儿得弄十头八天,短时间内,那些债务人都不会回来。中年女人自己就是住在旅馆一楼的主人房的。见宁婧等人气度不凡,衣着讲究,又能顺势赚点钱,她思索了片刻,就同意了让他们住在二楼。

这旅馆是回字形结构的。几个人选择了最靠近走廊窗户的两个双人房。这里的床都是很窄的单人床,没法睡两个人。被子大多受潮了,只有几张能用的。最终,两个警卫住在旁边的房间。恒秋和素良原本打算自己打地铺,和宁婧住在同一间,而燕无淮就丢去和警卫睡。

可经过昨晚的惊魂后,宁婧发现,相比起危险时怎么也听不见她叫声的两个女仆,能听见她的呼叫、给予她回应的燕无淮更靠谱一些。她也搞不清这是不是巧合,但下意识地,宁婧不想让燕无淮住得离自己太远,便决定道:“不必了,无淮睡在我这边的另一张床。”

分配好房间,窗外下起了沥沥小雨。几人也没去下馆子了,就随便吃了点东西。饭毕,时间走到了晚上七点多。素良已经准备给宁婧铺床了,宁婧却制止了她,道:“我要去找一下今天那姑娘说的天师。”

说白了,燕无淮能给予她回应,也只是心理上的安慰罢了。万一今晚还是碰到那种东西,还是有天师的法宝或符咒在身比较安心。不然,她可没有那么多的胆子再被吓破了。

要是运气好,这天师是个有料的,说不定能弄到更长期的保障。

恒秋和素良对她的坚持有些不解,但现在时间尚早,俯瞰山下的街道,街上亮着灯的人家还挺多的,去去倒无妨。

燕无淮这小瞎子出行不便,宁婧想把他留在旅馆,道:“无淮,我们出去一趟,你在这里等我们吧。”

“我要跟你们去。”燕无淮闷闷地摇着小脑袋,抱着宁婧的胳膊,瓷声瓷气道:“一个人待在这里,我害怕。”

宁婧最受不了小孩子撒娇,一听心就软了,哄道:“那行。你拉好我的手,我们慢慢走着去吧。”

燕无淮这才高兴起来,朝她笑了笑。

众人打着伞,迎着漫天的细雨来到了目的地。果然,山中有座独栋的小屋,和糖水铺姑娘形容的那男人的家的外观一模一样。而且窗户还亮着灯,看来她碰上对方在家的日子了。

黎崖和较为面善的恒秋上前去敲了门,不一会儿,门开了一条缝。那天师是个年约三十岁上下的男人,长得颇为老成持正。

恒秋跟他说了来意——想请他为小姐驱妖。那天师眯起眼睛,打量着远处站在伞下的宁婧,眉头慢慢颦了起来,

宁婧站在远处,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不一会儿,恒秋就转头示意她过去。

随着宁婧的走近,天师的目光越来越凝重和不解。若他没看错,这贵小姐周身缭绕着很重的晦气。阴气入骨,应该是本身的命格。这种人须得不断向天借命,否则,必定早夭。

阴气重不难解释,可除此之外,他似乎还感受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不属于人的……邪煞之气。

天师的视线在远处微微一停,顿时一凛,心中警铃大作。等宁婧走到他跟前,他便摇头对宁婧说自己没法帮忙,请她另请高明。

宁婧:“???”

被喊过来时,她还以为有戏了呢。结果还是吃了闭门羹。(=_=)

白走一趟,众人打道回府。

前面说过,旅馆的前主人为了抵债,把旅馆押给了债主。债主们把值钱的东西都拆掉了,连浴室的设备都不放过。二楼的客房浴室已经没水供应了。唯一能洗澡的地方,是主人房旁边的浴室。

恒秋两人先去洗澡,把浴室擦干净、烧好水后,才喊宁婧下去。因为宁婧害怕落单,还吩咐恒秋在门口等她。

这旅馆当初装修时必定花了大价钱,装的是那种拉电的西洋灯,暖黄的光柔和至极。两面半身镜子装在墙壁对侧,方便洗澡的人梳理头发。那浴缸不知多久没洗,宁婧肯定是不会用的,就站在地砖上给自己泼水淋身。

把一桶水都冲干净后,宁婧撩开了自己湿漉漉的头发,擦干净了镜面,她拨开了头发,借着对面镜子的反射去看自己的后颈,昨晚落了枕,现在脖子才回过劲儿来,特别酸痛。曾月柔的脸色本就很差,连着几天休息不好,眼睛下方都泛起了一圈乌青。

等等……眼睛?

宁婧一愣,意识到违和的地方时,温热的血液登时悚然地冻结了。

镜面照着镜面,按理说,她在前面的镜子里看到的,应该是自己的背部。可现在,她面前的镜子映照出背后的镜子,看到的却是自己的正脸。

宁婧指尖发颤,手里的水瓢突地落了地。

那东西……站在镜子里看她。

这时,镜中镜的“她”动了动,朝她咧开了嘴巴,那笑容像是尖刀在脸上划破的口子。

宁婧心脏一下下跳动,匆忙低下了头,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远离了两面镜子之间的位置。

恒秋就在门口,宁婧心神稍定。原想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穿上衣服离开,可当她刚拎起毛巾时,头顶的西洋灯噗一声灭了。

停了水声的浴室沉浸在了一片黑暗里,越是寂静,滴水声就变得越是清晰。

宁婧吓得用背部抵住了门,伸手去拧门把,可门把却好像被顶住了,怎么也拉不开。宁婧发出了短促而低哑的尖叫:“恒秋,恒秋!开门!”

那滴水声似乎变快了,干涸的浴缸处出现了不该有的流水声。温暖的雾气缭绕的室内,温度好像瞬间下降了几度。

虽然什么也看不清,可人的第六感是能感觉是否有人在接近的。宁婧寒毛直竖,她能感觉到——咫尺之遥的浴缸里……刚才那个东西就在那里。

就在崩溃和恐惧快压倒她的时候,身后的门忽然被敲响了。

宁婧本就全身神经都绷紧了,一听这声音,就是短促的一声尖叫。门外的人顿了顿,一个稚气的声音响起:“姐姐,你在里面吗?”

宁婧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哑声道:“我在!”

燕无淮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有些模糊:“嗯。姐姐,你错拿了我的睡衣。你把门开一条小缝,我把你的衣服给你递进去。”

他话音刚落,“滋啦”一声,头顶的西洋灯闪了闪,恢复了明亮。

空旷的浴室一如既往,废弃已久的浴缸是干涸的,那个湿冷阴郁的东西……消失了。

第132章 第九只小团子5

宁婧的手心遍是冷汗, 她握住了金属的门柄,险些打滑。往下一摁, 门锁咔哒一声弹开了。刚才怎么也打不开它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宁婧往挂衣服的架子上一看, 她和燕无淮的睡衣是同一个颜色,果然是错拿了他的那件了。她站在门后,小心翼翼地拉开了一条门缝。因为阴影未散,宁婧脑海里乱七八糟的,还在想伸进来的会不会是一只带尸斑的手。好在, 是她想多了。一只苍白纤瘦的小手恪守有礼地伸了进来, 递上了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墨绿色冰蚕丝睡衣,在灯光下泛着莹润含蓄的光泽。

宁婧接过了睡衣,深吸口气, 道谢后便把门关上了。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立刻补充道:“无淮, 你就在门口等着我,别走远了。”

“嗯。”燕无淮柔和地应了句。虽然隔着门板, 但有个活人跟她对话, 宁婧总算不那么害怕了。抹了一把汗,才发觉自己全身都湿透了, 但那不是洗澡后未干的水渍,纯粹是吓出来的冷汗。

宁婧:“……”

妈个鸡, 这澡白洗了。

穿好衣服后,宁婧整了整心情,才开门走了出去。刚才怎么也听不到她喊声的恒秋正歪在大厅的沙发上, 看样子是睡着了。这门厅不大,可就连燕无淮敲响浴室门和她说话的声音,也没有把恒秋惊醒。

天底下哪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宁婧这下终于肯定了,一旦有妖邪的东西找上门来,她与身边的人的联系就会被切断,那叫一个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燕无淮算是无巧不成书,在火车上能被她叫醒,是因为她钻进了他的被窝。这次就更加凑巧了。看来,她回到槐春后要加紧找到保护自己的办法,燕无淮以后总不能每次都那么准时地出现在她身边吧,也不能保证下一次会不会失灵。

燕无淮静静地拢着双手站在门外。听见门锁的声音,他迟疑地抬头“看”向宁婧。

宁婧带着满身水汽,忽然想起眼前的是个小瞎子,也不知道一个人是怎么走下来的,便蹲在他面前,问道:“无淮,你下楼的时候没摔到吧?”

“没有摔到。”燕无淮说:“因为下一个就轮到我洗了,我便取睡衣准备,因此才发现我和姐姐的睡衣调换了。”

宁婧心想这乌龙真是摆得好,面上则道:“那你现在要进去洗了吧。需要我找黎崖来帮你吗?”

燕无淮清清淡淡地笑道:“不用了,我习惯了在看不见的环境里洗澡。”

“那好吧。”说实话,知道两个女仆靠不住,宁婧现在怂得不敢一个人回房间,便道:“我就在门口这儿散散汗,顺便等你一起上去吧。你有什么事就喊我。”

燕无淮“嗯”了一声,反手关上了门。

在等待他洗澡的过程里,宁婧发现系统已经沉默了一个晚上了,便道:“统统,你咋不说话?”

等了快五分钟,系统的声音才出现:“宿主,我回来了。因为有点在意的事情想确认,所以刚才回了总部一趟。”

宁婧好奇道:“什么在意的事情呀?”

系统的声音染上了几分古怪:“不必在意,不会影响咱们的任务。”

大约十分钟后,燕无淮开门出来了,黑色的碎发湿漉漉地黏在脸颊。宁婧一愣,这小屁孩,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能行,这不,睡衣的斜扣一整排都扣错了。她不由好笑地蹲在他面前,替他把扣子整理好:“无淮,你扣错纽扣了。”

燕无淮乖巧地站着让她解开自己的扣子,又一一扣回,微微一笑道:“谢谢姐姐。”

宁婧叫醒了恒秋。都这个点儿了,恒秋还有点不放心让宁婧和燕无淮两人睡一个房间。可经过刚才的事,宁婧深知最靠得住的就是燕无淮这小屁孩,便分外坚持自己的想法,最终,恒秋和素良只能去了隔壁房间休息。

旅馆的门有那种老式的安全锁,横插过去后,怎么也推不开。宁婧谨慎地上了两道锁。房间的两张床都是一米宽左右的单人床,床头之间原本有个矮柜,如今已经被债主拆走。

进门的第一张床是靠着围墙的,床尾正对着已经停水的浴室门。另一张则靠近房间的大窗户。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晚上,宁婧就在窗户看到了妖邪之物。即使已经把窗户关得严严实实了,她那种莫名的抵触也难以消除,便选择了靠围墙的那张床。

总不能封死所有窗户,至少要留点缝隙让空气进来。浴室围墙的高处就有个排气小窗,已经焊死了,仅能容老鼠通过,很安全,宁婧便把浴室门开了一条小缝隙来通风。

西洋风的圆拱壁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素良两人把被子铺得很软,还在枕头下放了今天的报章让她解闷。宁婧掀开被子,揉了揉自己酸胀的双足,看向旁边床的燕无淮。

燕无淮毕竟是小孩子,奔波了一天,此时朝着窗户侧躺着,裹起被子,呼吸均匀,已经沉沉睡去了。宁婧脑海里浮现出一只随遇而安的小仓鼠的模样,压抑了半个晚上的心情缓解了很多。

她轻手轻脚地展开了报章。这是川延的报社发行的,果然对张家搜捕叛徒一事只字未提,宁婧翻了几页,在本地版的角落看到了一则关于她现在住这旅店的记录新闻,说这旅馆主人是个海归,把全副身家都投到了旅馆上,岂料经营不善,与妻子感情也出了问题。破产后,他抵押了旅馆,带着儿女逃到了外地。而他的妻子却没有一起走,报章的记者说,这位夫人在几个月前就不见踪影了,警局怀疑她已经被害,但苦无证据。

宁婧:“……”

系统:“……”

宁婧哭着说:“我这贱手,为什么要在睡前看这种东西啊啊啊!”

明明是为了加快困意的产生才翻报纸的,现在整个人都吓精神了。

系统说过,妖邪之物都有依托生存的地方。比如说,火车上的那东西,她只会在火车上碰见它,只要离开了那里,那东西一般是不会跟着她走的。当初燕家的老天师给曾月柔挑选府内阳气最盛的地方做她的卧室,就是这个道理——尽量规避会滋生阴气的地方。

人身上会有正气。正常人若是跑进凶地,一般只是感觉到不舒服。换了是曾月柔这种破体质,就等于是裹着汽油跳进火里。

如果这旅馆真是座凶宅,那她岂不是自投罗网?

宁婧:“说真的,我是不是现在出去睡大街比较好?”

系统:“报道都有暗示性。别自己吓唬自己了。川延乱着呢,现在出去睡大街,可未必比呆在室内安全。”

宁婧叹了口气,强迫自己忘记刚才的内容,把报章塞入了床底,眼不见为净。

半夜,宁婧翻了个身,被天花板上传来的响声吵醒了。这旅馆三楼是没人住的,起初,她以为那是老鼠的声音,皱眉捂住了耳朵。

寂静的夜里,那刺啦刺啦的搔刮声不绝于耳,而且越来越大声。宁婧昏昏沉沉地听了一会儿,忽然一个激灵,意识到这不是老鼠活动的声音,而是用长指甲刮动木板,拖曳着身躯走近的声音。

而现在,那声音已经不是天花板上传来的了,而是从浴室门的方向传来的。

宁婧支起了上半身。她的床尾正对着半开的浴室门。浴室停水,自然也没有灯可以点亮。就在门缝靠下的位置,有一个东西探出了小半张脸,躲在那儿看她。借着屋内壁灯的暗光,宁婧头皮发麻,这东西和她见过的那些一样,散发着腐臭的气味,长发好似刚从浴缸里爬出来一般,湿漉漉的。烂泥一般的脸,麻木僵冷,知道宁婧在看它,那东西朝着宁婧咧开了一个笑。

浴室里的那个东西……从一楼爬到这儿了。

宁婧吓得话都不会说了。她想也不想,一步跨跳到了燕无淮的床上,用力摇醒他:“无淮,无淮,快醒来!”

狭小的床铺多了个大活人,燕无淮怎么可能睡得下去。他迷迷糊糊地翻过了身,道:“姐姐,怎么了?”

宁婧胆战心惊地转过头去。果不其然,浴室的门缝那里,那东西再次消失了。

宁婧喃喃道:“统统,我现在悟出了一个人生真理。”

系统:“什么?”

宁婧:“信燕哥,得永生。”

系统:“……”妈的智障。

“现在是半夜吧。姐姐,你又做噩梦了吗?”燕无淮支起了上半身,握住了宁婧冰冷的手。

宁婧牙关打颤,怂道:“无淮,咱们今晚聊天吧,别睡觉了。”

“明天要去火车站看有没有发车,不休息会很累的。”燕无淮顿了顿,善解人意道:“姐姐,过来我这边吧。”

宁婧喜极而泣,忙不迭地点头。她怂哒哒地探出了头,确认那东西暂时不会再登场了,便三下五除二地把她的单人床往燕无淮的方向推去,两张床拼在了一起,把枕头也捞了过来。

两张单人床拼一起其实挺宽的了,但宁婧还是整个人缩到了燕无淮身边去。燕无淮伸手摸索着,把自己的枕头垫起来,温声哄道:“睡吧,我看着你,不会再做噩梦的了。”

“……谢谢。”

宁婧叹了口气。虽然这小屁孩是瞎子,但三番四次都让她感觉到很安心。明明还身处不安全的地方,燕无淮那句话也只是童言而已,可她现在竟然不怕了。

宁婧鼻尖抵着燕无淮的手睡着了。燕无淮无声地垂首看她,手在半空摸索了两下,碰到了她的脸颊,抚摸了两下。

宁婧浑然不觉,燕无淮轻轻地撩开了她的额发,低声笑道:“知道要粘着我才安全……算你乖。”

*

翌日清早,宁婧跟火烧屁股一样,让素良两人把行李都收拾好,直奔火车站。

素良几人很不解,毕竟,若是火车站没有发车信息,他们还不是要回来这里住多几晚。可宁婧是下了决心,接下来,她找个馆子在里面打牌通宵,也绝不会再踏进那座房子一步了。

今天的天气也不好,下着毛毛细雨,几人的衣服和发丝上都沾了一层水雾。到了火车站,昨日排队退票的人流已经基本散去。零星不死心的人枕着行李,和衣坐在长椅上,想坐最快离开的班车走。

车站依然没有发车信息,宁婧有点失望。

曾礼藩在柴津办事,估计在三四天后就回来了。再者,曾月柔因为身体原因而中断了学业,原定在两周后恢复上学的,但愿不会耽搁吧。

这些倒还是其次的。关键是她现在每晚都被妖邪缠身,早一点回到槐春,就不必再这么担惊受怕了。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延误多长时间呢?

黎崖提起了宁婧脚边的行李,沉稳道:“小姐,我看今天是不会恢复发车的了。”

“就是呀。”素良也道:“看天气好像要下大雨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宁婧在长椅上坐下,把昨晚发生的事简单地告知了他们。几个人都知道曾月柔的问题,一听这话,脸色齐刷刷地变了。

宁婧把头发拢在背后,道:“我现在才有机会说。我也不是想吓唬你们。只是,今晚就别再住那里了,找个别的地方吧。”

就在几人讨论今晚该去哪儿时,忽然听到了一个惊疑的声音在背后传来:“请问是……曾小姐吗?”

宁婧讶异地抬头,众人回过身去,看到了一个身着笔挺军装的男人站在身后,口袋的位置有一个暗金色的徽章,那是张家军统的标志。

燕无淮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事,初时有些茫然和戒备。他一手拉着宁婧的袖子,安静地听对方说话。

那人站定,终于确认了她的身份,惊喜地上前了几步:“果真是曾小姐。您怎么会在这里?”

系统:“他是张侨的手下,以前和你见过几面,对你没有敌意。”

张侨……不就是那个差点成为曾月柔未婚夫的大气运者么?张家与曾家关系转淡,但基本没有产生过什么摩擦。既然是友非敌,宁婧便干脆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您好。我是因为要事经过,却被耽搁在这里了。”

那人了然,和宁婧寒暄了几句,压低了声音道:“实不相瞒,大公子近日也身在川延,他若知道您也在,一定会很开心的。”

他乡遇见前未婚夫,这是哪门子的狗血剧本啊……宁婧干笑了几下,没有接话。

“方才我听见几位似乎在烦恼今晚的住宿。若没有舒心住宿,不如就由我们来安排吧。毕竟,曾小姐滞留在这里,也是我们导致的。”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chu~

第133章 第九只小团子6

一个小时后, 宁婧从黑色老爷车上下来,站在了川延南面的麓心湖畔一座不起眼的小旅馆的门前。麓心湖三面环山, 湖水常年微温, 还能从山上引流了温泉下来,是川延的避冬胜地。所以,这一带的旅馆星罗棋布,分散在了山道两侧。

在城中心找不到空房间入住而四处碰壁时,黎崖就曾提议来这里碰碰运气。因为当时天色已晚, 再加上路途遥远, 最终作罢了。现在确实没选择了——她不想回去那座凶宅,又不想睡大街,既然现在有橄榄枝伸了出来, 宁婧便顺水推舟地接受了张侨部下的好意, 带着一大家子上了车。

麓心湖畔这所外形普通的三层旅馆, 目前已秘密地被张家接手,成为捉捕叛徒的根据地。张侨的部下是个熟面孔, 可光是进个大门, 也要逐个下车,检查行李箱和登记身份, 以防有人暗杀。可见安保严密到了什么地步。

宁婧抬眼看了二楼拉紧了帘子垩茶色玻璃,暗道——张侨这样的人生嘛, 往好的方面想,是家世优越,吃好穿好。更难得的是, 没有负了自己天之骄子的起点,实打实地干出了大事业,在历史上划下了一笔浓墨重彩。可往坏的方面想,虽然吃用穿度都是一流的,可每天都过得如履薄冰,时时刻刻得提防着身边的人,这样的生活想必不轻松。

检查完毕后,那部下先一步离开,估计是去跟张侨汇报这事儿了。两个衣着笔挺的男子十分有礼地替宁婧等人提起行李,领着他们上了二楼。

能让张侨看上的地方果然不同,装修典雅,走廊也很明亮干净,和昨天住的那凶宅是两种画风。再加上这里出出入入的都是正值盛年的大男人,阳气旺盛,妖邪就不会近身,宁婧简直要流下激动的泪水。

最终,素良和恒秋、两个警卫分别住在两间双人房中。给宁婧安排的,则是旅馆最好的大床房之一,向阳通风,且景观特别好,面向湖心。至于燕无淮的去处,张家的人就犯了难,让他单独住一个房间吧,又不方便,可若是在双人房里加个床,那空间就太狭窄了。

刚悟出了“信燕哥,得永生”的真理,宁婧怎么可能把燕无淮推离自己太远。她顺势就表示,自己的房间够大了,燕无淮的床干脆就加在她的房间里吧。

刚在房间里坐了片刻,便有人来请她去宴厅,说张大公子已经摆好了佳肴等候她。这种场合便不适合带别人去了,宁婧把燕无淮的小手递给了恒秋,蹲下叮嘱道:“无淮,你跟恒秋他们一起吃饭。”

恒秋刚触碰到他的手时,心里就是一个咯噔——这小孩儿的手也太凉了吧。可下一秒,燕无淮便不着痕迹地从恒秋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乖巧地回答道:“知道了,我等你回来。”

宁婧被萌得捏了一把他嫩呼呼的脸蛋。

被簇拥着走到了走廊的拐角处,宁婧回过头去,燕无淮还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睁着无神的眼睛朝空气挥手,好像笃定了她会回头看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