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真大师转着那串几十年不离身的佛珠,顺着名字算下去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出一丝头绪。

“除了袁公子外,还有表哥。”

换个方向,再算徐行知,他发现徐家少爷本应品顺的命格竟然起了变化,逐渐走向连他也无法预知的黑暗。

“奇怪…当真奇怪。”

“喂,老和尚你可别装神弄鬼,药方一定一定得帮我改了。”

师徒二人笑闹着,徐行知站在后院树下,望着蓝天握紧的拳头久久不曾松开。方才表妹走后,他有意试探着说两句,顺带命袁恪离表妹远点。

谁知对方一眼看穿他心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袁某自认除却出身,哪点都不比徐兄差。英雄不问出处,罗大人同样也是靠自己有了今日。徐兄不比拐弯抹角,你我各凭本事就是。”

说罢他拱手,锐利地目光颇有警告意味地看着他,而后转身离开,途留他在原地久久无法言语。

袁恪是金陵四公子中唯一出身寒门之人,寒门不仅代表没有锦衣玉食华服美婢,更代表自幼便要为生计发愁,无暇用全副心神读书。尤其是袁恪,他自幼父母双亡,幸得书院山长垂帘,允其做些杂役,顺带在窗外旁听。

便是这番环境,他都能做得锦绣文章,并以惊世之才打动微服私访的陛下。论才智心力,他甚至隐隐是金陵四公子之首。

再反观他?虽然他远远算不得纨绔,但自幼父母恩爱,祖父母慈祥,即便他已经算上进,但少了几分贫寒之中,不改变毋宁死的魄力,他总归有几分懈怠。细细数起来,除却园林土木,还有亲近的血缘之外,他竟没一点能比得过袁恪。

这便是弘真大师说得情路稍显坎坷?何止是稍显,简直是坎坷急了。急得脑门上出一层汗,直到日上中天小沙弥请他去禅房用素斋,他方才调整好情绪。

他舍不得表妹,一时差点倒没什么,知耻而后勇、厚积薄发便是。

第44章 阁老荐

养心殿内,承元帝坐于御案后,垂眸看着折子。案前青玉石地面上跪着几位大臣,一个个垂着头,暗中揣测帝王心思。

“启禀陛下,凉国公贪功冒进,无端深入敌后,导致我军折损数百人。虽其往昔战功彪炳,然陛下早已论功行赏。有功该赏有过该罚,臣以为当派监军督战。”

杨阁老不疾不徐地禀报,心道陛下一直阴沉着脸,此番趁机拉凉国公下水,正是体察圣意。

承元帝点头,继续看着手中折子。一回来他便秘诏锦衣卫,命其将罗四海多年来卷宗整理调上来。

得益于他那个好师侄滥用公权暗中偷窥罗家姑娘,未过一盏茶时间,他收到了一份简单扼要的履历。刚准备安静地看完,西北传来战报。凉国公深入敌后,恰好碰到敌军骑兵主力,几百人的小队几乎全军覆灭,唯有他骑乘汗血宝马逃回阵地。

当藩王时镇守西北多年,他早已对战事心中有数。凉国公与他多年好友,此次行动也是出自他授意。这会他倒是想看看,朝中大臣究竟是怎样一副嘴脸。

所以请来的内阁,便看到一个为西北战事不顺的皇帝。其中杨阁老心中打起了算盘。当年陛下镇守燕京时,关外游牧民族从不敢有丝毫作乱。如今换上凉国公,连年军费开支甚大,却不见战事有丝毫进展。

想必英明神武的陛下,此刻应当对凉国公有所不满。为人臣子者,最紧要的便是体察圣意。他自问虽算不得深谙此道,但多年来也是颇有心得。

听到圣上的轻哼声,他心里更是有了底,批判起“兵败如山倒”的凉国公来更是不遗余力。

“陛下,边关每一位普通将士都有爹娘妻儿,因着凉国公一次冒进,他们就此阴阳两隔,家中老父母活活忍受丧子之痛,这何其残忍。臣恳求陛下,体恤天下万民。”

杨阁老跪拜在地,浑浊的双眼中泪光闪烁,似乎战死之人是他亲儿子一般。不,甚至比亲子战死还要情真意切。

承元帝目不斜视,比起他后宫环肥燕瘦的妃子们,杨阁老演技稍显浮夸。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认真看着罗四海履历,越看他越是惊奇,这当真是个人才。人是个大老粗,可偏偏每次都能逢凶化吉,最重要的是他用兵如神,先前他怎么就没慧眼识珠!

御案后的皇帝陷入了一种喜悦与后悔交织的情绪,杨阁老有一句话倒没说错,每个戍边将士背后都有爹娘妻儿。几十年镇守北方,他见过太多悲欢离合,个中感受绝不是杨阁老一番装模作样可以表达。此刻看到他老脸上的虚伪,他反倒有些做呕。

抛却种种情绪,他很清楚一名好将领对边关的重要。

跪在青玉地面上的杨阁老,余光却是看到陛下颇为认同地点头,一时间他老怀甚慰。虽然他大半生多在审时度势上吃亏,但这次应该是没说错话。吃一堑长一智,后面那俩老狐狸这会不开口明哲保身,到最后好处也没他们的。

“那杨卿家认为,该派谁去监军?”

果然陛下被说动了!激动之下杨阁老几乎跪不稳,揉揉麻木的腿,他按进宫前与三皇子商量好的说道:

“监军一事事关重大,依老臣看,静安公主的驸马可担此重任。”

静安也与老三搅合在一起?承元帝心下不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次女自幼便爱与其他兄妹相争,津津计较天天跟个乌眼鸡似的。

登基后加封子女,除却几位皇姐晋封大长公主,加五百食邑外,长女也封燕京长公主,加三百百食邑。从次女往下皆是郡主,其余女儿还小,爵位成亲时再加封也无所谓,唯有静安早已成亲,却也跟妹妹们般得了个郡主爵位。

本以为这番敲打,加上那静安的封号,能让她意识到自身不足,进而谦和淑慎些。他不在意那几百食邑还有一个公主爵位,毕竟亲骨肉给了也就给了。可熟料静安非但死性不改,反而咬一口长女,一口咬定大姐惯会奉承母后,才得了独一份的公主。

他日理万机,没空去理一个本就不喜的女儿。今年年初八公主出嫁,眼看所有姐妹都升了公主,就她一个郡主也说不过去,他便顺带给个空爵。

谁料转眼她便跟老三混在一起,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哦,静安的驸马?”

杨阁老侃侃而谈,直把二驸马夸成了一朵花,就差直说他战神转世。承元帝听着,直觉仿佛给二驸马一把红缨枪让他站在山海关上,振臂一呼敌军便兵败如山倒。

可能么?终于再也受不了杨阁老浮夸的演技,他出言打断。

“杨阁老是亲眼所见驸马神勇?”

夸夸其谈的杨阁老噎住了,他是文人,又怎会有机会上战场。

“陛下恕罪。”

承元帝面上古井无波,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仔细打量着杨阁老,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光,当初是怎么将此人提拔到阁老这么个高位。

“杨阁来所言边关将士之苦,朕也知晓。”

莫非陛下不是在生气?杨阁老面露红光,他就说嘛,凉国公可是折了数百条人命。陛下方才的怒气也做不得假。

短短几句话时间,杨阁老心情经历了大起大落。满怀期待地看向承元帝,他心底隐隐有些不好的念头。

“边疆将士自然辛苦,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征兵之时朝廷已明令规定独子不必参军,无后者不得参军。且每逢兵卒为国献身,朝廷自有丰厚补贴。依朕看,与其争论这些,倒不如花功夫追究补贴可落到实处。”

杨阁老一颗心沉到底,若是此刻他还不知陛下已经动怒,那便真白混迹朝堂这些年。

跟在杨阁老身后跪着的另外几名大臣却是暗自窃喜,谁不知凉国公地位稳固,只要不是投敌叛国,公府荣华富贵便不会断。如今不过折损几百人,于别的武将来说可能灭顶之灾,但却不包括凉国公。

“正因将士辛苦,所以朝廷才良将。朕绝不允许一个酒囊饭袋,上前线指手画脚。”

一番话直接将静安公主的驸马贬到一定境界,只要承元帝在位,他几乎翻身无望。

“众卿认为,派谁前去监军合适?”

养心殿内一片寂静,承元帝看向杨阁老:“如今在京武官中,有谁比静安驸马勇武?”

一句话抢白的杨阁老脸颊通红,可陛下问起来他却不敢不答:“自然是宁国公。”

宁国公英武举朝皆知,这会说他,无人可指摘。

杨阁老庆幸着,却不料的确谁都无法指摘,除去陛下。

“宁国公半生为国,到老竟是连个清闲富贵日子都过不上。耄耋老人却要血战沙场,便是再铁石心肠之人也会于心不忍。”

跪在地上,杨阁老只觉今日诸事不顺,似乎他说什么便错什么。

“众卿乃是国之栋梁,难不成连个良将都推举不出来?”

面对盛怒的皇帝,以杨阁老为首,跪在下面的一干大臣噤若寒蝉。气氛越发紧张之时,最后排一人站出来。

“臣斗胆想到一人。”

“准奏。”

“此人便是回京述职的惠州都指挥佥事罗四海,他虽多年任职惠州,但出身西北军营,对关外敌人也有些了解。不过…”

年轻官员迟疑着,承元帝直接开口:“不过此人德行有瑕疵,恐不堪大用?”

杨阁老忙接话:“正是如此,还请陛下三思。”

“三思?那你替朕上前线?”

承元帝当真被杨阁老屡次开口恼着了,莫说他早年便与荣氏有过交集,对文襄伯府之事多少有数。单今日镇北抚司递上这番履历,罗四海之英勇便足以让他忽略其品行上的瑕疵。

“莫说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市井传闻,便属实情那又如何?究竟是大齐基业重要,还是一些后宅琐事重要?”

这问题压根不用考虑,承元帝走到杨阁老跟前,锐利地眼睛直视他:“杨爱卿有何高见?”

“陛下所言甚是,为臣者忠君为首。”帝王威势全开,杨阁老只能暂时将三皇子要求抛诸脑后:“罗大人骁勇善战,自然是支援西北的上佳人选。”

承元帝点头:“既然杨阁老全力保举,朕便封罗四海为三品平西将军,即日起带兵支援凉国公。”

第45章 堕落人

杨阁老心里发苦,陛下一句“极力保举”,分明是把他推到一个极不利的位置。三皇子会如何想他?同党之内即便不会明着说,暗中定有人嘀咕他两面三刀。

苍天可鉴,他对罗四海全无丝毫欣赏之意。即便他用兵如山,也不过是一介莽夫。作为饱读诗书的内阁元老,他平生最厌恶目不识丁只会舞刀弄棒的武将。

承元帝却一派欣慰之色:“杨阁老保举之人着实不错。”

皇帝说谁好,普天之下还有哪个人敢反驳?且方才便只有杨阁老一人敢刚正不阿地弹劾凉国公,这会他蔫了,承元帝提议自然全票通过。

当下帝王大笔一挥,几句话写完任命状。虽然圣旨下发还得经备案誊抄等几道工序,但白纸黑字金口玉言,且已加盖玉玺,罗四海派往西北之事已是板上钉钉。

杨阁老嘴里比吞了黄莲还要苦,且再三受到刺激,以他这岁数实在有些难以接受。从养心殿到宫门这一段不允许骑马,正午骄阳下杨阁老只觉一阵头晕脑胀。好不容易上了轿子,本打算命下人快些回府,刚拐出皇城门他却“偶遇”了三皇子。

从没有一刻,杨阁老觉得三皇子这个诸皇子中文采最佳的如此厌烦过。

“休沐日杨阁老还要面见父皇,当真是辛苦。”

“为陛下分忧本是臣子本分。”

“岳父大人当真是诸臣典范,若满朝文武都如您这般,何愁西北战事?”

从没有一刻,杨阁老像此时这般厌烦这种文绉绉兜圈子的话。就是没有那一连串打击,面圣一早上他也足够疲惫,然而此时对面还百般试探、拐弯抹角地打探凉国公消息。

“不敢当,如今西北那边倒不用发愁。”

三皇子喜出望外,最近可真是喜事临门。那日他登临锦绣坊,为有孕的王妃订一件独一无二的华服,惊鸿一瞥便见到个尤物。查出她文襄伯府嫡小姐身份后,他本觉事情可能有些棘手,没想到连老天都帮她,美人流言缠身且对他情有独钟。想到上次独处时罗薇蓉的热情似火,那张幼稚的脸上露出*的神色,一览无余的好身材更是让他身心俱焚。

美人已是十拿九稳,多年来未曾插足的军队,也因此次凉国公失误,而让他摸着机会。

想到体弱多病的太子,再想到如今仍盛宠不衰的母妃,三皇子不由觉得脚下一条青云路。飘飘然之下,他对待岳父老泰山时便少了一分小心翼翼,以至于全然忽视了杨阁老的苍白脸色。

“此事还多亏了岳父。”

见着三皇子脸上得意,杨阁老此刻却不想多说什么。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既然早晚都要被指责,那他情愿这份指责来得晚一些。

“当不得,三皇子,老臣先行告退。”

翁婿同时又是朋党二人皆松一口气,怀抱南辕北辙的想法向两处走去。三皇子心心念念着罗薇蓉,如她这般面上是大家闺秀、暗地里却比秦淮河画舫上那些风月女子还要骚的官家小姐,这些年他只见着这一个。

比起王妃继承自杨阁老的一板一眼,罗薇蓉是另外一个极端。府里能集齐南辕北辙的两种女人,□□添香岂不是天上无两地下无双的好享受?

这般想着他脚下步子越发迅速,拐几个弯他来到一处僻静的小院前。颇有规律的在院门上敲两下,扎着花苞头的小姑娘从里面探出头,熟悉地脸庞上满是陌生。

“公子来寻何人?”

三皇子双眼发出绿光:“未曾想市井间还有如此角色,本公子今日便来寻你。”

“啊!”

尖叫声响起,姑娘惊恐地向回跑,却忘记关上门。逮到机会的三皇子哪会放过,迈过门槛扑上去,一把抓住她肩膀。

“公子,不要!”

半推半就两人滚在床上,罗薇蓉双颊通红,梨花带雨一副被□□地模样:“王爷莫要再往前,妾身想把这第一次留在咱们的新婚夜。”

瞬间三王爷神情危险起来:“新婚夜?”

封王的皇子只有在迎娶正妃的大婚之时,才称作成亲,当夜是为新婚夜。其余不论是纳妾还是侧妃,不过是一顶小轿的事,哪有什么拜堂成亲之类的新婚夜!

罗薇蓉这些日子一直勾着他,莫非她在觊觎正妃之位?他对方方正正且知情识趣的正妃十分满意,不说她如今怀有子嗣,单她亲祖父是杨阁老这点,也容不得他小觑。

罗薇蓉梨花带雨:“妾身打小见多了嫡庶之争,以伯府地位,从未奢望可以嫁给殿下这种人中龙凤。如今美梦成真,即便没有任何仪式,妾身也会将入王府那日当做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日后妾身自会好生服侍殿下与王妃姐姐,可在心里,妾身却是全心爱慕殿下,只恨不能最先认识您。”

一番表白加上挺翘的胸脯,直说得三王爷心都酥了。原来微蓉这般全心爱慕他,身为伯府嫡出小姐,即便为妾也丝毫不委屈,只为多看他几眼,这让他如何不动容?

“微蓉且放心,我虽不能予你正妃之位,但…”

许诺还未说出口,藏于暗处的侍卫进来,目不斜视道:“王爷,中午议事后,圣上下旨裁定了支援西北人选。”

难道老天都帮她?罗薇蓉心下喜悦,方才那一番痴情告白已打动三王爷心,若此时再传点喜讯,那三王爷定会许出个绝对心动的条件。

权力当真是个好东西,三王爷可是贵妃之子,若得他青眼,即便不是正妃,那日子也不是她在伯府时能相提并论。

三王爷面露急切,女人他想要,军权更是他不想放弃:“是谁去监军?”

侍卫没卖关子:“圣上并未派监军,而是封罗四海为正三品征西将军,择日带兵前往西北,与凉国公汇合共…”

未等他说完,三皇子已忍不住摔碎茶碗。罗四海,怎么偏偏就是他。他可是宁国公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凉国公与宁国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父皇此举是信不过凉国公,还是当真看上罗四海将才?

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足够让他糟心,心情一坏,再看方才还扮民妇给他惊喜的罗炜彤,便觉满满都是厌恶。

“滚出去!”

侍卫飞速退下,罗薇蓉裹上床单,走上前温言安抚:“莫非是杨阁老那边出了什么差错。”

不得不说罗薇蓉真相了,三皇子也在如此怀疑。稍作怀疑后他便确信,自己误解了杨阁老话,而他方才分明是顺手推舟,急切地回府躲起来。

父皇积威多年,发出去的圣旨总不会贸然收回。如今木已成舟,除却期待罗四海吃败仗从此一厥不振外,无处插手军权的他更得抓住文臣的心。作为文臣之首,御史台出身的杨阁老无疑是重中之重,非但不能有丝毫怪罪,反倒得加以安抚。

“滚。”

罗薇蓉目露不可置信,伯府嫡支与庶长房素来不两立,敌人的敌人也是朋友,为何如今三皇子会迁怒于他。

“殿下!出了此事,也实非臣女所愿。”

“你是聋了,给我滚。”

将她推到门外,三皇子又砸了一只茶碗。罗薇蓉则完全傻了,好在此处小院乃是三皇子买下来赠予她,这边留了些她平日穿的衣服。好歹换上衣服,听着门缝中传来的暴怒之声,罗薇蓉终究没敢进去,碰一鼻子后,以围笠遮脸逃出小院。

刚走出小院,路旁马车上下来同样一带围笠的女子。身段婀娜的女子走到她跟前,撩起围笠看向她:“罗二小姐,别来无恙。”

“德音!”

罗薇蓉一般见鬼的模样,面前的德音一副胸有成竹状,看向她的眼神有毫不掩饰的鄙视。

“或许今日,罗二小姐愿意上马车一叙?”

出身文襄伯府,罗薇蓉对德音这种教司坊舞女颇看不上眼。但此时此刻,对面自信的脸,还有花朝节那日凉国公府那番攀谈,让她控制不住地走上马车。

德音上了马车,倒杯酒自斟自饮:“罗二小姐还请自便。”

“你能帮到我。”

罗薇蓉笃定地说道,在与三皇子做到只差最后一步后,她已经没有了退路。莫说伯府是否同意她别嫁,便是伯府同意,三皇子那边岂能善罢甘休?

“罗二小姐果然是聪明人,可我为什么要帮你?”

“我虽鲁钝,但也不是全然蠢笨无知。自花朝节赏花会,不对,应该是更早在锦绣坊那次,你便已经盯上了我。你我各取所需,不必绕那么多弯子。”

德音目露惊奇,罗薇蓉也不似她平日表现的那般蠢笨。这姑娘身上有股子狠劲,逼急了绝对能超常发挥咬人一口。而她正需要这种人,不需要多聪明,但关键时刻能把握住时机。

“既然如此,那便敞开天窗说亮话。我会帮你入三皇子府,让你得到三皇子的宠爱。倒是你即便没有王妃的名头,但在府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是王妃却胜似王妃。”

沉醉于她描述的未来,罗薇蓉几乎未多做考虑便同意:“若当真如此,我也会达成你所愿。”

“如你所愿。”

马车中二女碰杯,就此达成一致。德音唇角勾起诡异的弧度,终于迈出了第一步,这一世终究是不同了。

第46章 失落时

常太夫人这几日心情不错,庶长房那贱人便是搬出去如何?她那孽-种孙子便是官做得再大又如何?还不是被她举手之间,逼得如丧家之犬般逃出金陵。

别以为出了金陵就没事,莫说迫在眉睫的科举,眼见着三丫头也该议亲,一双儿女的姻缘足够他们操碎心。抽一袋旱烟,常太夫人慈悲道:

“怎么说我也是那俩孩子的嫡曾祖母,也该过问下他们亲事。”

常妈妈眼观鼻鼻观心,她知道太夫人打什么主意。常家近一年来才重新得势,那么大一家子人,嫡庶连带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凑在一起,想找个打秋风的表少爷表小姐还不简单。

“太夫人这又是何必,常家跟庶长房扯上关系,指不定他们变了心思,想着拉拢二爷。”

“就那么个不成器的东西,还用得着拉拢?”太夫人面带不屑,随即面露喜色地提起罗薇蓉:“二丫头不愧是我的好孙女,我看三皇子对她可热乎着。”

二小姐那做派…常妈妈明知如此不好,但为人奴仆,多年来她早已习惯凡事站在太夫人的角度考虑。

既然二小姐注定入王府为妾,那不论于府里还是于她自身,受宠总比不受宠要好太多。

与德音达成协议的罗薇蓉心底颇不是滋味,枉她自认出身伯府,虽比不上公侯之家,但出身也算得上尊贵。今时今日,竟沦落到被个教司坊舞女牵着鼻子走,这让她无论如何都意难平。

本欲直接回房歇息,谁料在府门前,松寿堂的丫鬟拦下她,说太夫人请她过去。打起精神走到门前,她恰好听到那句赞许。

霎时她唇角扬起嘲讽的弧度,好孙女?她在三皇子面前那般放荡,多数还真是太夫人亲口传授,不然她一闺阁少女,哪来那般多羞耻的主意。真没想到骂半辈子庶长房贱-人的太夫人,脑子里却装着那么多淫-荡的念头。

今日她答应德音倒不是一时冲动,而是三皇子骤变的情绪让她瞬间明白,于那人而言她不过是一玩物而已。玩物,不过是高兴时把玩几下,兴趣缺缺时丢在一旁,厌恶时随时可以抛弃的无足轻重之物。

既然已经没有退路,那她的后援自然是越多越好。最起码如今看来,德音甚至比太夫人还要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