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被她师傅惯得,跟个野小子似得,哪有那份爱俏的心。再说娘手这般巧,随便做出来上身也好看,我看第一个就成。”

终于解决了最大的选择难题,阖府最爱做针线的祖母赶眼力见的回房,屋里只剩下徐氏和荣氏。三言两语说完,荣氏眉头拧起。

“这可不只是铺子的事,”

荣氏未竟之意,徐氏也猜出个七八。常家突然调动那么一大笔银钱,所图定是不小,天下最大的图谋不就那一桩。三皇子平常也不是老实的,此事不难猜。

但他们就算再厌恶三皇子,那也是承元帝亲儿子,生母乃是宫中贵妃,平白对上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最后还是荣氏拍板:“此事该让罗晋知晓,总归是伯府家业,就算咱们不要,也不能如此被轻易处置。”

徐氏叹息,不是她畏首畏尾,这的确是最好的结局。事关祖业,老文襄伯定会出手干预,到时银钱筹措不出,有些事自然搁浅。虽其中曲折与告到御前大相径庭,但总归是殊途同归。

“行,那我先下去,四海此次出征须得多带些药材,这会药材铺子的管事也该到了外院。”

“素娘也莫太过操劳,别光顾着一家老小,自己身子骨也得当心。”

对孙媳妇荣氏是一万个满意,唯一不满意之处就是太能干,尝尝废寝忘食。虽然面上保养得宜,但等娇娇出嫁素娘也差不多年近四旬,这年岁已经不算年轻。

“别说我,娘如今不也还顾着一家老小。”

一句话却道出婆媳间的默契,大家都是闲不住的人,关心家人早已成为本能,一切尽在不言中。

待徐氏刚退下去,荣氏便叫来贵叔,命老文襄伯贴身小厮,无意识间将此事透露。果然这几日正因荣家牌位移出去,加之老妻昏迷而颇有些迷惘的老文襄伯,一瞬间迸发出返老还童的精神。

铺子可是罗家祖产,叫常氏管着是为方便,但地契上还姓罗,怎能随意便宜了常家。

待小厮扶着他迈入松寿堂时,恰好遇到神色匆匆的常妈妈。一把抽出他怀中地契,坐实此事后,罗晋勃然大怒。

“败家妇人,我倒宁愿你一直这般昏迷着到死。不然待你醒来,整个府邸不还得卖出去。”

这几日能稍清醒的常太夫人,听闻元春报夫婿前来探望,本怀着一丝期盼。或许荣氏这次彻底分出去,罗晋能看清庶长房真面目,念起自己的好,进而闻言软语宽慰一番。甚至这份奢求了一辈子的感情,到老能得一份圆满。

人老本就容易心软,再病中更添一份脆弱,正在常太夫人心中期待几乎化为幻影时,老文襄伯由小厮扶着进门,将一纸房契用力甩到她脸上,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当即她不甘示弱:“我这也是为了伯府。”

“一派胡言,这些年你欺辱阿荣,打压庶支,我知晓自己越是在意,你越是折辱他们,故而不闻不问。但我确是早已看透你,常氏,你所做一切都是以自己为出发点,包括嫁给我也是你一厢情愿。”

原来他是这般想的,常太夫人瞪大眼,临到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太爷,太夫人大病未愈受不得刺激,您少说两句。”

老文襄伯转身,对着求上来的常妈妈就是一脚:“还有你这刁奴,滚。”

“罗晋,你…”

“夫人切莫动怒,老奴无事。”

待常妈妈挣扎着站起来,待爬到窗边时,就见太夫人已经晕了过去。一番兵荒马乱,大夫捋着胡子满面愁容:“太夫人年事已高,莫说受伤,便是平日也得注意心态平和。若再动怒,老夫怕是回天乏术。”

常妈妈彻底惆怅,太夫人本就气性大,出了这样的事她如何还能心平气和。

为何老伯爷就不肯多听一句解释,太夫人一心向着伯府,又怎会轻易都那铺子。这次银钱面上是给常家,实际则是三王爷要用。

二小姐过几日要入三王府,受不受宠就看这一遭。待此次三王爷事成,日后荣登大宝,二小姐定会封个高位,连带伯府一众子弟也会受益。

可如今她该如何说?老伯爷那一脚力道着实不浅,到如今她腹部还隐隐作痛。便是此刻再凑上去,怕是他也听不进解释。

伯府内乱成一锅粥之际,及第街的乱局也再次升腾。霍乱伯府的根源,三王爷再次恰巧经过此处,茫茫人海中一眼见到了晕倒在地的常文之。

而恰好今日三王爷出行,随从中有精通岐黄之术之人,一番诊治后,晕倒之人再次生龙活虎,斥责着罗行舟与徐行知的粗鲁。

“上次在国子监,本王就亲眼见你二人出手。本想着入孔府,得衍圣公教化,顽劣之性收敛一二,如今看来却是死性不改。”

边说着三王爷轻轻扯下科举文书,一纸证明立刻分成两半,这一幕恰好落到赶来的罗炜彤和周元恪眼中。

第70章 公主抱

同为公府小姐,杨宁却不似孔明瑜那般坐得住。欣闻娇娇到访,她二话没说套上府中马车,等罗炜彤给宁国公府几位夫人请过安,便被她火急火燎地拉上马车出府。

“可算是出来了,再呆府里肯定得被念叨死。”

罗炜彤惊奇道:“阿宁也能愁成这样?”

“若是旁人我早就撂挑,但这次不一样,爹娘亲自派人从西北送奶娘回来,一块进府的还有宫里出来的两位教养嬷嬷。”

原来是国公夫人终于忍不住出手,身处相同环境,罗炜彤万分理解阿宁如今处境。自在了十来年,有些东西如今却到了不学不可之时,但一朝带上紧箍咒肯定万分不适。

“阿宁规矩不是挺好,伯母为何这般担忧?”

“还不是家里那几个。”

提到几人杨宁皱眉,不过很快被志得意满取代:“娘亲托人从关外送回来些西域珠宝,他们私自昧下。过年时查账对不起来,便说我性子山野难驯,金陵城内寻常应酬须得府中姐妹帮衬。”

“姐妹们出门,总得有套像样的头面。”

“那可不,娘亲这便派奶娘回来。本想着约束一二,但谁没规矩,可不是嘴上说说就是,那些人现在可是搬石砸脚。”

“宫里出来的嬷嬷,可不是一般人能糊弄。”

这般说着罗炜彤也面露轻松,先前她还有些担忧阿宁。父兄长年镇守边关,娘亲也一并跟去,整个国公府只留她一人。就算老国公爷向着,但也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看护。

国公府剩余几房可不是省油的灯,眼见爵位无望,总要趁老国公还在不用分家,尽量往自己房内捞些银钱。从年幼的长房嫡女身上下手,是最省事的法子。

可偏有人贪心不足,见不得阿宁悠闲自在,非得逼人出手。远在边关的杨夫人岂会是蠢笨之人,这下可好,引狼入室,面对奶娘和宫中嬷嬷的火眼金睛,原本能不知不觉贪掉的油水,如今怕是再也捞不着。

“有奶娘护着,阿宁也能轻松一段时日。”

杨宁点头:“可我确是那闲不住的性子,整日坐在院中赏花逗鱼,无所事事一身骨头都要松了。还好娇娇你来,不然连个出府的由头都没。对了,后日便是科举,天下学子这会全都在及第街,咱们也去看看。”

两人一拍即合,驾着马车往及第街驶去。因着男女有别,马车便停在茶楼下,一人一边掀开帘子往外看。罗炜彤也拿出新做的云片糕,这是姑苏城内家家户户都会做的一种糕点,原本放糖很多甜到人发腻。但经荣氏一双巧手改造,在糖中加了些压碎的花生仁,甜中多了三分香,罗炜彤很爱吃,今日出门便带了些。

“娇娇快看前面,似乎是你兄长…”

掀开车帘,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而是另外一双俊脸。而那张平素漆黑不见底的眼睛,如今正盯着她脸,看得无比专注。

知晓京城四公子中最俊逸且最神秘的袁恪,与名声最为狼藉的安昌侯世子是同一个人之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相见。一见面她便闹个大红脸,对方眼神实在太过炽热。

“你…”

没等下面话问出口,对方已经神色匆匆地消失在面前。这下她脸更红,莫非她自作多情?袁恪看得根本就不是她?可眼神不会出错,方才他盯着的位置,绝不可能是别人。

“瞧你嘴上那些点心渣滓,点心呢,莫不是都叫你一个人给吃光?”

怪不得他眼神怪异地瞅着自己,罗炜彤一阵火烧,猛灌一口凉茶后才察觉出来,她亲手所做且只吃了一块的那盘云片糕呢?

“偷糕贼!”

阿宁与兄长还未吃呢,低声吼着她掀开帘子下车,直冲那倒青衣背影冲去。

走在前头的周元恪,捧着钓上来的那盘糕点,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香甜软糯比之那日在京郊庄子上拿的滋味还要好,点心特有的滋味,让他不由想起后面马车上小丫头。

本来是想敲开车门,拱手作揖请求她让几块点心充饥。但一见到本人,他便移不开眼,遭遇先帝欲孽包围都能冷静突围的头脑丝毫转不动,到最后只能使出最高明的本门绝学把盘子钓出来,踹到怀里匆匆离去。

美好的滋味缠绕舌尖,不用多做考虑,他便已经决定点心没有承元帝的份。想吃?没问题,把京郊临近小丫头家那处庄子地契交出来,他绝对管够。

这般想着他又塞进嘴里一块,敏锐地察觉到后方有人跟踪,稍回头余光看到小丫头直愣愣追上来,唇角还带着几丝他极其想抹掉填进自己嘴里的点心渣子。不过这会他只敢想想,被现场抓包可多张嘴都说不清,加快脚步往人群冲去,马上就要成功时,楼上突然晃下一道人影。

“卑鄙。”

护住怀中点心侧身躲闪,却发现躲不过后面追来的小丫头,两难之下他只能狠狠瞪一眼楼上,任由点心被无良师叔抢走。心下暗自发誓,定要将庄子弄到手,这会功夫小丫头已近在眼前。

“小姐听我解释。”

追到跟前罗炜彤也看清人群中的情况,三王爷自兄长手中夺过文书,没怎么看便扬起手要撕碎。那纸文书有多重要,她可是一清二楚,少了的话兄长绝对进不了贡院,更别提什么金榜题名。

错过本届,下一次又得等三年,青春年少可蹉跎不得。

“别撕。”

情急之下她向前赶去,想在三王爷手发力之前抢过文书。谁知前面突然一地碎屑,在她落脚之处凸起一根木棍,还没等认出那是条椅子腿,一脚踩空的她已经失去平衡。

“小心。”

情急之下周元恪将人往怀中一捞,指尖柔软的感觉传来,小丫头的唇像极了刚才的云片糕,无意识地摩挲两下,他心荡神驰地站在路边发起了呆。

站在茶楼上,承元帝尝一块点心,从师侄手中抢来的点心似乎更为美味。回味着点心入手前小师侄秋后算账的眼神,他不自觉地打个冷颤。想着来信询问的师兄,他默默决定将庄子赠予小师侄。

茶楼下的周元恪此时心情却无半点不虞,僵硬地移开手,他咂摸下手指头,舌尖沾着几粒甜滋滋地点心渣子,比方才尝到的整块云片糕还要美味。

背对着他罗炜彤全然未看到他那副流氓样,这会她反倒有些尴尬,人家手中并无糕点,但却及时捞起了差点摔倒的她。

“多谢公子。”

急匆匆谢过后她三两步冲到人群中,刚好被撕碎的文书浇个一头一脸。抓起碎片瞅瞅,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这的确是兄长过乡试的公文,如今被毁就算快马加鞭前往有司补办,也赶不上后日的科举。

当即她怒从心来:“三王爷这厢有礼,民女敬您天潢贵胄,如今何故要撕毁家兄科举文书?”

“表妹,”

惊慌不已的徐行舟漫无目的地向四周看,恰好看到方才那一幕,表妹被袁恪拦腰抱起。而唐突了表妹的后者,如今正痴痴地看向这边,看那架势竟是要抬步走来。

“表哥莫要着急,今日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文书之事定能妥善解决。”

罗行舟站在妹妹身边,小声解释事情始末。还未等他解释清楚,一旁被小翠崇拜眼神看着的常文之,已经迫不及待地说起罗四海七宗罪。

“如此品行不端之人参与科举,岂不是侮辱圣贤,三王爷也是为民除害。”

罗炜彤气笑了:“兄长何处品行不端?他是欺凌老弱妇孺,还是背后言人不是?”

常文之被她噎个够呛:“你…常言道有其父必有其子。罗四海做过什么,咱们可都清楚。”

“哦,袁某怎不知平西将军做过何种天怒人怨之事。”

清冽地声音传来,青衣公子出现在众人,目光冷冽地盯着常文之:“据常某所知,罗将军从兵卒做起,在西北、西南屡立奇功。十四年前东瀛倭寇大举进犯东南,惠州城守军空虚,将军夫人亲自上城墙守城。文襄伯府如何,乃是罗家私事。但于战事将军从未有丝毫懈怠,如此英勇武将,怎被常公子说得如此不堪。”

作为金陵四公子,袁恪鲜少出现在众人面前。且身为寒门举子,他在天下学子中地位极高。加之他从不为人辩解,破天荒的头一次,多数人没有丝毫怀疑。

倭寇之凶残,即便未曾见过,百姓也听闻一二,那帮东瀛人可有小儿止啼之效。那等险境,将军夫人都能亲自守城,罗将军忠义可见一斑。便是于孝道上稍有瑕疵,但也算瑕不掩瑜。一时之间,天下举子看常文之的眼神变了。

“这…”

罗炜彤感激地看向袁恪,这位公子当真是心善,每次都在她最忙乱的时刻出现。

接受着小丫头的崇拜目光,周元恪几乎维持不住镇定模样。从没有一刻,他如此迫切地希望抛开安昌侯世子身份。即便只是白身,他也能光明正大地请官媒等罗府说和。

而三王爷却黑了脸,他着实没想到,本来简单之事会这般急转直下。正当绞尽脑汁都想不出办法时,暗巷中突然传出天籁之音。

“三妹妹当真是魅力无穷,先有安昌侯世子,如今又有袁公子仗义执言。”

第71章 圣上临

初夏的金陵天气有些闷热,时近正午,及第街茂密的树也挡不住炙热的光线。

伴随着尖锐的质问声,罗薇蓉从暗巷中走出。胸脯依旧高耸,但平素稍显天真的脸庞,如今却染上一层阴鸷。看向罗炜彤的目光,得意中更是难掩淬了毒般的恶意。

“同为伯府出来的女儿,姐姐就不明白,缘何其它姐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平素连个见着外男的机会都没。只有三妹妹,入金陵刚过两个月,竟然引得人一再相帮。金陵城中谁不知,四公子中的袁恪公子常年隐居山间书院,轻易不会管世俗之事。刚才光天化日之下与三妹妹搂抱于一处,如今又出言相帮…”

罗薇蓉顿了顿,有意无意地向后面茶寮扫去,引人无限遐想。

“二姐姐…”

罗炜彤一片片捡起地上碎纸,三王爷所用力气极大,文书碎成拳头大小一块块,且印章直接分成四瓣,即便勉强拼凑成型,后日也无法派上用场。

对于罗薇蓉这番话她丁点也不惊讶,二姐姐注定入三王府,且分家后罗府矛盾彻底暴露,这会她说再难听也在预料之中。不过人嘴两张皮,可不是碰一碰就能既成事实,站直了罗薇蓉试图解释:

“二姐姐还真是…”

“我就知道这番话会引得三妹妹不虞,但你不敬我这姐姐,有些事该管我也不能袖手旁观。三妹妹,咱们女儿家最重要的是名节。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你在乡野间长大不识太多规矩,此事虽遗憾但尚可补救。但一意孤行不听劝,讳疾忌医可当真是无药可救。”

见过无耻之人,却没见过这般厚颜之人。罗炜彤惊讶地看向罗薇蓉,她正站在三王爷身后半步之处,满脸谴责且略带痛心地看着她。

这番话传到旁人耳中太过尖刻,但落到焦灼的三王爷心底,却不啻三伏天喝了一口冰水。瞬间他想起与薇蓉初见时的惊艳,还有她过往那些温柔小意。想起她的好,一腔温柔弥漫上心头,他抚摸着她的肩。

“薇蓉这番话虽严厉了些,但也是出自长姐一番关爱之心。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虽然有时家中环境不是很好,但仍有不少人如袁公子这般,自身上进,最终也能为人所敬佩。”

四周举子目光本来聚集在罗炜彤手中的文书上,十年寒窗苦读就为后日一场院试。就算三王爷有理,他擅自撕毁人文书,也足以令人鸣不平。更何况,罗将军忠心为国,如今站不住理的是他。

但不少人也见到了方才罗家三小姐踩空那一幕,更有不少金陵本地举子,见识过安昌侯世子几次三番相帮。平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倒不觉得有什么,今日被人这般说起,才察觉到其中暧昧。

罗家小姐举止这般轻浮,足见其家教。自幼一起长大,那罗行舟教养如何?且方才他同徐行知,当真对常文之出过手,如此冲动易怒,怎会是熟读圣贤书之人该有的谦谦君子之姿。如此看来,三王爷撕毁文书虽有些过分,但也不是无法理解。反倒是罗家小姐,其举止着实值得人深思。

“若是罗家三小姐品行不端,那文襄伯府当真找不出个规矩的小姐。二小姐,光天化日之下躲进三王爷怀里,你可真是注重名节。”

人群分开,杨宁双手环胸,满面讽刺地看向三王爷搭在罗薇蓉肩上的手。

三王爷如碰着烙铁炉子般,赶紧把手拿开,此举更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

罗炜彤倒没怎么生气,罗薇蓉与她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她从没指望从二姐姐嘴里听到不是贬低自己的话。不过她再贬低又如何?爹爹官拜三品,娘亲持家有方,兄长科举有望,一些流言蜚语根本伤不到她,何必为那些无所谓之事兀自烦恼。

故而一番话下来,她非但没有丝毫气急败坏,反倒优哉游哉地躲到兄长身后,挺直脊背看笑话般望着罗薇蓉。

又是这幅模样,仿佛那番话对她没有丝毫影响。罗薇蓉胸中升起一股无名火,伴随而来的还有难言的挫败。这两个月她如跳梁小丑般忙东忙西,不遗余力地想让那死丫头吃点苦头,可到头来她却没受丝毫影响。

“宁国公府小姐真是侠义心肠。”

罗薇蓉不无讽刺地说道,察觉到身旁三王爷气息柔和点,她知道自己这步险棋走对了。三王府与宁国公府一直没太多往来,既然不能收为几用,那也就算半个敌人。

“你这人,”杨宁不耐烦道:“帮你说话就是知书达理,任何对你不利的话就要受冷嘲热讽。我倒是不明白,为何袁公子扶一把几欲跌倒的女子就是伤风败俗,而你好好的站在那与外男拉拉扯扯,还算不上什么事。”

罗炜彤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上前搂住杨宁胳膊:“阿宁有所不知,二姐姐可是要入三王府的?”

杨宁惊讶道:“当真?可没听说王妃派人给伯府下聘。”

“三姐姐又不是去做侧妃,当然用不着三媒六聘八抬大轿。”

“不做侧妃,难不成?不可能,王妃身子骨不错,王爷怎么都不至于这几年换个新王妃。”因纳闷连连摇头,说到最后杨宁自己也反应过来:“莫非是不用聘礼,一顶小轿把人装进王府的侍妾?”

罗炜彤点头:“阿宁莫要不信,事实的确如此。”

“她可是伯府嫡出…”

两人声音并不低,你一眼我一语,中间几次罗薇蓉都想不管不顾地出言打断,可两人谈话她根本就插不进去。直到罗炜彤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旁边三王爷认同的点头,她终于明白,自己又一次落入了德音陷阱。

没错,她能及时出现在此处,全因德音安排。三王爷已许久未曾联络,着急之下她再次找到德音。后者带她来到此处,藏于暗巷中,告知她见机行事定能得偿所愿。她两眼一抹黑,只能听从德音安排。一步步到现在,短短时间内她进三王府的消息大白于天下,却是以这种极端耻辱的方式。

杨宁话中的不屑,谁都能听出来,堂堂文襄伯府嫡出小姐,竟然上赶着与人做妾,甚至在入府前就隐隐与那人有了首尾。

事到如今,只能按德音打算来。沉下心来,罗薇蓉开口:“妹妹所言没错,王爷乃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姐姐的确一心仰慕,宁肯抛却身份也愿常伴左右。”

本来稍有犹豫的三王爷确是全然感动,薇蓉竟能为他做到这地步。先前他还有些顾虑名声,如今却只觉得,若不能保护好薇蓉,他简直枉为男人。

“薇蓉,你这般有情有义,本王又何尝割舍得下。你且放心,过几日本王便明日往伯府下聘,正式接你过门。”

“能陪伴王爷左右,乃薇蓉之幸。”

罗薇蓉双眸含泪,满目含情地看着三王爷,高耸的胸脯因为过分激动而不停颤抖,更引得三王爷想起往昔美好,恨不得今日便接她过去。

两人气氛正好,好到几乎忽略旁边所有人。罗薇蓉更是满心得意,还好迈出最后这一步,德音果然没骗她。她能感觉到,三王爷对她的感情,甚至比二叔升任平西将军时还要浓烈。

这样她入府后定会受宠,若是先于王妃剩下庶长子,将来三王爷荣登大统,她的孩子将前途无量。到时她也可以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在礼乐鸣响和朝臣贺拜中荣升太后。

这般想着她仿佛听到了礼乐之声,再然后面色温柔的三王爷突然神色僵硬,放开她朝身后跪拜下去。

“儿臣给父皇请安。”

这幻想怎会如此真实,不对,三王爷说得是父皇。父皇…也就是她未来公公,当今圣上到了。那她方才所做一切,究竟有多少落到圣上眼中,他会如何看她?

随着三王爷一声跪地请安,及第街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位身穿绸装,龙行虎步的中年人,当真是如今的大齐之主——承元帝。

“参见陛下。”

在一片跪倒在地山呼万岁中,罗炜彤直愣愣地站在那,看着面前有些面熟的中年人。这不是那日在湖心亭遇到的疑似安昌侯?他怎么会变成承元帝。

再说皇上如今年过五旬,连皇孙都有了,怎会如此年轻,看起来只比爹爹大几岁。

“你…”

看来那几块点心应该是小丫头亲手做的,虽然未经证实,但承元帝就是清楚这一点。趁所有人跪下去,他朝小丫头胸脯上瞄一眼,还是一点都没长大,他那痴心一片的师侄未来福利堪忧。

肯定是这人没错,护住胸脯察觉到四周视野空旷,罗炜彤才意识到别人都在请安。她赶紧跪下去,还没等跪到一半,那边起磕声已经响起。抬眼瞅瞅,皇上脸色不算难看,似乎没打算追究她这点失常,她终于放下心。一松手,手中文书碎片散碎一地,随着风吹到承元帝跟前。

当即她灵机一动,委委屈屈地跪倒在地:“还请陛下为民女兄长做主。”

“父皇恕罪。”与此同时,三王爷也跪下来。

第72章 亲赐婚

身为今上亲子,自幼因在上书房读书成绩颇佳而被屡屡褒奖起,三王爷便知父皇看重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