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这样蔫着坏,我师妹才不喜欢你。她要是知道,你根本不需要她的证词也早就能定案,她冒着得罪宗室的风险全是白冒了,她一定会生气。”

“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

楼云一脸的面无表情,眼神看着蹲在船边的谢国运,大有他再去捞画就一脚踢他进河的意思,“她和陈文昌订了亲,已经得了个大累赘了。她再是得罪了宗室,她唐坊怎么还能在此地立足?”

谢国运知道他这几天心里不爽,他生气到极点,古怪地看着他笑了起来,道:

“由之兄,你就这样沉得住气?他们今天就过礼,后天就正式订亲了。”

楼云一脚一个准,把他放后甲板上的砚笔全都踢到了水里,在谢国运的暴跳如雷中,他更要风淡云清地道

“我是没有办法。所以我不是准备把张大人留下来,天天给我送贴子,一直到她成亲?而且,陈文昌有本事就守在明州城,等上三个月成亲。他要是不安分,非要到京城里帮着孙昭和我作对,我难道还要客气?”(未完待续)

172 精诚所至

不过一个月过去,京城里铜镜案审结的事情已经是传得是天下皆知。

无数人都在赞叹楼云的神判堪比青天。

但如季青辰这样从来不相信青天的人,她不仅在听到消息后马上启程到了京城里,天天等大理寺的书吏通过街头帮闲们卖出每日审案卷宗,她还亲自见过蕃商斜力刺。

“坊主,我们都被楼大人套在这里了。”

斜力刺是原告,这些日子被强制住在了大理寺后衙的屋子里,一个月来抬头低头都看到楼云。

他心里憋屈也不敢吭一声。

现在好不容易审完了,明天就要结案了,他躲到了京城东边瓦子里的酒楼包厢,一脸苦水

地用极流利的汉话向季青辰抱怨着。

“我提心吊胆,想着死也要替我那枉死的小妾报仇。到了最后才知道——我看堂上赵秉谦那几个杀才也是到了最后才知道。楼大人居然早就亲自在泉州港上抓到了三个海贼头目,拿了他们的供词,居然还有赵秉谦的亲笔信!”

季青辰因为知道审案的证物是赵秉谦勾结海贼的信件,还有洚贼的供词,所以才赶到了京城。现在大约也能猜到楼云过堂的这些过程。

因为铁证如山,把宗室们的脸都抽肿了。

所以官家这几天沉痛表示了对宗室兄弟们疏于管教,下旨叫宗正司整肃风气,还把几位自他逼宫登基后就嘀嘀咕咕的郡王们叫过来狠狠训了一通。

背地里,他偷偷地地召了楼云进宫,欢快地表示好好干,干完了就给你扶正。

至于你不听话。非要退了和顺昌县主的婚事,官家表示他完全能够理解。

像楼云这样三榜进士出身的翰林清贵,当然有几分清傲气节,不用靠宗女抬高身份的。

他要忠勤王事和宗室们划清界限,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至于孙昭一直在弹劾你,外面也一直在风传你喜新厌旧,甩了宗女转头就向新认识的夷女求亲。官家同情地拍拍肩表示安慰:

人不风流枉少年。反正人家马上就要成亲了。你的青春期也要惨痛地结束了。

陈文昌这些日子在京城和明州城两头跑,季青辰和他商量过,如果在京城成亲也是可以的。因为王仲文的战斗力果然不是吹的。

他身为两浙大儒。一个人就拉起了从京城太学,到江浙明州四明书院,温州东山书院、台州云阳书院、苏州学道书院等二十几地州县士林的声援响应。

这些人呼朋唤友,和进了御史台的孙昭对骂得晕天黑地。把这桩官伎案炒得和京城里的铜镜案一样吸引眼球。

好在,眼前和她拉不上太大的关系。

所以她现在在包厢里。只是疑惑道:

“我也听说楼云派了几个家将到泉州水师里,抓到海贼也不算奇怪。但应该是这半年来的事情?”

铜镜案可是前年的事情了。

那时候楼云的手应该还没有伸到水师里去,他得怎么抓到海贼的?

“季坊主,你也不想和我说实话?”

斜力刺更伤心了。

他是南洋岛上三佛齐的巨商。他本来是肥团团的身形,卷曲的褐色头发。如今为了打下这个官司吃尽苦头,他也是瘦成了猴子一样。眼睛圆得像他手里的白瓷酒盅。

季青辰没好气地道:“我早把实话和你说过了,还要说什么?”

她当初帮助斜力刺辨认出铜镜抓到了物证。却不是为了帮助楼云。

而是她那年渡海到泉州城参加蕃商大会,确实冒了风险。

她坐的僧船在回程的时候,在冲绳捎了一整船的货物,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船按迷信说法,带了女人所以运气不好。

结果在泉州海面就被海贼盯住了。

她为了见一见陈文昌,也算是九死一生。

她不惜得罪宗室,暗中帮助斜力刺,又写了证词给楼云以方便给赵秉谦定罪,除了想给官家留个好印象,她也是为了想出口恶气。

替当时同船被杀的几个船丁和四名个比丘尼报仇。

抢斜力刺和抢僧船的海贼都是一伙的。

她也是听乌氏禀告,查到有几件冲绳海珍流落到了市井,最后顺线查到了赵秉谦府上,她才和同样在查海贼赃物的斜力刺相识。

他知道她坐的僧船被打劫过。

这才能互相合作。

“坊主,明天楼大人结案,你去堂上看看就知道我话里的意思了。”

季青辰知道她来京城的事,楼云八成已经知道。所以她也没有避讳,戴了帷帽去了大理寺公堂。

多亏季大力够蛮横,姬墨会抢位,她挤到了人山人海的前排听了结案。

她果然明白斜力刺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楼云抓到的那三个海贼,在堂上供述的被抓经过就是那一次劫僧船。

当时她也打扮成了比丘尼,为了好隐藏,脱去了僧衣。

洚贼登船后,她跳到了小船上逃走。

和同行的人失散后,因为在唐坊习惯了坐板船在近海生活,所以在陌生的泉州海岸她也生存了来。

她终于从遇险的深夜熬到了天亮。

在季风节里,港口海边的商船很多。

她当然机灵地报了一户有泉州分栈生意很大的本地海商的名字,所以被顺利救起,平安地送到了泉州城。她随行保护的六名坊丁受了伤,一边找她一边追了过来。

从他们嘴里才知道,当时是有两条船突然经过,救了僧船。

他们才脱了身。

现在看着楼云叫了楼府里的两名家将出来扮义士作证,她就知道,那天夜里是楼云为了抓到赵秉谦的证据,所以亲自出马在海上等海贼。

恰好救了她的人。

也许,海贼没人派人来追她。也是因为被围杀了。

等着她沉默着挤出了公堂,被早就等着的谢国运拉回到谢府里,因为她到了京城就巴结地来谢府找师兄述旧情,又有谢七娘子不时找她说话。她已经是谢府的常客。

至于韩府,反正总有王世强在,他自然会编理由。

他自己老婆也和谢府有亲戚关系呢。

所以她熟门熟路进了谢国运专用来作画的轩堂,再看到他早近得意的一副画。更是头痛。

这人明明没见过。却把那夜的事画了出来。

依旧是泼墨山水的笔法。画出了白浪凶涛,夜晚中三四船在海中相撞,刀光剑影。厮杀正酣。海贼们当然被玩得相貌丑陋,神情凶恶,义士们却也没有得到谢国运的厚待。

季青辰看着画中明显是义士首领的人顶着楼云的脸,被画成了猪肚短脖子。丑得不忍入目。她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所以,她和谢七娘子约好了一直出门去见谢道清。出了谢府二门时遇上天天到谢府报到的楼云。

她这回也没有绕远路避开,而是远远施了一礼。

谢过他那一夜的海上救援之德。

楼云表示很震惊。

他完全不明白是为什么,他只能风度翩翩地表示了免礼后,转个头就找个没人的地头摸摸脸。摸摸衣裳,然而用疑惑兴奋的眼神询问着同行的谢纲首谢国兴:

他最近做官很努力,做人也很踏实。没有上酒楼也没有逛瓦子。除了审案,他天天忙着和谢深甫商量着怎么选出个厉害族女。送到宫里和吴太后恶斗到底。

人家没有理睬,他还是把草贴子、细贴子送了一遍又一遍,不等人家拜堂他是不会停的。

今天,他是不是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谢国运违心地扭了脸,咳了咳,“大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外蕃夷女的性情你真的不用猜,你只要看她在干什么就行了。

陈文昌忙着在京城各处馆学串-联士子,并肩骂战。他叔叔陈洪也被你踢到了温州去办事,不让他帮着打理亲事。

但人家季坊主以前可是准备过一次婚嫁的。

谢府里碍着楼云的面子,没借出府里的几个老养娘出面帮着她操办,但她也根本不需要别人帮。

这人办亲事的手法老练干脆。

谢国兴觉得,季青辰要是个男人,她这干练劲儿就像是不知道成过几回亲了。

季青辰去京城东门青园坊时,还顺路走了两家酒楼,问了送酒席的价位。

她又在未来皇后谢道清家门前两条街的地方,找了桥下人市里的喜婆和花娘,向她们问价。

谢七娘子因为没借人给她,当然就心甘情愿地在车子里等着。

看着她带着许淑卿上前,在人市里连问了七八堆人的价钱,似乎还留了她在京城的地址,约了两个喜婆上门再相看。

一直等到她上了车,又去了谢道清家里说话,喝了一盏茶出来后,谢七娘子才在车里子感叹摇头道:

“季姐姐,你这婚事…”

季青辰已经听过了无数人的感叹,此时她因为第一次见到了谢道清,嘴里叹出来的气简直比谢七娘子还沉重,苦笑道:

“七娘子,我虽然已经让人在台州老宅里打听过这位五娘子,我实在也没有想到…”

她实在没有想到,谢七所看好能当皇后的堂姐谢道清,她是这样其貌不扬的女子。

谢道清长得不丑,说得上是美貌,老宅里的人也说是从小的美人胚子。

但现在看来,她天生一张黑面皮,是个黑里俏的美人。

单论长相,这女子实在也没有多少贵气可言。

这年头都流行肤白唇红。不流行黑炭头。(未完待续)

173 亲事琐碎

ps:抱歉,昨天那章有点仓促,发出后马上小修了一下。把结尾一百字移到了本章的开头细写了。前一章补充了一些其他细节,最后字数是在收费外增加了100字。

还请亲们留意,并没有重复收费。

给亲们带来了不便,本章4400字以表歉意。

另外,这些日子事情多,在后台自动更新,对亲们的推荐、评论、打赏、礼物、评价票、粉红票票都没来得及致谢。不好意思。

鞠躬感谢亲们一直以来的支持。

季青辰去京城东门青园坊时,还顺路走了两家酒楼。

她坐在车上,让跟车的小厮驭龙去问了送酒席到家里的价位。

因为陈文昌在外面交游串-联的事情太多,没手机没电脑,全靠人力。

驭龙和伏虎虽然被他送来给她跑腿,准备亲事,但这两个小厮机灵能干,也要轮着去他身边侍候的。

今天伏虎就跟着陈文昌去了太学。

离着未来皇后谢道清的家门还有两条街的地方,季青辰又亲自下了车,去了桥下人市里。

她找了等活计的喜婆和花娘,向她们问价。

季青辰在谢府的时候,就差人去家里接来了同在京城的许淑卿。

她带着许淑卿上前,在人市里连问了七八堆人的价钱,还留了她在京城的地址,约了两个喜婆上门再相看。

一直等到她上了车,又去了谢道清家里说话。喝了一盏茶出来后,谢七娘子才在车里子感叹摇头道:

季青辰已经听过了无数人的感叹,人人觉得陈文昌到了京城里,他们两家的亲事没有长辈们指点帮衬实在不像个样子。

但她倒觉得,忙得挺开心。

要不是楼云的求亲贴子还在向季园里递。这回铜镜案审结时,她又突然发现当初在海上被

楼云救援的过往。

她简直什么心事都没有。

而且。她因为第一次见到了谢道清。嘴里叹出来的气简直比谢七娘子还沉重,苦笑道:

“七娘子,我虽然已经让人在台州老宅里打听过这位五娘子。我实在也没有想到…”

谢道清长得不丑,说得上是美貌。台州老宅里的人也说她是从小的美人胚子。

但现在看来,她天生一张黑面皮。是个黑里俏的美人。

这年头都流行肤白唇红。不流行黑炭头。

谢七娘子早知道她要这样诧异的,却只是笑道:

“难道你也小看她?”

“小看她,我是不敢的。”

季青辰没有好在谢七面前多说。因为谢七娘子最近正意气风发,大胜一场。

府里娘子进宫备选的最后人选,现在只留了三位。包括了她力捧的谢道清。

谢七为这选后的事。不仅在谢老大人和两个哥哥面前各种卖力讨好,她最近还一个劲地拉拢着楼云。

连她想借几个老养娘帮着打理亲事。这不讲交情的女人都当作没听到。

难怪她这阵子刚到京城,谢七娘子就一个劲地送首饰,送衣料,叫家里的管事介绍了钱塘门官库附近的好地段帮着买院子。

她还为季青辰引见了谢老大人。

这些,完全就是为了现在不借养娘时,叫她不好意思翻脸生气。

离着成婚还有两月,季青辰是个大忙人。

和谢七辞别后,她坐了车,回了在京城里租住的屋子,也没有闲着。

陈家管事送来了陈家别院的平面图,又说了城外陈家田庄里,佃户们这回在亲事上能送到府上来的些许细粮、菜蔬和活物。

因为刚在五月尾遭了潮灾,季青辰知道佃户们就算自己吃不饱,现在还是想东拼西送凑送些土物给主家。

这样,才好在主家办亲事时,求着免了今年陈家的租子。

这要是她自己的田庄,她就一口应了。

但这是陈家二房的田庄,是陈文昌名下的财产,听说还是陈文昌母亲娘家那边带过来的嫁妆。是他母亲二叔当年的添妆。

而且,她本来还和陈文昌计划过,拿着这一百二十亩水田的租子来办亲事的。

她有钱,但办亲事是陈文昌的面子和担待,完全是两回事。

她写了纸条,叫驭龙给陈文昌送过去,商量着这地租子到底怎么办。

然后,她和许淑卿一起看陈家别院的平面图,仔细打算着成亲当天的事情。

何处行礼,何处摆席,何处坐女眷,何处安排下人,何处摆帐案收点礼物…

许淑卿这个闲人被她特意带过来学做事,乖乖地跟着她,她说什么许淑卿就抄写下来。

不一会儿,许淑卿开始每天例行地抱怨事情太碎太多,而且都男方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