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辰虎和许淑卿一刚一柔,正好相配。

楼云心里是这样说的。

“三郎未必这样想。”

季青辰沉默一瞬,“他从来就是看不起二郎那样文弱的。”

季辰虎从小是依靠强横的蛮力称王称霸。一直以来顺风顺水。

许淑卿做得再好,他未必能真正放在眼中。

现在正是月上中天,玉兔影斜。

绚丽烟火后,月光清亮。

她和他一时间都停了嘴。同时赏看月光。

按宋礼,她与他要成亲后才能见面。成亲后在楼家宅后院里赏景这才是合礼。

只不过,楼春等家将是西南夷的出身,当然就觉得她和楼云这样婚前见面,偷期约会完全没有什么不妥当。

他们看着季青辰身边的坊丁、妈妈们。反倒觉得容易亲近,说起话来没有什么顾忌。

毕竟,除了劳四娘还是中土北方人。其他也都是唐坊外夷出身。

姬墨他们和楼府家将一样从骨子不习惯宋礼。

在他们看来,大娘子既然喜欢楼云。成亲前一起找个地方看看月亮,说说情话,那真是太正常了。

劳四娘更不用提。

在她眼里,捉紧这位官高权重的楼大人才是第一要事。

楼大人想婚前见面,那就婚前见面,楼大人想遵守宋礼,那就装也要装成温良贤淑。

她愁的只是大娘子。

她不知道大娘子到底在想什么,刚才她在席上和于氏说话,仅是说了几句闲话。

她根本没提怎么帮她夺回家产,叫那于氏不急于随嫁到金国去。

她这是一吵架,就不愿意替楼大人办妥这件事了?

“三郎,等大娘子回来,还是请她到楼大人面前说上几句。咱们都愿意为军衙门免费运粮了。怎么楼大人还是把生意分给了雄风帮?”

许老四是嫡亲大舅子之一,进内宅就像是进自己家。

许淑卿怀着胎,坐在了内室云床上,见得哥哥和三郎一起进来了,只是微皱了眉。

她为了和本地人家结交,从兰英社里请了三四位老成的妇人来家中管事。

她们都是小地主人家出身,如今虽然落泊到出来做雇工,但对一些家里的规矩却可以教教她。

许淑卿是在京城里见过大世面的,她觉得小户清白人家的规矩,她应该慢慢学起来。

否则,她没办法请人到家里来宴席。

外人见了家里人完全没规矩的样子,会更排斥他们这些外来人。

就连大娘子,黄东主来了好些日子了,她不也是完全没见过他?

“阿姐不方便在楼大人面前说这些的。”

她怀胎才两个月,身子不算重。

但季辰虎一瞪她,赶着上前一步,扶住她不满意道:“小心。”

她笑了起来,回忆到了当初三郎把她捡回来时,也是这样温柔的眼神。

但后来她开口说话,越来越好的时候,三郎待她反倒一日不如一日了。

‘妹子,你也和大娘子说说这事吧。”

许老四笑嘻嘻地说着。

许淑卿把眼一抬,想摇头拒绝,她知道大娘子不会同意的。

但看到许老四的脸庞,她就垂下了眼睛,应了一声,道:“好。”

她其实自己也觉得奇怪,她对哥哥们其实是没多少印象的。

小时候他们并没有管过他,就顾着自己去捞鱼打架了。

阿爹把她和老白拴在一起,他们压根就没有注意过。

她的印象里,全是她躲在屋后面,抱着老白远远看着他们和外人打架的样子。

但到了唐坊后,他们都服季辰虎,顺带着才注意到她。

她自己都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他们愿意看着她,好好和她说一句话,无论什么要求,她总是忍不住就会点头答应。

“你别把这事推给她。”

季辰虎不耐烦地瞪了许老四一眼,“她现在身子弱,好好养着才对。”

许老四一缩头,马上不出声了。

“没事的。”

许淑卿心里欢喜,仰头看着季辰虎。

她记得那于氏到了山阳城,但三郎知道后也完全没有出门去见她的意思。

这样就足够了。(未完待续)

ps:对不起,今天晚了二十分钟。

226 心意相通

季青辰深知,楼云是要为难一下述律元。

但她与述律元同行去金阁寺,于氏这小妾如果不在。楼云才会真的担心。

接下来的几天里,楼云依旧每晚订了精舍院子请季家姐弟过来赏月。

识趣的季三郎回家去陪老婆后,楼云和她一起坐在廊下。

他指着天上的月亮,讲着西天神猴子大闹天宫的故事。

季青辰也悄悄和他说着,她打算等述律元起程后,她再和于氏说起帮她争家产的事。

“我那天在席上和于氏说过几句话。依我看,她这样的女子,十二三岁就开始操办家

里的小生意,从一间铺子扩展到了三间。她就算是去金国,也有几分是为了到北边去看看货源。”

于氏是在榷场里进皮毛货时,认识了述律元这巨商。

她这样的小本生意,能从述律元手上直接进货,当然是物美价廉。

赵官家在皇宫里都有契丹部的带械御卫,边州里各族混杂通婚。

她对述律元有了好感,在被家人离弃时愿意嫁给他也是顺理成章。

但只要是本性精明会做生意的人,如果有机会去北方看看货源的来处,谁都不会放过。

“其实她要争家产也容易。她母亲、弟弟如此行事,本性必是贪心。她不用去打官司,只要自己在外面筹钱,说是要和大货栈合伙做生意,然后赚上一两回。她母亲和弟弟必定是会红眼。这时他们只怕就会愿意拿钱出来给她,求着一起做生意了。”

季青辰说着,楼云微怔后斜眼看她。

“于氏得求着你,这事才好办。”

季青辰笑而不语。

黄氏货栈在边州榷场的生意极大。人人都知道名声。

只要她愿意帮于氏一把,放出和于氏一起做生意的风声。于家母亲和弟弟就容易上当。

“只要能拿回铺子的地契就行。地契上的名字可不是他弟弟的。他母亲弟弟就算知道上当,于氏有了地契在手,就有了重开生意的本钱。大宋律里女儿同分家产,她在淮阴的孝行也一直有名气。既不怕他们打官司,也不需要外嫁不可了”

季青辰说完她的打算,也不等楼云多想。直接就笑道:

“述律元毕竟是契丹人。我和他不熟悉。于氏这样身无分文他也愿意娶回去。又为她上下打点官府。他应该是对她有几分喜爱的。她有事求着我,我和述律元打交道也方便。等到了宿州,我再把这事告诉她。”

于氏一听到有希望得回家产。又能不在本地传出闲言闲语。

她自然会想办法回淮阴。

至于她能不能说服述律元,这契丹商人情愿还是不情愿,那是于氏要盘算的事。

楼云只需要让述律元知道大宋女不好娶。

这就足够了。

楼云听了她的打算,自然觉得处处合意。完全对了他的心思。

“述律元暗中贩马给我,在金国是死罪。你在路上的安全我是放心的。”

楼云沉思着。季青辰明白他话下的意思。

如果她在路上有了闪失,他这边就敢把述律元走私马匹的事捅到金国去。

“过两日我亲自宴请他一次。”

楼云命人让在几案上放了地图,指着从宿州到山西的路径,仔细安排着。

“让关河和你一起去,他在西南夷和我不是一个寨子,但他们那边有野生马。他是看马的好手。我买马时他和述律元打过交道,他跟着去。述律元必定要安排他看马,我也是让这契丹人知道,只要你平安回来,接下来还能做一笔大生意,让不了他赚的。”

“好。你再借几个脸生的人给我。我听说金国现在受灾的流民不少,宿州那边贼伙不断。述律元商队虽然有栈丁保护,但我还是自己小心一些为好。”

她身边只有姬墨和六个坊丁,她本来还想找三郎借人的。

但楼云手下的人和述律元打交道得多,。

“关河他有兄弟吧?”

她微微笑着,“你挑几个他寨子里的兄弟跟着我吧?”

楼云凝眼看她。

他早就有意思要放人在她身边,但因为前几日为了陈文昌的争吵,他不好开口。

免得她以为,他又是小心眼,要派人监视她,不让她和述律元有往来。

“真应该我陪着你去的。”

楼云在廊席上起了身,叹了口气。

他牵着她回了屋里,家将和妈妈们都在外面。

屋里挂着灯,几座织花屏分隔出里外厅间。

里间屏后,高几瓷瓶上插着红春梅。

他轻轻揽着她的腰,把额头垂下,压在她的肩上。

她感觉到了他的忧心,也伸手抓紧了他腰间的衣折,轻声道:

“你放心,我明白的。”

说话间,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林窃娘回去了?”

楼云马上把头抬起,端详着她的神色,陪笑道:

“他丈夫也是粮商,在这边有一批粮款没收到。就过来要帐。但拖了大半年都没要到。

林行首和张学礼在泉州城来往不少,她求了张学礼,过来帮着丈夫收了帐。当然就回去了。”

季青辰这几日不时就听楼春在和家将叨叨,说起楼大鹏如何地伤心,如何地借酒浇愁。

他托人递信想偷偷见林窃娘一面,人家没回音。

甚至在军衙门大门前,偶尔相遇,人家都当不认识他。

她这才知道,原来楼大鹏喜欢林窃娘。

她笑看着楼云,再一次柔声道:

“你放心。我明白的。”

楼云一怔,随即含笑点头。

她明白的是这一回去山西,他如果在她身边放人,可不是小心眼。

他是担心她。

他们回到了席上,在偶尔的含笑相视中,他们都觉得上回吵一吵后,心里更亲近了些。

季青辰想着,他等了这两年,求亲时整日见的都是她的疏远冷眼,难免会委屈。

他吃醋是自然的事。

她要再对他好一些。

楼云想着,她是不喜欢陈文昌才退了亲。

她当然也是喜欢他楼云,才这样快地和他订下了亲事。

半年后的婚期也完全看着他的意思。

以前她和陈文昌在一起时,面上都顺着陈文昌,骨子里可没有这样好说话。(未完待续)

227 四路伐金

一想到了这些,楼云那不服输的劲头马上就平复下来了。

除了宴请述律元时宾主尽欢,他送着王世强离开楚州启程去中都时,他都能沉稳大度,举杯相送。

王世强临走前又提起了陈文昌。

他也会附和着感叹几句。

比如陈文昌在京城里做了太仓书院的山长,他的名望是一日高过一日。听说官家都有意召他进宫讲学,却被他托病谢绝了。

这才是真名士。

自风流。

王世强明知他在讥讽他抢山长输给陈文昌,伪大贤一心要求官,但他难看的脸色还不能太着痕迹。

楼云回城时,想着王世强那勉强维持的笑脸,回味良久。

他一高兴,难免就招了家将等人,挑出了关河并十个刚到楚州不久的夷寨关姓的峒丁。

让他们跟着季青辰去山西。

金宋两国以淮河为界,王世强走的是水路,进淮水沿通济渠北上。

述律元从大宋江北榷场离开,坐船过了淮河,却没有走水路。

季青辰混杂在他的驴马商队中,进入了金人在淮河以北开办的金国淮北榷场。

然而楼云却没有来送她,他比她更早地离开了山阳城。

而且,他也不是坐海船去了山东青州。

“大娘子,楼大人回京城前,说好了等他回来咱们再出发。你现在这样进金国…”

劳四娘这回同行,忍不住就要有些不安。

季青辰戴着乌纱帷帽,穿着两侧开衩方便骑驴的紫黑裙。

她在驴背上微一沉默,却摇了头道:

“他怕是要三四个月才能回来。我等不了。而且,他要是回来。只怕咱们就去不了山西了。”

劳四娘隐约猜到了原因,又不确实。

她还想问,季青辰却又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