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对命妇和民妇的道德标准是截然不同的。

否则凭什么士人们可以光读书不劳作,光买田不交税?

“德”之一字而已。

圣人之心,以德治天下。

闹得现在这样满城风雨让小民们看了笑话,这就是她们无德。

“本宫并不想多说,只望有郡夫人与县主在,女德端严,德仪昭昭,那民妇肖氏自然懂得人伦之道,进退之理。”

这就是让肖氏拒绝这门亲事了。

至于陈文昌,他是男人是名士他不归皇后管。

“娘娘…”

赵德媛觉得自己太无辜。

林宏志之事涉及到了义兄楼云,涉及到了纪府,她才帮着肖氏出卖了自己的丈夫。

走到这一步,她帮着肖氏和离就是必行之事了。

但陈文昌要娶肖氏为妻,这是连肖氏自己都想不到的事,更何况是她?

季青辰觉得,这事情的决定权压根不在肖氏的手上,完全是陈文昌看着办。

非要说“无德”,那是陈文昌不是她们。

“娘娘,这以妻告夫,本朝并不是没有旧例…”

她忍不住要说上一句,却听皇后突然道:

“听说楼大学士到现在,也没有去劝说陈山长?”

季青辰进入自保模式,连忙为楼云解释,“外子事多,如今在官家的殿上…”

皇后淡扫了她一眼,没什么言语,她就闭嘴停下了一肚子解释的话,蔫头搭脑地道:“…臣妾之错。”

楼云再忙,他要去劝说一下陈文昌还是方便的。

而现在,因为楼云完全没有去劝陈文昌的动静,所以京城八卦的焦点已经不是陈文昌,而是楼云了。

“你们下去吧。”

女官们退出了凤仪亭,皇后倒也没有叫赵德媛离开。

“叔祖大人年纪渐大,迟早是要致仕了。”

季青辰微微一惊。

一声轻响,谢皇后在亭桌上放下了茶盏。

几年的宫廷生活让本来就仪态大方的谢道清更是凤仪俨然,黑美人的容貌也更精致了些。

谢皇后轻叹了口气。

“甘老大人虽然有四子十二孙,但嫡出的孙女和侄孙女却只有两个。大的嫁进了秀王府。小的这个还待字闺中。”

他要不是和秀王府有亲,这个平章军国事未必就轮得上他。

秀王府那就是官家的本家。

“楼大人年轻,还是要和甘老大人深加结交,日后才方便更进一步。”(未完待续)

262 甘心为妾

谢皇后对季青辰说完了这句,眼睛又落到了赵德媛身上,

“县主的夫君,如今是在寿宁殿外做带器御卫?”

“是,娘娘。”

赵德媛连忙回答,暗暗后悔。

这事本是为了帮丈夫,结果反倒连累了丈夫?

因为父母在泉州城,公公婆婆远在明州被大叔子供养,京城纪府里就是她为主母,纪老三又是个疼老婆的人。

赵德媛的日子过得太顺心,有时候就难免有些不够周全。

“太后不在,三年国丧后寿宁宫卫要撤去。你也要为他打算一二了。”

纪老三认为,三年后的事情三年后再说,现在正是拿着俸禄不用上班的好时光。

但顺昌县主赵德媛很犯愁。

她出了宫之后,就开始向着为丈夫谋饭碗也就是为自己谋活路的大道上飞奔不已。

她本来就对陈文昌娶肖氏当正妻这事有些迟疑,现在就更是不敢吭声。

万一三年后没有实缺官位,纪老三只有回明州啃老一条路。

她会被婆婆恨死去。

皇后暗示得很明显了:

不要因为她们的道德水准够不上朝廷命妇的标准,让丈夫选官时被连累。

季青辰的嫁妆丰厚,养几年老公没问题。

更何况她在京城也没有赵德媛那么多的亲戚可以走动请托,所以她不太愁楼云将来是不是不能进政事堂。

愁也没用。

皇后的意思是:

谢老大人要退休,政事堂里有空缺。

陈文昌娶了甘氏女,甘老大人就会为楼云说话。

但陈文昌那是个会听人话的人吗?

眼看着京城里这一波接一波反对的声浪,这根本就是帮倒忙。

陈文昌的性子那就是越反对他越要来。越不许他娶他就非娶不可好不好?

楼云他不去劝才是真正地劝。

“夫人,王祭酒府里的左管事还在府里等消息呢。”

楼鸾佩真是阴魂不散!

她哪里有空去理会她?

她直接坐了船,驶到了大理寺后街。

肖氏现在就住在后街一个独院小宅子里,不但有两个纪府的仆妇陪着,季青辰也打点了牢婆,让她们不用看守,每天过来巡查一次就足已了。

“郡夫人。”

肖抚宁迎在了门口。深深施礼。

季青辰连忙扶住了她。

在大理寺那样的场面下。这位肖娘子还敢提告要和离,实在不能不让人心生佩服了。

“不过是老鼠逼急了咬猫,狗逼急了还要跳墙。”

肖抚宁请她在正屋里坐下后。淡然地笑着,

“更何况是我?他打我我也能忍,只要不带我离开京城,我也不怕被卖掉。就算他接了原配过来。只要她好相处,我为妾就为妾。这就是命…”

季青辰听得是心生凄然。

“要不是林宏志和韩府的人暗中商量。要给我下药让我去勾引陈山长,然后再把陈家抢夺人妻这件事闹大。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狠心告他的…”

肖抚宁并没有提陈文昌现在提亲的事。

送客时,她只是再次施礼道:

“连累了郡夫人和县主,是抚宁的过错了。”

“你放心。皇后那边。我会替你说明的。”

季青辰离开时,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现在人人都在反对,赵德媛和她季青辰都被皇后召去斥责的局面下。肖抚宁哪里还有心思去争着做陈文昌的正妻?

她连做林宏志的妾都能忍,更何况是陈文昌?

“为妻为妾。本来就是她自己的事。日子还有几十年,她自己争到的以后才能保得住。我们这些外人就算想帮她,难道还能替她过日子?”

季青辰叹了口气,脚步停在了码头上准备上船。

河风吹动她的面妙,她又笑了起来。

“这样也好,如果她坚持着要做正妻。我这边还能和云相公商量。我大不了去太仓,闭门不出一两年。但县主那边可就要被她连累了。”

劳氏何尝不为自家府里担心,现在也舒了口气,笑道:

“夫人说得是。她要是非当正妻不可。夫人自然有手腕帮她。她自己退让,却也是个有心可交的人。县主对得起她,她也对得起县主了。”

按理,季青辰该再去陈家别院一次,把这事和陈文昌说清一下,劝说他不要再固执。

这样才更让谢皇后满意。

但现在她可是楼云的老婆,管闲事没有到这份上的道理。

“夫人,我刚才看到陈家城外的田庄子管事了,他像是送了粮包去了肖娘子的院子。”

季青辰知道,肖抚宁在后街服刑,陈文昌也是派了人去照料的。

“让人去和肖娘子传个口信,请她自己和陈山长说吧。”

她这样吩咐过后,坐着船回了府。

然而河船刚刚一靠岸,反倒是陈文昌的小厮伏虎到了府上。

“怎么倒来找我?”

季青辰一脚踏上了家港里的水轩,分外诧异。

陈文昌可不是这样不讲礼数的人。

有话他不会去找楼云?

劳氏还没有开口,身边一个随行的唐坊妈妈莫婆子脑子转得快,连忙笑道:

“大娘子,云相公在宫里呢。这几日都是到锁宫门的时候才回家。陈山长要是有急事,自然只能来和大娘子说了。”

除了劳氏,这些唐坊妈妈们在坊里本也是年老成精的。

现在学了这几月的规矩,除了会习惯地称呼她为大娘子,不习惯叫夫人,现在她们说话办事居然也似模似样了。

季青辰听着是这个理,便点了头。

“来人,去请大管事一起来听着吧。”

楼云不在,他在府里的心腹当然就是楼叶。

伏虎随着楼叶到了外堂阶上施了礼,禀着陈文昌带来的话,道:

“好叫楼夫人放心。这话我们家公子也想亲自和楼大人提,但楼大人如今在宫里,一时半会出不来。为防着误了事,公子才不得差了小人来和大管事商量。也求夫人拿个主意。”

隔着三层的青竹帘子,季青辰在外堂里听着了陈文昌传来的话。

总而言之一句话,他是来找援军的。

“…你们家陈山长,居然也转了性子了?”

季青辰在堂上失笑。

陈文昌传来的话里说清了他要娶肖氏的原因。

一则是当初冤屈了此女,害她落得如此下场。二则也是觉得她的心性和他匹配。不愧是书香门第的出身。

接下来,陈文昌口气谦和,一个劲地和楼云套交情。

说白了就是想请楼云支持他,让他去官家和甘老大人面前周旋,又请着季青辰帮他在皇后面前周旋。

这要是在以前,季青辰可没见过陈文昌这样求人的。(未完待续)

263 情敌对峙

伏虎在外面陪笑着,道:

“我家公子,如今看着镇定,却也是着急了。我们家老夫人已经写信过来,说是过几天就要到京城了。”

“…陈二夫人要来京城?”

季青辰一听也知道大事不妙。

面对陈文昌的老娘杀上门来,她也难免打起了退堂鼓,忍不住道:

“你们公子,一定要娶肖氏做正妻?”

娶还是娶,只要陈文昌愿意娶肖氏做妾,就皆大欢喜了。

伏虎在堂外苦着脸,无奈答道:

“公子说,肖氏本来就是他订的妻室。她又没有什么过错,没理由只让她做妾。”

所以他才想趁着老娘没进京城,早点求了人把事情定下来。

堂里的妈妈们一时间也难免议论了起来,大半倒是觉得陈文昌是个好心人。

肖娘子总算是时来运转了。

陈文昌求到面前来了,季青辰想着当初退亲的事,没有不答应他的道理。

但她嘴上当然还要说着,道:

“这事我做不了主,你回去和陈山长说,我得和外子商量。外子今晚回来后,必定差人去陈家别院给他一个消息。”

伏虎前两年在她跟前跑腿习惯的,一听她的口气就知道她是答应了。

至于楼大人答应不答应——季娘子答应了,楼大人根本就不是事了。

他喜笑颜开地应了,跟在楼叶身边退出去,准备回陈家别院去给陈文昌报喜。

楼叶那边也接了吩咐,派了家将马上去皇城,递了季青辰的上殿牌子求见皇后。

她起了身。虽然刚从外面回来,一身衣裳刚换下,现在又让妈妈们准备朝服。

她要再次进宫。

劳氏不是堂妹劳四娘那样的精明商妇,但她跟在季青辰的身边却更久。

她知道,季青辰如果打一开始没把握在皇后面前支持肖娘子做正妻,她就压根不会去大理寺后街见她。

她什么都没提,只是不想她出了主意。肖娘子却给她拆台。

何必多管闲事?

“妈妈们今日留在府里吧。我去宫外等云相公。和他商量了后再进宫。天气热。叫楼铃和我一起去。”

“大娘子说哪里的话?在船上坐着等,也是吹河风。凉快地很。”

妈妈们在内室,把四字郡夫人的朝服礼冠给她穿戴好。

她顶着夏天的热太阳。又向水轩家港的码头走去。

没料到今日的意外不断,她这里还坐在水轩等船转过头,一个时辰前,她派去给肖娘子传口信的小仆就满头大汗回来了。急禀道

“夫人,不好了。小人刚才在大理寺后街。看到了王祭酒府里的马车。马车上下来七八个仆妇,把肖娘子带走了。”

季青辰皱起了眉,“这又是什么原故?肖娘子和他们王家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