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知道,她完全无视楼鸾佩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左管事还在府里吧?请他来说话吧。”

左平这一回的真正目的是来告密的。

“郡夫人。我家夫人已经派几个婆子去大理寺后街请肖娘子了…”

季青辰不动声色,倒也没后悔自己问慢了一步。

知了在树影里杂乱在叫着,她坐在四面敞亮的水轩里。

虽然没有三层帘子隔着。左平也还是站在了水轩外的廊道上向她回话。

楼叶在外面忙,一直陪着左管事在偏厅喝茶趁凉。是副管事楼蝈儿。

他因为在楚州守城战里受了伤,腿有些瘸了,现在也随在廊道里,禀告道:

“夫人,按夫人的吩咐在后街那边安排了四名家将,现在要去拦也来得及。”

“…陈山长在这那边也安排了人吧?让他们看着办就好了。”

季青辰琢磨着,楼鸾佩把肖抚宁弄到她王家去,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世强看上她了?

所以楼鸾佩抢了人准备讨好丈夫?

季青辰在脑子里恶意揣测着。她明显对楼鸾佩没有什么好感。

要不是懒得搭理她,她早就缠着楼云,把她那旧情人到底是谁打听出来了。

抓住了把柄总有治她的时候。

“按说,我家夫人是好意。听说陈二夫人过几日就要到京城,想来她第一就要去孙御史府上拜往。第二就要到楼大人府上来拜见郡夫人您。”

左平这样禀告着。

“原来楼夫人也听到这风声了?”

季青辰心有定计,能够说服谢皇后支持肖抚宁当正妻。

但左平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皱了眉。

“郡夫人,就算我家夫人不去接肖娘子。陈二夫人来京城后,拜见了孙夫人和郡夫人您,接着她就要去大理寺后街见肖娘子了。我家夫人也是为了肖娘子日后的打算…”

打发走了左平,季青辰没有问他这样来告密是什么意思。

左平的意思她太清楚了。

他是怕她和楼鸾佩马上翻脸。

楼鸾佩突然派人要把肖抚宁弄到王府里,名义上是避开了陈文昌的母亲。

实际上她是想吓一吓肖抚宁,让她绝了陈文昌的求亲。

谢皇后其实也就是这个意思。

只是她季青辰没按照皇后的暗示办事,她只是去肖娘子宅子里打个转就回来了。

赵德媛那姑娘却是被吓到了,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正忙着走亲戚给丈夫谋饭碗。

“王祭酒夫人,也进宫了?”

季青辰知道,楼鸾佩算是精准地领悟到了谢皇后的心思。

楼蝈儿还在外面,马上就禀告道:

“听说昨天是谢七娘子去了一趟王祭酒府里。”

“谢七娘子嫁给了王世亮,和王祭酒夫人是嫡亲的妯娌。”

季青辰点头笑了起来,

“看来我这两日没有办好差事,皇后没有着急,倒是谢家着急起来了。”

福隆坊的王祭酒府里,王世强的两个妾氏一反常态,主动到了正房劝说楼鸾佩。

“夫人,那肖娘子与楼府里的季夫人结好。夫人与楼大人兄妹情谊来得来可不容易,您又何必为了不相干的小事去和季夫人结怨?”

楼鸾佩知道,两个几乎是隐形人的姨娘敢当面来劝,这都是大管事左平的安排。

这是劝她不要去惹季青辰。(未完待续)

264 肖氏当妻

“季夫人是个明理之人,哪里又会结怨?”

楼鸾佩随意敷衍。

季青辰明不明理她暂时还看不出,陈文昌要怎么样她楼鸾佩更是管不着。

但楼云娶了季青辰,楼大鹏订了陈洪大房里的第三女,她楼鸾佩又嫁给了王世强。

泉州陈家和四明王家就是亲戚了。

陈家二房里的陈文昌要是折腾出个再嫁之女,两三年之内她楼鸾佩在京城里走亲戚听闲话倒也罢了,真正最大的笑话应该是谢皇后。

“皇后为什么把郡夫人、顺昌县主召入宫中训斥?难怪不应该想一想?”

福隆坊王祭酒府在城南,临近六部衙门,和大小韩府家也只隔了三个坊。

离盐运河那一边的大理寺却比较远。

等七个去接肖娘子的仆妇空手而回时,楼鸾佩也只是一笑,打发她们下去歇息了。

她在正房端坐,对着来劝她的两个妾氏如此淡语说着,

“陈文昌身为太仓书院的山长,他要是因为这桩婚事被士林所弃。等韩宰相一系卷土重来,再攻击皇后无子当废时,朝野内外的清流们难道还会有人为皇后说话?”

要知道,早先支持太仓书院的不是别人,正是谢皇后。

陈文昌在京城里的名望如今之高,固然是他自己的性情和本事。

但这其中未尝没有谢皇后的推波助澜。

“夫君的亲弟弟世亮公子娶了谢家的七娘子。我们和皇后家是极近的关系。更何况就算是没有这门亲,四明王家和台州谢氏也是好几代的联姻。夫君不在家中,我要是不为皇后娘娘分忧,难道还要等皇后娘娘开口来吩咐?”

楼鸾佩这话只不过是借妾氏的嘴,传给左平。传给远在西南的王世强。

反正两个妾氏是绝不敢外泄的。

果然,听说肖娘子的事情关系到王世强这夫君的前途,生了庶女的小妾文氏就不出声了。

“但季夫人那里。夫人要怎么说?”

给王世强生了庶长子的钱氏毕竟胆子更大,耐不住就要皮笑肉不笑地提醒一句。

七个仆妇去接肖娘子,结果在在大理寺后街口已经被拦回去了。

人家难道不会来上门问罪?

楼鸾佩笑了起来,道:

“我不过是为皇后娘娘分忧,她又怎么会来回我的罪?”

她随意端茶。吹开了茶面上清凉雪白的茉莉花瓣。

“我难道还非要抢肖氏回府不可?这只不过是提醒郡夫人,要想想大家的前程了。她两次退亲安然无事,还有她那四字显贵的封号。这些可都是皇后娘娘在为她撑腰。”

钱氏一时语塞,被打发回房时只能在心里暗骂:

宫斗废皇后什么的她是不太懂,但那唐坊出身的季夫人被你抢过一回未婚夫,你这回再横插一手。她还会再忍你这一次?

小心那夷女拿着刀子和你拼命!

季青辰坐上了进宫的船,她以手撑额。倚在了船舱云榻上养神。

刚才在府里,隔了三层湘妃斑竹帘,她几乎都看不清左平的模样。

她和楼鸾佩的结怨,就像是她和王世强的相恋。似乎已经过去了很多年。

老旧得她都快记不起来了。

舱里舱外站了五六个唐坊的妇人,都知道当年王世强悔婚娶了楼氏的事。

此时她们个个都是屏身息气,不敢出声。

船到登岸。

季青辰一直有皇后殿殿上人的身份。她马上能进和宁门,去宫城门。

劳氏连忙问了一句。

“夫人。要不要等云相公出宫来商量?”

劳氏觉得季青辰变得太快,刚才还说要和楼云商量,现在马上就自作主张了。

“等他回来说什么?说一说楼鸾佩楼夫人到大理寺后街去抢了人?”

劳氏顿时不出声了。

季青辰迁怒在楼云身上了。

劳氏也隐约听说过,楼大人当初派了个什么扶桑僧人去普院寺的旧事。

季青辰进宫后,算着正日子虽然过去,北苑里应该还要继续几日七夕的月祭游乐。

她直接就去了坤宁宫候着谢皇后。

等到月上天顶,皇后拜月后回了殿,她才上前去缓缓说了些上回在殿上没说完的话。

“娘娘,陈山长已经向肖家提亲,就算他现在废罢了此事。或是肖氏甘愿为妾,他在京城里声望难道就不会受损?臣妾为娘娘计,唯今之计不是让陈山长退一步,反倒应该让肖氏更进一步。”

只有让陈文昌在娶了肖氏为正妻,而这门亲事偏偏还能让他在士林清流里的声望更高,地位更巩固,这才是皇后需要的结果。

这也是眼前最重要的事。

只有如此,谢皇后被大小韩攻击时,陈文昌的作用才更大。

这才是她季青辰迟迟没有说服肖氏,让她拒亲的原因。

八月里贾妃生产,九月里阎郡夫人就要生产了。

“娘娘,肖氏如果能在娘娘力保之下为正妻,她以后对娘娘岂能不肝脑涂地?陈山长如今孤立无援,只有娘娘伸出援手,日后他在士林清流中的声望不就是娘娘最好的护身符?”

“成人之美本宫自然愿意,肖氏也是个果敢之人,本宫何尝没有想过收为已用?但她出身既低、才华、容貌、德行竟然是无一处能拿得出手。这事太难办成了。”

“臣妾有三计…”

就在季青辰和谢皇后在坤宁宫中密议时,楼府里的家将早就按她离府前的吩咐,拿着她的亲笔信疾驰出京城。

在离京还有上百里的海码头上,家将接住了陈家的海船,把她的信交给了陈二夫人。

本朝孝道为先,陈文昌在婚事上那完全不听父母安排的本性要是暴露出来,分寸一个把握不好,他的声望就会荡然无存。

做亲娘的有几个盼着儿子事业不成的?

垂拱殿外上月泡宫灯相连,从凤凰山下看下去,似乎比天上的月宫还要美丽。

楼云这阵子每天锁门才出宫,七夕的正日子都没陪季青辰看织女说情话。

现在好不容易提早一点出了垂拱殿,他马上想着回家去陪娘子过一过迟到的七夕。

结果他被官家身边的内官大档唤住了,让他伴驾回延和殿上去讲学

他一听就知道,官家才没有兴趣听讲学。

官家现在觉得,唯有汉武帝之类榜样才是他值得追赶的人生目标。

他如今就算去延和殿,也不是听翰林学士们讲四书五经,讲史书诗词.

官家现在只愿意在殿前的校场上蹦哒着,喝喝嘿嘿地打打马球,射射箭。

他现在是召楼云去陪他玩。

七夕了也不知道要陪老婆吗?

楼云站立不动,用眼神向大档腹诽着。

贴心的大档同样用眼神暗示着:

官家的老婆多,姐姐妹妹自己能玩得很开心了,没官家什么事。

楼大人你这样犯愁夫人一个人在家寂寞,你要不要让官家多赏你几个老婆,带回去陪她?(未完待续)

265 七夕情爱

要不是身为皇帝太怕被权臣夺了权,赵扩其实是恨不得马上攻下汴梁。

这样他才有资格御驾回都,带着宫妃宗室、文臣百官在旧京城的太庙遗址痛哭一场。

唉哟喂,祖宗们我们回来了。

这一定会被载入青册,名垂千古。

但赵扩这几天的兴趣明显也不是要做汉武帝,而是听八卦。

“楼大人年少功卓,果然是官家的股肱之臣。”

甘老大人和他一样刚出了垂拱殿,他一张老脸不怎么痛快地拱了拱手,“还是快请去吧。”

楼云知道,他被嫌弃了。

近几个月来,他一直和甘老大人商量着陈文昌的亲事,那叫一个殷勤主动。

结果陈文昌这小子突然翻脸要娶个克夫的肖氏。

难道甘家的闺女比不上一个再嫁之女?

就算这不怪他楼云,陈文昌是名士是怪胎大家都知道。

但他楼云居然拖着不去当面劝一劝陈文昌,这无论如何都让甘老大人心里不痛快了。

你小子耍着人玩吧?

楼云忧愁地走在了锦胭廊上,从南宫城陪着御驾走向了北宫城。

官家坐在小辇上,当然要问起陈文昌的八卦,甚至官家那男人的小阴暗里还在骚动着,暗示着,拐弯抹角地打听着:

楼卿楼卿,肖氏是不是个和阎嫔一样的美人?

或者比阎嫔更美貌?

否则陈文昌他图什么哇?

当然,官家就是官家,他骚动之后还要严肃地表示:

他真正欣赏的,是陈文昌人品性情。

在几乎人人反对的舆论环境中,他居然还能在陈家别院和太仓书院之间三天一次地

来去。教书、看书、讲学、交友,什么事都没变。

“朕这一次北伐中,听得金军三路皆败,金军马上就要渡江。朕当时就慌了。偏偏朝廷里的百官们比朕更慌!人人都劝着朕马上遣使议和。连韩宰相那时的脸色都像是天榻下来,和朕说话时嘴唇都颤了。”

赵扩虽然不算是有才华的君主,但至少有个好处是有自知之明。

“朕知道要议和就要割地,贡币。然后奉完颜景为伯父。甚至要自称为孙儿也难说!朕虽然不愿意如此丢祖宗的脸,但朕也不敢丢了祖宗留下的半壁江山。朕不过只是中材之主,治理天下靠的是群臣铺佐。朕那天晚上苦思良久。准备下诏议和时,皇后突然来了…”

楼云早就听说了谢皇后的事。

听得前朝有议和之事,谢皇后换了朝服,用了大妆。出了坤宁宫。

她冒着后宫议政的风险跪在了延和殿外。

她委婉地劝说官家不要急于议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