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登徒尔雅直接扑倒在了床上捶被子。天啊,这是造了哪门子孽?因这个王八蛋说什么也嫁不出去就算了,现在好不容易去填房还被他娶回了家?被娶回家,他还说爹爹大煞风景?!

登徒尔雅突然捶胸顿足,委实吓坏了宋玉,虽然我美貌英俊,你也不用高兴成这个样子吧?于是之,宋玉连忙奔过去,半扶半搂地拥住尔雅道:

“尔雅,怎么了?”

登徒尔雅感觉到腰间突然多了只猪咸手,眼眸一冷,瞥视宋玉。娘,对不起了,虽然你说过女子要委婉动人,但我真的是…忍不住了!

“宋玉,你知道我是谁么?”

宋府,奶娘、王叔、祺安带着两个小主子宋泽、宋钰远远躲在亭边看新房里,烛光明明灭灭。

叹息,叹息,还是再叹息。

王叔终于受不了,给了奶妈一个大白眼。

“我说奶妈,这大喜的日子你叹什么气?”

奶娘抽了抽,“少爷是我奶大的,没想到这么快都成亲了,我感叹嘛!”

王叔啐了口,道:“妇人之见,你现在应该想的是日后如何服侍少奶奶,如何帮助她管理家务。”

奶娘擦了眼泪,又叹了口凉气:“对对,可惜我不能再生养,不然还可以帮少爷少夫人奶孩子。”

本在喝水的祺安“噗”地一口喷了出来,委屈道:“娘,你能不能不要异想天开。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少爷进去那么久,这蜡烛都没熄,不是说明还没歇下吗?”

已十二岁的小侄女宋泽搭着脑袋,无聊地盯着一干人等吵闹。“无聊,洞房花烛夜有什么好看的?不过,不知道二叔怎么样才搞得定这个女人。”

宋钰今晚特赦也喝了些酒,此刻正在众人面前打醉拳,听了老姐的话嗖地一下凑到宋泽面前,大着舌头道:

“泥…懂什么,二,二叔他有九鞭,哪个,哪个女的都喜欢!”

本还在抽泣的奶娘闻言顿时张大了耳朵,不纯洁道:“九鞭?!少爷他——”众人集体鄙视,管家王叔道:“宋钰是说少爷有文采,著有文章《九辩》,再加上那样的相貌,盖头一掀,哪个女子不欢喜?”

奶娘诺诺地点头,末了又突然大叫一声,骇得众人都激了激。

“娘,你又怎么了?”

奶娘道:“我只是突然想到,万一…我是说万一,那个新娘早就和自家夫婿见过面怎么办?”

语刚毕,新房内突然传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你,你不要过来——”一家人霎时鼓大眼睛,宋泽首先嗤之以鼻:“二叔这么弱,被反压了?”

与此同时,房内再次传来宋玉的嚎叫:“痛!痛,轻点!”这次,包括粗神经的祺安在内齐齐脸红了。祺安捂脸道:“没想到少爷竟然如此弱不禁风——”可是,痛?少爷他能有哪里痛?

顷刻,那嚎叫声渐渐变成可怜兮兮的杀猪声:“救命啊!!!!”

这个洞房花烛夜,还真是精彩。

作者有话要说:真冷,呜呜!

第六章

等众人终听出丝不对劲,踢门冲进新房之时,就看到了这样一幕:床底间,娇小可爱的新娘半跪着,正用力地拐着宋玉的手肘,她下面就是他们苦命哀嚎、手臂已经差不多脱臼的少爷。

奶娘见状,首当其冲地扑了过去,分开两人后拍着登徒尔雅的香肩道:“哎哟喂,这新夫人的手劲好大,竟连少爷也能钳制住。”

趁着这空当,祺安联合王叔把宋玉抢救出来,扶到一边儿,顺便鄙视胳膊肘往外拐的奶娘。奶娘也知自己说错了话,嘿笑一声道:“少夫人,这洞房不是这样洞的,许是亲家夫人没跟您说清楚,奶娘我来教教你。”

自众人闯进来,登徒尔雅虽客气地放开了宋玉,但目光犀利,却一直胶在宋玉身上。见那张绝世俊脸由刚才的春风得意到此时的惊慌失措,尔雅就觉得心情大好。冷哼一声,尔雅道:“教我洞房?你可先问问你家少爷还洞不洞房来着?”

闻言,已接近虚脱的宋玉抖了抖,这才看向登徒尔雅。刚才的柔情蜜意全抛到了脑后,望着那张刚才还被他捧到天边的花容月貌,宋玉只道:

“你刚才说你是…是…”

登徒尔雅叉着腰,笑得好不狂妄:“是,我说我是登徒尔雅,登徒!”尔雅故意强调了自己的姓氏,恶趣味地看宋玉又瑟了瑟。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他爹爹被眼前这个王八蛋害得名誉全扫,自己也因他的一首《好色赋》只得去给别人填房不说,此刻竟如此冤家路窄,又阴差阳错地来了宋府。

这就是天意,天意要她来替爹爹和自己报仇,所以,刚才向宋玉和盘托出后,登徒尔雅非常豪气地使出了杀手锏——六折莲藕挫骨手。顾名思义,这招式就是封住手臂六大穴道,然后扼腕使其麻木痛苦却不脱臼,相信宋玉现在个中滋味甚也。

一旁淡漠的宋钰蹙眉道:“登徒这个姓氏不多,难道你是二叔仇人的——”后面的话自动隐去,登徒尔雅却已磨牙霍霍向“夫君”:

“没错,我就是登徒子的女儿。”

“……”一屋子只听到抽气声,宋玉痛苦得闭了眼,自言自语道:“大哥,你害我好苦啊啊啊!”登徒子有个女儿他是知道的,只是那小老儿往日“二丫二丫”的谈及女儿,他竟一点也没和眼前玉人儿联系在一块。

二丫,尔雅,为何这么一个漂亮可爱的新娘会是登徒子的女儿?他的女儿难道不该是粗鄙如村姑、蠢钝若痴儿吗?不,眼前这个女人比村姑、痴儿还要恐怖百倍,暴力、血腥!

宋玉如此给登徒尔雅下了定义,稳下神地摸了摸已没知觉的手臂道:“登徒姑娘,这一切都是个误会。”

尔雅扬眉,佯装天真:“误会?刚才还有个人拉着我的手说欢喜我,怎么这一刻立马就变成误会了呢?”

所有目光又齐刷刷地回到宋玉身上,鄙视兼唾弃。这宋玉往日眼光挑剔至极,这家女子腿太短,那家妇人牙齿外露,对登徒子这等人更是抬都不抬一眼,没料这一入洞房,见了他家女儿就钟了情,实在变化得也太快了些。

宋钰率先丢下一句“无聊”,扯着醉醺醺的孪生弟弟走了。奶娘喃喃一句,也拽着肥屁股走人。宋玉耳尖,听清楚她道的是:“少爷这不是自己扇自己耳光吗?报应啊报应,奶娘我不管了。”

脸黑了黑,宋玉再抬头,发现王叔和祺安也正往外跨步,忙大声喝住。王叔顿了顿,道:“少爷,王叔我年少时跑江湖,学了句话觉得终身受用,现在赠与你。”

“?”

“出来混,欠的总是要还的。”语毕,王叔遁隐。

宋玉愕然,什么意思?难道王叔是指,整件事情自己才是坏人,至于这位野蛮的登徒姑娘却是受害者,他先害她先是嫁不出,现在又鬼使神差把人接了回来,所以,这是报应?!

宋玉正欲再言,王叔和祺安就已出了门,祺安在关上门的前一刻,斜眼道:“少爷,我终于知道老爷为什么会托梦了。”

“?”

“自作孽不可活。”语毕,房门再次关上。宋玉一愣,下意识地回头去瞅登徒尔雅,只见对方勾唇淡笑,伸手哈了哈气,捏地咯咯作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宋玉见势,哀嚎一声,捂着无法动弹右臂落荒而逃。

两人的洞房花烛夜,终在新娘独守空房、新郎逃窜至书房度夜划上了圆满的省略号,故事,才刚刚开始而已。

常言只道,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乃人生四大幸事,谁又能晓,人生四大不幸事?却闻:

久旱逢甘露,半滴;

他乡遇故知,讨债;

洞房花烛夜,仇家;

金榜题名时,邻里。

翌日清晨,登徒尔雅被奶娘唤醒,因嫁妆包裹甚的全不在身边,只得简单洗漱,就换了奶娘的衣裳出去吃早膳。

果然,宋玉看见她,反射性地怔了怔。登徒尔雅嗤笑道:“不要怕,今天本小姐心情好,不打你。”说罢,才轻移莲步进了屋。

宋泽见状,忙狗腿地给尔雅抬了只凳子,又用袖子擦了又擦,才满脸谄媚道:“婶婶,请坐。”这边祺安又是布筷又是添粥,亦是殷勤无比。宋玉奇怪地盯着一家人,只觉得所有人都已经忘记他才是一家之主了。

登徒尔雅受之无愧地坐了,却并不动筷,只瞥着宋玉道:“福禄街禄宁书院,吃完早膳后,你送我回去。”

宋玉抬头,“送你回去?好像登徒府不在福禄街吧?”

“登徒府自然不在福禄街,那是我夫家。”登徒尔雅并不是没脑子,昨晚闹成那般,要想宋玉送他回夫家委实不大可能;黑灯瞎火,她虽有信心自己走去夫家没人敢劫色,但是一个弱女子三更半夜游荡街巷也实在不大像话。于此,才暂且委屈留宿一晚。

宋玉诡异笑道:“夫家?你不正在夫家坐着喝粥吗?”

登徒尔雅闻言,柳眉倒竖:“你的皮,真是又厚又痒。”昨晚她本不想出手,只是气上心头才小小收拾一番,其实也并没有打算真把宋玉如何。不过此刻看来,这宋玉还真如爹爹所言,不要脸得紧。

经过一夜洗礼,宋玉也早摸顺了尔雅这只母老虎的毛,少了份惶恐、多了份淡定,笑得奸诈无比:“我明媒正娶把你抬进宋府,堂也拜了、房也洞了,这不是你夫家是哪里?”

宋玉的目的其实也很简单,就是死皮赖脸要把这媳妇留下。虽过程出了些意外,但劫亲的宗旨未变——找个当家主母料理家事,死去大哥的话看样子不大靠谱,但既然人抢都抢回来,自己又折了条胳膊,自然要赚够本才行。

嘭!

登徒尔雅拍案而起,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无——耻——”

原以为在桌上的一对孪生姐弟会被吓着,谁料淡漠如宋钰,依旧搭着眼皮喝粥,连“无聊”两个字也省了。倒是宋泽,见登徒尔雅双眼窜出熊熊小火苗,连忙从花台后摸出根卷了又卷的鞭子来,屁颠屁颠地递到登徒尔雅手上:

“婶婶,我把我师傅送我的皮鞭借给你,交换条件是你要教我怎么才能像您昨晚一样,把二叔打得嗷嗷猪叫。”

“宋泽,你反了!”宋玉怒发冲冠,也拍案而起。

宋泽嘿笑两声,扮鬼脸道:“二叔是你说的,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若为真理不择手段也是可以的。学武乃我最高梦想,它就是真理,所以我认为可以为!”

登徒尔雅听得心花怒放,摸摸宋泽的小脑瓜就接过鞭子,“送还是不送?”

闻言,宋玉不怒反笑:“登徒姑娘倒是聪明人。”

“什么意思?”

宋玉用未受伤的左臂掸掸衣衫,一派倜傥。“这大门敞着,你又会武,要走谁拦得住?登徒姑娘一定要在下送你去李府,不过怕李府人怀疑你在宋府过了宿,非完璧之身,想以我现身说法来辟谣,告诉所有人我们清白坦荡。”顿了顿,宋玉才又道:“不过姑娘实在错看在下了,如果我真送你去,在下会告诉所有人我们已成好事。”

“你!”登徒尔雅气得咬牙切齿,一时忍不住,哗的一声鞭子已甩开。宋玉心虚地往旁边闪了闪,但依旧死鸭子嘴硬:

“你现在只有两条路,一就是留在宋府做媳妇,二就是回登徒府,李府是断然不会再要你了,不过真若回娘家登徒姑娘可要好好想想,这好不容易嫁出去的女儿平白无故又被退回本宗,不知道登徒大夫会不会又被气得厥过去?”

这不说登徒子还好,一说老爹,尔雅的暴脾气实在忍无可忍,话不投机半句多,干脆甩开了鞭子就往宋玉身上打。宋玉骇得脸色煞白,但委实比昨晚骨气了些,竟没叫出声。这尔雅也是耍鞭子的高手,两人在桌间一躲一打,竟不伤及他人。

于是,新娘过门第二日,宋府一大清早就出现了如此诡异画面:新娘举着鞭子使劲往相公身上抽,侄儿在旁边幸灾乐祸笑得弯了眼,直呼鞭子舞得好看,而侄女宋钰则依旧泰然处之地坐在桌上喝粥,末了望天碧蓝碧蓝的天空叹了句:“好无聊啊——”至于…奴仆们,嗯?不要把镜头摄过来,我们是透明的,透明的。

闲话休提,这厢登徒尔雅气得鞭子乱舞,宋玉则跳脚直叫“谋杀亲夫”,尔雅闻言鞭子抽打地越发欢快,可一回眸,望见堂前突然多了个人,顿时愣住了。看官您道登徒尔雅见到了谁?正是自家夫婿李书生是也!

登徒尔雅见此人,登时背脊僵硬,良久才结巴地唤了句:“相公。”宋玉在旁听得心里有些发酸,昨晚千呼万哄,就是没听尔雅道出这两字,现在见了这人,倒是喊得轻快。

那边李书生的脸却以由白转为青,望着登徒尔雅手上的鞭子,表情抽搐。原道,无巧不成书,这李书生竟与宋玉乃同窗好友,昨晚大婚之日他千思万想的娇滴新娘突然变成了一块灵牌,当即带着家卫去了宋玉胡扯的清远镇,结果不言而喻。扑了个空的李书生回来后嚎啕大哭,又把自己灌得烂醉,朦胧间,突然想起此情景该去找诡计多端的狗友宋玉商榷一番,便又在今儿清晨跌跌撞撞地到了宋府。

宋玉听其一道,这才知道原来尔雅正是李书生的新娘。百感交集间,便设下毒计,引尔雅入瓮,让李书生见了其真面目。这样一来,李书生当即明白就里,对登徒尔雅没了半点爱恋,宋府这边也不再担忧夫家前来吵闹要人的事情。宋玉觉得,自己也算报了昨晚一臂之仇。

话说回来,登徒尔雅此时哪还想得了这是不是宋玉设的计,只连忙丢了鞭子,又佯装娇弱地唤了声:“相公——”如果让这个书呆子知道自己的真面目,她嫁不出去的话,爹爹又会担心。

登徒尔雅向前凑了步,李书生却大骇地往后弹跳起来,躲到宋玉背后后才怯怯道:“你,你竟会习武?”

在古时,女子会习武绝对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更何况,李书生当日一眼相中尔雅,就是为她这般楚楚动人、惹人怜惜的模样所致,现在她摇身一变,成为河东狮吼的女魔头,可想而知李书生的打击绝不亚于昨晚洞房花烛夜的宋玉。

登徒尔雅急得没了办法,忙摆手道:“不是,我,不对!奴家只是小时候身体孱弱,我奶娘她男人…呃~不,夫婿又恰是习武之人,所以我在乡间养病的时候学了点点。”尔雅边说边试图往李书生那边凑了凑,可不知对方受了什么刺激,大叫着跳了起来,便落荒而逃。

“别走!”尔雅大喝着追上去,却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只听身后甚东西嘭地声脆响,打碎了。

与此同时,尔雅清清楚楚,也听见自己胸口有块地方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心,碎了。爹爹,对不起,我真的努力了,可是…还是没有成功把自己嫁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家里连续停电两次,不然我九点就上传了,呜呜!

第七章

据传,禄宁书院的李大公子续弦成婚之日,新娘无故失踪,花轿里取而代之的是某位香消玉殒的女子牌位,以及…一块可疑的大石头。

据传,翌日有邻里看见李大公子抱头鼠窜从好友宋玉府中奔出,脸上却挂着惊慌失措的神情和…庆幸的笑容。人们纷纷猜测,其定是见好友新婚燕尔、如胶似漆,他却孤单影只,受刺激疯癫了。

据传,楚国美男子宋玉一直未婚是因其心有所属,但为不伤害广大少女那颗懵懂的心,他始终推延婚期。终于,在某年某月某日,因爱人的肚子实在遮掩不住,别无他法突兀地抬回了花轿。故此,其在楚国美男子排行榜第二的宝座摇摇欲坠,恐有不保。

据传,好不容易嫁出爱女的登徒子在女儿新婚当晚,气厥了过去。原因是女儿竟背着爹爹,和外人私通,珠胎暗结,并以在新婚之日抛下家人及可怜的新郎,私奔了。

据传,最近楚襄王心情甚好,原因却不是妃子又给自己添了位皇子,反是某闲臣家里杂事良多,使其无法分神再日日前来“谏言”。

据传,据传…

最后据传,在爱女失踪的第二日下午,登徒子老泪纵横,扑倒在王宫外,状告宋玉好色猥亵,强抢民女,毁了他女儿登徒尔雅大好婚事。

主座上,楚襄王头看着下边正襟危跪的登徒子和宋玉,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这清官尚且难断家务事,更何况他这个被登徒子早闹晕了头的“昏君”。烦躁地甩了甩袖子,楚襄王道:

“玉卿,你给寡人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为何登徒大夫会说你设奸计劫了他女儿的花轿!”

宋玉不疾不徐地行了个大礼,才正声道:“回大王,此实乃误会。皆因小臣长兄忌日临近,我恐其嫂嫂在下照顾不周,便为其择了门阴亲,娶张氏之女为兄之妾。谁料花轿行至十里坡,刚好撞见登徒大夫之女的花轿,慌乱中这才换错了花轿。”

楚襄王一脸了然,“原来如此,那玉卿何故发现抬错花轿后不及时换回?”

“回大王的话,我们把花轿迎回宋府后才发现抬错,谁料登徒小姐乃贞洁烈女,说已进宋府之门,绝不二嫁。家人又劝解,道实为天意,小臣…小臣斗胆,与登徒小姐一见如故、心生爱意,便将错就错——”

听罢,楚襄王怔了怔继而拍腿大笑:“妙极、妙极!玉卿,此乃佳话啊!寡人看来也确为天意,你老大不小,却独单影只,现在能与登徒女相恋,堪称天作之合。”

这是官话,其实楚襄王肚子里盘算的是,如果宋玉这个毒舌真做了登徒子的女婿,相信登徒子会被气得天天跳脚,家里的事情都管不完,那么来谏言的次数自然就能少些。那么他清闲的日子也就多些了。

天佑本王、天护楚国啊!回头一定给月老、祖宗都烧柱高香,这门亲事真是做得太好了!楚襄王顿了顿,正欲转身过来劝解劝解登徒子,却见对方青筋暴露,也不管这是王宫,颤巍巍地指着宋玉就开骂:

“无耻小人,一派胡言!”语毕,登徒子复磕头向楚襄王,“大王啊,切莫相信奸臣之言。他根本不是无意抬错花轿,而是有蓄谋地劫亲!是劫亲!!”

见登徒子咬牙切齿地咬重“劫亲”二字,楚襄王背着两人狠狠叹了口气,这登徒子怎么这么烦?劫亲也好,抬错轿也罢,反正女儿已经嫁出去了,您老夫的心愿也已达成,干嘛在乎女婿是谁?

可面上,楚襄王还是佯装疑惑的模样道:“哦?此话怎讲?”

“大王啊,小女夫家道,他们发现花轿被换包时,那轿里除了灵牌外,还有硕大石头一块。这分明就是宋玉事先准备,以石头代替新娘的重量,以免轿夫怀疑轿子突然变轻。这是其一,其二,当日他言自己乃新娘兄长,又说令妹嫁去的地方是清远镇,这才致使臣等延误了换轿的时间,待寻到清远镇,才知晓根本没有谁娶王氏女儿。”

宋玉不等楚襄王发问,悠然自得道:“大王,登徒大夫对小臣实在误会太深,其然,那日我替兄长娶的是阴婚,路上遇到喜气洋洋的迎亲队伍,怎么说出实情触别人霉头?故此才谎言一番,谁料这番错打错着。”

说罢,宋玉还虚情假意地嘘了口气,看得登徒子哽噎无语。

楚襄王:“言之有理,登徒大夫,既然事已至此,你看就——”

登徒子截住楚襄王的话,大义凛然:“大王,您怎么如此糊涂判案?我女儿虽不是金枝玉叶,但也实乃老夫心头肉、掌中宝,您听信奸人所言,还要把老夫爱女判给这奸吝之人,老夫不服!忠臣何等如此下场?楚国大业堪忧!百姓安居堪忧!如此结果,老夫无言以对,只能以死抗议!”说罢,登徒子便真的起身向梁柱撞去,骇得楚襄王宋玉等人皆呆若木鸡,所幸这宫殿下人皆是机灵敏捷之人,急急将其拦了下来。

这登徒子往日虽唠叨爱瞎操心,但每每“谏言”被驳回,也不过留两滴老泪,斥两句天地不公。谁料今日为了女儿之事,竟大不韪连“楚国大业堪忧”这样大逆不道的话都喊出了,更是壮义凛然,要撞柱子,这这,委实不大好办。

楚襄王只觉头越发痛起来,连恼怒登徒子的气力都没有了,只得怒发冲冠地瞪住宋玉,意思不言而喻:你闯的祸自己解决!

果然,宋玉心领神会,扑倒在已被太监们拦下的登徒子面前跪下,声泪俱下:“岳父,我与雅儿真心相爱,难道您就真忍心拆散我们?”

楚襄王嘴角抽搐,这宋玉放在朝政真是可惜了,若让他加入戏班定是一代红人。这厢登徒子被太监们救下一命,原本还气息奄奄,此刻听宋玉这声“岳父”,也忍不住抖了抖,翘翘胡子鼓大眼睛道:

“谁是尔等岳父?我家二丫绝不可能喜欢你这种小白脸,你若今日还回我女儿,老夫自不与你追究,否则,老夫与你不共戴天!!”登徒子在进宫前就想过了,不管女儿是否完璧之身,这辈子他算认栽了,宁愿养着女儿到死,也不让她受“小人之妻”这样的侮辱。

宋玉言辞铮铮:“岳父大人,我与雅儿的确两情相悦,并已有夫妻之实。不信,你可当面质问。”顿了顿,宋玉才叩拜楚襄王:“恳请大王传召吾妻——登徒尔雅。”

登徒子跳脚:“不是尔妻,是吾女!!”

楚襄王扶额:“传,登徒子之女、宋玉之妻——登徒尔雅。”

顷刻,登徒尔雅便上了殿,叩拜后,楚襄王问:

“登徒尔雅,寡人问你,你可是自愿嫁与宋玉?”

登徒尔雅低眉顺眼:“是。”

登徒子有点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二丫,你说啥?”

尔雅不抬头,只道:“民妇宋登徒氏与夫君一见钟情,互许终生,还望大王成全、爹爹见谅,民妇生是宋家的人,死是宋家的鬼,绝不改变。”

“你,你——”登徒子傻眼,被女儿那句“宋登徒氏”噎得语无伦次。怎么能…在登徒氏这样光荣的姓氏前面加上污秽的“宋”字?登徒氏耻矣!

“雅儿!雅儿不要说了!”宋玉激动连连,一个匍匐就将尔雅拥进怀里,“我不会让你死,我一定会求得岳父原谅,我以后定好好待你、待登徒家。”话音刚落,眼里已是氤氲,看得楚襄王奇怪至极,莫不是…这宋玉并非演戏,而是真与登徒女有情,冤孽啊冤孽!

楚襄王殊不知,宋玉这样泪水夺眶,不过是登徒尔雅在其腰间狠狠捏了捏,估计此刻已现乌青,但宋玉为演戏逼真,只得依旧抱着娇娘子,咬牙不出声。

登徒子见状,却也信以为真,一个受不住,翻白眼厥过去了。对于此现象,宫人已见惯不惊,井然有序地把人抬了出去,太医也早候在了旁厅。今日登徒大夫怒气冲冲觐见,太医就知其会晕倒,是以在此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