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感兴趣,再想学,再努力都没用。

他就没往这方面开窍。

宋采唐见他可怜,提示了一句:“你看他们像什么?”

祁言茫然摇头,听不懂。

宋采唐便更直接:“主要是甘四娘,她在干什么?”

这点祁言能看出来:“她有秘密!”

这个秘密,她很小心的在藏,儿子不知道,也不能让别人知道!

宋采唐声音舒缓:“一个秘密,必须很谨慎的藏,连最亲最近的人都不能说,说明这个秘密,很有问题,贸然抖出来——”

“会有麻烦!”祁言突然抚掌,直直看着宋采唐,眼睛发亮,“甚至可能有性命之忧!”

赵挚往侧里走了半步,眼神横过来:“如果这个秘密被别人知道了呢?”

祁言没注意赵挚站位有什么问题,是不是挡住了宋采唐,也没工夫注意,他大脑在迅速转动,思考。

秘密被别人知道了……

别人可不会像娘似的护着甘志轩,如果有需要,会想要利用……一旦麻烦过来,倒霉的就是母子俩 !

祁言猛的一甩扇子:“我知道了,本案凶手一定是甘四娘!”

这是杀机!

有人知道这个秘密,想要利用威胁,甘四娘便起了杀心,杀人灭口!

他说完,摆好姿势,等着赵挚宋采唐刮目相看,可半晌没回音,他抬头,发现这两个人正齐齐看着他,目光相当……一言难尽。

宋采唐缓缓闭眸,叹了口气。

赵挚则直接嗤笑:“你满脑子储藏了多少小道废料,能不能稍微腾出点装有用的东西?本案相关人已有三个被你指成凶手,庞谦,牛保山,现在再来一个甘四娘,你是准备把所有人指一遍,最后真相大白时说一句‘怎么样我说的没错’么?”

祁言瞬间萎了,眼神飘乎,吹着口哨望天。

“破案讲证据,任何猜测,在事实没出来前都不算,”宋采唐比较温柔,“光凭眼下这一点,是无法破案的,至少……”

她垂下头:“要知道这个秘密是什么,捋清各人物关系,才能探知更多内幕。”

“行啊——”祁言眼珠子一转,扇柄敲手心,“这个交给我!”

宋采唐这下好奇了:“你有办法让甘四娘开口?”亲儿子这般逼问都没用的,“她看似柔弱,实则心里很有主意。”

祁言一边说,心里一边慢慢有了主意,眼眸笑弯,像只狡猾的狐狸。

“没错,这个女人不一般,但我是谁?最擅长搞事!甘四娘这样的,说不好对付也好对付,心里有主意,能忍,很有韧性,但并不见得有多坚强,她太喜欢借用自己的美貌优势了,几乎每个时间,她都能顺利找到男人帮忙——太借助这个,就是问题。如果一次次出事没男人帮忙,她可能会很快撑不住压力……”

“交给我了,你们等着瞧好吧!”

祁言拍着胸脯保证,迫不及待要开始自己的表演,一边脚下蓄势待发,一边朝宋采唐又是飞眼又是眨眼:“宋姑娘,你等着我凯旋归来啊!”

可惜他还是没看到宋姑娘的脸,因为赵挚身体随意一晃,就将宋采唐整个挡住了。

祁言也没多想,现在最重要的是搞事啊!他十分兴奋,并没等回应,直接运上轻功,朝甘四娘离开的方向追去了。

赵挚等他走远,方才回头。

正好对上宋采唐似笑非笑的目光。

赵挚十分坦然:“他不适合你。”

没头没尾的话,宋采唐不是很理解:“不适合?”

赵挚眉浓目厉,神色十分严肃:“他家世尚可,本人却仍是小孩子心性,爱玩爱闹,不顾家,不会是体贴的好夫婿。”

宋采唐这才明白,赵挚是想多了。

她想说祁言只是开玩笑,她也没那个意思,但婚姻一事,实乃隐私,直直说来,好像有点交浅言深了。她与赵挚只是君子之交,算是朋友,而且一直以来,赵挚表现的都很疏离,谈这个不好。

她便开玩笑:“观察使大人倒是稳重可靠,想来好事将近。”

赵挚剑眉皱起。

“凌姑娘很可爱。”宋采唐说着话,发现赵挚嘴唇抿起,似乎很不高兴,立刻聪明的转了话头,“但她好像有些小,观察使大人魅力无边,想来随时都不缺姑娘爱慕,成家完全可随心意,甚好,甚好。”

她一边说话,一边点着头,态度极其笃定,目光极其诚恳,似乎还顺便对赵挚送出了最诚挚,最真心的祝福。

赵挚嘴唇抿的更紧:“我不会成亲。”

宋采唐:“啊?”

赵挚这次连拳都握起来了:“我不会成亲!”

宋采唐:……

不成就不成,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这个人真是好难说话。

赵挚说完话,就大踏步的往前走,宋采唐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气氛微妙,跟着他似乎不太好,而且也没什么必要,她干脆脚一转,走向了另一条小径。

没走几步,风声过耳,面前黑影一晃,她被赵挚拦住了。

赵挚脸色非常黑:“跟着走都能迷路?嗯?”

宋采唐笑了下。

这次真不是迷路,就是故意的,但感觉这么说要糟,她就只笑,没说话。

赵挚放慢脚步,声音似从牙缝里挤出:“这样速度可跟得上了?宋、采、唐?”

宋采唐淡定拂平裙角褶皱,微笑:“可以。”

93.狗咬狗

高家为凌芊芊的到来, 可谓煞费苦心,花宴规模之大,用地之广, 不到此间, 根本想象不出来。

宋采唐是个路痴,跟着赵挚拐两拐, 已不知身在何处, 干脆自暴自弃,什么都不想, 安心赏景。

四月的天气,不仅仅是温暖, 到了中午太阳底下还会有些热。偌大庭院,悠长小径,阳光晃眼,花团锦簇, 时有彩蝶翩翩起舞, 再加上假山嶙峋,白桥绿水, 鱼儿畅游,景致怎一个‘好’字能道尽。

宋采唐是真的看的津津有味。

赵挚则一路无言,没回头, 也没理她。

二人一前一后, 不紧不慢的从花丛中走过, 谁都没说话, 气氛竟没半点尴尬。

宋采唐视线时不时溜过赵挚背影,唇角轻轻弯起。

这个人个子很高,仰头看直接融在了阳光里,有些刺眼,背影倒是在青石径上拉的长长,微风裹挟花瓣飘落,给长长的影子添了几分柔情,并不会让人害怕。

他脾气不怎么样,说话老爱怼人,实则并不是一个难相处的人。

宋采唐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赵挚不是个闷的人,号称混世魔王,创造出的热闹大戏很多,她也见过他跟别人很多话聊,可每每他们两个单独相处的时候,他就……好像很深沉。

为什么?

是自己气质独特,干的事也特殊,自带严肃气场,除了正事没有聊更多的欲望?

“好好走路。”赵挚似是察觉到了宋采唐的走神,走过假山转角时,停下来,挑眉看了她一眼,“要是这么近还能丢,就太丢人了。”

宋采唐微笑:“观察使尽可放心,我不想丢的时候,一般丢不了。”

赵挚唇角微勾,眸底墨色流动,似有所指:“是么?”

想起梨花沟的事,宋采唐清咳一声:“那回不一样。”

被一堆人追着逃命,谁还能分精力辨方向?

“方才和祁言走,我就没迷路。”

赵挚听到祁言两个字,眸底瞬间深沉:“离他远点。”

硬硬放过一句话,转身就走,速度还非常快。

宋采唐叹了口气。

混世魔王真是难哄啊。

不过这一次,她没怎么追,赵挚就停下了,她走过去一看,也不由自主停下了。

她看到了一个‘熟人’——

曹璋。

漕帮帮主也来高家花宴了?

按理,两边不是一条道的人,高家款待凌芊芊,是汴梁的关系,官场的关系,曹璋能量再大,再厉害,也涉着黑,私下里肯定什么面子都给得,但正经光明正大的场合这么过来……

好像有点不大合适。

显然别人也是这么想的,围观过来的有点多。

曹璋拿出袖中请帖,朝离他最近的几个晃了晃:“怎么,我不能是座上客?”

别人家的事,看热闹可以,参与就傻了,人们立刻笑着散开:“能能,曹帮主请自便。”

曹璋穿着一身黑色劲装,气场强大,五官硬朗,眼眸犀利,似乎随时都透着杀气,很引人眼球,别人不可能看不到。宋采唐发现,很快,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他,每个人表情似乎都不有不同。

比如……

关家人。

这里是处占地极大的曲折长廊,很多人经过,隔着两道栏杆,也能看到部分女眷,张氏,关清关婉,都在那里。

张氏看到曹璋显然很是不适,此前她想同刘掌柜在曹璋身上赚钱,但卢光宗死了,她这个算盘似乎打不响了,面对这样锋利阴冷的曹璋,担心害怕都很正常。

可是关清……

宋采唐注意到,大姐关清看向曹璋的目光似乎久了点,好像还皱了眉?

曹璋并不在意别人目光,也没继续往前走,招来高家小厮,要了壶茶,转到长廊拐角凉亭,坐下品茗。

他不闹事,不找人,大家好奇一阵,发现没热闹看,就都散了,不再关注。

赵挚却没走。

宋采唐也没走。

曹璋这样子……不像故意做出来给谁看的,也没必要,他这样子,好像在等着谁。

谁呢?

宋采唐看了眼赵挚。

赵挚眼睛微眯,看了眼关家方向,又看向高家主院。

宋采唐略一想,就明白了。

曹璋是卢光宗案相关人,之所以相关,是因为汴梁下来的最新条令让他的货运渠道变慢,他想找官家关系写个特赦条子,让他的生意货运恢复起来,而在这栾泽地界上,卢光宗的官相对较大,说话最好使。

刘掌柜曾以‘抓住卢光宗小辫子可威胁’为由,和曹璋合作谈生意,说能解决这个条子,现在卢光宗死,事情却没完。

遂曹璋此来,不是找刘掌柜算帐,就是找他自己的关系渠道重新经营。而这个渠道,在高家此网罗所有本地高官的花宴上,一定会出现。

赵挚剑眉高挑,指摸下巴,似意有所指:“曹璋很聪明,也很贪婪。”

宋采唐立刻明白,:“所以他很可能想一石二鸟。”

出来一回,办两件,或者更多的事,方便又实惠。

正说着,边上溜过来一个人,正是刘掌柜。

宋采唐与赵挚对视,眸底情绪相同:还真是!

刘掌柜非官非贵,又是溜着边走,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很快,他就到了曹璋所在的小亭子。

距离稍稍有点远,二人要是说话,宋采唐肯定听不到。

赵挚冲她招招手:“随我来。”

宋采唐点头,提着裙子跟他走。

两人避过所有人视线,贴着灌木丛,从一个拐角绕过去,正好停在凉亭侧里,视野清晰,足够看到听到曹璋与刘掌柜,还不被旁人发现。

很完美。

但宋采唐觉得……

曹璋好像发现了。

她们站定的时候,曹璋笑了下,隐意悠长,手指还敲了敲桌,正对着她们的方向。

但他没驱赶,就是不在意。

宋采唐和赵挚理直气壮的站在原地,偷听。

“刘掌柜,这事办不成,吃的东西是不是该吐出来了?”

曹璋不但眼神冷戾,声音也冷。

“这个……”刘掌柜讪讪赔笑,“也不能这么说,呵呵,卢大人是死了,可这事不算完,找不了他,咱们可以找别人么,我的东西还是用得上的。”

曹璋冷笑,话中带着讽刺:“卢光宗的料,找谁有用?他儿子卢慎么?”

“这个……小卢大人虽然还不够……”

“我的货已经压太久,不想再等,就不麻烦刘掌柜了,”曹璋没兴趣听他拖话,直接阻了,左手摸上右手指尾戒指,目光厉厉如鹰,“那些银子,刘掌柜还是还回来吧。”

刘掌柜额头开始渗汗:“您说笑了,漕帮这么大家业,怎会少这么点银钱,帮主莫要吓我,您放心,我接下来肯定更加努力,把这事给办的妥妥……”

“刘贵,”曹璋指尖敲敲桌面,“我漕帮的便宜,那么好占?”

刘掌柜身体瞬间绷紧。

曹璋没看他,袖间抖出一方素帕,慢慢擦手:“东西和钱,或者你的命,选一样吧。”

宋采唐看着这一幕,莫名想到了私刑大堂。

曹璋动作很慢,话也很慢,可就这一瞬间,明媚阳光似乎变成了血色火柱,他这动作不像是在擦手,而是像在擦刀,杀人的刀。

刘掌柜头皮发麻,再伶牙俐齿,这一刻也说不出话,站在原地,浑身绷的紧紧。

曹璋也不催,刘掌柜不说话,他就等。擦完手,他三根手指拎起茶杯,晃到眼前,似在赏玩杯盏,又似……

有什么其它用意。

宋采唐长眉微敛,没看出来。

赵挚低声提醒:“破杯杀人。”

宋采唐这才想起,很多时候,搞事的人都喜欢以摔杯为号,杯子落地一碎,就代表要杀人了。

曹璋仍然是在用这种方式,威胁刘掌柜。

刘掌柜是个商人,还不是大商,只是个掌柜,手段眼力都有限,趋利避害的本领却是足足,感受到曹璋传递出的杀意不假,立刻怂了:“那秘密我虽知道,但东西已不在我这里!钱和东西,我早都交给关家张氏了!是她!一切都是她指使,她教我这么干的!曹帮主,冤有头债有主,这事真同我没关系,您得找关张氏啊!”

“啪”的一声,曹璋手里的茶杯盖落到茶杯上,声音清脆。

曹璋眯着眼,盯着刘掌柜:“是这样么?”

刘掌柜咬牙,面目笃定:“就是这样!”

曹璋的出现,别人不关注,心里有鬼的张氏肯定关心,本来两边就离的不远,穿过两道廊门就能到,刘掌柜又来了,张氏怎么还能坐得住?

早早,她就往这边走了。

走到近前,正好听到刘掌柜的话,脸色顿时气的铁青:“刘贵!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刘掌柜一愣。

张氏指着他的鼻子:“你何曾给过我东西!何曾你做什么全是我教的了!我说的话,你根本就没听过!”

她不过来,刘掌柜觉得自己表现差了点火候,没太多说服力,她这一过来,刘掌柜眼珠子一转,主意就起来了。

“你敢说没有?我的爱好,我的弱点,我老娘在哪里,都由你制着,你支使我办事,把钱贱都拿走,不留给我一分,我敢说话吗?我连个屁都不敢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