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似乎大吃一惊,“那么,那位许蕾姆夫人难道也是奴隶?”

“是的,小姐。”蕾丝应道,“她只是一位奴隶,或者说,她是一位非常高级的奴隶。或许备受宠爱的她享有王后的特权,但绝对没有王后的尊贵。”

“居然是这样。”玛丽的口吻立即变得不屑,“蕾丝,我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了,我要回去。我不能和身份这样低的人一起喝茶。如果被我的那些贵族朋友知道我和一个奴隶一起喝茶,那我可要被笑话了。”

“可是玛丽小姐,这不好吧?”蕾丝的语气似乎有点为难。

“有什么为难的,就说我突然肚子疼了,马上要回去。”玛丽轻轻哼了一声,“动点脑筋行不行啊,蕾丝!”

听到这里,我突然感觉到苏莱曼的呼吸沉重急促了几分,他握住我的手不自觉用力,捏得我的手指生疼生疼的。我侧头望了他一眼,他也正好转过脸看我。他的脸上依然是平静无澜,薄唇紧抿成锐利的线条,冷硬的如同海底的珊瑚礁,瞳孔中仿佛凝聚了暗夜里所有的黑,幽幽地跳动着一小簇火苗。

他在生气。很生气。

我突然对他笑了笑,趁着他微微一愣的瞬间拉着他就走了开去。

“许蕾姆,难道听到这样的话你不气恼吗?”他深深地望着我。

“谁听了都会不开心,但她们说得也没错。这个宫里除了太后,所有的女人都是您的奴隶,陛下。”我和颜悦色地回答道。

他看着我的眼神越发深邃,“那么许蕾姆,你是不会在意这些的吧?只要我爱你就足够了,你是这样想的吧。”

“陛下。只要你爱我,我就不求什么名分什么也不在乎。”我顿了顿,唇角微扬,逸出一丝笑意,“抱歉,这样的话我许蕾姆是不会说的。”不等他说话,我又继续说道,“陛下,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爱我,就要拿给得起的东西来交换。”

他微微笑着,“当然记得。你想要什么,许蕾姆?”

“陛下,我想要正大光明地站在你的身边,向所有人宣告,我是你的妻子,唯一能担当妻子这两个字的女人。不是奴隶,不是玩物,不是你的附庸,而是你的妻子。所谓丈夫和妻子,彼此需要彼此扶持彼此关心却并不时时依附,用彼此属于自己思想和意志交流,只有站在同等的位置和高度,丈夫和妻子之间的爱才能更加长久和坚固。”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震惊,“许蕾姆……你的意思是……”

“是,陛下,我要成为奥斯曼的王后。”我打断了他的话,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眼睛,“国王的妻子是王后,这是一个五岁女孩也知道的常识,不是吗?”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琥珀色的眼睛紧盯着我,眼底有一束奇特的火焰燃起,瞳孔周围环绕着几道细细的纹理,仿佛连时间也能束缚住。此刻的他,如同阳光照射下的刀刃,带着一种锐利的压迫感。而我则毫不躲避地直直盯着他的眼睛,穿过那锋利的刀刃,直达他的眼眸最深处。那里深如大海,仿佛包涵容纳了所有的一切。

他忽然笑了起来。这一笑,好像春风吹化了冰层,所有的压迫感都消失不见。

“奥斯曼,的确需要一位新的王后了。不过,许蕾姆,你做好准备了吗?”

第二十五章 震惊欧洲的私房事

苏莱曼准备册封我为王后的消息一经传出,立即就在宫里掀起了骇然大波。自征服者穆罕默德大帝之后,奥斯曼帝国就再也没有立过王后。奥斯曼国力强大,根本就没有同别国联姻的必要。王后的位置虚空,更是防止了外戚的专权。而苏莱曼,这位威名赫赫,令整个欧洲都为之颤抖的年轻帝王,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打破了这个延续了多年的传统。欧洲各国驻伊斯坦布尔的大使都纷纷致信本国统治者,禀告这一震惊无比的消息。而许蕾姆这个名字,也一下子成为了最为神秘的代名词。

不出我的意料,没过几天,皇太后就传令让我去见她。

太后的寝宫还是一如既往的优雅闲适,乐人们全神贯注地演奏着轻柔神秘的曲音,太后微闭双眼,似乎听得颇为陶醉。面前的小几上还是摆放着满满的甜食,她那双白皙优美的手正拿着一块往自己嘴里送。不远处,三两只海鸥掠过长空,深蓝色的海水如晃动的绸带,荡漾出一波又一波的细浪。

“陛下和我说了,等你生下这个孩子后就会选个时间册封你为王后,到时将会举行盛大婚典,举国庆祝。许蕾姆,你是个好运气的女人。”她边说边夹起一块糖慢慢放入嘴里,微眯起眼,唇边漾开了一丝清浅的笑容。

我原以为太后会狠狠责骂我一番,就算不责骂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给我看,没想到她却这般轻描淡写地接受了。这样的态度反倒让我更加忐忑,毕竟这个宫里,我是唯一能威胁到她权力的女人了。一个享受过权力的人,是无法轻易放手的。我绝不相信太后会如此不在意。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小心为上。

“这是陛下对我的恩典,我对此十分感恩。”我微微一笑,“当然,这座后宫里的所有女子,都是以您马首是瞻,我也一样。”

她垂眸注视着自己的瓷杯,薄唇微抿,“我也老了,这后宫的事也要有人来分担了。王后如果能来帮我减轻点负担,我是求之不得。”她拿起瓷杯抿了几口,“不过你现在这身子还是要好好养胎,等孩子生完再说。陛下的后裔比任何事都重要。”

我心里暗暗一晒,太后这话果然是有点意思,先让我看到了一条希望之路,随即就立刻用最冠冕堂皇的理由堵上了入口,可任何人包括陛下还不得不称赞一句她的大度。

“太后,这后宫有您管着是再好不过了。”我也以退为进,笑眯眯地说道。

她笑了笑,“王后掌管后宫也是天经地义。”说完她沉默了一会,似乎轻叹了一口气,声音听起来带着几分缥缈,“许蕾姆,这是奥斯曼帝国的第一位王后。苏莱曼他……对你真的很不同。许蕾姆,希望你不要让他失望。”

“太后,这个王后对我意义非凡。”我静静看着她,“这个称号,不是因为利益而联姻得来,更不是因为其他的种种因素,而只是凭借着陛下对我最真挚的爱。所以,珍贵无比。我将深深珍惜。”

“那就最好了。”她的目光意味不明的一闪,忽然转移了话题,“听说穆斯塔法现在长住在双子宫里?”

我的眼神隐隐一沉,脸上笑容依旧,“是的,自从玫瑰夫人离开后,他就一直长住双子宫。”

“这孩子也真是怪可怜的。我现在年纪大了,也容易感到寂寞,干脆就让他搬到这里陪我这个老太婆吧。”太后似是随意地说道。

我的心咯噔一下,瞬间如注了冰块般往下沉了沉,太后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将穆斯塔法养在她身边,以他的存在来制衡我?太后的身份如此高贵,她的这一举动俨然就是一个风向标,令那些本来蠢蠢欲动的人心又看到了新希望。

我蓦地抬头,望向太后,她也正目光深沉地注视着我。

“等生完孩子,我会好好向太后您请教的。”我将所有情绪都压入心底,露于面上的是恭恭敬敬的微笑。

伊斯坦布尔的月光,今夜格外皎洁。宛如深蓝宝石般的夜幕低垂,仿佛只要一伸手就能触摸到天边的繁星,感受到那冷冷的光华。不知为何,这样的夜晚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达拉玛的情景。其实一直以来,我们之间的友情并不是那么浓烈,可就像是细无声的润雨,点点滴滴潜入心尖。直到那次她为救我毁了容……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会选择自尽?我不甘心,就这样带着疑惑过一生……还有,她会让人送了我这个雕像难道仅仅只是纪念?可我尝试了很多方法都没法发现其中的玄机。这或许只是一个普通的雕像吧。想到这里,我无意识地摸向了那座雕像,情绪不可自抑地涌动着……

在我的身旁,随伺的希蒂和法蒂玛则在轻声聊着天。

“听说易卜拉欣大人到现在还没有娶妻,不知是怎样的美人才能配得上他呢。”

“一定是像公主那样尊贵的身份才能配得上他吧。要知道陛下是多么看重他,陛下给了他六条马尾的荣誉。”

“易卜拉欣大人不仅权位高,长相也是相当俊美呢……”

在奥斯曼,马尾的多少是身份等级的象征,据说是来自突厥和蒙古的传统。在开战时,持有者会将所拥有的马尾展示在军旗上,以展示军事权力。军官最多能得到四条,就连苏莱曼也不过是七条而已。而易卜拉欣的马尾仅比苏莱曼少一条,可想而知他有多么受宠了。六条马尾……马尾?!

我突然心念一转,目光落在了那匹马的马尾上,试探着伸出手指拽住马的尾巴一扣……马的尾巴居然可以往下按!我连按了六下,只听咔哒一声,马肚子下面竟然弹出了一格小匣子!而匣子里则叠放着一张折得整齐的纸!

这个发现不禁令我大吃一惊,吃惊的不仅仅是马肚里有机关,而是这机关竟然真的和易卜拉欣有关!震惊之余,我伸手将纸展开一点,只扫了一眼就认出是达玛拉的笔迹!一时之间,我又是激动又是难过,激动的是或许能触摸到达拉玛自尽的真相,难过的是这真相是否会让人心痛。

示意希蒂和法蒂玛离开后,我急忙展开那张纸看了起来。纸上的字迹有些潦草,看得出达玛拉写下时心绪十分不宁,当我将内容全部看完时,心也好似冰陀般深深地沉了下去。手指发狠似的捏着纸,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释放出心头的郁痛。

原来是这样……原来……达玛拉,你真是死得不值!

“陛下,您来了。”希蒂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动作迅速地收起了那张纸,将雕塑放在了一旁。刚做完这些,苏莱曼就推门而入了。

“许蕾姆,今天感觉怎么样?快,让我看看我们的小公主。”他说着就将耳朵贴在了我隆起的小腹上仔细倾听,忽然我感觉到小家伙狠狠踢了一脚,苏莱曼眉飞色舞地捂着自己的脸跳了起来,“好!好孩子,这一脚有力量!不愧是我苏莱曼的女儿!”

我看着他直笑,“万一生下来是儿子,你岂不是失望的很?”

“那就接着生,生到有公主为止。”苏莱曼唇边的笑容就像是湖面闪烁着层层波光,耀眼的令人睁不开眼睛。

“许蕾姆,我要有一个像你一样美好的女儿。”

我的身子忽然瑟缩了一下,脑海里掠过了那位叫做蕾丝的家庭教师的面容……贝希尔应该已经给了她足够的财物了吧。没错,这一切并不是巧合。贝希尔在得知大使和玛丽的行程时就提前先收买了那位家庭教师,等她们来了后宫中,我按照计划将苏莱曼引到了蔷薇花墙,“正好”听到了那番对话。在那样的情形下,不但激发了苏莱曼的怒意,也让我顺理成章地提出成为王后。我总是在算计着他,利用着他,又如何能称得上美好……这个词听在耳中倒有几分讽刺的意味。

“陛下,若是有一天你发现我并没有你想得那么美好呢?你会失望吗?”我压抑住心里涌起的淡淡愧疚,语气沉静地问了一句。

他并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缓缓俯下了身子。他的双眼涌过星辰般温柔的流光,他的指尖春风化雨般轻拂过我的面颊,他的嘴唇如蝴蝶展开双翼覆在了我的唇上。

沉默的吻。沉默的答案。

苏莱曼,为什么不回答?你的内心是否也在逃避着自己的答案?

随着临盆的日子越来越近,我也每天抓紧时间散步。虽然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但科学的适量运动还是必要的。希蒂和法蒂玛每次陪我散步都如临大敌。这天贝希尔殷勤的提出陪我散步,快到图书馆时倒是见到了一位老熟人……易卜拉欣正闭目轻嗅着一丛盛开的茉莉,线条优美的侧脸比那丛花更加迷人。他用手指轻拉花枝的姿态很美,举手投足不经意间散发着与生俱来的优雅从容。

“原来是易卜拉欣大人。”我飞快瞥了贝希尔一眼,看来他的这次主动是来自于某人的授意。对方果不其然给了我一个歉意的笑容,速度极快地退到了一旁。

易卜拉欣转过了身,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眸就像是深不见底的蒂卡波湖,令人觉得可以舍弃一切而投身其中。

“恭喜你,未来的王后。”他冲我笑了笑,“我到底还是小看你了。”他轻柔的声音拂过我的发梢,居然令我生起了一丝凉意。

“说起来还应该感谢你,易卜拉欣大人。如果没有你,我也进不了宫。”我的脸上微微一僵,还是扯出了一丝笑容。

“我一向就相信自己的眼光。你,贝希尔都能在宫中独当一面了。尤其是你,许蕾姆,你已经将影响全世界的帝王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易卜拉欣的目光微闪,“上次路菲特那件事,你做得很好。不过,现在又来了几个麻烦的家伙,不如我们想想怎样让他们乖乖闭嘴?等你以王后的身份出面应该更为容易。听说这几个人和太后……”

“易卜拉欣大人。”我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唇边笑容不减,“帮助一个臣子排除异己,这似乎并不是一位王后的分内事。

他看了我几秒,又轻风般笑了起来,似乎并不意外我会这样回答。

“听说穆斯塔法现在已经住在太后那里了。”他眨了一下眼睛,浓密纤长的睫毛划出一道浅浅弧线,眼中已经没了半点笑意。

我的心口一窒,立刻明白他要说什么了。

“许蕾姆,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清楚现在对你的儿子威胁最大的人就是穆斯塔法。虽然你赶走了玫瑰夫人,但现在穆斯塔法有了太后的支持,形势反而对你更加不利。只要你在适当时机配合我,那么我必定会是日汗吉尔殿下坚定的支持者。”

他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这个男人,太了解我的弱点和软肋,所以抛出的诱饵也极具杀伤力。如果有了他的支持,我这边的胜算自然多了好几成,而我算计至此,最后为的不也是孩子们吗?

我似乎应该接受这个对彼此有利的交易。

“多谢大人的好意。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作为王后,该做的,我会做。不该做的,有损陛下利益的,我绝不会做。”我神色平静地注视着他。

易卜拉欣这才显得有些意外,他定定看了我几秒,忽然露出了一抹奇特的笑容。

“好,你很好。”说了这几个字,他就径直从我身边经过,头也不回地朝着前方走去。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远处,我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贝希尔缓步走到我身后,低低开口问道,“为什么?许蕾姆?和易卜拉欣合作不是对你最有利的选择吗?”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转过头看着他幽幽问了一句,“那么,贝希尔,你还会站在我这一边吗?”

贝希尔低眉浅笑,眼中似有波光流动,眼底深处却是不可动摇的执著,“当然,我的王后陛下。”

“只不过……”他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担忧,“我恐怕易卜拉欣会……”贝希尔没有说下去,但我明白他的意思。我本来只是易卜拉欣安排的一颗棋子,可如今这颗棋子非但不听从他的摆布,反而站到了敌对面,这也是他始料未及。他这样心高气傲的人,绝不甘心就这样白费了功夫。

从这一刻开始,他会成为日汗吉尔成为继承人路上的一块拦路石。

明知如此,我还是不会更改自己的决定。如果是以前,我还能和他虚与委蛇,但是看了达拉玛的那封信以后,我的内心对他已是说不清的厌憎。

那封信上说得很清楚,达玛拉所爱的人,原来竟是易卜拉欣。她竭尽全力得到了苏莱曼的宠爱,只为了将更多关于苏莱曼的信息传递给他。可当她怀了身孕之后,发自内心的母爱让她的心思发生了转变,她居然开始期待新生命的到来。只是命运对这个女子却是格外残酷,为了不让她因为产子而失去陛下的宠爱,易卜拉欣向她下了让孩子消失的命令。在无比痛苦的抉择中,她还是听从了易卜拉欣的吩咐。孩子消失的那一瞬,她才醒悟那对她是多么残忍多么可怕的打击,但什么都无法挽回了。她的心也在失去孩子的那一刻死去了。直到后来为救我而毁了容,她说那是为了她未出生的孩子而赎罪。她的孩子已经没有了,她不能再让另一个无辜的孩子出事。

本以为就这样老死宫中,可易卜拉欣为她找来了治疗伤疤的奇药,让她恢复容貌,以便有继续和我争宠的资本。她早就死了心,甚至因为孩子的死对易卜拉欣心生恨意,更不想被他利用对付宫里唯一的朋友,于是假意听从易卜拉欣的话恢复容貌,却以自尽这样惨烈的方式亲手毁了这一切。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无法再继续回忆下去。达拉玛……她是间接死在了易卜拉欣手中……以这样的惨烈的方式摧毁自己,这是她发自内心的呐喊和抗议。

原来和我聊天时她口中的那个他,从来就不是苏莱曼。

易卜拉欣……苏莱曼对我的过度宠爱早已经让他不安了……不知他现在是否后悔当初将我送进宫来呢?

就算从此成为敌人,我也不会原谅他对达拉玛所做的一切。达玛拉之所以给了我这份礼物,在潜意识里也是希望有一天我能看到这封信,看到她所遭受的委屈和痛苦吧。

所以这一次,就让我顺应自己的心任性一次。

一个月后,我顺利产下了一个漂亮的女孩,苏莱曼大喜之下给她取名为米丽玛。

第二十六章 来自宫中的杀意

一弯弦月悬浮在深邃神秘的天幕之上,银色的月光从窗外流水般漫入房间,浅浅几缕描摹出了此时房内的情景……男子正在摇篮旁低声哄着婴儿,俊美的眉目间褪去了身为王者的霸气和肃穆,嘴角微微扬起,似乎周围所有的黑暗都在这温柔笑意中融化。他那注视着婴儿的眼神,就像是凝视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风吹过,四周的场景犹如水波般轻轻晃动,充满了虚幻的美。

我半倚在软榻上望着这一幕,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安详和静谧。

米丽玛已经三个月了,爱哭爱闹不爱睡觉,实在是个让人头疼的孩子。苏莱曼对这个女儿表现出了超乎异常的宠爱和耐心,好多个夜晚都是他亲自抱着哄睡的。

“米丽玛终于睡着了,她睡着的样子可真美。”苏莱曼站起了身,轻手轻脚走到软榻前,也在我身边躺了下来。

“我这当母亲的可要嫉妒了,小家伙在你心中俨然已经是第一位喽。”我眨了眨眼,戏谑的挽住了他的手臂,唉声叹气道,“陛下最爱的女人已经不是我了,我好伤心哦。”

苏莱曼好笑地捏了捏我的脸颊,“都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还这么没正经。不过,我就是爱你这一点。”说着他又摸了摸我的腰,促狭地笑道:“看来恢复得还不错,真好,很快又能安排你侍寝了。”

我脸上蓦地一热,一时没接上话。见我这样他笑得益发愉快,“怎么脸皮还这么薄?真看不出有了三个孩子。”

我可不想被他占尽上风,于是懒懒地将身子靠了过去,露出一抹诱惑十足的笑容,“陛下,是不是想让我今晚就好好疼爱你呢?”

他连忙点头,“没错没错,王后你赶快临幸我吧!我都等不及了!”

我扑哧一声笑破了功,奥斯曼帝国的君主居然还有这么一面,怕是说出来会吓晕一大片人吧。

“册封王后的典礼在两个月之后举行。我要奥斯曼举国为我的王后欢庆。”他深深地凝视着我,柔柔眼波似乎都幻化为了令人迷醉的醇酒,在每一寸空气里静静流淌。

“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去一趟安托纳利亚,过几天就出发,大概要一个月后才能回来。等典礼结束,新的战争或许又将开始了。”他的笑容敛了敛,眼中闪过了充满野心的凌厉,“波斯那里最近又有了异动,最近伊斯坦布尔城里混进了不少波斯人,看来沙赫这家伙开始蠢蠢欲动了。”

“你一路小心。我会在这里照顾好我们的孩子的。”我按捺住心头的一丝失落笑了笑。他从不掩饰他的勃勃野心,他的领土还在继续扩张。平静的生活,对我们来说永远都只是奢望而已。但如果让这样一位惊才绝艳的帝王固守在后宫,那无疑就是骏马绊住了腿,猎鹰折断了翅。

苏莱曼,他就是为了他的那些梦想而生的。想见到他的梦想实现,就是我的梦想。

苏莱曼出发去安托纳利亚的当天,我还是照旧去了太后的寝宫问安。越是这个时候,我就越发要小心谨慎,做好该做的一切。今天刚到了门口,就见到了正从里面走出来的加尼沙。见到那张冷冷的面容,我的心情一下子就雀跃起来,立刻朝着他绽放了一大朵灿烂的笑容。

他的玫瑰色眼眸中似乎有什么亮光一闪而过,却忽然又暗了一下,连同他脸上的神色都变得更加十分冰冷。

“下午好,许蕾姆夫人,不,很快就要称你为王后陛下了。”他淡淡开口道。

我连忙打断了这个话题,“加尼沙,你就别和我这么见外了。再说,我现在还不是王后呢。你进后宫一次多不容易,我得隔好久才能见到你一次,不抓紧时间聊几句也太可惜了吧。”

“夫人,这于礼不合。”他侧了侧身子,神色有些冷淡,“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告退了。”

我心里顿时有些郁卒,今天加尼沙对我的态度似乎有点怪怪的,好像特别冷淡。难道是他今天的心情不好,还是……我抬头望了一眼太后的寝宫,心中突然明了了几分。加尼沙深受太后宠信,怎么也算是个太后党。现在我和太后之间的关系这么微妙,所以他也要避嫌了?想到这里,我的胸口仿佛被细而密的小刺扎了一下,那陌生而微涩的感觉令我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那……我也不打扰你了。”我的情绪瞬间低落,但嘴角还是保持着上扬的弧度。

他似乎留意到了我的情绪转变,一眼扫了过来,正好我也抬起头,彼此的视线撞了个正着。他的眼神复杂难辨,玫瑰色的眼瞳如同波西米亚的石榴石,闪着迷人的光泽,却偏偏有一种天生的冰冷和漠然凝固其中,令人不敢靠近。虽然他很快转开了视线,但我还是看到了那片冰冷下隐藏的几分像是欲言又止的忧色。

我心里微微一动,他已经和我擦肩而过。就在从我身侧走过的一瞬间,他的声音忽然传入我的耳中,“许蕾姆,越往高处走,也越容易成为别人的目标。王后,不是那么好当的。”

当我再抬头时,他早已经走远了。

加尼沙,他是我的命中福星。对于这一点,我始终深信不疑。现在……也一样。

是夜,我将米丽玛哄睡之后就交给了专门的侍女。没有苏莱曼陪伴在侧,我在床榻上总是睡得不踏实,好几次从梦中蓦然惊醒。每次醒来习惯性地一摸身边,冷冰冰的让人心生烦躁。窗外一阵夜风吹过,微微带来了几分凉意。我这才发现房间的窗户不知何时打开了半扇。

起身想去将窗子关上,刚走了几步,我倏然顿住急走的步伐,一股寒气从脚底冒起,惊恐难安的情绪在胸膛裏灼灼燃烧,心里微微发麻,手臂上的皮肤竟然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战栗……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我感觉到全身好像被一片森森的阴影所笼罩住,一股无形的杀气和压迫感近在咫尺……明明白白地让我意识到一种危险。

似曾相识的危险。

就在此刻,一声沉闷的笑忽然传入耳内,笑声很轻,可在这静谧的空间,对我来说无异于炸开了一声惊雷,震得我全身为之一颤。

按捺住狂乱的心跳,我缓缓抬起头,朦胧的视线里隐约看到有个蒙面男子正站在窗台外,在逆光下看起来犹如来自地狱的恶魔,张开了黑色的翅膀乘着夜色来到人间,随着他一起降临的,仿佛还有无数不幸和痛苦。下一秒,他就犹如一片轻羽般飘进了房间,站在了我的面前。

还没等我做出反应,只见他扬了扬手,一股奇异的香味顿时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我心里暗叫一声糟糕,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意识……

我是在一阵剧烈的颠簸中迷迷糊糊恢复了部分意识,忍住骨头快散架的酸痛,我侧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原来被横放在一匹疾驰的马背上!蓦地抬起头,我看到了驾马人正是刚才那个闯进后宫的蒙面男子,他的长发在月色中肆意的随风飘舞,流动着点点破碎又华丽的银色光华,身上的黑色长袍猎猎作响,翩跹出冷酷的风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