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劣质的面巾纸掉了他一身纸屑,苏震颇不耐烦的掸掉,推开我的手,说:“行了。”

也许真是邪风吹懵了脑子,我竟还不死心,伸手去拉他的皮带扣,想继续往下擦,其实我啥也没想,只是顺着汁液的流向,可这下激怒了他,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怒目相向:“你还有完没完!?”

我讪讪的缩回了手,不再敢说话,退回位置默默吃虾。那剥下来的壳堆积如小山,我得推翻了才能看得见对面的蝈蝈。天知道我有多热爱海鲜,鱼啊虾啊蟹啊,赶着机会我吃起来就没够。我跟我妈说,这是因为上辈子我是一个葬身鱼腹的渔夫,所以这辈子我才要拼命的吃它们,这是它们欠我的。

可此刻我味同嚼蜡,因为我这人心眼很小,总以为别人心眼也跟我一样小,我担心苏震一怒之下会把我甩掉。过了半晌,我小心翼翼的问他:“那……我还可以搭你的顺风车吗?”

“你哪来这么多花样?”苏震看我的眼神很是复杂,仿佛我是个极其糟糕的人。

回程的路上,大家都累了,我倒在椅背上听电台,越听越困。半梦半醒间我听到了一个温柔的男声在唱一首温柔的歌,什么霸占你,什么属于我的角落,我实在是困得记不下歌词回家百度了,迷迷糊糊的问旁边两个人,“这歌叫什么?”

蝈蝈没吭声,可能是睡着了。

苏震也没吱声,只动了动身子。

我又睡过去了,朦朦胧胧中听见有人低声说了三个字。

“想太多……”

于是我啥也没想,又睡了过去。

三、初吻——第八号风球

回程总是特别快,感觉只是一闭眼的时间,苏震便将我推醒了。我揉了揉眼问是不是到了,他皱着眉说:“你怎么这么能睡?早知沿途就把你给卖了。”

我打着呵欠说:“那敢情好啊。反正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谁买谁倒霉。”

他白了我一眼,下了车。

我看了看表,七点半,再看看旅店的饭厅,餐桌上已是清洁溜溜。我紧追几步跑上去跟苏震说:“真倒霉,我们错过饭点儿了。”

“错过就错过吧,我并不太饿。”

“话不能这么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啊。”

“那你吃去吧。”

“你也吃点,我觉得你身材挺好的,犯不着节食。”

“谁节食了?”他愠愠的侧头瞪我。

“不节食你吃得那么少,这么大的个子吃得还没我多,弄得我也不好意思敞开肚子吃。”

“你吃你吃的,管我干嘛?”

“我不得顾及同桌人的感受吗?”我豪迈的拍了拍他的手臂说:“既然中午你请我吃了大虾,礼尚往来,晚上我也得请你。既然中午已经吃过大鱼大肉了,晚上咱们就来点民间小食吧?我看从那条路走过去有一条小吃街,你闻闻,这里都能闻到香味!”

我一脸期待的看着他,结果他说:“心领了。”抬腿就走。

我不依,追上去,“心领算怎么回事,好歹赏个脸。”

他停下脚步,扭头看我,“你是不是明天还想搭我的车?”

“你也去杭州?”

“我不去杭州,我去机场。所以这顿饭就免了吧。”

我愣了一下,脑子有些混乱,明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码子事。我瞪着他那张一贯无甚表情的脸想了半天,突然灵光一闪,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很生气,气自己一片丹心竟被这样可耻的曲解!我一跺脚咬着牙说:“我是觉得今天又坐你的车,又吃你的饭,有些过意不去,你别把我想成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摆出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架势!不愿意赏脸就算了,我还能硬塞进你嘴里不成?”说完我扭头就走,走了两步我又折了回来,从裤子口袋里陶出一大把钱豪气的塞进他手里,说:“这是今天的车钱和饭钱!我们两清!”

我回了房,囫囵脱下身上被汗浸透又被风干了的T恤,心里还在怨恨那厮狗咬吕洞宾,我岂能是那上赶子的人?本是觉得今日受他恩惠不少,想回报他,不领情也就罢了,竟还把我当做那无赖人!正想着,房间的电话响了,想是那店主人问询明日何时离开何时结清房钱。

接起来后,电话线那端有片刻的沉默,我听见一声轻咳,低沉的话语从话筒里传了出来:“刚刚……我不是那意思,一会儿去吃饭吧,换好衣服就出来,我在楼下等你。”

我气消了大半,但还得摆摆谱,“那个,我还得洗个澡。”

“洗好就下来。”

挂了电话我小有成就感。半个小时后我收拾妥当下了楼,看见苏震正在院里踱着老人步转圈,我放慢了脚步,晃晃悠悠不紧不慢从楼梯上下来,走到他的面前。

他背着手,看我湿漉漉的发说:“洗好了?”

我拂了拂头发说:“闻不出来么?”

他当真倾过身子在我耳畔嗅了嗅,“唔,确实很香。”

我慌忙后退一步,红着脸转过了身子,朝大门边走边说:“那个,我们出发吧!既然是我请你,想吃啥千万别客气,我有钱,很有钱。”

结果他还真不客气,溜达了半小时,这不行那不行的,最后径直走进了一家装修得金碧辉煌的酒家,还扭头对我说:“这里看起来比较干净。”

我都要出离愤怒了!出门在外,谁在乎干净不干净?吃的不就是一经济实惠吗?而且美食在民间,到这里哪里能找到地道的味道?无奈豪言已放出,我只得硬着头皮跟着进。摊开菜单时我还在硬撑,“哇,你看,全是时鲜!鲍鱼石斑基围虾红花蟹,别,别跟我客气啊,想吃啥点啥。”

他点点头,毫不手软的点了2斤基围虾,一条4斤多的石斑,一盘葱炒象牙蚌,一盘清炒菜心,一碗鲜鱼杂汤,还意犹未尽的对我说:“你还有没有别的想要?”

这厮绝对是故意的,我一听就炸了毛,“刚才好像有个人说自己不饿不想吃,现在点这么多算

怎么回事?就算是我请客,也别把我当冤大头宰啊!”

苏震看看我,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放在桌面上,推到我面前,“这是你刚刚给我的饭钱和车钱,收回去吧。一共是七块零八毛,你数数少没少?”

我怔了一怔,将那厚厚一叠毛票捋顺,还真是7块8。我有些诧异,明明是那么有手感、那么厚的一沓,怎么才7块8?方才给出去时我的心都在揪着疼呢……我抬起眼偷偷瞟他,嚅嗫着唇问:“这……什么意思?”

“你说呢?”他不动声色的看我。

好吧,我错了,这点钱打发叫花子都嫌寒碜。我默默无语,将那7块8毛钱揣进了兜里,然后垂着头卷着桌布想,真他妈没面子。

从小我妈就爱教训我:“我和你爸都是大大方方的人,怎么养出你这么个吝啬鬼!”每次我都委屈且愤愤不平,他们自然是好客之人,可无论谁来了拿的都是我的饼干糖果借花献佛,凭什么?他们怎么不拿自己的茅台和香水去招待客人?就因为这事,我没少挨我妈抽。

参加工作后,我对钱这件事一句很执着,因为我的钱又不是偷的抢的大风刮来的,那可是血汗钱!一分一毫都在花在刀刃上!所幸以前的部门全是男生,每次聚会基本轮不上我付账,而且那帮男青年都很热情,喝了点酒更是血气方刚,常常为了抢结账争得头破血流。

我是很乐于见到这种场面的,看时机差不多,我就出来了,一副和事老的模样说:“让我来说句公道话吧……”基本到这一刻,沈越那孙子就会自动自觉的掏钱包了,然后看着我一副没脾气的模样说:“你也别说公道话了,还是我来吧。”

后来有一次发了年终奖,部门聚会去“昭和”吃寿司,本来之前已经说好了AA制,但因为中途走了几个,均摊下来,我发现我亏了。于是我又鼓捣着把大家都赶走了,让沈越买单。结果他一划拉卡,5000多,他拿着账单过来掐我脖子说:“你这混蛋,明明是你提议来‘昭和’这么贵的地方腐败,又是你提议AA制的,现在全让我担了!我的钱也不是偷来抢来大风刮来的啊,你良心大大的坏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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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这顿饭吃得我黯然神伤。我看着苏震斯文的在用筷子剥虾壳,不愿脏了手,我就知道他肯定是个不好海鲜这口的人,所以我也断定他是故意来让我荷包出血的,可谁让自己夸下海口在先呢,言出必行,是我人生的准则,打落牙齿我也唯有和血吞了!

“你怎么总在吃饭的时候想心事?”

我回过神来,冲他勉强一笑,“哪有。”

“不是那个‘为情所困’的事?”

“那个啊,”我托着腮懒懒的说:“也许真该像你说的,还是放弃吧。”

“我就随口一说,当不得真,你可以再试试看。”

“不说这个了。”我抓起一个基围虾剥掉壳,放进他碗里,吮了吮手指对他说:“吃吧,吃吧,还有这么多呢。”

他看看碗,又看看我,说:“谢谢,我自己来。”

扫荡完最后一个虾,我肚子涨得圆滚滚的。招手喊买单的时候,眼角余光看见苏震从裤袋里摸出了钱包,我急忙喝止了他:“快收起来!说了我请就我请!”边说我边张开了扁扁的钱包,看见里面日益稀薄的票子,心脏又是一阵抽疼。

而他一句话没说话,只是对服务员轻轻招了招手,服务员便义无返顾的跑到他那头去了。他伸手接过服务员手中的账单,瞟了一眼便从钱包里抽出了一沓票子,交到了服务员手中,轻轻说了句,“不用找了。”

服务员自然是心花怒放。

我也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很有魅力,特别是他从皮夹里从容抽出钱的那一瞬。

当然,我也曾无数次在这一瞬间里觉得沈越很帅,特别是他从不清点找回的钱,囫囵往钱包里塞的时候,多么的大气,我都有冲动要嫁给他了!

他要了发票,递给我说:“刮刮吗?”

我欣然接受,捡起一只筷子卖力的刮着兑奖区,可惜每张都是“协税光荣”,我遗憾的丢下筷子对他说:“我运气差,从小到大连一块泡泡糖都没中过。”

他收拢了发票,说:“彼此彼此。”

站起身准备离席,我突然看见那只虾子还在他碗里趴着,以极其孤单的姿势。

三、初吻——第九号风球

第二天早上我早早收拾好行李,下楼结完帐吃完早餐,趁清晨凉快到外头溜达了一圈,买了些钥匙扣之类零碎小物件,打算回去送同事。回到旅馆时,苏震正在前台结账。

我从袋子里扒拉出一个钥匙扣递给他,说:“送给你做纪念。”

他看了我一眼,说:“谢谢,我不要。”

我固执的往他手里塞,“你一定要收下!这两天承蒙你照顾,我吃得好玩得好睡得也好,眼看要分道扬镳了,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能给你的,就借这钥匙牌上一句话与你互勉,也祝你一路顺风。”

苏震缓缓接过钥匙牌,凑近了看上面刻的字,低声念出:“我叫锄禾,你叫当午;我叫清明,你叫河图;我叫弯弓……”

“靠!拿错了!”我一把将之夺了回来,在袋子里翻找了半天,才找出正确的那一个,很是欣慰的递给了他。

他看了一眼,将食指穿进钥匙环,握在了掌心里,轻轻点点头说:“好,我收下了。”

一同走出旅馆时,我拍了拍他手臂说:“苏先生,后会有期。”

他转身走了两步,突然回头看我,仿佛若有所思。

我正纳闷呢,他掏出了钱包。这个动作看得我心砰砰直跳,他为什么要给我钱啊?我是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的金钱的,除非他能说出个道理来……就在我幻想他要抽出一沓纸币往我脸上没完没了的砸之时,他抽出了一张名片递给我,说:“我看你的模样像无业游民,什么时候来G市,说不定能赏你口饭吃。”

我接过名片,瞪了他一眼,“你哪只眼看我像无业游民了?那是我没跟你说,偶可是技术型人才呢……哎,你在龙腾自控?哇,你还是个CTO!你别蒙我啊,蒙我可蒙不住,我回去稍稍一打听就知道你是真还是假。如果是真的……你确定上面的电话都能联系到你?”我指着上头的一串号码问他。

他根本没拾我这茬,推开我的手说:“看来你知道龙腾,不过这也不出奇,龙腾是业界的楚翘。”他抬腕看了看表,“不和你说了,再会。”

说完他便拦了辆计程车扬长而去,我还在研究着他的名片。龙腾我当然知道,做自动化控制的除了我所在的中联,龙腾也是很不错的一家公司,规模虽然不比中联,但是待遇却是业界首屈一指的,特别是针对中联的挖角,近几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像前任技术部经理就是被他们高薪引诱了去,混得风生水起,听说都能在香港买房了,听得我好生羡慕。

说起这个我又想起了该死的沈越了,若不是龙腾挖角挖得措手不及,能有他什么事?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蹲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