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析毫不犹豫道。

“多谢。”二丫头转头真心道。

容析却是一笑,拨了拨她的刘海道:“你我还需言谢?”

二丫头脸又是燥热一片,让开他的手便出去了。

容析看着他的背影,露出一丝苦笑,他明明真心实意为什么他家娘子就总是体会不到呢?

魏靖从丰岛回来,周身的气压低到让人不敢说话,所以待到他回到府上,转了一圈才发现陈伯居然没有出来迎接。

“陈伯呢?”出来迎他的正是陈伯的儿子陈忠。

陈忠见主子问话,汗都从头上流了下来,在这个家里除了父亲恐怕就只有他在主子面前能留有三分薄面了。

“我爹他出去了。”

“他能去哪里?”边问边走,魏靖哪怕心情不好也没忘记去见母亲和弟弟。

陈忠见魏靖直直往主母的院子里去,那心立刻就提到了嗓子眼,头上的汗也越来越多。

“他…他去找夫人了。”

“什么?”魏靖觉着自己耳朵恐怕出了毛病,他娘好好的在府里,陈伯出去找什么?

这时候缩头也是一刀神头也是一刀,陈忠索性往地上一跪坦白交代道:“少爷!夫人不知道怎么着居然带着二少爷离开了府上,跑到柳絮县的白府去了,我爹得到消息之后也紧跟着赶了过去。可谁知道好像白府上真的有人能治二少爷,我爹去了之后最近只留信过来,人却未归。”

“胡闹!什么人能治我弟弟?陈伯怎么能这般由着母亲!”魏靖加快脚步跑进母亲的院子里,四处寻找之下果然发现母亲与弟弟的屋子里已经空了许久了。

陈忠只觉自己说什么都是错,便干脆磕头在地上一动不动。

魏靖气得发笑,转身往外走去。

“备马,我要去柳絮县!”

白府,容析刚从何石那边收到消息。

“怎么了?”二丫头见他眉眼间没有了笑意,便坐到他身边问道。

“丰岛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魏将军这次似乎领了个彻查圣教的活计。”容析在得知魏母上门之后,就找何石查了魏家的事儿,关于魏靖父死弟伤,还有母亲疯癫的事情都清楚。

“咱们之前被人追杀,不会是他干的吧?”二丫头突然想起朝晖离开前,对她说有些朝廷的人并不似卫家那么亲近圣教,甚至圣教庙宇被人屠杀也有可能是朝廷所为。

“不好说。”容析想了想记忆中的魏靖,似乎没什么线索。

“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了。”二丫头叹了口气道。

“还有一个怪事。”容析将信纸在火盆里焚尽后,疑惑道:“那边来消息说,不知什么缘故丰岛居然派兵去了皇都,这在沧国的历史上简直少之又少。”

二丫头对这些不太感兴趣,不过她也不是没见识的人,便道:“莫非皇城那个岛上有人谋逆?”

“事情太古怪了,圣教出事儿也就算了,怎么朝廷也不安生呢?还有我听说最近往来于无岛与余岛的商家越来越少,好些人似乎都在收拢在无岛的资金。虽然我弄不明白其中缘故,可也明白这绝对不是小事,毕竟沧国存在那么长时间,无岛有病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到现在才开始有丢弃无岛的意向?”容析这段时间除了陪着二丫头外,就是到外头走一走,或是和何石喝一杯,谈谈最近的情况,然而近期事情发生的太多,就连何石都没摸清楚这里头的缘由。

“无岛要被舍弃了?”二丫头这时候说不出是担忧还是庆幸,若是朝廷当真要封锁无岛,那岛上的人怎么办?之前她还在纠结她这时候将父母接上来是对是错,可如今无岛看上去要被封锁,当初父母如果没有被她接上来的话,想必她现在恐怕连肠子都悔青了。

“极有可能。”以容析的谨慎,那就是□□不离十了。

二丫头到现在是真正的无悔了,比起父母留在无岛有可能永无相聚之日,当然是放在身边时时能看到的好,再说他们虽有可能有危险可衣食无忧,寿数也要比无岛长的多,更何况他们一家子能聚在一处无论有何困难都可以一起面对。

“容娘子,前头魏府的陈管家有事儿找您。”

二丫头冲着外头小厮点点头,便对容析说了一声走了出去。

容析看着二丫头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这才从怀里掏出另外一张纸,纸上什么文字都没有,只有一个看起来极为复杂的图案。

“连何石都找不出这个图案的来源,可他的记忆里这块玉牌极为重要,到底是什么呢?又是谁家的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当真对朝廷抓走圣教人有了意见,据说最近余岛闹鬼的人家特别多,尤其是那些被抓了仙姑的地界,已经传出好几例晚上有鬼怪作祟的消息了。百姓们听罢就传,也不知其中真假,待到二丫头听进耳朵,那鬼怪已经变成了吃人不吐骨头,来去无影的煞星了。

对此,朝廷也懒得管制,他们大多认为要么这是百姓的心理作用,要么就是圣教某些人的阴谋,至于若是真有人被什么怪物吃掉了,也很有可能是圣教人自己下的手。因为传出有吃人妖怪的地界离着柳絮县还隔着几个郡,所以等二丫头得到消息的时候,居然已经是十五例了,最近一例失踪的居然还是个官员。

“也不知道这群人到底干什么吃的!”魏靖跳下马极为不满道。

“你不相信有吃人的鬼怪?”这次魏靖出门不知怎么着遇见了自己的副官季康宁,这厮死活要跟着来看热闹,他无奈只好将其带了来。

“都是吓唬小孩的。”魏靖不屑道。

季康宁却饶有兴致道:“如果真有鬼怪,那真想让皇都那些人瞧瞧。”

“小心隔墙有耳!”魏靖不赞同的看着他道。

“知道了,将军!”季康宁心不在焉的回道,上次他发现在船上做手脚的是激进派,那么这一次很难说是不是激进派又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

两人带着几个小厮风尘仆仆的去了白府,白府的门房老头一见对面两人便佝偻了身子往后退了退,道:“两位找谁?”

季康宁知晓是自己与将军身上的煞气骇着了门房,便故意软了声音道:“我身边这位是魏将军,听家人说魏夫人如今在府上…”

那老头立刻打开了门道:“两位里边儿请,我们家老爷吩咐了,只要魏将军来了不用多问直接开门。”

季康宁站在魏靖身后挤眉弄眼,也不知道魏夫人是不是又祸祸人家白家了。

这两人迈步往里走,却没有一个人对于白府所谓的仙姑抱有希望,他们只想着立刻善后然后将魏夫人和二少爷带回平城。

然而,两人刚被白家少东家引到客院,魏靖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了。

季康宁比魏靖矮又走在后头,所以难免被挡住视线,他用手推了推魏靖道:“将军?”

魏靖只觉着自己好像是在做梦,哪怕周围的环境他压根都没看见过,可眼前的景象实在太像他曾经做过的梦,母亲穿着体面的坐在桌边,弟弟被人搀扶着站在母亲身后,母亲从盘子里拿出水果满脸笑意的转身放进弟弟嘴里,弟弟吃了水果扬起干净的小脸笑得格外单纯。

魏靖的眼前模糊一片。

“将军,你干嘛堵在门口啊?”季康宁挤了进来看到眼前一幕,差点没咬掉舌头,“这…不是在做梦吧?”

魏夫人听见门口的动静转过头来,一见是魏靖,便笑着朝他招手道:“靖儿来啦?快,过来看看你弟弟。”

魏靖此时只觉着,若是个梦就千万不要醒才好。

疑云

“娘…”魏靖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靖儿,过来。”魏夫人笑着道。

她身后站着的少年稍稍往外走了几步,接着带着疑惑羞涩的目光打量一下魏靖后,才小声道:“大哥?”

“唉!”魏靖这下再不迟疑,大步走了过去一把将弟弟抱在怀里,热泪盈眶。

季康宁也跟在后头,觉着不可思议道:“不会真有神仙在吧?”

且不说这世上到底有没有人能治好魏殊,就说治好他需要的时间也不可能是那么短暂。魏殊的病情季康宁待在魏靖身边那么多年,他大部分都了解,当年魏老将军带着魏殊被人袭击,魏老将军为了护住儿子伤得极重,而魏殊不但撞伤了脑袋也受了惊吓,回来就人事不知,一直躺了这么三四年。

当时,丰岛还十分推崇圣教,便找了圣教的长老来,谁知道会延误伤情不但魏老将军的命丢了,魏殊也一直昏迷,也难怪魏靖那么讨厌圣教,不过之后魏家也找了太医来看,虽说他们为了抬高自己贬低圣教说了好些风凉话,但他们同时也很严谨的说过魏殊的病情,像魏殊这样的伤势他们是肯定治不好了,就算在最好的时间里救治,那恢复的时间也起码是四五年甚至更长。

魏夫人到白家好像才几个月的时间…

季康宁心颤的低下头,就这本事送到皇都都不奇怪。

“魏将军,这位是容仙姑…”白少东家见这一家子都哭完了,便将尴尬的二丫头带了过来说道。

二丫头自然还端着个架子,冲着魏将军不卑不亢的行了个礼,心里却在确认此人就是那日与自己同船的将军。

“多谢仙姑大恩。”魏靖也不含糊,擦了擦眼泪过来就抱拳一礼。

二丫头看了眼正对着自己憨笑的魏殊,心间那点子不安便压了下去,给魏靖使了个眼色带他走到一旁小声道:“令弟因着昏迷了三年多,记忆还停留在三年前,且四肢还有些僵化,需要好好调理和引导。至于魏夫人…”

“仙姑但说无妨。”魏将军似乎看出二丫头的顾虑,忙道。

“你母亲并非伤病所治,所以她一时半会很难治愈,只不过她的病情大部分由你弟弟引起,如今你弟弟苏醒会对她的病情带来很大的帮助…抱歉,你母亲的情况我只能准备一些恢复的药物,却无法根治。”二丫头不是精神科方面的专家,对于魏夫人的癔症她是真的无能为力。

魏靖赶紧摆手道:“如今已是极好了,若不是仙姑我弟弟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越渐衰弱…若是我弟弟没了,我母亲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二丫头轻笑,点点头,她这次压根不是看在钱或是权势的上头,纯粹就是不忍一个十岁出头的少年还没来得及长大就逝去了…在前世,虽然世界上到处还是有因为这样或是那样的缘故死亡的人,可若不是当场毙命,都有极大的可能被代码技术救回一条命。也许在古代人命如草芥,可在她那个世界人命是不可承受的重量,尤其是未成年人。

她本身是个比较自私的人,若非如此她在这个世界上存活至今绝不可能那么容易的融入,更不会看到生命逝去还依旧淡定,按照她前世的说法,她的同学学习病毒代码学是为了世界和平与人类发展,而她学习也只是喜欢和兴趣而已。只是,她可以漠视其他人的生死,却无法看着一个单纯的少年因为她一时的小心谨慎就那样在她的眼前逝去了。

矛盾却又符合她莽撞的个性,不过二丫头并不后悔。

“你…你真是神仙么?”

二丫头站在一旁看着魏家其乐融融,魏靖虎着脸批评着自己的母亲,弟弟则在他身边急得满脸通红。

她侧过头发现身边站着个男人,好似是与魏靖一同来的。

“你觉着是,我就是…”二丫头又装起了神棍。

季康宁瞪大了眼睛道:“你要不是神仙,怎么能让人一下子那么快好起来?”

二丫头笑而不语,只是看着他。她总不能说只要掌握病毒代码技术,抓住其中退化规律然后将病毒还原到无害状态吧,这样的东西别说古代了,就是她那个时代早一百年都没人相信会实现。

季康宁只觉着二丫头莫测高深,心里居然生出崇敬之心。

“仙姑如此,若是给皇上知晓,怕是国师都做得。”季康宁忍不住感慨道。

“笼中鸟自然比不上闲云野鹤。”二丫头最怕就是和朝廷扯上关系,可她又不能当众翻脸,只好淡淡说了一句。

季康宁只觉这就是高人!

待到魏靖带着家人一同往平城返的时候,季康宁还在想着二丫头,心里憋着一肚子话,最后实在憋不住了才拉了魏靖道:“你说,那容仙姑是不是已经成仙了?”

“胡说什么呢?”魏靖虽然也很感激二丫头,同样也觉着二丫头这一手神乎其技,可他到底要比季康宁冷静,他更愿意相信二丫头这一手是医术而非仙术,虽然二丫头只凭眼观从不把脉。

“她看上去都没双十。”季康宁啧啧叹道。

“我听白家少爷说,她确实没有双十。”对此魏靖也十分惊讶。

“不可能吧!她年纪那么小一身的本事难道从天上掉下来的?她是谁的徒弟?”季康宁眼睛都快脱框了。在沧国那些有本事的大夫或是仙君都极为出名,规矩也很大,在他看来就算是个百年不遇的天才也应该有个好师傅。

对此魏靖显然也很赞同,所以他疑惑了一下才摇头道:“查不到她的师傅,更何况她是无岛来的。”

季康宁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差点摔下马去,“这…这…”

魏靖没有回话,可心里也在泛着嘀咕,这无岛莫非真有什么猫腻?不过无论如何他欠容娘子一个天大的人情,哪怕容娘子不认,他也绝不会当做没发生过。

“这事儿要不要告诉上头。”季康宁小心的说道,现在谁不知道皇上想要长生之道已经想疯了,更别提这小娘子一身实打实的本事。

魏靖只是略想便马上道:“那容娘子话里话外都不愿与朝廷扯上关系,她救了我弟弟等于救了我魏家,我不能恩将仇报。”

季康宁只要一想到容娘子若是真被皇上所用,那余岛百姓甚至他自己恐怕有重病都无处医治,便彻底歇了心思,这事儿居然就这么被瞒了下来。

深夜,一村庄内早已没有灯光,就连屋前的土狗也都将头埋在爪子里睡的昏天黑地。

忽然一阵阴风吹过,离着村庄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了数条黑影,这些黑影速度不快,可走在漆黑无光的夜晚也着实让人胆颤。

耳尖的土狗被那黑影走动时的声音吵醒,它们本能的冲着黑影的方向大声啸叫,不一会儿屋里的人就被吵醒了。

“死狗,叫什么呢!吵死人了!”

土狗被主人吼了一嗓子,害怕的缩了缩,可迫于本能没有多久就又叫嚷起来。

“再叫,明儿就把你炖汤!”睡得迷糊的主人气急骂道。

跟着一声犬类的惨叫打断了主人的声音。

那屋里的主人立刻惊醒过来,朝着外头喊道:“臭蛋,臭蛋?”

可惜外头再没有传来狗叫。

“谁?外头是谁!!”

里头的人似乎拿起什么当做武器的动作,可当他从里头打开门冲到院子里时,他已经整个人都僵住了。

“鬼!鬼…怪物!!啊啊啊啊!!!!”

“这已经是第几起了?”熊嬷嬷坐在凳子上补着衣服道:“卫表少爷既然让仙姑留在白府,那你们就别回去了,这年头留在村里不安全。”

“当真是有鬼怪吃人么?”二丫头听熊嬷嬷说起最近一起鬼怪吃人的事情,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熊嬷嬷沉重的点点头道:“听说一村子的人都被吃光了,连牲畜都没留下。”

二丫头之前从不相信这些,可她见过无岛海滩以及大海里的海鬼,那些都是变异了的生物,很难说是不是这些东西作祟。

“不是说余岛很太平么?我在无岛的时候可是好些人都说余岛什么都好。”二丫头这段时间都听了不少次什么圣教被人屠杀,什么村子被鬼怪屠村,这一点都不太平好不。

熊嬷嬷叹口气,咬断棉线道:“无岛什么情况老奴不清楚,可余岛往年不是这样的,虽然不比丰岛和皇都,也终归算是安稳。”

二丫头刚想说丰岛据说最近都在调兵呢,就听到外头的声音,估计是容析回来了。

熊嬷嬷赶紧退了出去。

容析待屋里只剩下他与二丫头后,再也撑不住了,一道血箭喷了出来,吓得二丫头赶紧上去扶住他。

“没事,你别怕。”

“没…没事个鬼啊,你都吐血了!”二丫头暗恨自己太过粗心,不然从刚刚他进来她就应该能看的出来。

“不过小小内伤,别担心。”容析都伤到脸色发白,却竟然还满脸是笑,似乎很享受媳妇对他的关心。

“不担心才怪!你这几天跑哪里去了?”二丫头将他扶着躺下,狠狠道。

容析从怀里将自己原身所带的玉牌拿了出来道:“我去寻找这个的来源。”

身份暴露

二丫头对这个玉牌只有模糊的记忆了,她只记得这是当初在余岛的时候,与那些零碎银子一同领回来的东西,之前还埋在无岛的院子里,后来跟着他们一起来到余岛又埋在余岛宅子的大树下头,也不知道容析是什么时候将其取出来的。

“这是他的身世有关?”二丫头问的是容析的原身。

“我翻找过他所有的随身物品,只有这个最可疑,所以最近我将上头的图案偷偷泄露了出去。”何石找不到线索,这明里暗里都有人想对他与媳妇动手,那他不如干脆破而后立,到要看看这后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结果呢?你怎么会把自己弄伤?”二丫头看着容析虚弱在床上,说不心疼那是假的,容析的本事她很清楚,上一次被人算计受了重伤那还是他没有恢复的时候,可这次灵魂补齐再被人打伤就很明显对方的势力不弱。

容析咳嗽了几声待喝了点水才平复道:“这事儿有点复杂,我现在确定跟着咱们的黑衣人有两拨,一拨想取我的命,却不想伤你的命,而另外一拨则是想取你的命,对我并不想伸手,至于那时候想用□□药死你又想杀我的那群人,如今再没出现过。”

“知道是什么人么?是不是和朝晖说的一样,是朝廷的人?”二丫头不懂什么阴谋诡计,她也没什么消息来源,所以难免有些草木皆兵。